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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曼菲士喝令凯罗尔拿图纸来,凯罗尔嘟起嘴,满肚子闷气:老是对我吼!

曼菲士正准备到方尖碑的施工现场视察之际,冷不防一条眼镜蛇突然窜出,曼菲士闪避不及,只觉脚上一阵剧痛;“西奴耶,我被眼镜蛇咬了!”

他忍痛挥起匕首一刺,一举把蛇头狠狠地钉在地上,而蛇身还在恐怖地抽搐翻扭,令人毛骨悚然。蛇毒不可抑止地发作了,曼菲士的脸色旋即变得青白。

大惊失色的西奴耶奔向曼菲士:“来人!立即扎住伤口!叫御医来!马上派人通知爱西丝女王!”

但去了卡纳克宫殿祈福的爱西丝即使马不停蹄,也要两三天才可回来。

另一厢的凯罗尔听到曼菲士被眼镜蛇咬了,不由得关切起来,自己被蛇咬的恐怖经历犹在眼前,她忘不了那种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痛苦与窒息感,她真的不愿任何人再受其苦,但曼菲士对她的粗暴又使她气上心头:“天谴啦,谁让他那么残暴!报应!”

御医急赶而至,发现蛇毒已走遍曼菲士全身,曼菲士神智不清,痛苦得只剩下喘气的份儿,在众人焦虑的眼光中,御医手足无措,无奈地宣布:“这是无药可救的!很遗憾!只是时间问题了……”

曼菲士要死了!西奴耶焦虑悲痛,他从小就侍奉在曼菲士身边,对曼菲士有发自内心的钦佩与关爱,也有对曼菲士不二的忠诚与顺从。对于更多的人来说,与其说是伤悲,倒不如说是好奇。法老死了,很快就有另一个人扮演这个高高在上的角色,只是,曼菲士没有结婚,没有子嗣,那么下一个法老是谁?

消息传遍王宫,一片闹哄哄,凯罗尔也不敢相信。一条生命就在自己身边消逝,能撒手不管吗?但这一切都是蛇的错,是蛇!而且历史上的曼菲士本来就是年纪轻轻就死了,一切自有命运的安排!

但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安?是良心的谴责吗?凯罗尔深呼一口气,去探望曼菲士。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埃及法老,如今却被死神掐住了咽喉,脸上一片死灰。凯罗尔随身带着蛇药,那是集二十世纪医学精粹而制成的新解毒剂!要不要给他服下呢?可是,他那么残暴……想到这儿,她那刚探入袋里拿药的手又缩回去了……

她的内心在交战,曼菲士的脸色越来越黑,她看不下去了,趋前一步,把药塞进他的口,在场的人都被凯罗尔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西奴耶把她扯住,紧张地问道:“你给他吞了什么?”

迷糊中的曼菲士狠狠咬住了侵入口中的手指,凯罗尔顾不得痛,连连劝道:“是特效解毒剂!快吞下去!振作点!你是勇猛的君王呀!”

片刻间,曼菲士的喘气声不再那么虚弱了,脸色渐渐好起来了!众人无不惊叹,西奴耶宽下心来,真诚对凯罗尔说:“对不起,怀疑你了,原谅我!求你把法老治好!”

凯罗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是忧,因为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这样做,她抬起眼来,却迎上了西奴耶信任的目光,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果断地吩咐:“拿开水来!让他出汗解毒!”

一连三天,她就这样衣不解带地照料曼菲士……也不知过了多久,曼菲士终于苏醒了,他只觉得全身无力,头痛欲裂,此时此刻的痛反而是幸运的,毕竟有生命,才有痛苦,突然他觉得被衾上多了几点金光,定眼一看,不禁怒上心头,凯罗尔居然敢在他床上睡成这样!

他正欲发作,塔莎进来了,高兴地说:“法老,你醒了!自古以来被眼镜蛇咬了却活下来的人,您是第一个呢!多亏凯罗尔给药您吃,又连续三天三夜照顾您,你才好得那么快!”

曼菲士一愣,自己睡了三天三夜吗?他一点也记不起其中发生过的事,只隐隐约约地记得周围老是影影绰绰的,近在咫尺的好像是一张白皙的脸,闪射着一层金色的光晕,还有一些奇怪的话:“快!吃药!振作一点,你是勇猛的君王呀!”

从来没有人这样子对他说话!他心里却暖暖的:我第一次感觉有人对我这么温柔。

他望了望睡得正香的凯罗尔,探出胳膊,猛地攫住她并把她扯向自己,凯罗尔惊醒了,惶恐不安地望着他,是不是又要挨骂了!

这时,爱西丝夺门而入:“曼菲士,听说你被眼镜蛇咬了!”她飞奔过来,扑向曼菲士,“你要是有三长二短,我也活不成了!你平安无事了吗!我诚心向神祈祷,结果真的灵验了!”

“不,王姐!这次不是有神助我,是凯罗尔救了我!”曼菲士笑着,松开了凯罗尔。凯罗尔趁机三步并作两步溜走了。

曼菲士脸上缓和起来,眼神竟然流露着一种柔情,爱西丝看在眼里,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曼菲士爱上了凯罗尔!不能这样!”

逃出曼菲士寝宫的凯罗尔,深深吸了一大口花园里新鲜的空气,想起曼菲士还未痊愈就对她凶巴巴的,不由气鼓鼓的,却没注意到在背后两双阴险的眼睛。

那是爱西丝和一个工匠,爱西丝下令道:“把她带去死亡之家,把她制成木乃伊。”工匠领命,冲上前一把拎起凯罗尔撂在肩上。

“啊——”凯罗尔惊叫起来:“救命呀!谁来救我!”

她的喊声惊动了花园里的一个宫女,她急忙报告西奴耶,在一旁的曼菲士一听,大惊失色:“死亡之家!”

人人畏而避之的死亡之家,是专门将死者制成木乃伊的工场,凯罗尔一到那里,势必凶多吉少。曼菲士不顾身上有伤,立刻命人备马。

“法老!”西奴耶阻止道,“我去吧,请您好好疗养!”

曼菲士喝道:“住口!凯罗尔!我现在就去救你。”他摇晃着跨上马,扬鞭飞驰,伤痛不饶人,曼菲士被一阵阵的巨痛折腾得透不过气来,但他竭力忍着,快马加鞭:“凯罗尔,等我!”

地狱般的死亡之家,充斥着浓浓的死亡气息。死者在这里被挖空内脏,塞进防腐香料,再用长长的布条紧紧地裹住全躯,埃及人就是这样,在一片血腥中完成对死者的尊敬。

工匠按着凯罗尔:“有人让我把你制成木乃伊哩!到工台去!”他盯着凯罗尔阴阴冷笑,“外国女孩的身体结构和埃及人一样吗?”

“哥哥,救命呀!”凯罗尔拼命挣扎出来,惊恐地退到墙边。

工匠们一拥而上,擒住凯罗尔,把她抬到了工台上,“乖乖的认命吧!”说罢,举起燧石刀。

“求求你,救我!”她真的不明白,究竟陷落在一个什么样的阴谋中,是谁要把她作为木乃伊。是曼菲士吗?为什么?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啊——”一声惨叫,曼菲士扶着门边,摇摇晃晃,大口大口地喘气,那工匠“噗”地倒在血泊中。

“啊——”凯罗尔猛地张大眼,她不敢相信,是曼菲士救了她吗?撑着那么虚弱的身体?

曼菲士一步三颤地走近:“凯罗尔!好在来得及!”他抱紧她,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一去不返,“我不和王姐结婚。我……我爱你!我要你做我的王妃!”他用下巴爱抚地蹭着凯罗尔的金发。

“你说什么?曼菲士!”凯罗尔感到非常突兀,最重要的是,这不可能!“王妃!”多么荒谬!凯罗尔猛地推开他:“不,不行!我不是古代人,我是二十世纪的美国人!说什么结婚?我们生活的时代不同?我是被硬拉进古代的,和你不一样!我不爱你啊!所以不能结婚。”

这个黄毛丫头竟敢拒绝他!曼菲士不由大怒,上至王臣,下至百姓,无不对他低首俯心,他掐住凯罗尔的脖子,一举把她逼到墙边:“什……什么!无礼的人!区区一个奴隶竟敢违抗法老?”

他气得全身发抖,把她一掀,凯罗尔整个翻倒在地,被曼菲士紧紧地卡住颈项,动弹不得,她的呼吸愈来愈艰难,西奴耶一个箭步上前,跪倒地上求道:“法老,手下留情!”

忽然曼菲士的手一松,伤痛剧烈地发作了,他浑身抽搐起来,西奴耶赶紧扶着他:“来人!快扶法老回宫殿。”大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曼菲士抬上担架……

“好可怕!我以为会被勒死呢!”凯罗尔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揉着被捏痛的脖子,西奴耶求凯罗尔:“一起回宫吧,拜托你照顾法老。”凯罗尔使劲地摇摇头,说:“请原谅我,他太可怕了!”

西奴耶一时无语,曼菲士向她求婚的前前后后,他全看在眼里,不禁对凯罗尔心生佩服。无依的女孩,美丽而聪慧,勇敢而善良,像开在尼罗河的莲花一样清雅,她是尼罗河女神哈比斯的女儿吗?

西奴耶虽怜惜她,但他不能置曼菲士的伤不顾,他婉言劝道:“看在他撑着病体来救你的份上,你快跟去吧!他真的很紧张你!”

凯罗尔沉默了,如果不是曼菲士,她现在是看到基督的天使,还是见到埃及冥神奥赛利斯呢?而且,刚才的柔情,虽然是一闪而逝,但似乎是真心的……

可是无论真的罢,假的罢,那是他一厢情愿,从他身上,她向来就只感到深重的压迫感和恐惧感,她想着不禁又生起气来:如果我已不能回去现代,我这一辈子都是他的奴隶!他从来都视人命如草芥,动不动就砍这个奴隶的手、那个奴隶的脚,我怎么可能和他……

凯罗尔忿忿地回到宫殿,曼菲士的死活,才与她无关呢!最重要的是救出谢吉!她暗暗打定主意,便偷偷溜出去,不料迎面撞上了曼菲士。

“你去哪里!不准你迈出宫殿一步!”曼菲士小山一般堵在她面前,凯罗尔愣了一下:“你没事了吗?”

这里,一个侍女跟来,好意劝曼菲士:“法老,请多休息!”

曼菲士令道:“拿水来!”

侍女慌忙应道:“是!”冷不防曼菲士一个拳头挥过来打在她脸上,口里怒喝道:“没你的事,我叫凯罗尔!”

“为什么我要救他?他还是那么残暴!”看着那侍女肿着脸退下,凯罗尔心中气愤难平,鼓着腮帮子,把水端给躺在榻上的曼菲士,曼菲士斜着眼睛瞄了她一眼,懒懒地说:“喂我!”

凯罗尔忍着一肚子气,拿起杯子端到他唇边,曼菲士突然翻身坐起,一把扣住她的手,命令:“坐到我旁边!”

凯罗尔一个不稳扑到他身上,正想挣扎起来,却发现两只手都被曼菲士牢牢地扭住了,她气得大喊:“放开我!”

“为什么你老是违抗我?叫你坐下就坐下!”曼菲士扭住她不放,越来越使劲,凯罗尔痛得喘不地气来……

蓦地,房里响起一把冷冷的声音:“曼菲士,我有话对你说!”曼菲士随声望去,诧异道:“王姐?”他松开凯罗尔,下令道:“凯罗尔,你到庭园去!”

爱西丝瞪了暗自庆幸的凯罗尔一眼,心里恨恨的:曼菲士居然把她从死亡之家给救回来了!

曼菲士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爱西丝回过神来,说:“你让塔莎拿这封信给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曼菲士满不在乎地看了看她手中所持的信,是他刚才命令塔莎送过去的,信上向爱西丝说要取消姐弟结婚的决议。

他望了望面露愠色的爱西丝,郑重说道:“虽然对不起王姐,但我还是决定不和你结婚了,我并不爱王姐!我爱凯罗尔!”

这句话狂震到爱西丝的心坎上,她勉强露出笑容,说:“凯罗尔是奴隶,不能要她!我们结婚是为保护王族的血统,这是当着众神官的面约好的呀!”

她凑上前,热烈地吻着曼菲士,喃喃地说:“我爱你!你是我的人……”

在院子采花的凯罗尔无意间看到这一幕,慌忙别过脸去,给曼菲士看到了,他急忙推开爱西丝,说:“住手!凯罗尔在看!”

爱西丝勃然大怒,曼菲士从何时起开嘴闭嘴都是凯罗尔!她厉声叫道:“曼菲士,为了凯罗尔,你要把我……”

曼菲士拂开爱西丝仍在纠缠着他身体的手,转身望着在花园的凯罗尔,心里一痛,有些悲哀地说:“我已爱上凯罗尔!我只要凯罗尔!可是她为什么不服从我?为什么不对我微笑?为什么不允许我拥抱她?为什么她总不了解我的心意?怎么才能使她服从?”

爱西丝呆住了——只有陷入爱河的人,才会如此地痛苦和无助。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曼菲士爱上凯罗尔!爱西丝的心不可阻挡地燃起仇恨的烈火:凯罗尔!我不会放过你的!

庭园里,六月的艳阳洒下热情的金光,凯罗尔俯在池边,轻拂盛开的粉红莲花,曼菲士慢慢地走近她,凯罗尔看到水中的碎影,回头看到他,两人相对无语,凯罗尔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忽然宫外一阵喧哗声,曼菲士搭着凯罗尔的肩膀,喜道:“凯罗尔,出访外国的宰相伊姆霍德布回来了!一定带来很多贡品!我们去看看吧!”

曼菲士带凯罗尔来到尼罗河畔,只见一只纸莎草船正在靠岸,在古埃及,人们正是用纸莎草制造的船只航行于尼罗河上,并且可以到达更远的地方。亲眼所见,凯罗尔不由惊叹不绝,船上,一个须发飘然、气度儒雅的老人在招手,曼菲士欢悦地迎上前,朗声笑道:“伊姆霍德布,辛苦了!”

一堆堆的贡品分批搬下船,伊姆霍德布走到曼菲士面前,行了礼,看见站在曼菲士身边的不是爱西丝而是一个金发女孩,觉得有异,问道:“女王陛下最近……”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凯罗尔。

凯罗尔心里一凛: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曼菲士顾不得回答伊姆霍德布,只拉着凯罗尔察看贡品,兴奋地直嚷嚷:“你喜欢哪些?都给你!这个怎么样?很配你!”

他挑出一条宝石项链,就要给凯罗尔戴上,慌得凯罗尔摇头摆手:“不!我不要!”

曼菲士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她立即噤声,心里直嘀咕:又来了!

凯罗尔低头看着贡品,发现都是珍品、华衣、美食,不禁抬头对曼菲士说:“曼菲士,历史上的现在正处于几国争霸的时期,只有最优秀的民族才能称雄于这个时代,与其得到这些漂亮而不实用的东西,还不如拿到铁器,有铁器才能增强国力。”

伊姆霍德布听了不住地点头,曼菲士却不喜反怒:“住口!老是要违抗我!”用力一扯,那条项链顿时线断珠散,凯罗尔吓昏了头,扭头就跑。

“慢着!”曼菲士猛地抄起一个侍卫的长矛,掷向凯罗尔,“唰”地一声,长矛扫过凯罗尔的脸,深深没入城墙里,闪着锃亮的光。凯罗尔吓得呆若木鸡,曼菲士几步抢上前,把她逼到墙边,气咻咻的,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突然将身体往前一压,贴着退无可退的凯罗尔,低低地说:“我的奴隶,为什么违抗我?”他捧起那张美丽而发白的小脸,轻轻地说:“凯罗尔,我爱你!做我的王妃吧!我会永远爱你的!”

凯罗尔把脸别到一旁,一字一句地说:“不行!我已经说过,我不是古代人,我们生存的时代不同。”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我是二十世纪的美国人!美国……可是已经回不去,我一个人在这里……哥哥,救我!我要回去,哥哥!”

“你说什么?我不懂!”曼菲士愣了一下,茫然地松开她,安慰道:“不要哭!不要哭嘛!”

凯罗尔蜷在墙边哭成泪人儿,口里不断地叫道:“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曼菲士眼睁睁地看着,不知所措。他突然俯下身子,猛地把她搂在怀里,深深地吻着她的嘴唇,口里的喃语只有凯罗尔才能听见:“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我不许你回去,不管你怎样反抗我,我一定要你当我的王妃!”

凯罗尔只觉透不过气来,浑身瘫软,叫不得,逃不得……

不远处的伊姆霍德布拈须笑道:“法老疯狂地迷上了那女孩!我看到那女孩眼里闪着智慧之光,是好女孩。”他一想到爱西丝,就犯难了,“众人皆知,女王深爱着法老,她在下埃及拥有非凡的势力……这样下去就麻烦了。”

晚上,曼菲士举行盛大的宴会为伊姆霍德布洗尘,宫殿里轻歌曼舞,觥筹交错,曼菲士更是意气风发,众臣频频向他敬酒。

正是一处笙歌一处愁,此刻,凯罗尔正抱膝坐在殿外,曼菲士的声音响彻在她耳边:“我希望的东西没有拿不到手的,凯罗尔,我爱你!做我的王妃!”

她捂住双耳,可是那讨厌的声音,却总也挥之不去,她愤然对自己说:“如果必须这样,我就跳尼罗河。”不知道二十世纪的亲人,是不是在四处寻找自己,她一想到家人,便悲从心生,把头深深埋入双臂,抽泣不断,“妈妈,哥哥,我就在尼罗河边,其实离你们很近,可是你们找不到我……因为隔了三千年……我逃不掉……”

宫里不时迸发出阵阵欢笑声,这时,伊姆霍德布向曼菲士呈现上一把铁剑,曼菲士接过细细打量,果然寒光闪闪,锋利无比,他惊叹道:“这就是凯罗尔所讲的铁器吗?”

伊姆霍德布趁机谏道:“法老!比泰多国最近好像在忙于备战!我们千万不可疏于防患!如果我们能制造铁器,我们的兵力一定会大增!请您好好询问一下那个知道铁器的金发女孩。”

外头的凯罗尔并不知道他们正谈起了她,她却打好了主意,跳河就跳河,可是先得救谢吉,不能连累他。想到这里,她裹好披风,悄悄潜到关押谢吉的牢狱里,瞄准了挂钥匙的地方,却不敢轻举妄动。屏息静观了一阵,趁着狱卒开怀畅饮、醉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背着他们取走了钥匙,然后,一气呵成地把突然见到她、还在发愣的谢吉放了出来,凯罗尔急急地说:“我们要逃到曼菲士到不了的地方去。”他俩逃出狱外,忽然一只手攫住了凯罗尔,凯罗尔悚然一惊,战战兢兢地回首一看,却是塔莎,她稍松一口气,塔莎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她顾不得想那么多了,苦苦央求:“塔莎,让我走!”

另外两个人同时上前扭住了谢吉,塔莎对他们说:“谢吉就交给西奴耶!你们先走!”她不得不紧紧揪住凯罗尔不放,无奈地劝道:“别傻了!我是为你好!凯罗尔,要是被法老知道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乖乖地回房间去!”

凯罗尔沮丧极了,只得跟她回去。突然,不远处有一个黑影闪入神殿内,两人都看见了,塔莎诧异道:“那是谁?爱西丝女王在神殿里祈祷,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

凯罗尔眼尖,早看出了那是谁,惊奇万分:“那是比泰多国的米达文公主,她不是已经回国了吗,而且她的样子很怪!”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高贵美丽的米达文怎么会两眼发直,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脏兮兮地像个乞丐……

神殿里,爱西丝跪在地上,满怀的幽情暗恨,一一诉诸众神,自从凯罗尔出现,她当王妃的希望忽明忽灭,这种痛苦咬噬着她的心,让她不得安宁……爱西丝眼角泛起了泪光,悲怜地祈求:“神啊,请帮我达成心愿!”她聚精会神地向神祷告,全然不知米达文正悄然逼近。

米达文眼里射出仇恨的凶光,要不是她随身藏有匕首,费了多日的功夫把木棚磨断,她这辈子也别想重见天日……她的心恨爱西丝恨得发狂,看到近在眼前的爱西丝,猛然趋前一步,举起匕首,向爱西丝直刺过去……

“危险!爱西丝!”偷偷跟随着进来的凯罗尔惊叫起来,爱西丝一听喊声本能地侧了侧身子,刚好躲过了那一剑,然而失去理智的米达文一剑接一剑,疯狂地刺过来,爱西丝左闪右避,冷笑不止:“不错嘛,米达文,居然有办法逃出地牢!”

米达文怒视着她,恨恨地说:“觉悟吧!你死定了!”一边就举着匕首冲过来,爱西丝被惹恼了,身子往旁边一闪,顺势挥起手来,给了米达文一记耳光,米达文一个踉跄撞翻了装灯油的木桶,再重重地倒在油中……

爱西丝止住冷笑,阴沉地说:“我要用你祭神!”说着把油灯往米达文身上一抛,立即火光一片,凯罗尔大惊失色,“米达文公主!”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却被塔莎紧紧拉住了,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米达文在火中翻滚抽搐,火舌贪婪地舔着她的全身,浓烟腾腾上升,带出一股刺鼻的焦臭,米达文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惨叫声:“你给我记住!爱西丝!你会被神毁灭的。我父王来攻埃及,你就死定了。”

米达文已经成为一个火人,爱西丝还在阴阴地笑着:“自掘坟墓,好笨呀,米达文公主!”凯罗尔看到爱西丝的表情,猛地打了个激灵,而米达文的声息越来越弱,终于,最后殿里只剩下“噼啦啪啦”余火燃烧的声音,三个人良久不吱一声。

凯罗尔浑身颤抖不止,不久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人,现在却变作面前的一堆焦炭!凯罗尔蜷在一角吓呆了,心寒如冰,忽然眼前一暗,她抬起头来,惊恐地望着立在面前的爱西丝。

“我是神殿的祭司。我的仇人,都要接受死神的报应,凯罗尔!”爱西丝面不改色地说,声音听不出一丝异样,好像那堆焦炭本来就是一堆焦炭似的,仿佛神殿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下一个……凯罗尔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塔莎心感不妙,上前求道:“女王陛下!”

爱西丝狠狠地喝道:“退下!”她冷笑着逼向凯罗尔,“我应该怎样处置你才好呢?暗中交给加布达大神官吧!”

“天狼星出现了,天空出现天狼星了!”突然,外面传来一片吵闹声,爱西丝撇开凯罗尔,扑到窗前,喜道:“埃及之母尼罗河要开始泛滥了。”

凯罗尔知道尼罗河泛滥对埃及人的重要性,埃及人将一年四季分为三季:七至十月的泛滥季、十一至二月的耕种季、三至六月的收获季。尼罗河每年定期泛滥,人们只要充分采用分流和筑坝的方式约束住洪水,当洪水消退之后,田野上便会留下一层肥沃的泥土,为农业生产创造了条件。

现在是六月,天狼星出现在地平线,预示着尼罗河快要涨水了,河畔的人们唱起了尼罗河的赞歌:

美丽的尼罗河,

从大地的尽头涌出,

赐给埃及生命,

沙漠受滋润,草木解饥渴。

尼罗河呀,你是神!

只有你带来生机……

绿色水流永远伴着我埃及!

凯罗尔见大家都被尼罗河转移了注意力,便悄悄逃开,不料又碰上了四处寻她的曼菲士。凯罗尔贴着护墙逃跑。曼菲士紧追而来,一边大喝道:“慢着,凯罗尔!回来!”

凯罗尔惊慌失措,脚步越来越急,也越来越乱。曼菲士的脚步声越逼越近,眼看要被抓到,她一咬牙:大不了跳到城下的尼罗河中。

可是曼菲士已经赶上她,一把抱住她,喜道:“捉到了,不许再逃,我爱你,为什么你不了解?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不服从我!”

“我们不一样的!”凯罗尔在他怀里挣扎不休。

“什么不一样?”

凯罗尔跺着脚说:“我说过了嘛!生活的世界不一样!”

“我是法老王,住在我的国家有什么不好!”曼菲士用力制住她,第一次以哀求的语气求道。凯罗尔的身子在挣扎中探出了护墙,曼菲士一惊,叫道:“凯罗尔,危险!”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一声惊叫,凯罗尔直坠而下,曼菲士一急,也跟随跃下,“卟嗵”几声闷响,两人双拥着没入了翻腾的河水中。河水灌入凯罗尔的口鼻,她脑里一片混乱,在水中扑腾着,她隐隐看见曼菲士向她游来,她向他伸出了手,然而一股急流涌来,把她卷入了深处的漩涡……

尼罗河里只回荡着曼菲士的呼声:“凯罗尔——”

尼罗河悠悠北流,多少千古的秘密,湮没在长河深处,使世世代代的人们苦思不得、苦寻不获。尼罗河,对于凡尘来说,有时是希望,有时是噩梦……

“凯罗尔!”在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中,凯罗尔缓缓睁开眼睛,还没看清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就听到有人惊喜地说:“凯罗尔,你没事了吧,我好担心呢!”

赖安的声音!

凯罗尔使劲揉了揉眼睛,没看错,真的是赖安,这里正是自己的家!她一下子坐起身子,扑到赖安怀里,哭道:“哥哥!我以为是梦呢!”

赖安连连安抚她:“没事了!你没事就好了,凯罗尔,大家每天到处在找你!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

凯罗尔被他一问,噎住了,拼命回想发生过什么事,可脑里一片空白,越想就越头痛,她哭着说:“我无法记想,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时我和吉米在尼罗河边,后来吉米去了展览会场,只有我在尼罗河边,后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赖安只有不断地安慰她:“好了,没事了,妈妈和吉米马上就来了。忘了一切不愉快的事吧,你已经回到我们身边了!”

凯罗乐耳边嗡嗡作响,她死死捂住双耳,那是一种什么声音,就在耳际,却又好像很遥远,听不清,挥不去,只幽幽地萦绕在四周,扰得她不安不宁……她与尼罗河的一段迷缘,现在已经化作一段空白。

几乎同时,那块在开罗博物馆展览的咒术板再度碎裂,而人们却还没发现……

纵使各界对于凯罗尔一事众说纷纭,但三个月以来,凯罗尔无恙地度过了一段无忧的日子,并重新活跃在开罗学院里。传闻中法老的诅咒,似乎已经放过利多一家了。

这天,凯罗尔到体育室,亮堂堂的室内突然一暗,凯罗尔吓了一跳,定下神后直咕哝着:“讨厌!谁把灯关了?”

只觉几股冷气直扑过来,同时一种霸气而焦急的声音在凯罗尔耳边炸起:“你在哪里?你逃不掉了,回来!”

“是谁?”凯罗尔惶恐地说,是听错了吗?明明是第一次听到,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稍一细想,便头痛难忍,支撑不住跪在地上。这时,吉米在外头拍着门急叫:“凯罗尔,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破门而入,只见凯罗尔脸色青白,唇色死灰,他连忙扶起瑟瑟发抖的凯罗尔。

“刚才,是谁对我说话?”凯罗尔哆嗦着问他。吉米四下张望,答道:“没有人啊!”

凯罗乐打了个冷颤,震惊极了:“是我听错了吗?真讨厌,我以为我已经完全康复了。这样下去可要神经衰弱的!”

吉米劝道:“没事的,凯罗尔!振作一点!不要把它放在心上!”

凯罗尔回过神来,缓了一口气,笑道:“这么说……对不起,只不过是我的错觉!对了,玛利亚在等我呢!”说罢便笑着跑了。

吉米呆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油然升起一丝不安:凯罗尔变了很多,表面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可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他快步跟了出去,外面洒了一地的阳光,凯罗尔在前头跑着,像一只快乐的金丝鸟,吉米心里一动,抬头向那明朗的蓝天暗自祈求:“真的希望你能早日像以前那样,凯罗尔!”

他追了上去,拉住了凯罗尔,两人一起在灿烂的阳光下奔跑,不时地相视而笑……

在开罗博物馆里,勃朗带着一班学生在观看古物,却遇上了赖安,女生们立即尖叫起来:“凯罗尔的哥哥——好帅!”

赖安微笑着对勃朗说:“我从一个男子手中买了这份古文献!”说着便打开了手持的物件,勃朗教授拿起来细看,惊喜地叫道:“太棒了,赖安先生!真货!是真正的古文献!”

凯罗尔挤过来,一看就高兴地说:“对!这里有王家徽章!果然是真的!”说着便读起来,“炎热的南风吹来,驱走了北风,天空已经……”勃朗教授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凯罗尔会读古埃及文……”

凯罗尔听到勃朗这样说,自己也大吃一惊:“我为什么会懂这些?”

忽然一阵狂风冲开了窗门直刮进来,凯罗尔手上的文献被风卷起,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跌落在一个玻璃柜上面,那块咒术板正是展放在这个玻璃柜里面,大家发现咒术板上又出现了裂缝,正想察看之际,那边传来尖叫声:“啊——地下室里有人被杀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急忙赶去,果然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血泊中,大家都吓呆了,赖安惊道:“他就是那个卖古文献的男子!”

勃朗教授神色越来越严峻,严肃地说:“尸体腹部左侧被切开,除心脏以外的内脏全被取去,又用钩子从鼻孔穿入头颅,钩出了脑髓……这是古埃及木乃伊的做法!”

凯罗尔“啊”地尖叫一声,“不要看,凯罗尔!”赖安一把搂过凯罗尔,捂住她的双眼。

凯罗尔在他怀里抖个不停,低低地对赖安说:“哥哥!虽然我不能清楚地想起来,可是我在死亡之家看过制作木乃伊的过程,那是在做梦吗?”

晚上,在利多家,一家人在厅里喝茶,赖安呷了口茶,说:“凯罗尔,还是回美国吧!否则,你的精神会受不了。”

利多夫人也同意赖安的说法:“妈妈固然关心你的学业,但更关心你的身体,在美国研究考古学也可以嘛。”

凯罗尔激动起来,大声嚷道:“不嘛!神经衰弱不算什么!我要在这里研究考古学,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她移到妈妈身边,撒起娇来,利多夫人却仍然站在赖安那一边,柔声劝道:“听哥哥的话,这是为你好!”

赖安点起一根烟,深吸一口,断然说道:“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埃及太危险了!”说着霍然站起,硬梆梆抛下一句:“即使你反对,下周我也要把你带回美国!”

凯罗尔一气之下,转身跑出了大厅:“讨厌!好不讲理!完全不顾我的想法。我了解大家对我的关心,可是我不想回去!我爱埃及!我爱沙漠!我爱尼罗河!而且还有某种东西更强烈的吸引着我……”随着思绪越来越乱,步子也越来越急,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来到了尼罗河畔,她停下气喘不息,突然从身边的树上传来一声喊叫:“喂!凯罗尔!”

凯罗尔惊讶地抬起头来,一见是吉米,便问道:“吉米!你在那里干什么?”

吉米咧嘴笑道:“我在等你来呀!”

凯罗尔向他做了一个鬼脸:“我才不信呢!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呢?”

吉米乐道:“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凯罗尔也乐了:“喔,我的爱人是猴子吗?”接着三下两下爬上了那棵树,靠着吉米,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吉米脸色一黯,幽幽地说:“真的要回美国吗?那我会很寂寞的……”

尼罗河在夜幕下安恬地流淌,幽蓝的天空缀满了一闪一闪的星星,两人仰望星空,一时无语。良久,凯罗尔伸出双手,抱着吉米的颈项,深吻一下,轻轻地说:“吉米!等我三个月,我一定回埃及来。我会说服哥哥,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吉米心头一热,深深拥过凯罗尔,热烈地回吻她,低声急促地说:“我爱你,凯罗尔!我们两人约定过了,你要当我的新娘的,别忘了喔!”

凯罗尔望着碎光点点的尼罗河,灵机一动,说“我们请尼罗河见证吧!我将来要和吉米在埃及生活!”

吉米喜道:“好!”两人滑下树来,来到尼罗河畔,每人各捧起一泓尼罗河水送到嘴里……

“喝了尼罗河之水,总有一天会再度回到尼罗河身边!”

凯罗尔终于接受了赖安的安排,在今天的参观旅行结束后,就回美国。她默默地收拾好行装,换上一身学生套裙,戴上洋帽,对着镜中的自己粲然一笑,说:“很快,我就会再回来埃及的。”

这次的参观地方是阿布辛贝神殿,他们看着拉美西斯二世所建的巨像,惊叹连连:“好雄伟啊!”“身高二十公尺,光是耳朵就有一公尺长!”“公元前一千三百年前所建造的。”

勃朗教授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解说:“各位真幸运,因为你们都能接触到这活生生的历史……”

凯罗尔停下来翻着手中的行程表,自言自语地说:“接着是亚斯旺湖,然后到小神庙……一个接一个地参观,真令人兴奋,到处都是值得一看的古迹!”当抬起头来,却发现周围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懊恼地说:“又掉队了!”她赶忙加快脚步,想找回大家。

她独自沿着山路上去,忽然一阵山风扑来,她的帽子被吹了起来,旋了几圈后落在了拐角处。凯罗尔正想上前,却猛然发现一团浓浓的阴影移过来,罩住了帽子,她抬起头来,不同得一惊:“是你……爱西丝!”

爱西丝带着她的爱犬阿奴比斯,慢慢地向她走过来,凯罗尔惶恐地步步后退,爱西丝幽冷的目光直直地凝在凯罗尔身上,声音地凄哀动人:“我是来带你走的!你自从离开古代以后,曼菲士就像疯了似的四处找你,吃不下,睡不着……”

“曼……曼菲士!”凯罗尔听得如坠五里迷雾,茫然不知所云:“你在说什么?爱西丝!”

爱西丝泪水涟涟而下,悲咽道:“曼菲士连我这个姐姐的话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忽而脸色一凛,狠狠地说,“把你杀了,然后给曼菲士看看你的尸体,他就会死心。”

凯罗尔悚然一惊:“我……我的尸体!你在说什么?你干什么?”

爱西丝步步逼近,阴阴笑道:“你身后就是万丈绝壁!把你杀了,将尸体带回古代去!”说着一步抢前,狠狠地一推,凯罗尔一声惨叫,坠入崖下的阿斯旺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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