明天终于就是日向的生日了。
她本人今天一大早就出去录影。
至于说到我……我趁难得地没有该负责的事项,正窝在房间里。我躲进被窝里,不是芥虫而像只毛毛虫,呆滞地在虚度光阴。
优奈她们已经准备好礼物了,布置会场和料理都当天再弄就来得及,虽说是前一天,倒也无事可做。
生日蛋糕……工作人员肯定有安排不错的东西。
蛋糕……吗。
面对琴毫无反应的现实,我的内心完全灰心丧志。
「……结束了呢。」
结果我昨夜整晚未阖眼。
没有回信这件事彻底打击了我,再加上日向×龙之介的那段短暂「密会」。我太过认真思考那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妄想加剧变成「就算很短,只是亲吻的话……」这种疑神疑鬼。感觉已经灰心丧志的内心又被洒上盐巴。
……追求我根本配不上的闪闪发光就是这种下场。
原本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来到太阳底下当然会枯萎。
人生重来这种事,打一开始就不可能。
或者是跟琴说的一样。
不是特别人物的家伙想要闪闪发光纯粹是在做梦,结果,人不管去到哪里都无法改变,也不会改变。那天夜晚,无法把话语传达给她,其实也是因为琴说的话才是对的,我的话语只是歪理……吗?所以才会说出不来。
实际上那句话我到现在还是想不到。
一定是那样。
努力只不过是白费工夫,根本不会连结到结果。因为我是废物。
我要不要乾脆毕业……
「喔,你一直睡脑袋会腐烂,高中又会落榜喔。」
「……」
拓海没敲门就走了进来。不过要应付他很麻烦,我就装作在睡觉。
「最近你很奇怪喔。明明你只是鸟太,要是连活力都没了,你还有存在意义吗?」
拓海看来是用他的方式在关心我。可是现在我无法回应。我默默地用被子盖著全身,拓海丢下一句「真是麻烦的家伙啊」就掉头走出房间。
在那之后,优奈在中午还有晚上都前来问说「你要吃饭吗?」我没做出任何回答,她就乾脆地离开了。无论何时都不变的冷漠态度,我还真有点羡慕。
我重复著浅眠跟醒来,不断进行没有结论的相同思考。我想起以前好像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是我高中全部落榜之后的日子。
「结果……我还是我吗。」
一回顾过去,就看到人生的谷底。
那时我还觉得如果是「共享屋」——如果能跟日向一起,就有人生或许能够重来的希望。相信把(抓住明日)这句话谨记在心,并且在这里生活的话,人生就能改变。而我在这里变成这样,已经无可救药了。
当我迷路在无力感跟悲观的螺旋中,一会儿后,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那、那个……」
现在我最不想见到的家伙——龙之介。我决定无视他,把脸埋进枕头里。
「对、对不……起。」
他是在为两人独处的夜晚道歉吗。还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不管是哪种,我只是单纯的成员,我没有立场让他向我道歉。反而是他越这么做我越感到悲惨。我紧握著床单,拚命忍耐。
……我知道,这些全部是节目。
日向跟龙之介的关系只不过是种演出。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果果果、果然,我还是……只有这里。」
所以我要照著节目的意思成为日向的男友——看来是打算做出这样的宣言。
「所以……我我、我、没办法……办不到。」
「什么?」
意外的台词让我忍不住出声。龙之介吓到肩膀抖了一下。
「对对对、对不起,没办法。我办、办不到。」
「不是,那个,你说没办法,是什么没办法?办不到是怎么回事?」
看到我弹坐起来,龙之介慌张地逃回自己的房间。就算我敲门,他也把门锁上,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感觉。他只是一直回答「对不起」。
照常理来思考,从背景状况以及上下文来说,没办法是说「无法当日向的男友」这种意思吧。不过如果是「只有这里」,那他就无法反抗节目的要求。话说回来,这样的话,一开始的「对不起」又是指什么。
没办法进展到比男友更进一步的关系……吗?不不不不,不管怎样这都不可能。总之留下谜题又自己落跑,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的人。
「我没有生气,你能够好好说明吗?」
「……没没没、没办法。」
「是日向的事情吧?」
「……对不起。凉凉、凉太你也帮我跟日日日、日向道歉。」
为什么我也有道歉的必要?莫名其妙的程度让我越来越不爽。不过他完全不管我的心情,不久后就完全没有回应了。
「等等,喂你睡著了吗?」
在睡梦中听见日向的声音。
出现在梦里……却是很真实的声音,而且还有很急迫的感觉。
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当我呆滞地醒了过来,就连续传来三声敲门的声音。
「真令人无法置信。」
即使尽量压低音量,那毫无疑问是日向的声音。我看了一下枕边的手机,是刚过深夜的零时三十分,发生了什么事?我慌张地下床去开门。
「你为什么在睡觉?」
是结束工作刚回到这里吗,日向穿著牛仔外套和白色的短裙。她的眼神锐利又冰冷,和甜美的打扮形成对比。
我只能够愣在原地。
在跟龙之介的那件事之后,结果我又回到房间内再度睡著,一醒来生气的日向就出现在房内……睡迷糊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情况。
「你是不是没看信?」
「……信?」
昨晚确认过没有琴传来的回信后,我就没有再确认过信箱。
「真是没用。算了,总之我们马上要出门。你要去吧?琴她家。」
「……咦?」
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我只能发出怪声。
「什么咦啊,这件事是你提议的吧?说要去她家。」
「啊,嗯,咦?可是……」
那时我记得不能让琴把蛋糕拿来,也没有去拿的手段,对话因此而中断了才对。说要去的话,那就是要去拿……移动方法呢?更重要的是琴说OK了吗?我还没得到回答。
「你真的很让人生气呢。」
「不,你如果没好好说明……」
「所以你没看信对吧?琴会准备好蛋糕等我们。我现在没空说明,之后再跟你说。我们要叫龙之介开车去品川。」
为什么日向她……这点先不管,总之琴说了OK,龙之介要开车——开爱之箱去拿蛋糕,她似乎是这么打算。
这样啊……琴她理解了。我有传达给她知道。
思绪溃堤而出,我自己都无法整理情绪,只是一直发出「这样啊……这样啊……」这种算不上句子的声音。如果可以,我好想一直这样沉浸在喜悦之中。
然而,感觉到温暖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我马上想了起来。
龙之介的那个「没办法」、「办不到」的发言,考虑到「只有这里」这种对节目的想法……我稍微叫住蹑手蹑脚地前往龙之介房间的日向。
「该不会昨天夜里,你在录影之后跟龙之介约好要他开车?」
「你很啰嗦呢。没错,那又怎样?」
面对密会的真相,正常来说我应该要松一口气,可是现在不是那么做的时候。
「刚才龙之介到我房间跟我道歉。他还要我跟日向道歉……」
「啊?」
不出所料,不管敲门还是出声搭话,龙之介都没有回应。
「快给我出来啊!龙之介!」
果然是这个意思吗……出乎意料的临阵脱逃。
「那家伙……这种情况不该发生啊。」
「……我们思考一下吧。」
太吵闹的话,万一把拓海和其他成员吵起来,事情就会更麻烦,我跟日向总之先躲到仓库里。
然后我首先打开信箱。
很多事情我都要谢谢你,我这边没问题,我一定会准备好蛋糕。
时间不管是几点都可以,指定你们方便的时间吧。
不管是我要拿去,还是你们要来拿都可以喔。
我也会联络日向。
凉太跟日向传了好多信来,我却都一直没回信,真的很抱歉。
虽然时间变得很紧迫,多亏凉太,我想通了。
还有,你看了我的笔记啊,总觉得很难为情呢……
收到信的时间是凌晨零点左右,就在我做了最终确认之后。
看来就像我试著联络琴,日向嘴上虽然那么说,还是有在试著联络琴。而在我没察觉的情况下,事情突然有了大转变。在这一天中她到处进行准备,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吧?那么我们就在深夜前往,趁工作人员还在睡觉的清晨回来就没有问题了吧?然后我们随便编个其实朋友有帮我准备之类的理由,在生日派对上把琴的蛋糕拿出来就行了。」
得意洋洋的日向。这么说来,昨晚她有问工作人员今天的事情……明天就优闲地度过之类的,她的准备真是周全。
「那个……或许是我鸡婆,工作不要紧吗?」
「因为生日要录影,所以我原本就没有排。」
看来这点她也没遗漏。
她告诉我,约好的时间地点是凌晨三点在南品川车站。如果是这个时间,开车来回加上要问琴很多事情的时间,计算起来也能赶在清晨回来。
「最糟的情况下,就算被发现,也只要主张不是故意的就好了吧?这是偶然。」
「没错,只是不知道多多良小姐会不会接受……」
「这方面你就想个办法解决!」
以那么害怕毕业的日向来说,这是很大胆的语气。她的心境转变让我很在意。话虽如此,目前的问题不是那个,而是「移动方式」。
「总之……来想想去拿的方法吧。」
无法得到龙之介的协力的话,没有驾照的我们根本无计可施。
「你有想什么好方法吗?」
「叫计程车……之类的?」
「计程车要来到这里要花一小时以上吧?我们无法在早上之前回到这里。」
就只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现在就联络琴请她来这里……」
「不管怎样我都不想给琴添麻烦。要去的人是我们。」
「也是。」
我没有异议。要顶罪的人是我们……不,最糟的情况下,只要我出面就好。
原本提议的人就是我。不然只有我去也行,但是日向也很想去,我一个人想来想去,感到非常焦虑。
「虽然现在才说有点太晚了,只要有移动方法,我一个人去也行喔?日向你是个艺人,有很多要顾虑的地方,你还有必须待在这里的目的……」
「啊?有什么事是能放心交给你做的?玩笑话只限于你的存在就好。」
……感觉担心她是亏大了。
「而且那个沟通障碍者没遵守约定……我绝对不会再协助他!」
「协助是指?」
「……该怎么说,当然节目是希望把我们配成一对,那家伙似乎也想要男友这种立场,该说是共存共荣吗,我就协助他啦。那家伙也很著急吧?他在这里待了最久。」
原来如此,背后有这种意图啊……才刚理解没多久,日向就啧了一声。「那种事不重要,赶快想个办法啊!」她迁怒在我身上,就算她这么说……
此时。
「有人来了!」
日向迅速地躲到纸箱后方。我也跟著一起躲起来。
我往走廊看去,夜灯照亮的人影细长地延伸。拖著脚走路的声音似乎是男性。不过以龙之介来说太过豪迈,以拓海来说影子太大,是工作人员?对方似乎是有注意到我们,影子忽然停下脚步,但又马上继续向前走。
仔细一看,从窗户另一侧通过的人是……优奈。
她是肚子有点饿吗,厨房传来打开冰箱的声音。
「拜托别吓人啊。」
「……好像是优奈。」
「她那个人很奇怪对吧?」
「是很奇怪没错,但别看她那样,她人很好。」
说到这边,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搞不好行得通。
「那个,这件事——琴的事情你有让龙之介知道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我没有说到是琴,我只跟他说我们要去做危险的事,需要他开车。怎么了吗?」
「有个人跟龙之介不同,尽管无法使用那种不明确的表现,不过只要明白说出来,对方就会帮忙。当然,对方有驾照,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人。」
「这种事情很有趣呢。集训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做。趁教练不注意偷偷去买东西吃之类的。」
优奈笑著拿起放在门口的钥匙。
琴的事,节目的事,再来要做的事,说不定等在前方的事……我们坦白地说出一切,优奈只说了一句「好啊」就愿意陪我们去。
说实话,她乾脆得连我们都感到出乎意料,这种甚么都没考虑的感觉,还有可靠的感觉,都令人觉得不愧是优奈。甚至会想叫她优奈学姊。
「真的好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啊,原来如此。推翻毕业让琴回来的话,这里的人数固定是七人,我就得被赶出去呢。」
经她一说,这种结果的确不是不可能。和我们害怕的不同,又是另一种坏结局。不过优奈本人说「嘛,算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嘛,算了是……你会不会把整件事看得太轻松了?」
「那看得沉重就好吗?」
面对日向提出的尖锐问题,优奈的回答却很乾脆。
转动钥匙,沉重的引擎声震撼著黑夜。感觉会把工作人员吵起来,我跟日向都胆颤心惊。不过优奈不当一回事地把车开走。
「我很不擅长想东想西。」
优奈坐在驾驶座,后方是我,旁边是日向。在昏暗的车内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和从没关掉过的广播正在播放的微弱音乐。连路灯都没有的崎岖山路上,爱之箱靠著车头灯跟星光朝山下驶去。
导航告知接下来暂时都是照著路走。
「一般人真好,无忧无虑。就算失去了这里,只要回到普通的生活就好。所以想法才会那么天真。」
好不容易找到优奈帮忙开车,日向却明显地很不高兴。
「回去也没有什么好事就是了。反正我无事可做。」
「什么意思?」
「我因为受伤而放弃足球。可是我是靠足球才上了高中的,拿掉足球,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高中要不要不念了呢。」
「……那你就更不能轻易从这里毕业了吧。」
「是吗?等到那时候再寻找下一个目标就好了吧?」
「有那么简单吗?」
「虽然我不知道,但这也不是思考就能解决的。更重要的是现在有人觉得困扰,你不会优先想帮助她吗?而且感觉会很快乐呢。」
「真像运动社团的人会有的思考。」
在旁边听著两人没有交集的对话,我看著窗外。插嘴延烧到我身上我才不要,而且我现在心不在焉。那天——毕业的前一天转过头来说著「明天也要加油喔」的琴,她的身影浮现在窗外流过的夜色上。
马上就要见到琴了。
明明连一个月都还不到,却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而初次相遇又感觉像在昨天,很不可思议的感受。
这种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才好?「终于见到你了」这样很像令人不想靠近的离婚夫妻在恋情萌芽时会说的,感觉很恶心。「哟,你还好吧!」这样根本不合我的角色。
能自然地行动当然是最好,可是我并没有能机灵到能巧妙应对。
应该说第一句话根本不重要。
那天夜里,我无法传达的话语。
再过一小时就要见到琴,我却还没找寻到。
我那时想传达什么。
甚至还冒著危险,我到底想传达什么。
越想越无法整理出个头绪。「琴维持那样就好」或「原本的琴就很好」……结果,跟那天夜里一样,都不是我的话语。
「我想那跟运动社团没什么关系喔?重要的只在于面对自己的感情。如果都是些思考就会得到答案的东西,就没人会困扰了。」
是刚才那段谈话的后续吗,忽然听到优奈的这句话,让我觉得原来如此。
面对自己的感情……吗。
就像优奈说的一样,或许就是去思考才没有答案。
『不管是悲观还是乐观,我都有在听凉太说话喔。因为那是凉太说出来的话吧?换句话说,那正是香椎凉太啊。』
无法好好应对啊,不是我的话语啊……这些根本不重要。
琴所说的「凉太的话语」。
那并不是想耍帅或思考出来的东西,意思大概是从我心中自然地说出来的话。所以她才会说「那正是香椎凉太啊」。
意外地简单但又困难。
如果从正面和某个人相对,必然地也得从正面去面对自己。简直像是镜子,所以我很不擅长这种事,因为我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我忽然对反射在漆黑车窗上,自己的模糊轮廓发问。
我想传达什么给琴?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日向突然跟我说话,我吓得回到现实之中。看来她跟优奈的谈话结束了吗,仔细一看,日向正在操作手上的手机。
画面上是LINE的讯息。
绿色的对话框中写著「我们在路上了」之类的讯息。对方的显示为「koto」,是指琴吧。彷佛是内心全被看穿,我感到非常地焦虑。
「啊……那个……」
「对喔。你也知道她的联络方式吧?并不需要我来帮忙传达。应该说,是那样吧?用line应该没办法吧?」
说完日向就小声说出「告白」并且偷笑。
「啊,所以我说,并不是那样……我是……」
「咦?刚说的是不是拓海啊?」
日向就像在表示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立刻改变了话题。
「钢琴演奏又说到名岛拓海,应该没错吧?」
优奈做出回答。看来在我手足无措的期间内,广播介绍了正在播放的钢琴曲目,而主持人提到了拓海的名字。
「虽然跟他一起生活就会搞不清楚,那家伙也有在当个钢琴演奏家呢。」
「喔~他不只是个易怒的男生啊。」
混著杂音的乐曲温柔又典雅,怎样都想不到会是那假美少女的旋律。
在那之后,谈话中断了一段时间,三个人一起聆听著音乐,不久混入方向灯声音的曲子结束,之后主持人继续说著。
〈名岛拓海现在是十六岁,从年幼时就享有天才盛名的名岛先生,他的转机出现在九岁的时候。被卷入新干线爆炸事件,而无法参加东阳少年音乐大赛的名岛先生。但是主办者在事件之后特别为了名岛先生准备了演奏的机会,他在那时展现了出色的旋律,给许多因为事件受到伤害的人们带来感动。从那之后……>
「……这么说来,是发生过那件事呢。」
不知道谁先说出口,日向和优奈几乎是同时讲出同样的话。
「咦?」
双方因为这太过偶然的事情感到惊讶。日向看著优奈的后脑杓,优奈抬头看著后照镜。当然,我也吓了一大跳。
事件我从电视新闻上有听说,大致上有点记忆。
在七年前左右,从东京出发的新干线在品川站遭到复数犯人挟持。在每一节车厢都放置炸弹&劫持人质这种精心策划的犯行,连特殊部队都束手无策。接著事件进入长期僵持。在那段期间中,东海道新干线当然不用说,很多在来线也停驶,东京陷入恐慌状态。
安全神话的崩坏,对经济的重大打击。
大人们吵著这是国家的终结,原本就破了的部分破得更大,国家在各方面都满目疮痍。而由这件事的结果诞生出的字眼,就是所谓的「看顾世代」。
在那场事件前后成长的我们这世代,因为只知道这个国家衰败的样子,我们会早早放弃,显得老成……社会上都这么说。不管是什么时代,受到批评的经常都是下一世代。
<……另外他还在海外的音乐大赛拿下优胜,让人见识到他在各方面的活跃。还有,最近他参加综艺节目的企划,进行共同生活,那副可爱的模样博得人气。叫作「拓粉」的乐迷飞跃性地增加。〉
在主持人说完的同时,先开口的人是日向。
「你刚才说『那件事』……是指?」
「嗯,事发当时我也待在离事件很近的地方。」
优奈很乾脆地回答。
「我因为睡过头而没赶上移地训练。然后呢,我慌张地想要搭上下一班新干线,结果在楼梯摔倒了,新干线开走,我也被送进了医院。而那班新干线就是发生事件那一班。」
「这样啊。」
「我虽然庆幸没有搭上那班新干线,不过从那时起,我的伤势就恶化,现在变成无法踢足球,感觉不管哪边都很微妙。所以像拓海这样把事件当作契机而有了发展,我只是想说也有这种事情啊。」
在优奈一贯的冷漠语气中,也能窥见类似不甘心的感情。
「那么,日向说的『那件事』是指什么?」
不亏是属于运动社团的性格,不知何时她也直接叫日向的名字了。
「我跟你一样。」
日向回答的声音,跟优奈突然说出「啊,我弄错车道了」的声音重叠。她转动方向盘把车体一口气靠左,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我们连叫出来的时间都没有。
「啊~差点就要错过高速公路的入口了。」
「等等……你开车安全点啊!既然有导航你就好好看啊!」
「抱歉,我刚拿到驾照。」
「……你很笨拙呢。」
「对对。」
优奈露出完全不在意的表情踩下油门,车子就上了高速公路。刚通过收费亭,她就又开得更快,这次从正面而来的剧烈离心力袭击著我们。
「等等……你在做什么?你打算杀了我们吗!」
「优优优、优奈!这个速度实在不太妙!」
「不要紧。教练也说过,速度会连结到防御上。」
「那是足球吧?不是开车吧?」
「闭嘴。我无法集中。」
看来已经无法悠闲地继续交谈了。
优奈由后照镜所照出来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漠,可是总感觉她的嘴角看起来正微微上扬。该不会……她是握到方向盘性格就会大变的那种人?我们怕得要死,日向甚至用双手紧紧握住安全带。
「停车停车停车停车停车!」
「不要紧。我的运动神经跟反射神经非常好。」
「附近如果有超商,总之让我们下车……」
结束漫长的高速公路之旅,刚下到一般道路,我和日向就这么恳求。
「马上就要到南品川站了呢。」
「……让我们休息一下。」
彻彻底底的高速行驶让我们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你们真夸张。」优奈表达不满,但看到路边有超商,她还是不甘愿地把车停进停车场。
「我在车上等你们。」
「……」
用摇晃的脚步走向店内的我们,就像是首次降落月球的人类。
「我去个厕所。」
目送日向看起来似乎有些孱弱的背影,我在店内乱逛。随便买好三人份的水之后,我站在杂志区等著日向。
「外面那台车,那是爱之箱吧?」
「怎么可能,只是同款车吧?」
我打著呵欠望向杂志封面。收银台的方向传来店员们的谈话声,因为是没有其他客人的深夜,音量比平常还要大上不少。
「那刚才进到店里的,是青叶日向吧?」
「不会吧?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
不愧是艺人,被人认出来是名人的证据。不知道别的客人什么时候会出现,等日向从厕所出来,最好快点离开店里。要是被拍到照片就麻烦了。
我边想著这些事,边随意拿起附近的杂志。翻了几页,上面的黑白页面出现日向的笑容,突然发生的事让我差点把杂志掉到地上。
(青叶日向人气写真女星不为人知的辛苦打拼。)
完全就是大叔会喜欢的标题。我拿起来的是以中年人为客群的周刊。
(她是单亲妈妈家庭中五名兄弟姊妹的长女。在邻居间也以家里「一贫如洗」广为人知。)
(作为童星她没有开花结果而暂停演艺工作,可是她靠自己的身体,以写真女星的身分力图再起。)
(相关人士表示以「女演员」来说她还是个未知数,今后会是关键。)
稍微看了整篇报导,这些文字就算不想看也会映入眼帘。我连忙把杂志放回架上,并确认厕所的方向。幸好,日向还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说实话我很想仔细阅读。
原本是童星的传言看来是真的,有那么多弟妹很辛苦吧,或者是拍摄中的电视剧情况如何。我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日向的事。
不过我觉得就这样继续阅读下去很卑鄙。
从别人写的文章中知道的日向,并不是真正的日向。是那家伙看见还有认为的日向。这跟在网路上搜寻根本没两样,我想知道的不是那样的日向。
本性——真正的日向。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这么说来……」
等到一察觉,我已经低声说出这句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日向对著手机大骂「采访」、「出版社」之类的字眼,还有昨晚工作人员低声说的「最近发生不少事你应该很累吧……」那句话。该不会是指这篇报导吧。
「啊~感觉好不舒服……」
不知道该说时机好不好,在我刚好要离开那个区域的时候,脸色苍白的日向像是用爬的似地从厕所走了出来。
我站在能遮住店员视线的位置,彷佛没发生任何事般问她「你还好吧?」,把一瓶水给她。日向不发一语地接下那瓶水,打开来喝。
「明明是凉太却很贴心呢。」
「……好啦好啦。」
「啊~不好意思,你能买下那本杂志吗。之后我会还你钱。」
她这么说害我吓了一跳。她指的方向是我刚才放回去的杂志。我一瞬间惊慌地在想该不会她看到了,但日向并没有怀疑我,「我好像被写了些五四三的呢」,她这么说完就走回车上了。
看来她只是刚好瞄到杂志。
我结完帐回到车上是在凌晨两点四十分。
把杂志交给日向后,宛如看准这个时间点,车子又再度启动。
「……都到现在了还去挖这些无聊的过去。」
日向一翻开杂志就低声说著。我偷偷地观察她的手边和表情。
「你要不要翻看看?」
过了几分钟,日向就把杂志丢到我的膝盖上。
「……这种报导很多都是谎言吧?」
我小心翼翼地试著问看看。
「并非全是那样,起码我的报导,虽然令人生气,大部分都是事实。」
「……」
「如果你不看的话就丢掉吧。」
说完,日向就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刚才没说出口,我也在现场呢。」
突然的发言让优奈稍微转过头来。
「刚才是指……啊,你是说事件发生的时候?」
对方是优奈,只要保持沉默,她一定已经忘记了。日向却在喝了一口水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闭起眼睛,不久后她娓娓道来。
「既然在不少杂志上都有刊登了,反正你们也迟早或是已经知道了,我以前当过童星喔。」
日向稍微瞧了我一眼。看来还是有被她看到,我稍微做好防备。不过她并没有在意我的反应,继续说。
「我家有很多小孩又穷,总之我从小就在想,我也得去赚钱。啊,不过我实际上并没有很红。」
日向大概没有寻求回应的打算,我跟优奈都默默地听著她说。
「那,接下来才是重点。那一天,虽然是特定地区的单集电视剧,我因为要去录首次获得的主角戏份而搭上新干线,结果就被卷入事件。而且我搭的还就是那班新干线,变得无法去录影。」
日向自嘲地笑著。
「可是没有主角就无法录影吧?话虽如此,特定地区的单集电视剧没有余裕能延期。所以用了早就抵达,原本要演配角的人代替。没想到电视剧在播映后被说是名作形成话题,那个女孩现在已经是有名的女演员了。」
这时日向举出了「莒松麻美」这个名字。
那个女演员的话,我也知道。她很常演出有深刻意涵的电视剧,和我相同世代却被评为「道地的女演员」。与其说她有吸引人的特色,不如说是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个性派美少女。
「现在刚好有个从早到晚都要找我去拍的电视剧吧?那是传统的周一黄金时段,主演就是她,我是只有三集的客串演出。」
每句话都感受得到阴影。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原本是要由当主角的我来说出口,那部电视剧的台词。没有传达给任何人,只属于我的梦幻台词。我不可能忘记。」
自我解嘲的声音让人感觉得到她非常痛苦。
「总之就是这样,我彻底地被卷入事件中,没有死掉,也没像优奈那样受伤,要说是幸运或许也是很幸运,可是我无法释怀,绝对无法。因为她现在站的地方,其实应该是我该站的地方。」
紧咬著下嘴唇的日向。由窗外的路灯所照亮的侧脸带给人虚无感。
日向参加节目的目的,还有她会那么认真的理由。
好多东西终于连上线,我的心中模糊地浮现我所认为的青叶日向。她那纤细的肩膀上所背负的重量,我就算不想那么做也能推测出来。
对日向来说,节目是她的机会,是她的人生,是不能输的战斗。
拿回因为事件而失去的东西,甚至要抓到更多,在演艺界往上爬。那是为了家人,更是为了让她自己能够释怀。
说实话,这对十六岁的人来说,相当沉重。
在她平常那种好胜样子的背面,就像将要折断似的,真正的日向。
有需要做到这种地步……我虽然有这种想法,但也有另一个冷静的自己在说,我到底懂什么。那么想知道真正的日向,一旦真的面对了,却只有无力感持续堆叠。
回过神来,我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刺进手掌里的指甲,彷佛在责怪无力的我。
「所以拓海的事情让我很惊讶。因为那件事而得利的人,除了她以外还有别人。带给很多人感动是怎样?虽然这样很对不起拓海,说实话……我很不爽。我可是现在还被杂志写说『以女演员来说她还是个未知数』呢。」
不满的声音深刻地诉说著她的内心。
车内的沉默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稍微打开窗户。车子正在等红灯。
「真是好巧的偶然呢。三人都跟那个事件有关。」
等红灯等到腻了吗,优奈说出这句话。
「因为那是大事件,会跟很多人扯上关系,也不稀奇吧?」
谈话到这里轧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日向再度踩下油门。
不久,车用导航就广播说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仔细一看,车站前面有个很小的人影。苗条的身材,熟悉的黑发&时尚的黑框眼镜。她单手拿著很大的纸袋,正对我们轻轻挥手。
「是琴!」
我跟日向看了对方一眼,就对著琴用力挥手。
「你好。」
到了本人面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是这句无可救药的招呼。
「那个……我准备好了您订购的品项。」
另一方面,琴虽然有点尴尬,还是边开著玩笑边把纸袋交给我们。我们无法看著对方,态度变得很紧张,而稍微把视线错开了一点。
「那个……谢谢你。」
「……嗯。还有……冷却剂我想可以撑到你们回去。」
琴稍微看了我的眼睛。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天夜里——毕业前夕她所展现的沉稳大方又温柔,带有成人气息的脸庞。有点笑出来的嘴角特别地可爱。
「你们两个很像在相亲呢。」
「啥!?」
优奈的杀人传球让我忍不住提高音调。
「啊,初次见面您好,我是西户崎,西户崎优奈。算得上是新成员。」
「啊……我是琴,若宫琴。」
日向对著点头打招呼的琴说「抱歉,让你在这种时间等」。
「我完全没问题喔。」
「谢谢你,愿意陪我们。」
「大家还好吧?」
「算是还可以吧?琴你呢?」
「我……跟往常一样喔。」
日向边说边不断地顾盼周围。深夜的车站前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的人影。话虽如此,隔壁就是大型总站品川车站,不知道哪里是否藏著别人的耳目。
「时间也没很多,我们在车里讲吧?」
结果我们又再度进入车内。
优奈坐在驾驶座,坐在后座,自最远的位置开始依序是日向、琴、我。琴在看了车内好几眼之后小声地说了一句「真怀念呢」。
「明明连一个月都还不到,好奇怪的感觉……」
「我完全没感觉到不协调感呢,反而觉得琴待在这里更自然。」
甚至觉得现在马上搭著爱之箱回去的话,又能够回到跟以前一样的日常生活。会想要乾脆拜托优奈直接踩下油门,掉头回到共享屋。
可是。
「琴你完全变成看板娘了呢。」
日向用比平常还更开朗的态度对她说话。
「我看了评论,你家的店人气很旺呢。之前看的时候是3.5颗星,一口气变成4.2好厉害喔。而且上面写著『我见到小琴了』或是『小琴好可爱喔』。你看这篇甚至写说『味道很好,小琴更好。比电视上看到的温柔多了』。」
日向边让琴看手机的画面,边对她微笑。
「一开始是有很多在电视上看著我的人跑来,之后味道方面也传开……」
琴害羞地看著画面。手机的亮光把琴的轮廓淡淡地照了出来。那是我熟悉的侧脸。不过……我并不了解身为看板娘的琴。
无法相见的短暂时间,即使很短,也确实地隔在我们之间。
琴度过了和在那里——和在「共享屋」不同的日常。
膝盖上装著蛋糕的纸袋,总感觉特别沉重。
「啊,好厉害。这个人是从北海道来的,还有从九州来的。店里很忙吧?」
「嗯……我的爸爸跟妈妈忙到没日没夜。」
「这样啊。抱歉在这种时候还勉强你。」
「这没关系!别在意,反而是你们愿意来到这里……谢谢。」
「我很期待琴的蛋糕喔。」
我尽可能开心地插入两人的对话。
「人气店家,还是看板娘亲手做的。」
「啊谁有说过要分给你吃啊。」
「咦?没我的份吗?我都来到这里了呢?」
看到我努力地在开玩笑,琴摀著嘴笑了出来。这么说来,我想起她总是用这种感觉在笑呢。不过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知道你们很开心,不过没有多少时间喔。」
这时优奈的冷漠真的很可靠。
我们来到这里的理由,以及现实。
日向稍微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到膝盖上。
「那个,琴。毕业……不是你自己的意志对吗?」
「……嗯。」
日向提问的声音和琴轻轻点头的侧脸都很令人难过。
这就是我们现在面对的现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琴眼镜后方的圆圆大眼似乎有点湿润。
「我想也是。」
日向咬著嘴唇,隔了一下再继续说。
「你可能不太愿意,但能够告诉我们毕业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如果能更了解节目的秘密……我想或许就有可以解决的地方。」
「那是一眨眼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好好描述……」
「别在意。你只要把记得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就好。」
日向敲了一下琴的肩膀。这个动作让琴打起精神来,她点了一下头,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那晚的事。
「大概在半夜三点吧?我正在睡觉,工作人员突然就拿著备钥悄悄地走进房内,『能打扰一下吗?』然后对方就叫我马上只拿随身物品跟他走。我虽然觉得很奇怪,还是跟著对方走,然后就看见车子已经准备在那里了。」
「工作人员的车?像拍外景用的巴士那种东西?」
「我不清楚,然后一搭上车,对方突然就说『你毕业了。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了』,我还处于茫然的情况下就被车子送回家了。因为这很莫名其妙,所以我问了很多事,但都被『我们只是基层人员』给带过。」
「还有跟你说什么吗?」
「指示我要写下留在房内的信,还有要求我去摄影棚随便讲一下毕业的理由……再来就是,行李之后会送回去,同意书在毕业之后依然有效请好好遵守之类……几乎都是这种事务性的事情吧?」
「你说几乎,那表示还有别的吗?」
这好像是在吹毛求疵,我其实不想这么做,可是又觉得里面搞不好有提示,所以硬是问她。
「稍微等等喔,我要想一下……」
琴摸著下颚,稍微歪著头。
「毕业的理由……虽然不到那种地步,有没有说什么比较类似的事情?」
「我是想说该不会因为我而收视率下降,可是工作人员跟我说并不是那样。虽然说不定只是要安慰我……」
「他说的没错。我有跟认识的电视台员工确认过。」
「这样一来,就找不到其他毕业的理由吧?」
「会不会是制作人的一时兴起?」
优奈转过头来加入话题。
「你觉得那个人看起来那么随便吗?」
「啊,只是关于制作人的事情,我记得工作人员说了不少。」
「不少?」
我跟日向还有优奈三人异口同声。
「坐上车子的工作人员只有两人,可是他们似乎是在闲聊。『多多良小姐说的GAISHA是什么啊?』或者『跟我们说GAISHA是主角我们也不懂啊啊』。总之『GAISHA』似乎是制作人的口头禅。」
「GAISHA?」
日向重复了一次。
GAISHA是……考虑到她是「TATARA Motors」的创业者家族,想像成「进口车」才符合常理。不过……进口车是主角?「TATARA Motors」是把总部设在国内的企业,整句话的意思也不通顺。
像是提示的新谜题,这下完全无法再前进。
所有人都闭上嘴巴思考著。
「我稍微移动一下车子喔。」
打破沉默的人是优奈。
仔细一看,骑著脚踏车的警官正从道路的另一侧用诧异的表情看著我们。要是在这种地方被警察盘查就太糟了。四名未成年人,一定得接受辅导。
「也就是说,这个节目是由叫做『GAISHA』的人,或是为了叫做『GAISHA』的人所制作的吧。」
低沉的引擎声中传来日向发出的声音。
「而工作人员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多多良小姐……」
「背后到底有多少的秘密啊。」
「光看那个的话,看起来不像那种节目呢。」
优奈笑著指向前窗的左前方,难得她用这么讽刺的语气。照她指的方向看去,有一幅挂在品川车站附近的高楼上,巨大的「共享屋」节目广告。
以绿色山脉为背景,把校舍的照片放大,中央写著大大的节目名和「没有剧本的青春」这句标语,然后下面排列著很小的成员名字。
从左边开始是龙之介、日向、拓海、琴、杏、绫乃,还有我,照参加节目的顺序。
「那也是一种证据喔。」
日向很不高兴地拋出这句话。
「那是怎么回事?」
琴边问边用手背把快要滑落的眼镜往上推。
「凉太加入跟琴的毕业几乎是同时期吧?而那上面有琴也有凉太吧?如果是有什么明确的理由,事前就决定要让琴毕业,那幅广告上一般来说应该会是凉太和优奈吧。如果要刊登,应该会配合播映的内容吧?」
「会不会是那个做好之后,突然决定她要毕业。」
「没错。大概……是多多良小姐的意思。」
「所以工作人员在电话中听到琴要毕业时也吓了一跳,日向你也记得这件事吧?」
「我记得。那绝对是真的感到惊讶。」
「那个……虽然很抱歉在你们认真讨论的时候插嘴,可以让我说一下吗?」
优奈忽然用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插进我们之间。
「琴她……似乎很开心呢。」
优奈一说,我们两人看向琴,她不知不觉间用双手遮住嘴巴,双眼轮流看著我们两个。虽然用手遮住,她的笑容从充满笑意的表情就一清二楚。
「咦?怎么了?」
日向跟我都感到困惑。另一方面,琴夹在那样的我们之间,不知为何很高兴。
「日向,你刚才说了凉太吧?」
「……那又如何?」
日向无法理解她的意思。至于我被她这么一说才突然发现,日向的确叫我凉太,不是芥虫……而是凉太。
高兴又害羞,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而凉太刚才说了日向吧?」
「咦?啊,嗯。」
突然提到我,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我很担心呢。日向跟凉太能不能好好相处。」
「啊?为什么我得跟这种人好好相处!」
「不过你们两个一起前来,又用凉太、日向来叫对方,我松了一口气。」
「别擅自松了一口气!你也说些话啊!」
即使日向这么说,实际上能缩短跟她的距离我很高兴。琴在意我们的事,温柔又成熟,也让我再度感到不愧是琴。我自然地笑了出来。
不过我也没蠢到能一直笑下去。
虽然希望有一天还能在那个地方一起生活,起码今晚得跟琴在这里道别……我和日向的日常生活跟琴的日常生活接下来大概都不会有交集。想到这个事实,我的嘴巴和表情便自然而然地变得沉重。
「太好了太好了。」
这点琴也知道,她在笑了一阵子之后,瞳孔和嘴上说的不同,只留下悲伤的色彩。而且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的视线会对上。
不知道从谁开始,我们都露出苦笑。
「才不好!我只是把凉太的……把芥虫的灵机一动当做垫脚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蛋糕……因为我跟琴约好第一个生日蛋糕必须要是她做的,所以我想这样刚好!」
把想说的说完了,日向别过头去。
「第一个是指?」
优奈冷静地吐嘈。我也很在意这点。
「跟你无关吧!」
「不,有关喔。是我开车载你们来这里的。」
优奈轻松自在地回答。另一方面,日向哑口无言。
叹了一口气后,可能是放弃了,日向滔滔不绝地说。
「来的路上我也说过,我家穷,又有很多小孩。根本买不起蛋糕,而且有很多兄弟姊妹的话根本就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当我小有名气以后,我会替下面的弟妹们庆祝,可是我自己从没有庆祝过……」
「……」
「所以才是第一个!这样行了吗?」
「跟日向相反,我其实不是那么喜欢蛋糕呢。」
琴从旁帮助正在闹别扭的日向。
「我家是蛋糕店,所以我一直都吃卖剩的,连生日也是卖剩的。说实话,蛋糕这种东西……我一直这么想喔。」
呵呵,琴稍微笑了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人聊这件事时,日向她对我说『那我的第一个蛋糕要是琴做的』。她要都吃著蛋糕的我烤出最好吃最幸福的蛋糕。对吧?」
「……是那样吗?」
「我很高兴喔。因为我对蛋糕没有什么好的回忆,甚至在想这居然能够帮助别人。这也是我的第一次,所以我决定绝对要烤出好吃的东西。」
可能是感到难为情,日向把视线移向窗外,完全不把脸转过来给我们看。
我这时忽然想起琴的笔记。
(日向植物性奶油要多放点?第一次的生日蛋糕。)
琴那充满干劲和喜悦的文字。第一次……吗,原来是这种意思。
会失去节目——会失去拿回过去失去的东西和往上爬的机会,日向会以这种觉悟来见琴的理由,现在我终于能明白了。
说实话,蛋糕的事,我一直以为是要推翻琴的毕业的藉口。
实际上我就是这么想才打算「以订购蛋糕的形式……」来钻节目的漏洞。我以为约定就只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可是其实那不是藉口,而是日向的温柔……我一点都不了解日向。
两人之间偷偷订下的约定。
这里也有「仅有的两人」。
两人的关系对我来说非常耀眼,我打从心底感到羡慕。
「因此,那个是我的自信作喔……谢谢你,日向。」
「……不会啦。」
「这下我就对那里……对『共享屋』没有任何留恋了呢。」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义深长的一句话让我只能这样反问。可是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反而是对著驾驶座的优奈说:「我可以请你帮忙吗?」
「沿著这条路开下去,遇到红绿灯后请左转。」
「琴!」
日向发出激动的声音。
「好好回答啊。」
「大家的心意我很高兴,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去那里了。」
「……为什么?」
结果,节目的谜题依然存在。没有推翻琴毕业的手段。可是我们相信有天总会成功所以才来到这里。没有人能断言绝对没有希望。
然而她本人却……
「大家总有一天要毕业。」
「你说的是没错……」
在琴凛然的声音面前,我无法继续说下去。
「在他们跟我说我得毕业的时候我内心很动摇,也很寂寞,不过……不只是我,日向、凉太、优奈都无法一辈子待在那里吧?」
「就算这样,这种毕业太奇怪了,不该这样。我们是想要推翻这个毫无道理的毕业,琴你明白这点吧?」
「……谢谢。不过啊,我讨厌结果让大家像这样遭遇危险。这次的事情就算没有泄漏出去,我觉得早晚也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麻烦什么的……别说那种话。」
那是我用尽全力的反驳。
「而且,没有我在的生活已经开始了吧?日向跟凉太相处得不错,优奈是可以依靠又有男子气概的人,我想现在并不需要我回去。」
「那你要不要跟我交换?」
后照镜上的优奈插了嘴。
「我完全没关系喔。虽然由去到那里还没有多久的我来说很奇怪,会这么受到大家喜爱的人,大概只有琴。」
「……」
优奈一说,琴沉默了一会,不久后她开口。
「就在前面的红绿灯左转的地方。」
爱之箱静静地在夜晚的街道滑行。照车用导航看来,我们不知何时离开了品川车站,离原本在的南品川车站也有点距离。周围是住宅街,并没有任何人影。
「啊,就是那里。」
琴的声音让车子停了下来。仔细一看,红砖砌成的建筑物在夜晚的黑暗中浮现。正面拉下铁门。从一楼的窗户漏出些光芒。我总觉得在哪里看过,挂在二楼的看板是「西式糕点拉波姆」,这里是琴她家。
「因为来不及做,所以得从这种时间开始准备。」
「……」
「我……是看板娘,所以必须帮忙店里的工作。」
琴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这里有需要我的人在。」
说完,琴就瞧了日向一眼。
「如果是到现在为止的自己,我讨厌自己,也不喜欢蛋糕,大概只会在某处用冷冷的视线看著这种状况,想著『反正我这种人』……实际上我毕业回来这里之后,马上就变成了那样。」
可是啊,琴露出灿烂的笑容。
「日向愿意等我的蛋糕,凉太拚命发邮件给我还有担心我,又真的跑来拿,我知道有人需要我……就能够变得坦率,能够接受很多事。」
「……」
「之前我跟凉太说过,我以为在那里生活,人生就能改变,普通又不起眼的我也能闪闪发光;不是什么特别人物,这样的我也可以闪闪发光。可是在那里的期间大家实在太耀眼,我这种人完全无法闪闪发光,我也放弃了,认为自己办不到。结果,我还是原本的我。」
「……」
「很奇怪吧?可是毕业之后我就发觉了。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在那里跟大家一起生活,还让大家这么关心我……如果回头去看,其实我非常闪闪发光吧,我非常幸福。」
「那么我们再一起闪闪……」
说到一半我就发觉,琴的脸颊流下了一行淡淡泪水。
「这下我终于……变得能够稍微喜欢自己了。」
琴忽然转过来面向我。和流著的泪水正好相反,她的唇露出微笑。
「我知道会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我,那就不要紧了。我已经在节目中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所以我才毕业。因为就算不是什么特别人物,也有人认同若宫琴就是若宫琴。」
她说的话渗进我的胸口,逐渐扩散。
并不是因为那原本是我说出来的话。当然,她那么重视那句话我很高兴,不过比起那个,琴说出「能够喜欢自己」更让我感到高兴。
这时。
「虽然事到如今……我有话想对琴说。」
回过神来我已经开口了。
「你记得吗?最后的夜晚,我无法好好说出来的那句话。琴你说你会等我。我想著绝对要传达给你,可是完全想不到该说什么,琴愿意接受这样的我说出来的话,愿意接受这样的我……那个,该怎么说,我在寻找要怎么回应。」
我想破头都想不到的话语自然地溢出。
「能够跟琴相遇,我很高兴喔。」
「……」
「或许这样说有点太夸张了……我很喜欢琴。」
「……」
「应该说不只我,大家都是那样,非常喜欢琴。对我们来说,琴是重要的存在。不管是不是特别人物,琴还是我们的琴。要不要回到那里由琴你自己决定……可是只有这点是绝对没错的。」
终于……传达给她了。
没错,就是那样。这就是我自己——我真心的话语。
我能跟琴相遇真的很高兴,想告诉她,我很喜欢她。
在那种地方——「共享屋」相遇,仅有的两位不是特别人物的人。
而且不光是对我而言,对大家来说,琴都是重要的存在。
虽然绕了一大段远路……我终于能够回答琴了。
「这样啊……我好高兴,非常地高兴呢。」
琴害羞地露出笑容。她拿下眼镜,边用手擦去溢出来的泪水,边点了好几次头。太好了,看来我的话语有传达给她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把手伸进裤子的口袋里。
「这个……是我没能还给你的东西。」
我轻轻递出从那一天借来后一直没有还给琴的手帕。我在离开房间前匆忙地拿出来。这种行为不像「阴影处的蕨类植物」,这点我自己也很清楚。
可是现在很不可思议地,完全不在意这些事。
「这个……没关系啦,你就拿著吧。」
泪眼汪汪的浑圆大眼正惶恐地注视著我。
「不,我跟你约好要洗好再还给你……拿去用吧。啊,这是琴的东西,所以说『拿去用吧』很奇怪呢。」
「谢谢。」
琴接下手帕,轻轻地擦去泪水。带著鼻音的哭声让我们安静下来。
「……你是真心地说出那种话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过一会后,日向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在顾虑我们?」
「不是。我是依循自己的意志毕业,留在这里的。」
琴摇了摇头。
「……我想也是。琴你就是这种人。」
日向用力地搔头,不过她看起来还是非常冷静。
「琴如果都这样说,那就没办法了啦,可是……」
说到这里,日向把身子往前,视线往我跟后照镜上的优奈看去。
「优奈是几月出生的?」
「四月,四月二日。」
「凉太呢?」
「我是……三月十五日。」
「听好了喔?琴,这两个人的生日……不只,还有杏跟绫乃跟拓海跟龙之介,大家的生日都要是琴的蛋糕喔。为了让我们不用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在那之前你要把网路订购弄到OK喔。反正也会有人从乡下来买吧?懂了吗?」
日向这么一说,琴一下子因为无法理解意思而愣住。
不过,琴马上就流出斗大的泪珠,点了一下头。
日向露出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冷淡表情,不过在那之中带有悲伤和痛苦,最重要的是还带有些温柔的色彩。日向——真正的日向就是这种人。
虽然很拐弯抹角,这是很有日向风格的打气方式。车内的每个人都自然地笑了出来。
「……谢谢。」
琴握紧膝盖上的手帕,边流著泪边露出满面笑容。
结果大概过了一小时左右,我们就从品川出发。
让琴下车,可是又很难这样直接离开,我们就在店的附近站著说话。「共享屋」的近况还有琴的生活情形之类,能聊的内容根本聊不完。话虽如此,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回去。跟南瓜马车一样,魔法有它的限制。
不久,当日向说出「那我们要走了喔」,琴就叫住了我。
「我能跟你说一下话吗?」
「要不要乾脆把凉太丢在这里?」
日向的表情意外地认真。她很贴心地说出「如果待太久会很难分开」,接著就头也不回地搭上车,并把门关上。
只留下我跟琴两个人站在路上。
夜晚的路照出两人长长的影子。我特别紧张。我们又在夜空下两人独处了。
「很多事情我都要谢谢你。」
「不,不光是我,这是因为有日向帮忙,而且还有优奈……」
「其实啊,我是决定不要见你们。因为会带给你们麻烦,见了面就会不想分开。所以我都没有回信。我想你有了很不好的感受吧……对不起。」
「不,不需要那样道歉。我完全不在意。」
即使嘴上这样说,我还是有点在意,所以问了琴。
「只是……我在意的是,你为什么会改变心意要见我们呢?」
对我的问题,琴像在恶作剧似地稍微歪著头。
「我觉得这种问题问女孩子不太好呢?」
「咦!是、是那样吗?」
最后踩到地雷的模式!?不习惯跟女孩子对话的我非常令人难为情。
「对不起。那个,我不知道那是那种东西……」
「开玩笑啦。只是啊,稍微透露一点的话……推了我一把的就是凉太最后寄来的那封信喔。」
是里面的哪个部分……我其实想这样问,但问这种事情一定很扫兴。总之我用态度含糊的笑容来带过。看著这样的我,琴笑著继续说。
「凉太啊,或许意外地跟设定很相似喔。」
「咦?」
「能够像这样再会,我想果然都是多亏有凉太。你在很多地方拉著我,出乎意料地很像个领导呢。」
泪水已经乾掉的红润眼睛直接注视著我。
「不不不不,没那回事,绝对没有。」
「还是该说你变得跟设定有点像呢?」
「咦?」
「该怎么说,有种非常可靠的感觉喔。一开始你连讲话方式都有点战战兢兢,该说是在窥探对方的表情,还是该说没有自信。不过刚才的你没有那种感觉呢?」
琴呵呵地笑了出来。而我则是感觉到脸颊发烫。
「……我、我只不过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喔?才没有那种事!」
为了隐藏害羞,我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不对喔。凉太才不只是『阴影处的蕨类植物』。」
她说得这么肯定,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能够呆站在原地。
「若宫琴是若宫琴,不过香椎凉太也是香椎凉太喔。」
「咦?」
「就算不是特别人物,香椎凉太还是香椎凉太,对吧?」
「……这是什么回力镖啊。」
我的台词原封不动地回到我身上。简直就是因果循环,我哑口无言。
我们看著对方,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无法不笑出来。
当然,琴跟我完全不一样。
我不是琴那么厉害的人。性格也是悲观主义,所以那样的我,实在无法简单地跟自我意识协调出「我就是我」。
只是。
就算是这样的我,也能有人跟我一起欢笑。
这唯一的事实如今令我高兴不已。
「刚才那句话让我很高兴喔。」
琴说了这句话。
「我才是很高兴,你愿意等我……谢谢你。」
「我啊,虽然无法好好形容……我从没有被别人说过很喜欢我,所以难免会感到害羞,但我真的很高兴。」
「那个,那句话绝对不是什么奇怪的意思……啊,我说『很喜欢』果然会让人觉得恶心?」
「没那回事,反而因为是凉太,所以我才高兴喔。」
「……」
「我刚才虽然说我没有留恋,其实啊……」
琴说著说著稍微笑了出来。
「我想过,如果能再待在那里一会就好。那样的话……」
琴说到这里突然含糊起来。那样的话……?我好在意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但是琴似乎没打算继续说下去,她把视线别开。
奇妙的沉默降临,初夏的微风就像要填补这个空隙般吹过。
「啊,是黄色医生。」
琴忽然发出奇怪的声音。我顺著她的视线看过去,住宅之间有一座高架桥,上面有一辆缓慢朝著品川车站行驶的黄色新干线。
「那是什么?」
「确认线路安全的新干线车辆喔。那个不会记载在时刻表上,几乎很难看见,非常地珍贵呢,据说看到就能变得幸福喔。」
平时总是很成熟的琴像个小孩一样兴奋。她的侧脸让我的胸口变得温暖。这对要踏出新的一步的琴,是很适合的全新开始。
「总觉得我们马上又能再见面了呢。都看见了黄色医生嘛。」
「嗯,一定马上能再见面喔。」
「感情很好是没关系,再不走的话要天亮了喔。」
爱之箱中传来优奈的声音,朝面对面的我们这么说。
「那么,再见。」
我们有一瞬间变得很寂寞,但还是用笑脸分别了。我坐上车,把窗户全开,从中挥著手。日向也靠到我这边的窗户,「碍事!」她把我推开,从窗户伸出头来。
「蛋糕的约定绝对要遵守喔!」
「嗯,我绝对会遵守!」
琴一直目送著开始奔驰的我们,而我们也挥著手直到看不见琴为止。不久爱之箱在转角转弯,眼前出现了干道。
马上能再见面。我跟琴两人一定能再一起欢笑。
我这么相信,正要关上窗户。
这时。
我忽然碰触到奇妙的记忆。
不知道是何时,感觉这种离别以前也曾经有过。
从过去的黑暗深渊之中,突然涌现的记忆。
车子……不对,是车厢。黄色医生,也就是新干线,对,是新干线的车厢。
只有我们被留在某个车厢之中,其他的人全部都下了车,这时窗外有一名少女瞧了我们的方向一眼。
漆黑的车内。
突然在漆黑的电车内昏倒是在国中入学考的当天。但是,在那之前,我曾有过这种经验。身体确实还记得。
还有,跟日向、优奈、拓海偶然地都扯上关系的新干线爆炸事件。
彷佛是拼图的碎片逐渐拼凑著,记忆的片段聚集了起来。
「对不起优奈!停车!」
一说完,我打开车门,沿著原本通过的道路拔腿往回冲。我找到正要回家的琴,「等等!」大声地喊住她。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错过现在的话,记忆宛如马上就要融化在手心里了。
琴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我呼吸急促地问道。
「那一天——新干线爆炸事件的那天,琴在做什么?」
「为了要去亲戚的丧礼而搭上新干线,车内忽然变得很吵……我爸爸瞬间做出判断,他拉著我的手急忙下车。」
琴的确这么说了。
我只对面露讶异神情的琴留下「如果知道了详细状况,我一定会跟你联络」这句话,就又上了车。然后我对日向和优奈大致上说明了重点。
说明新干线爆炸事件和我们的奇妙关系。
「这下就是第四人了吗。」
优奈边转动方向盘边嘀咕。
「那你呢?你实际上有搭新干线吗?」
「虽然我没有明确的记忆……大概有吧?」
大概是因为紧张吧,在去程的时候我明明一点都不在意,刚才那股记忆的漩涡,让我发觉在黑夜中行走的车内也是一片黑暗,我的手掌满布汗水,心跳也很快。不过那种事情我无法说出口,只好眺望著窗外的路灯,欺骗自己来忍耐。
爱之箱在干道上奔驰,不久后就看到高速公路的入口。
「啊不过,说到跟那起事件的关系,感觉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呢?」
过一会之后,日向耸了耸肩。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有搭上那班新干线;琴是搭上了,又立刻下车;优奈是想搭,却摔倒没搭上。而你先保留。似乎跟大家都有关,不过,这也是能说成偶然的距离吧?」
我知道她想说的事。毕竟是那么重大的事件,不管直接间接,受到影响的人应该以数万,不,数十万为单位。在那之中我们的世代有几人,想数都是白费工夫。
不过,跟这么多成员都有关系,能够说是偶然吗。
我感到很在意,就用手机搜寻了某个文字。一开始用汉字,再来用片假名,这样做之后马上就有似乎是正确的结果跑出来,我忍不住差点要叫出声来。
进口车、公司、该公司、有屋顶的货车,然后是片假名的GAISHA。
「GAISHA……该不会是被害者的意思吧?」
根据Google大神,「GAISHA」是警察用语,表示「被害者」的意思。
把新干线爆炸事件的被害者聚集起来的节目——如果是这样的上下文,「被害者」就能一点都不勉强地填上。反而是太过合适,令人脸色发白。
「那么制作那样的节目谁能得利?」
「这个嘛……」
「我说了好几次,这不可能啦。应该说如果是那样,为什么要让琴毕业?说到被害者当然就得是被害者,反倒是拓海,哪里算是被害者?」
日向相当焦虑。但是那种焦虑与其说是针对我,不如说是针对别的某种东西,证据就是她的视线正看著窗外。
「我想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那你就那样想吧?就在你的心中那样想。」
「或许不是没可能,实际上到底如何呢?」
面对著高速公路的收费亭,优奈困惑地歪著头。
「而且就算跟事件有关系,那么到底跟莫名其妙的设定又有什么关系?」
日向边说边用双手握住安全带。对喔,优奈她……我也慌张地紧紧抓住安全带。就像看准了这一瞬间,爱之箱发出咆啸开始加速。
「但是那样的话,GAISHA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种事我也不知道啦!你也不用每件事都跟那起事件做连结……啊啊啊啊,会死会死会死,等等!你是故意的吧优奈!」
「我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这样……因为油门就在那里。」
天亮前的高速公路和去程一样车子很少,又变成优奈的个人舞台。爱之箱奔驰在毫无障碍物的车道上。席卷而来的压倒性离心力把身体往前后左右摇晃,折磨著我们。日向抵抗的声音逐渐变弱,我则是紧闭双眼。
「那台车好奇怪喔。」
不久后,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优奈忽然小声地这么说。她缓缓地放慢速度,眼睛还不时瞧著后照镜。从强烈的离心力中得到解放,我们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优奈却散发出紧张的气氛。
「怎么了吗?」
「后面那台车……一直跟著我们。」
我转过头去一看,漆黑的跑车行驶在我们后方。
「从哪时开始的?」
「等我注意到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了吧?不管我加速还是减速,那台车都跟著我们。」
实际上,才刚想著优奈稍微踩了煞车,跟在后面的车也放慢速度保持距离。
「那台车在挑衅我们吗?」
「应该说我们被跟车了。」
「……一切可能都结束了。」
是发觉了什么吗,日向突然说出这种话。她咬著嘴唇的侧脸,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出她很紧张。
突然的事态让我忍不住问她「你没事吧?」,但她没有回答。
「晕车吗?」
「你对那台车没有印象吗?」
「印象是指……我对车子之类不太有兴趣。」
故弄玄虚的台词让我又再一次看向那台车,却什么都没感觉到。
黑色的跑车,充满光泽的车体看起来就很高级,在黑夜中闪烁的是「TATARA Motors」的标志。定睛一看,驾驶座有个偏瘦的人影……
「啊……」
人在打从心底吃惊的时候,据说会发不出声音。
的确,我对这台车有印象,对驾驶座的人影也是。这时我终于理解到日向会那么动摇的意义。最糟的时机,这种偶然不可能存在。
看来黄色医生别说幸福了,还运来了最大的不幸。
结束了……大概一切都完了。
「是你们两个认识的人吗?」
什么都不知道的优奈稍微回头看了我们。跑车趁这个空档突然加速,并进到超车道和爱之箱并排行驶。不管优奈是加速还是减速,对方都完全配合,一直跟在我们旁边。
「真叫人生气。」
优奈啧了一声。她的气势简直像要把油门踩烂。
日向的手轻轻地放在优奈僵硬的肩膀上。
「住手吧。」
「为什么?对方在挑衅我们呢。」
「那是多多良小姐,制作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