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澄清的天空,几只小鸟展翅掠过,一支利箭“啪”地擦过,划破了安宁的空气,惊散了这群无忧的小生灵,几片鸟羽飘坠而下。“啊!又给逃了!”草丛中传来一个男孩失望的声音。
一个女人忧心忡忡地说:“谢吉,回家吧!太晚了,被士兵发现就惨了,快!”
名唤谢吉的男孩抽身回来,却瞥见一堆绿草中闪着金光,他小心地拨开乱草,惊叫起来:“金……金色头发的姑娘!金色的头发,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还有细嫩的白皮肤……她不是奴隶!”
谢吉和妈妈谢弗拉凑近,只听见这个女孩在迷糊中呓语:“哥哥!吉米,救命!”他们深知若是士兵发现这个异国姑娘,一定会杀了她。善良的两母子悄悄地把她带回家里,并为她疗伤。
“啊!哥哥!吉米!”凯罗尔惊叫,却清醒了,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芦苇席上,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因为刚才在睡梦中,她听到爱西丝在狰狞怪笑:“把你夺走,使那可恨的赖安感到比死还痛苦!我要你在三千年前的古代世界做奴隶,让你受尽折磨而死。哈哈哈……”
爱西丝,她怎么了?
她抬起头,发现这间小房子竟是用泥砖砌成的,而且一个少年笑容可掬地起过来,问道:“你醒过来了!幸好没被士兵发现,否则你就没命了!”
凯罗尔把一双大眼睛瞪得不能再大,这个人的服装和古埃及奴隶的衣着一模一样,而且对她讲古埃及语,她愣住了,谢吉眨巴着眼睛说:“这里是尼罗河畔的哥仙村啊!你从哪里来的?”
“底比斯城的哥仙村……是奴隶住的村子。”凯罗尔竭力从记忆中探撷着有关的历史知识:底比斯城!古埃及的都城!我在埃及古代史中读过,尼罗河每年定期泛滥,从上游运来的肥沃腐土积满大地、滋养万物。古埃及文明就在底比斯灿烂地开花。呀,难道这里就是古代埃及!
“啊——”她惊叫出声,她无法说服自己:“我在古代埃及,我不是古代人呀!我是二十世纪的人!”她夺门而出,“吉米,哥哥!救命呀!”
谢弗拉慌忙挡住:“你不能出去!你是外国人,会被杀的呀!我们匿藏你也是死罪!”
“死罪!”凯罗尔倒抽一口冷气,这时,传来一声吆喝:“奴隶们都到广场集合!男的到工场,女的汲水。”
凯罗尔听得清清楚楚:奴隶的集合命令!这是真的……
谢吉走到他身边,热心地说:“我是石工谢吉!我愿意帮助你!”
凯罗尔看着谢吉,他的黑眼睛里闪着真挚的光芒,看来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她不禁泪如泉涌:“谢吉!救救我!我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我是美国人,凯罗尔.利多。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二十世纪的人。”
她扑到谢吉怀里,泣不成声:“怎样才能回到现代!”
谢吉母子困惑地摇摇头:“我们不太懂你说的话……”
这时,监工凶巴巴的喊声再度响起:“工作时间到了!”
谢吉忙把凯罗尔推向妈妈:“我要干活了,你们自己小心!”
谢吉说着便出去做苦役去了。谢弗拉拿出一些衣物,亲切地拉住凯罗尔,帮她换装,把她的一头金发用头巾包起来,再让她穿起当地的奴隶服,凯罗尔无奈地任她摆布,好歹止住了泪水。
谢弗拉又好意地叮咛道:“把脸和手脚弄脏!”
凯罗尔大惑不解,谢费拉理了理凯罗尔的头巾,说:“是的!他们发现长得标致点的奴隶,就强行带回家做他们的妻子!违抗就是死罪!”
“呀——”凯罗尔脸色骤然一变,慌忙往脸上抹灰,她想起文献确实有载,奴隶是不被当作人看待的。她耳际响起爱西丝的狞笑:“凯罗尔,你变成奴隶了!”
她忽然记起自己是被爱西丝带到这儿来的,凯罗尔惶恐间有了主意:“呀!对了,只要找到爱西丝,就可回到二十世纪!”但现在,她不得不和谢弗拉一起汲水去了。
一阵马蹄声急促地响起,转眼间一匹白马飞奔而至,扬起一片尘土。立定后,只见一个贵族少年高居骏马之上,人人俯首致意:“曼菲士王子!”
凯罗尔一惊,叫苦不迭:曼菲士!
谢弗拉向她解释:“曼菲士王子刚继承王位没几天,五天后将进行登基大典,这石像是为此而建的。他是个可怕的人物!”
只见曼菲士傲视人群,命令道:“别偷懒!一定要在五天内完成工事。否则,以死赎罪!”
凯罗尔看得很清楚,他就是那个幻觉中的少年法老!她忍不住问道:“曼菲士有一个叫爱西丝的姐姐吗?”
谢弗拉敬畏地答道:“爱西丝陛下被称为神秘的女王,一直深居神殿……”正议论之间,忽然一鞭子直抽在谢弗拉身上,监工恼怒地催道:“快拿水来!”
谢弗拉连连应道:“是!是!”忙拉了凯罗尔快步离开。
凯罗尔还是满脑子爱西丝的事,她现在有点明白了,爱西丝是因为曼菲士的墓被盗窃了,并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协助,才会出现在二十世纪。她还不知道,那块粘土板,是其中的关键。
一大帮奴隶抬着一个大木柱,粗鲁地叫嚷着:“让开!”他们像野牛群一般经过凯罗尔和谢弗拉身边。凯罗尔望过去,奴隶个个筋肉暴突,挥汗如雨,在一片卖力的吆喝声和飞扬的尘土中,已颇具规模的曼菲士人像竖立在沙漠上。
多么壮观,凯罗尔看呆了,她居然亲眼目睹古埃及奴隶建筑工事的场面,热爱考古学的她心中激荡,但很快转而黯然神伤:我糊里糊涂地掉进了科学无法解释的历史洪流中,或许已无法回到二十世纪,我必须在这个世界生活吗?
她控制不住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她马上告诫自己:“不行!泪水会冲掉脸上的灰!”她鼓了鼓气,继续送水,一边留意工程,用自己学过的考古知识加以印证。
“喂!”远处的谢吉与凯罗尔打了声招呼,她给谢吉端了一杯水,悄悄问道:“如何进入爱西丝所在的神殿?”
谢吉吓了一跳,连忙低声喝住:“傻瓜!奴隶一进去就是死罪!”
凯罗尔顿了顿,又问道:“嗯,那么在曼菲士登基之日,爱西丝也会露面吧!”
两人正在悄语之际,一个监工大声喝住:“你在干什么?”
他瞄了瞄凯罗尔,这个姑娘皮肤虽黑,但模样真的是不错,他叫住了凯罗尔:“黑姑娘,到这里来,几岁了!”
凯罗尔的心怦怦直跳:怎么办?
她低着头,一时愣住,监工不耐烦地挥挥手:“哑巴,去吧!”
凯罗尔松了一口气:好险!她慌忙寻找谢弗拉。
谢弗拉正给奴隶们倒水,一辆搬运车汹汹地与谢弗拉擦身而过,谢弗拉的裙摆给卷入还在滚滚向前的石轮之下,眼看谢弗拉整个人就要被石轮碾过,凯罗尔急冲过来:“停住!”
而监工却下令道:“不要停!死一两个奴隶算什么!”
争执之间谢弗拉的右腿已被无情地、重重地压住。“谢弗拉!”
凯罗尔气得冲上前扯住监工:“你不是人!”
“这丫头!”那监工轻轻一甩,凯罗尔整个人飞出去,她忍疼爬起,来到呻吟不止的谢弗拉身边,谢弗拉吃力地说:“别管我!”
凯罗尔心焦如焚:“不行!得赶紧治疗!”
监工抽出了亮光闪闪的尖刀,狞笑道:“这个女奴!我要杀了你!”
谢弗拉磕头不止:“请原谅她!”监工不为所动,眼看凯罗尔性命不保。“住手!”
一声喝令,监工立即收住气焰,对着走过来的男子毕恭毕敬地叫道:“西奴耶将军!”
西奴耶仪表堂堂,气度非凡,他对监工说:“别把曼菲士王子的祝贺像,让奴隶的血给玷污了!而且这女孩还是小孩子。大家继续工作!”
凯罗尔心生感激,却奇怪西奴耶为什么若有所思地盯住她。她顺着西奴耶的炯炯目光审视一下自己,骇然发现自己的金发已经露了几缕在头巾外面,她连忙把那随时会招惹杀身之祸的头发塞回去,躲避着西奴耶略有询问意味的眼光。
西奴耶知道自己吓着了这满脸稚气的小女孩,他记住了她的名字凯罗尔。他笑了笑,和气地说:“去吧!叫那受伤的女人回家休养。”说罢扬长而去。
凯罗尔悬着的心稍稍宽慰,她和谢吉一道扶着谢弗拉回家。谢弗拉感激涕零,千恩万谢。虽然凯罗尔差点丢了小命,可她老早把这事撇到脑后了,眼下帮谢弗拉疗伤要紧,她便一副心思全放在上面,只在谢弗拉上床歇息的时候,凯罗尔终究按捺不住满腹疑虑,小心问道:“西奴耶将军是怎样的人?”
谢弗拉诚心赞道:“我是一个很有威望的将军,像影子一样贴身保护曼菲士王子。”
凯罗尔舒心地一笑:“这儿也有心地善良的将军呢!西奴耶……他放过我了!”
终于,到了举行登基大典的一天,埃及上下歌舞升平,喜气洋洋,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王城,争睹新王风采,欢呼声此起彼落:“新法老曼菲士万岁!”
杂在人群中的凯罗尔暗下决心:“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见到爱西丝!”
王城上,曼菲士与爱西丝华服盛装,出现在期待已久的民众面前。曼菲士庄严地举起右手,让身兼祭司的爱西丝女王为他戴上“司科特”(象征上埃及的白冠和象征下埃及的红冠合成的王冠),他庄严发誓:“我曼菲士发誓!不负阿蒙拉神的期望,统治埃及全土!”
城下又迸发出经久不息的欢呼声:“新法老万岁!”“埃及万岁!”
凯罗尔发现爱西丝,激动地大呼:“爱西丝!”饶她喊得声嘶力竭,终究还是淹没在人群的声浪中。城上的爱西丝一脸迷人的娇笑,手持精致小巧的莲花权杖,亲密地挽起曼菲士:“走!曼菲士,到里面接受外国贵宾的祝贺吧!”
凯罗尔急得直拨开挡在前面的人,踮起脚尖,拼命招手:“爱西丝!”拥挤之间,她的头巾被挤落了,露出满头金发,她却浑然不觉,她只知道,见不着爱西丝的话,就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
谢吉慌忙拾起头巾,紧紧捂住凯罗尔的头发:“别胡来!回去吧!”
爱西丝和曼菲士接见外宾去了,虽然他们知道,那都是些打埃及主意的家伙,但外交的礼节是不可失的。凯罗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王城上消失,心焦万分,干脆挤出人群,冒险溜进宫殿。
她万分小心在宫中探路,蹑手蹑脚,左绕右拐,只想避开戒备森严的守卫。她苦苦思忖如何才能找到爱西丝时,猛地听到当头一喝:“谁?”
凯罗尔立时噤若寒蝉,缩在浓密的花草后,大气也不敢出。士兵慢慢朝她藏匿的方向逼近,凯罗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就要被发现了……
忽然一声通传:“比泰多王国的米达文公主驾到!”
一个貌美如花的公主随即姗姗而至,那士兵立即转身,礼貌地向她致意,凯罗尔趁机逃出宫,怏怏而归。
米达文公主一行走入宫殿,落落大方地贺道:“恭喜法老!”
曼菲士不失礼节地笑道:“欢迎,米达文公主。”私下却狐疑地与西奴耶低语:“她是来打探我埃及虚实的吧!她父亲来信说希望她暂住这里。”
比泰多国想与埃及联姻,米达文就是前来接近曼菲士的,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俊美的曼菲士,这一切,都看在爱西丝眼里,她揶揄道:“曼菲士!米达文公主的目标是你呢!”曼菲士哈哈大笑:“王姐!和公主结婚就可以把比泰多王国拿过来,那也不错!”
爱西丝心中泛起酸意:曼菲士,我不要你被任何人夺去,我们王族有姐弟、兄妹结婚的传统。你的王妃只能是我……
更残夜静,凯罗尔默默地倚在床上发呆,无法入睡。只要一瞌眼,就看见哥哥们和吉米。吉米向她表白的那天夜空,也是这般的星汉灿烂。六天前,在闪着金光的尼罗河畔,她还对吉米信誓旦旦:“我一定当你的新娘子!”转眼之间,大家已身处不同的天空下,彼时心醉,此时心碎。
凯罗尔愈想愈悲,泪如泉涌。她小心地走出小屋,在无边的沙漠中飞奔起来,棱角尖利的砂砾扎着她的赤脚,黎明的刺骨寒风无情地乱过她单薄的身子,只有心中的悲伤,才真正让凯罗尔痛极而泣。她大哭出声:“即使见到爱西丝,也不一定能回去,难道我就这样被古代历史的潮流所淹没,有一天被大家所遗忘!不要!不要这样……”
同一星空下,曼菲士正在欣赏他的石像。在夜色笼罩下,那座白天看起来威严逼人的石像柔和多了。忽然晃过一道金光,曼菲士诧异不已,是星星从天上坠下来吗?
他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长着金发的女孩愕然立在石像旁,更奇怪的是,他心底竟升腾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梦中见过,他急急喝住:“慢着,什么人?”
凯罗尔叫苦不迭,转身就逃:惨了,我以为在黎明前,一个人也没有!
曼菲士正欲追赶,被西奴耶一把拉住:“女王陛下在等你,请快回宫殿!”
另一个侍从说:“那是哥仙村的奴隶女孩!”
“奴隶!”曼菲士若有所思:金头发,白皮肤,着实稀罕得很。
他兴冲冲地回宫,马上将这件奇事告诉爱西丝,一脸兴奋:“王姐!我发现一个很稀罕的女孩,她的头发是金色的,皮肤是奶白色的。我一定要把她抓起来!在埃及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呢!”
一直以为凯罗尔被士兵杀掉了的爱西丝心下一惊:凯罗尔!
这时曼菲士下令道:“仔细搜查哥仙村!一定把金色头发的女孩子找出来!”爱西丝心中剧烈地不安起来:曼菲士第一次对女孩子发生兴趣!不能这样!
她暗暗离开,传令心腹女官亚莉赶在曼菲士的士兵之前杀掉凯罗尔。
而凯罗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谢吉家,把发生的事告诉谢吉他们,大家猜想到曼菲士一定会派人来捉凯罗尔,而他们藏匿外国人,也是死罪一条。一时间,大家都惴惴不安,不知所措。
凯罗尔定神想了想,毅然说:“我打算渡过尼罗河到安全的地方去。这些日子谢谢你们了。”她深情地吻了一下谢弗拉,立刻易装,谢吉好一会儿没吱声。
准备妥当后,凯罗尔纵然依依不舍,也得出发了。谢吉拉住她:“我和你一块去,你救了妈妈,我也应该保护你!”
谢弗拉上前,拥抱一下两人,忍泪道:“去吧,趁士兵们还没来。愿神保佑你们,但愿有一天我们能再相见。”
凯罗尔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再次深吻谢弗拉:“再见!”
王宫中,曼菲士和爱西丝一道处理国务,爱西丝坐立不安:亚莉还没回来!还找不到凯罗尔吗?
她狠下心:我亲自去!
忙完之后,曼菲士一舒腰,兴致勃勃地命人备马:“我一定要带金发女孩回来!”
爱西丝直追出来,她已策马绝尘而去,爱西丝泫然泪下,悲伤地跌倒在地,西奴耶急忙上前扶起她:“女王陛下,振作一点!”
爱西丝悔恨交加:“埃及之母尼罗河,吹来不祥的风,我也许做了无法挽救的傻事!怎么办!”
西奴耶默然无语,长久以来,他深深地爱着这高傲的女王,也清楚地知道,她心里只有曼菲士。他一直竭力压仰自己对她强烈的爱,以一个奴仆的身份,默默效忠于她和曼菲士,他从不敢有非分之想。但现在,看到梨花带雨的爱西丝,他的心也碎了,她是那么娇弱,那么无助,那么……美丽。
他不禁意乱情迷,从后揽住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深深吻啄她幽香的颈项:“女王陛下,让我保护你吧!我的女王!”
爱西丝愣住了:“西奴耶!”
西奴耶忘情地说:“我知道这是不可原谅的……可是我爱你!”
“啪”的一声,爱西丝挥手就给了西奴耶一记耳光,顿时在西奴耶脸上划过一道深深的血痕,她的语气冷峻无比:“卑劣!”然后猛地立起,“看在你对曼菲士忠心耿耿的份上,我不追究,但下不为例!”
西奴耶呆呆地望着拂袖而去的爱西丝,脸上的血痕犹自渗血。爱西丝的心,完完全全向着曼菲士。
谢吉领着凯罗尔来到尼罗河边,只要渡过对岸,凯罗尔就安全了,不料,一个士兵搜查至此,喝住他们:“慢着!你们是从哥仙村逃来的吧!把头巾拿掉!”
谢吉抢前挡住凯罗尔:“逃呀!凯罗尔!”
凯罗尔虽然放心不下谢吉,但此刻拖拖拉拉只会误事,她当机立断,转身快跑,却迎面遭遇策马而至的曼菲士。
曼菲士喝住她:“慢着,小女孩,你去哪里?”
凯罗尔怆惶地含糊道:“是……是……到邻村办事。”
曼菲士越发疑心:“喂!慢着,把脸抬起来!”
凯罗尔情急之中昏了头,撒腿就跑,曼菲士扬起马鞭,转眼间已奔到凯罗尔身边,用力一扯,抓落了凯罗尔的头巾,一下子金发飞扬,激起曼菲士的好斗之心。他再策马往前一跃,赶在凯罗尔一步之前,跳下马来,扭住凯罗尔,把她拖到尼罗河边,把她的头猛地按入水中……
河水急灌入凯罗尔的口鼻,她无法呼救,无法呼吸,无法思想……半晌,曼菲士一拽她衣领,把被呛个半死的凯罗尔拉回岸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曼菲士心满意足地看到,经过河水的冲刷,凯罗尔的一张脸,果然是嫩白嫩白的。随从们谏道:“陛下!她或许是敌国的间谍呢!请马上处死她!”
曼菲士不以为然地置之一笑:“间谍也罢,什么也罢!总之,金色头发太有趣了!杀她也罢,饶她有罢,先带回宫殿再说!给王姐看,她一定会吃惊的!”
他一扬马鞭,亲自押着凯罗尔,策马回宫。凯罗尔挣脱不得,一路上,不断悲痛地喊着赖安和吉米的名字。
回到王宫,曼菲士一把将凯罗尔甩在地上:“王姐!我捉到金色头发的女孩子了。金丝一般的头发,真稀奇!”
爱西丝闻声而至,脸色一沉:凯罗尔还活着!
一同出来的米达文也惊奇叹道:“呀,那个女孩长着多漂亮的金色头发!”
爱西丝气怒交加:曼菲士第一次大感兴趣的女孩子,偏偏就是由我自己带回来的凯罗尔!
凯罗尔被这一甩震得痛不可支,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认出这里是宫殿。她怯怯地抬头,一眼望见了一直无从接近的爱西丝!凯罗尔顿时两眼发亮,跌跌撞撞地扯住爱西丝:“爱西丝!你为什么把我带到古代来!把我送回二十世纪呀!”
爱西丝无情甩开她的手:“凯罗尔,放开我!”
曼菲士大惑不解:“王姐!你认识她吗?”
“不,不!”爱西丝猛然醒悟,不能让曼菲士知道她和凯罗尔之间的关系!她“啪”的一记耳光把凯罗尔打倒在地,厉声喝道:“少无礼,你是什么人?胆敢直呼我的名字?”
那结结实实的耳光简直打飞了凯罗尔的魂魄,她愣了老半天,不敢相信脸上火辣辣的痛,是出自爱西丝之手。她呆呆地望着爱西丝,依旧艳如桃李,只是冷若冰霜,不再温柔,不再可亲。但她俩之间,曾经是多么友爱无间,她可怜兮兮地问道:“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并没有对你不好呀!我知道的,你就是我认识的爱西丝,像姐姐一样的爱西丝!”
爱西丝向凯罗尔森然一瞥,无情地别开脸,下令道:“来人!把这无礼的奴隶女孩送去地牢!”
“慢着!王姐。”曼菲士发话了,“我想让她在今晚的宴席侍候在我身边!”接着他令西奴耶的母亲塔莎带她去沐浴梳洗,凯罗尔挣扎不得,曼菲士淡淡地说:“你不听话,就治那个和你一道的少年死罪!”
凯罗尔一惊:“啊,是谢吉!”她难过万分,为了她,谢吉被无辜地连累了,还有性命之虞。
这时曼菲士似乎嫌给她的刺激太便宜了,又恶意地下令把谢吉关到地牢,惩以鞭打!
凯罗尔痛哭出声,恨不得代替谢吉受刑,曼菲士大笑不止:“哈哈哈,你不乖乖地听话,就用鞭子把他抽死!”
凯罗尔泣不成语地求道:“不要那么残酷!”
曼菲士的恶毒主意接二连三:“要我停止鞭刑,就吻我的脚吧!”
分明在践踏人的尊严,凯罗尔敢怒不敢言,曼菲士板成面孔:“你想他这样给鞭死吗?”
自己的尊严和谢吉的生命,对于凯罗尔来说,这是个简单而痛心的选择题,正如曼菲士所料,凯罗尔是毫不犹豫地跪下,只是浑身颤抖,良久未能献上那个充满屈辱的吻。
曼菲士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吻下去!”
凯罗尔闭上眼睛,心中深深祷道,这一吻,千万要救到谢吉!曼菲士不要出尔反尔才好!她屏住气,俯身低首,轻轻地用微颤的双唇,无比羞愤地碰了碰曼菲士的脚面。
“好!停止鞭刑!”曼菲士喜欢这种征服的快感,“我是法老,任何人都不能违背我!”
爱西丝见曼菲士大有留凯罗尔在身边之意,脸变得比她的孔雀石眼影还绿:“曼菲士,把凯罗尔让给我!”
曼菲士像在将一个珍稀玩物据为己有:“不!王姐,那么珍稀的人要留在我身边!”我挥挥手,塔莎就带凯罗尔梳洗去了。
凯罗尔被带到浴室,女侍们七手八脚,一下子就剥光了她衣服,她羞辱之极,双手环胸,涨得通红的脸儿掩在低垂金发后,紧咬下唇,不发一言,女侍们却惊叹不绝:“多么洁白细嫩的皮肤!好美!”
凯罗尔心中悲苦不尽,只有爱西丝才知道返回现代的方法,可是她变得那么冷酷;谢吉又未脱险,而自己将侍候在喜怒无常的曼菲士身边,一切一切,都让她不寒而栗,茫然无措……
清朗的月辉下,悠悠而流的尼罗河泛起了银光。晚宴前的曼菲士,站在王城上,了望宽远广阔的沙漠。身为一代国君,他有着激扬的雄心壮志,他要扩充领土,用巨石建造殿堂和人面狮身像,把埃及建成最伟大的强国。他心潮澎湃,久久不能自己,忽然感到脊背一热,一个温软的身躯贴住了他,一双娇柔的玉臂,圈到他胸际,米达文的细语柔声,宛如莺啼;“年轻的法老!我已经完全喜欢上埃及了!”
曼菲士笑道:“那么,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米达文有点失望:唉,他要是提结婚就好了。米达文轻移莲步,挪到曼菲士身前,她的眼光炽热而多情,羞涩地说:“我的心是你的……”
静夜温柔如水,这一切看在刚巧也在风中漫步的爱西丝眼里,她感到四面危机:曼菲士既对凯罗尔大感兴趣,又对米达文有好感,何况曼菲士与身为比泰多国公主的米达文结合,的确对埃及有利……
宫中,掌管测星占卜的大神官加布达与西奴耶一同赴宴,加布达试探道:“西奴耶将军,听说曼菲士王找到了金色头发的女孩,是真的吗?”他向来以搜罗和珍藏金色宝物为乐,早在登基之日,急欲一见爱西丝的凯罗尔在城下不慎露出金发,就被这个酷爱金色的加布达看在眼里,他顿生据为己有之心,但是被曼菲士抢在了前头,心中颇有不甘,深深不忿:我真想把那个金发女孩弄到手!
带着满心忧思的爱西丝回到宫中,正巧听到这话,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笑道:“没有弄不到的事!加布达!”
两人慌忙行礼,爱西丝正眼也不瞅西奴耶,只示意加布达说:“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加布达受宠若惊,跟随而去。被晾在一边的西奴耶心中涌起一阵酸苦:“对于女王来说,我只是卑劣的人,我的爱,永远也不可能如愿……”愁绪侵入了他的心田,不撤不离,折磨着痴心一片的西奴耶。
爱西丝单独向加布达和盘托出她的意图:“加布在大神官,自来以平,埃及王族的婚仪,都是根据占星术决定的……我无论如何都想和曼菲士结婚。只要你肯协助我,你要什么报酬都可以!”
加布达心领神会:“女王陛下,我要那女孩——金头发的那个。”
晚宴开始了,欢笑声、丝竹声不时回荡在空阔的沙漠上。宫里,歌舞翩翩,丝竹贯耳,王臣美人环伺君侧,曼菲士纵情享乐,开怀畅饮。凯罗尔被塔莎带上殿前,她的美丽立即俘虏了众人的视线——包括曼菲士,只见她穿上了卡拉西斯(一种埃及长裙),这种束胸长裙,带出她的动人身姿。头佩垂着薄纱的金莲冠,金发在轻纱后隐隐地金光点点,只是她愁眉紧蹙,双眸含怨,与晚宴的欢乐气氛格格不入,但仍博得了声声惊吸:“真像绽开在尼罗河的莲花呢!”
加布达更是贪婪地看个不停,但要她的欲望更强了:爱西丝和米达文则忌恨愤慨,笑容尽消。
君心大悦的曼菲士一把拉过凯罗尔,让她随侍在侧。凯罗尔倔强地不发一言,她早已下定决心,绝对不向又任性又残忍的曼菲士开口说话,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出谢吉,一起逃走!
曼菲士看透了她的心,笑着道:“你再顽固,你知道那个少年会怎样吗?还是开口讲话为好!”他深知一拿谢吉威胁凯罗尔,她准没辙,果不其然,凯罗尔怒极骂道:“卑鄙!不骨王者之风。”
加布达趋前,禀道:“今晚趁众臣齐集,我有要事向法老禀告!”
曼菲士准奏,加布达煞有其事地说:“根据神星所示,为了埃及的光荣,希望法老迎娶美丽的王妃,早日绵延世嗣。”
曼菲士举杯微笑:“结婚的事呀!”
米达文心中一喜,新王妃非她莫属,爱西丝抿了抿酒,嘴角笑意更浓,加布达看到她示意的目光,继续谏道:“我埃及国自古以来就重视血统的纯净。受人敬仰的冥神奥赛利斯和妹妹伊西斯神结婚,他们的兄弟塞特神、妹妹奈芙提斯也互相结婚。奥赛利斯和伊西丝诞下伟大荷露斯神,而星卜指示,曼菲士若迎娶爱西丝,埃及的子嗣将强勇善战,光大我国!”
凯罗尔对这场爱情角逐毫不关心,但她对古埃及的神话倒是颇有兴味,她听说过近亲通婚的史实,刚刚的一幕只让她验证了史实。殿内一片欢腾:“赞成!”
爱西丝激动不已,曼菲士心里一片雪亮:“王姐,是你安排的吧!”
爱西丝脉脉含情:“是的,因为我爱你!”
曼菲士倒是无所谓,轻轻松松地宣告:“明白了!结婚就结婚!一个月后举行婚礼。”
爱西丝如愿以偿,满心喜悦地扑到曼菲士怀里:“终于得到你了,我自幼就一直盼着这一天。我永远爱你!从明天起一连十天,我要用尼罗河水净身,再到卢克索神殿祈祷!”
她转身下令:“塔莎,准备神殿之行的装备!”
塔莎领命而去,经过儿子西奴耶身旁,替他心焦:“你不是要追求女王吗?”
西奴耶苦笑着摆手:“一切都过去了!”一丝落寞凝在眉心。
最震惊的莫过于米达文,事情完全与她设想的不同,曼菲士居然要和自己的姐姐结婚!她目瞪口呆,把曼菲士拉出宫外,带着哭腔问道:“法老,告诉我,刚才的话是说着玩的。”
曼菲士淡然道:“这是神官们决定的。”
他俩正纠缠之际,那边厢的爱西丝则以全胜的姿态退下,凯罗尔急急叫住她:“爱西丝,等一等!把我送回现代去!”她最关心的是如何趁这吵闹之际溜出去救谢吉,和如何回到二十世纪。
心花怒放的爱西丝终于肯搭理凯罗尔:“我今天心情很好,是想送你回去,不过,只是咒术板在赖安手中,我就无能为力了!要恨的话,就恨你哥哥赖安吧!哈哈——”说罢,兀自扬长而去。
凯罗尔一惊:“咒术板!她说的咒术板是那个粘土板吗?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除了这样,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那么真的已经不能再回到现代了吗?”她心中悲呼:“哥哥!吉米!”
这头的米达文公主扑在曼菲士怀里,声泪俱下:“你是一国之君,为何不以自己的意志决定结婚!我明天要回比泰多王国,请你再好好考虑。”她伤心地哭着跑了。
曼菲士叫她不住,直咕嘀着:“哼,女人嘛!结婚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是为了保护王族,延生子嗣而已。”他不禁笑出声来:“可我倒希望埃及领土凑上比泰多王国的版图,而且公主又那么漂亮,把她娶到也蛮好的呢!”
这一切,被刚出宫的爱西丝把看在眼里,心中惊道:“曼菲士的心在动摇!”眸里顿现阴霾,皓齿间狠狠地逼出一声:“米达文!”
晚宴曲终人散,夜幕下的沙漠,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米达文公主的寝宫,不时传出抑不住的细细泣声,米达文泪流不止,被枕尽湿。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还有人说道:“公主殿下,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法老要和您见面,说有急事和您谈谈,现在正在地下神殿等您!”
“什么!”米达文公主立刻收住泪:“曼菲士!”她心中一阵狂喜:“一定是他改变想法,要选我作新娘子了!”
她兴奋地一下子从床上跃起,匆匆梳洗一番,准备让贴身侍女相陪而去,通传的宫女却阻止道:“法老只希望见公主殿下一个人。”米达文也不疑心,让她领着到地下神殿去了。
侍女终于停下,米达文诧异不安,眼前竟是简陋黑暗的石室:“曼菲士在这种地方见我?”
蓦然“咣啷”一声,米达文被反锁在里面,“哈哈——”爱西丝隔着门栏,发出刺耳的笑声:“你真笨!”
米达文扑在门栏上,气板败坏,声音都变了:“你竟敢这样对我!这件事如果给我父王知道,他马上就会发动战争一口气攻灭埃及的!”
“哈哈——”爱西丝狂笑不止:“谁也不会知道的,你的随从都被毒酒毒死了。我会告诉曼菲士,说你突然出发回国了。再见了!”
爱西丝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米达文疯狂地摇着青铜栅栏,爱西丝的声音远远地飘来:“谁叫你想夺走曼菲士!曼菲士是我的人!”
趁着浓浓夜色,凯罗尔怀里揣着从酒席上偷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溜到地牢,寻找着谢吉所在的牢房,她摸索了很久,好容易发现蜷在一角的谢吉,激动地低呼道:“谢吉!”
谢吉蓦地惊醒,爬到牢门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凯罗尔!是你吗?”
凯罗尔见他遍体鳞伤,心疼地轻抚道:“很痛吧!”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谢吉还是被她弄得倒吸几口冷气,但她竭力忍着,安慰她:“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凯罗尔把食物塞给他,语气坚定地说:“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谢吉非常担心她的安危:“别为我担心!我一生下来就是奴隶,奴隶的命运本来就是这样的!”凯罗尔不由得一阵心酸。
冷不丁在黑暗中响起一声喝令:“凯罗尔,你果然在这里!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你要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曼菲士拎住凯罗尔,把她带出了地牢,走出老远,凯罗尔产还听到谢吉的喊声:“凯罗尔——”
回到宫中,曼菲士端起一杯酒,递给凯罗尔,强令道:“喝!”
凯罗尔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倔,她别开脸,气呼呼地说:“我不喝酒!”
曼菲士沉下脸:“你是说我的酒不能喝吗?”他一把擒住她,揪起她的脸,把酒就往她口中灌去,直到杯中滴酒不剩,他才松开凯罗尔。凯罗尔被呛得咳嗽不止,泪花直迸。
曼菲士哈哈大笑,开心地说:“原来你真的是不会喝酒,好了!好了!可怜的丫头,今晚作我的同伴吧!”说着他托起凯罗尔的脸,朝着她的红唇直印下去……
“啪——”凯罗尔一记耳光猛抽过去,曼菲士脸上顿时红了一片,凯罗尔犹不解气,骂道:“干什么?我不是你的奴隶,我不是古代人,我是二十世纪的人!”
曼菲士猛然立起,两眼冒火,逼视着凯罗尔:“打我!打我——埃及法老……”
凯罗尔被他的目光刺得缩成一团,这下祸闯大了,闻声而至的士兵们磨刀霍霍:“打法老是死罪!杀掉!杀掉!”就要拿下凯罗尔,凯罗尔的脸变得惨白。
曼菲士一挡,挥挥手:“慢着——”
凯罗尔倒是一怔:我以为马上会被杀。为何……
凯罗尔没有找到答案,一切平静下来……
十天后,爱西丝出发到卢克索的卡纳克神殿祈祷。而曼菲士忙着修建方尖碑,他到工地巡视,命凯罗尔随侍在侧,他动不动就吼凯罗尔,使凯罗尔经常感到透不过气来。
工地一片热火朝天,尘土四扬,奴隶们挥汗如雨,又一伟大的工程即将出现在尼罗河畔,曼菲士站在巨石上,大声指挥着,一连几天,他都在工地奔忙。
这天,他在宫中处理国务,比泰多国的使者求见。曼菲士允见,使者行礼道:“法老,我国的米达文公主很早之前就来信说要回国,但到现在还不见芳踪!国王很担心,所以派我来探问……”
曼菲士和西奴耶,连同在一旁端水的凯罗尔都吃了一惊,曼菲士只能说出自己所知道的:“各位使者们,公主在七天前突然不告而别,我也甚为吃惊呢!你们回国再调查一下,怎么样?”
使者咄咄逼人:“这么说,公主是在贵国突然不见了!”他们明白应该怎样做了,事实上,比泰多国王曾收到米达文的信,说曼菲士拒绝了她的爱,国王暴跳如雷,命令要杀掉他。
他们告退后,避开众人的耳目,悄悄走到宫廷的后花园,他们冷笑着把一个箩筐丢在地上。从箩筐里,爬出了几条眼镜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