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人们想起来了。
想到还有偶像这个东西。
它被遗落在旧时代,在那之后,娱乐文化又于人类历史上复兴。
突如其来突然现身的新文化令大众为之疯狂。
话说音乐和歌曲、娱乐,有时会反映当下时局,甚至成为反抗体制的急先锋。若查阅真假难辨的就是旧时代资料,会发现上头提到音乐人和文化体现者对各时代的人都带来深远影响。
例如用戏谑对抗小胡子独裁者的小胡子喜剧天王,据说连政府的谍报组织都特别警戒的和平主义者歌手。又如风随逝获得世界性文学奖的吉他好手。
不过,并非他们每个人原先都主打政治诉求、主推政治思想。恐怕只是热爱娱乐、音乐和文化,才想成为它们的体现者。
然而,在诠释、演奏和歌唱或谈论过程中,他们有所察觉,或者说他们有了全新的体悟。
发现这些话、音乐、文字、影像、故事、艺术、娱乐、文化、表现……它们全都蕴藏不为暴力屈服、不向权力低头以及能追寻自由的庞大力量。
不管是爵士、蓝调、摇滚、庞克、矿工采矿器、鲷鱼烧逃亡之歌,它们的源头都隐含某种阴暗元素和激昂怒火。音乐有机会成为人们对抗这些不幸境遇的原动力。
因此,某些时候特定领域的娱乐,艺术甚至遭那些领导者管束。反体制、颓废、离经叛道,被贴上这些标签,连唱歌都遭到严禁。
娱乐及艺术这类文华能变成对抗专制独裁、迫害、歧视的象征。
来到这座防卫都市千叶也是同理。
在战争取代喧嚣的都市里,上战场变成日常光景的时代,忽有歌声响起。
如璀璨星斗般现身,这位超时空灰姑娘女孩暨跨党派偶像钓瓶朝颜的知名度与日俱增,而且是急速蹿升。
一开始被当成二线表演者,一时性的潮流物和怪兽看待,却在数次快闪演唱会加持下,出现部分喜好独特的男子开始基于狂热支持。
最初顶多只有在首次演唱会偶然邂逅的几名男子提起她,而且他们并没有大肆称赞,也没有到非常赞赏的地步,甚至多数人把她评为一文不值。
不过,他们无法无视钓瓶朝颜这号人物。
甜美嗓音直击耳膜。有点五音不全、撼动脑干,侵蚀语言中枢的破坏性歌词,还有让人们从视网膜到心坎全都染成粉红色的超可爱外表、以及勇于面对嘲笑的艳丽笑容。
除此之外,她有时会在舞台上找回自我,脸瞬间染红,漏跳或漏唱一拍,但还是坚强地表演到最后。
最重要的是,每登台一次,人们就为那些表演越陷越深。
面对现正活跃的偶像——钓瓶朝颜的魅力,某些观众已经被迷倒忘记语言。
要说他们还记得哪些话,顶多只剩下【值得尊敬】、【除了感激还是感激】、【真素BAN透惹】、【第一名】,整天光顾着连呼这些词,干脆叫他们忘掉一切,回去从小学从头学起,这样可能会好一点。
甚至有人揶揄这帮人,说他们有【朝颜病】。
的确,说它像一种病是满像的没错。或许跟找医生泡草津温泉都治不好的病非常类似,或许神似人类创造的最强疾病【宗教】。
从这个角度切人,他们这些【朝颜病】患者正是虔诚的信徒。
初试水温的人变成回头客,最后成了有影响的推广者,他们俨然是传教士。
他们参照由旧时代文献收录、代表某群同好的影子,替自己命名【朝颜宅】。
只要钓瓶朝颜登台从不缺席,勤于交换情报,进行二次创作,有时贡献时间和劳力,或出些钱合送大型花篮,自动自发设置赠礼放置区,最后连整顿观众的排队队伍都包办。
此外,自古以来人潮聚集的地方注定繁荣。越多人排队的拉面店越能吸引客人。
钓瓶朝颜的名字一传十十传百,这些细小耳语在人群间汇聚、集结,于这块土地上掀起一场风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嗅得先机、想来分一杯羹的人趋之若鹜,最后还出现自称【我是朝颜宅~】的人,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群组,后来却聚集一大堆人,这段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先是一票男生聚集,接着有类似兴趣的同伴就会感兴趣,因而发展成更大的群组。构造世人所说的【朝颜族】。
就这样,冲着钓瓶朝颜来的男生累积一定数量,对她抱持憧憬或嫉妒的女生也会靠过来。里头某些女生还想置身男子群体里,借此提升自身价值,演变成世人所说的【朝颜公主】。
此外,公主的存在让男生间出现阶级制度,好比骑士或平民,不然就是奴隶,结果导致朝颜族内部出现阶级斗争,四处可见公主们互相争夺王位。搞权谋引发内乱,简直就是一个国家的缩影。
经历这些,该集团还梦想建立【朝颜王国】。
弄到最后,朝颜王国的国民们开始手持发光棒,将它当成驱魔圣剑挥舞。
……讲这些圣剑发给大家,那是我的工作。
随着小朝的偶像技能越点越高,我们推的造势手段也跟着升级,刚开始顶多发发传单,如今则是五颜六色地荧光棒,加上写有小朝名字的电子发光棒,甚至还出日式短褂和棒球球衣,到处免费发放形同钓瓶朝颜啦啦啦队在穿用的周边商品。连周边都能自行生产就是生产科的强大之处……
就这样,聚集而来的学生几乎都拿到发放物,今天超越政治的偶像钓瓶朝颜也要登台演出。
重低音贝斯声奏起,与之呼应,拍手声跟着变大,欢呼声响起,舞台前方出现七彩缤纷的光海。
好比没日没夜站着嗨、狂欢夜未眠的Show Time。不过,钓瓶朝颜来了,听起来就像在【呀——!呀——!呀——!】观众们不停呼喊小朝的名字。
接着阵阵烟云窜起,金色彩带【砰】地迸射出去,雷射光划破黑暗舞动,小朝从舞台中央跳出。
【各位——!谢谢你们——!连后面都看得一清二楚哦——!】
感觉已经变成既定的问候语,小朝用那句话回应粉丝的声援,然后横着手比YA。
【那我们来唱新歌吧……大家请听,{绝对生产革命Pascucci Burner}。】
配合小朝的选曲,以及小提琴为主体的弦乐器们奏得既狂野又哀伤,谱出前奏。
每当特别加重强调的发弦声响起,虽然还是不够好看,但小朝仍会挥动纤细的手脚,跳起可爱的舞蹈。
远眺这一切,我扳手指数起来客数,相较于初期,增加的人数亦不可同日而语。
证据就是,配合歌曲喊出的口号非常厚实,不单只有人数增加,观众彼此间的配合度高——该说他们团结一心。
不仅是因为小朝受欢迎,若没有粉丝们的自动自发,不可能来到这种境界。
而功劳最大的人目前就在观众席第一排。
【来!预备——!】
那浑浊的声音响彻全场,漆原学长点出喊口号的时机。
因为有他率先整顿朝颜宅的交流圈,才有这番光景。话说你不是要当制作人要威风吗?什么时候变成粉丝代表了?
不过,当粉丝的漆原学长实在有才。
他有去找旧时代的资料做各类调查吧,神不知鬼不觉间自行编写称作【加油口号本】的本子,里头记载舞步教学、拍手跟喊口号的时机,自行编辑、印刷、发放,如今随他一声下令,现场便响起整齐的【HAI——HAI——HAIHAIHAI!】不然就是【HU——HU——HUWAHUWAHUWA】.
哎呀,漆原学长真是厉害……从今天开始叫他追星原学长好了。
如上所述,正感到佩服,眼前那片整齐划一的景象出现些许落差。
正要唱到歌曲高潮处,在荧光棒跟电子荧光笔间,有样东西发出更强的光芒。
我定睛凝视那阵亮光,发现它好像用来疏导交通的红色指挥棒,疑似动过手脚,光比一般指挥棒强上许多。
随着那盏红灯挥动,一道怪声响起。
【耶咿tiger!】
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Tiger Fire Cyber Fiber Diver恰——恰——】
后面又接了其他怪声,照押韵看来似乎蕴含某种内涵,但我猜他纯粹只是想喊那些。
我仔细注视这谜样声响的出处,发现一个发色特异的集团。
分别是抓高一头金发又穿鼻环的褐肤男子、有雷鬼头的手笔刺青男,还有戴墨镜穿条纹背心的银发平头男……是战斗科的怪名三人组,明亮又嘈杂的地方大多可看到这些人,那似乎是派对动物的习性。
玲王、和汁和火星这几个怪名男卯足全力不管三七二十一奔放超嗨地【喂咿喂咿】叫,周遭其他人都用困扰的眼神看他们,但他们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不仅如此,还自顾自地从高出跳扶、冲撞玩爽爽。
结果,在【绝对生产革命Pascucci Burner】唱完之前,他们仍持续作乱。不过,那些怪叫声突然间停摆。
我晃眼一瞥,发现漆原学长正朝三人靠近。
换曲时有一小段无声空挡,我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
【我说玲王——不是说禁止喊tiger吗?还有和汁的花式口号,这样营运上会NG啊。火星也一样,改造荧光棒会被请出场。】
漆原学长用比平常冷静数倍的语气发话。冷静过头甚至令人怀疑他不是学长。怪了,者不是漆原学长,其实他是追星原学长吧?虽然如此怀疑,但听到那个叫玲王还什么的人发出嘲笑声,他果然是漆原学长。
【啊?喂——喂——哭哭君,话不是这样说的呗——大家一起嗨才叫演唱会啊?哎呀,为了找乐子才把气氛炒高嘛?】
【就是。喊那种没劲的口号还以为要放慢歌呢。喊花式比较嗨啊?有意见先整合口号再说啦。了没?】
【自治厨就是这么啰嗦~】
和汁跟火星说得不屑。紧接着,追星原学长前阵子那套哈巴狗待客术仿佛是场幻觉,他毅然决然地开口。
【咦,什么?自以为是老鸟?要是真老鸟,口号不整齐表示有新人加入,该感到高兴吧?你们这样只是来闹场啊?】
然后他们双方开始互瞪。好像吵得难分难舍……是说竟然为那么专门的点跟人起争执,这个人果然太入戏了?他不是一介粉丝吗?不,不是【一介】,而是专业粉丝……
专业粉丝漆原学长像年咒文般连呼【营运】、【官方】这些字眼,将怪名集团慢慢逼到会场外。
学长后方跟了数名学生……应该是战斗科以外的人,那些人如部下般跟着他开始围剿他们。
就好比古代士兵在围方阵。
宛如得千军万马相助,漆原学长继续施压,对他们步步紧逼后,对方似乎发现自己寡不敌众,也有可能是对无声的压力屈服,这些棘手人物边碎碎念边离开会场。
看见这一幕,我暗自窃笑。
今晚对防卫都市千叶来说似乎成为历史性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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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演唱会也在盛况空前中迎来高潮。
舞台上的小朝擦拭额际汗水,【呼——】地吐了一口气,再朝观众开口。
【……接下来是最后一首曲子。】
【咦~!】
现场响起语气有些平板的回应,这串互动至今为止已经在演唱会上演数次,表演者跟观众早已心照不宣。
然后小朝拿起舞台上的饮料饮用,给大家一个笑容,接着,观众席那立刻传出【水好喝吗!?】对此小朝笑着让嘴远离麦克风,回说【水很好喝】,俨然变成一套成句。称它是既定形式也不为过。
【在那之前,让我先跟各位说一声。大家知道接下来要举办决定都市首席的选举吗?我想参加。到时一定是场硬仗。支持我的人可能会感到厌恶,可是,我不想放弃。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小朝用指尖做出轻轻擦拭眼睛的动作,观众席那爆出【加油——!】、【不要哭——!】之类的激励字眼。
似乎就等这一刻,小朝更是大口吸气。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难过的声音大喊。
【不过……你们讨厌我没关系,但是请大家别讨厌千叶!】
这句做作台词让观众们含泪回应。
【我不会讨厌你的。】
【最喜欢你了。】
【加油!】
【我支持你。】
【朝颜!】
虽然讲的话不尽相同,但清一色对小朝示好,给予肯定。
小朝说的话并非有料,但观众还是接受了。里头可能隐含含某种宗教陶醉感。
换句话说,这就类似远古时期的政治,巫女和萨满这类宗教领导人同时也是村庄或国家的政治领导者,前述现象即是将之重新体现。
政策、公约、政治支票这些都摆一边。总之先将钓瓶朝颜打造成具有魅力的领袖。
一旦钓瓶朝颜的知名度和人气指数上升,住在这座都市里的学生都会更加重视都市代表人选举,意即他们知道自己更有望自主选择都市首席。这样一来,粉丝们肯定会直接变成候补人钓瓶朝颜的支持者。
这就是【当偶像另有目的】作战计划的梗概。
——但这还不是全貌。
【……谢谢,我要带着对大家的感激高唱,来,我们开始吧!【Fight Fight 千叶!】】
将小朝微微泛泪的精湛演出抛在脑后,我的目光从舞台上挪开改朝会场外看去。
然后迫不及待地等着,等这几场演唱会上一直期盼的某群人到来。
最后终于听见沉到贴地的重低音,数量之多不知一二十人,不是爵士乐鼓也不是贝斯,更不是在打节拍、播音乐,他们越靠越近,可以发出震耳欲聋的排气声和喇叭声,是我多心了吗,好像还飘出消音器烧焦的味道。
紧接着,会场入口就被人粗爆地弄破。一些车子和机车自该处窜入,车灯将数十道人影照的亮晃晃。
带头者是夏目学姐的副官——黑辣妹学姐,后方跟着刚才那帮怪名男及其他面带怒色的男子。八成是名叫玲王还什么的人去叫人过来。
黑辣妹学姐先用眼妆很浓的眼瞪观众一眼,然后就想摩西分海,在人海间清出一条走道。接着大刺刺朝舞台前进。
总算来了……看到以黑辣妹学姐为首的战斗科成员闯进会场,我跑到舞台后方。
【霞、霞同学……怎么办……】
刚才八成正在舞台后方为下一首曲子做准备,只见莲华慌乱不已。
【麻烦你保持麦克风畅通,维持电力供应。】
【咦、咦咦咦?】
留下一句话,不等困惑的莲华回应,我直接绕到舞台侧边。然后叫站在舞台上的小朝。
【小朝。】
她转头看我,我比个动作要她拿起麦克风。接着小朝就摆出冷静至极的表情,像在说【我明白】,点了点头。
【喂?钓瓶小姐?这样叫是吗?不好意思哦,可以拜托你住手吗?让人很不爽诶?】
只见黑辣妹学姐烦躁地盘手,还瞪视小朝。但小朝扯出一抹笑容,并耸耸肩。
【为什么非得听你的话住手不可?你们刻意跑过来才讨人厌呢。】
【就是说啊。你们跑来着做什么。碍事!回去!退下!】
小朝语带嘲讽,漆原学长立刻搭顺风车,嘴里说着,他还介入两人之间,像要守护舞台上的小朝,要挡住黑辣妹学姐的去路。接着,黑辣妹学姐微微皱眉,然后朝漆原学长瞥去。
【哦——……呐。】
【好!】
黑辣妹学姐只道出一句话,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在后面待命、疑似叫玲王的家伙则点点头,慢慢走到漆原学长身边。
【我说哭哭君……太嚣张可是会吃瘪的!】
话还没说完,他接着大吼一声,给漆原学长一拳,这阵冲击让漆原学长下跪。过程中伴随呕吐,看见这一幕,继玲王之后,雷鬼投跟银发平头男随着哈哈大笑。之后大步一跨,直接赏他飞踢。
【看招!】
【漆原!】
雷鬼头的吼叫,小朝悲痛的叫喊声同时响起,当余音消逝,现场只听得漆原学长痛苦的呻吟声。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说完,漆原学长起身,缓缓来到小朝身边,小朝一脸悲痛,漆原学长的额头裂出一个大伤口。
看他那样,在远方心惊胆颤观望的观众发出凄厉悲鸣,吵闹声如海浪般扩散开来。这些叫声听在战斗科成员耳里,可能跟音乐一样,卑鄙又快乐的笑声与之共奏。
【唉……笨蛋,做得过火了。】
黑辣妹学姐轻轻顶了黑鬼头一下,就像在说【换人上】,她抬起下巴朝银发平头男示意。接着,银发平头男拿起手边的折叠椅,朝舞台的骨架丢去。紧接在后,金发男抓起帷幕将之撕烂。
不发动【世界】是他们仅存的一点良心。不,用不着发动,他们就能镇压我方。战斗科以外的人根本不算什么。
扩音喇叭被弄得东倒西歪,照明灯碎掉,观众四处逃窜。小朝则握住麦克风朝那些观众说话。
【各位太危险了快走!别靠近战斗科成员!生产科伙伴,带大家到安全的地方!】
当她疾呼要大家避难,接获指示的生产科成员则开始疏散观众。接着,小朝便瞪视黑辣妹学姐等人。
【你们别太过分!做这种事,以为大家会原谅你们吗!?】
不过,黑辣妹学姐只是扒了扒接近的银色的头发、嘴里吐出慵懒的叹息。看来她不打算辩解,不仅如此,好进一步煽动金发男、雷鬼头跟平头男,她的手轻轻一挥,手指指向小朝。
三人将脖子跟肩膀弄得喀叽响。缓缓登上舞台,被几名身强力壮的男子团团包围,就连小朝都不免咬牙。虽然她身旁有漆原学长,但这画面看起来依旧令人绝望。
而且玲王还爱现地学拳击手挥拳,对此,观众们又是惨叫、又是非难、又是怒吼,各式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即便如此,小朝仍无所畏惧地握住麦克风。
【这就是……战斗科的做法吧!你们一直以来都这么做!行使暴力,掌握权力,一直打压我们!今后也要用那一套?……我不会认输的!不会放弃!】
扩音器被人弄倒,出来的声音有时会引发回音现象,甚至混入杂音。但小朝还是毅然决然,不顾一切地直言。
对此,观众们也跟着回应【没错】。他们的声音并不大,还颤抖着。不过,这些零散的轻语或嗫嚅逐渐凝聚,变成一道很大的声音。旁边的人吼叫,自己也跟着叫。有人出声嘶吼,大家跟着吼。
眼看人们异口同声叫得那么大声,黑辣妹学姐不爽地咂舌,八成想吓吓对方,她再次举手,随行战斗科成员也朝观众怒吼大骂。
生产科跟其他科室以及战斗科成员纷纷加入战场,引发一场大混战。为了收拾残局,小朝拉开大嗓门。
【我要当首席!我会改变这座都市!所以……
最后那句话说到一半,没能传达给大家。
【吵死了!少在那鬼扯!】
取而代之,一季咆哮声透过扩音器爆出。对这座都市的居民来说,那声音让他们再熟悉不过。是前任都市首席——夏目惠在说话。
人们纷纷转头寻找吼声的主人。接着,他们立刻有所斩获。
就在观众席后方,被战斗科成员弄破的入口,背对数量车头灯迸出的亮光。夏目惠就站在那。
手上拿着大口径麦格农自动手枪。这是她的输出武装吧。对她的纤纤玉指来说太过巨大,而且外形太过粗犷。仿佛直接用铁块削成的厚重感、重视机能性的外观似乎将破坏力摆在第一位,跟身材纤细又柔美的她匹配起来不搭格调。或许就是这份不协调引出危险的魅力。
那模样宛如武力的象征,任谁看了都不禁屏息,抓准这一闪而逝的空挡,夏目学姐手里的枪迸发淡色孁光。
那是命气之光。【世界】之辉。具有破坏力的极光,论暴力,这份美丽才是暴力吧。因为距离够近,她的【世界】于眼前重现。大家都看痴了,连她用手指扣动扳机的瞬间都不放过。
【大家快逃!】
小朝率先惊觉并恢复神志,她放声大叫却被整耳欲聋的枪声盖过。在黑暗中闪耀的枪闪不仅没有消失,还变成光箭,将枪口前方的物体打烂。只剩小朝所在的区块勉强保住,其他部分都跟地面一起炸空,变成光秃一片。
待在狂乱的光之激流收势。一切都归于寂静,任谁都无法开口。仅对眼前破坏殆尽的痕迹哑然无声。要说还剩哪些声音,就是被轰飞一大半,炸得一干二尽的舞台逐渐崩落、发出一些声响。
欢呼、怒吼、骂声、嘲笑、唱和——就连歌声都因一记枪声陷入沉寂,夏目惠的力量,扮演战斗科暴力装置的力量支配全场。
夏目学姐开始迈步,如入无人之境。甚至不需要分开人群,光只是走过就令人畏惧。
她要去崩塌的舞台上,也就是小朝的所在之处。
小朝灰头土脸,舞台装各处也磨得破破烂烂,似乎太过震惊,人跪在地上。夏目学姐则用冷然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说过了吧,你没有那个能耐,朝颜。】
犹如某个片段再次重演,她眼里杀气腾腾。低沉的声音锋利无比,将小朝的实力、这个世界的真实面毫不犹豫地点破。
【……懂了吧?所谓的暴力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又能保护谁?】
【我懂。那就是所谓的暴力吧……那你又伤了谁?】
不过,有别于以往,小朝细瘦的肩膀不再颤抖、强有力的声音不再彷徨,她用坚定无比的眼神在、笔直回望学姐。
双方对问对答,无所畏惧,互不相让。不过,先别开眼的是夏目学姐。
【下次可没这么简单……你好好想想。】
道出这句简短的话,夏目学姐扬长而去。她对黑辣妹学姐说【我们走】,其他战斗科成员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
舞台上的小朝一身褴褛地留在现场。观众看了也因为那光景过于凄惨,连点声音都吭不出来,他们咬紧牙关,沉默不语。这阵沉默透着对战斗科的恐惧,以及对小朝的同情。
然而钓瓶朝颜迅速起身,握住麦克风。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是,这种是不可原谅!我不会放弃的!不管被人讲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认输!加油!】
擦掉粘在脸上的泥巴,她展露笑容,掩饰沾满沙土的泪痕,她笑给大家看。就算变得灰头土脸,就算受暴力胁迫,朝颜依然露出招牌笑容。
面对那抹微笑,无语的观众再次以欢呼回应,这一幕就发生在不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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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观众们平安返家替崩毁的舞台做好善后处理,我们先回生产科办公室一趟,顺带一提,漆原学长没有帮忙处理,直接去医院报到。目前正在缝额头上的伤口吧。
【那么,莲华,不好意思,这个……】
尽到本分的主角脱下那身衣物,将它交给幕后人员。变成灰姑娘的小朝下了舞台后,被迫换上排练用的运动服,但眼下肌肤和头发都脏到像是刚从山上下来,闪亮亮额头也变成粘脏额。
目送完前往淋浴间的娇小背影,莲华摊开刚才
接下的舞台服,嘴里发出叹息。
【这套衣服该怎么办?】
原本华丽闪亮的礼服如今变得惨不忍睹,处处破损脱线,看起来脏兮兮。
【破成这样还是去丢掉吧。或者拿去拍卖也行。】
【不、不行啦!】
当我开起高段玩笑,莲华赶紧将那套衣服藏在背后。不,等等,那么认真干么?那肯定是在说笑啊。这孩子把我当成什么了……
【那只能扔了。下次登台会比照今日的流程,但要换件衣服。】
【啊……嗯。】
莲华轻轻点头,一秒后继续接话。
【演唱会不是只唱到今天为止吧?】
今天在场的人自然都有这层疑虑吧。假如换个时代,战斗科作乱会变成一件大事,甚至惊动警方。稍有闪失可能会出现伤者,或者造成更严重的伤亡。今天的伤患……似乎没半个?没什么印象……
【虽然小朝说她没放弃,说她不会认输,但我当时真的好怕,让顾客留下可怕的回忆也叫人悲伤……】
总之,我从莲华手中接过决定作废的舞台装。
【关于替换用的服装,之后再从服装间挑一套。】
【嗯,交给我吧!】
莲华用力握拳,还来不及制止,她就啪嗒啪嗒地跑出房间。都说之后再挑就好了,她真有干劲。我带着苦笑前往废弃物回收处。
但莲华太有干劲。当我回来,过度投入的她已经穿上偶像服饰,这衣服专为娇小的钓瓶朝颜打造。现在丰满的肉体硬塞让它变成紧身衣。
【啊,如何?这样可爱吗?】
在办公桌排得尽然有序的灰色办公室里,超蓬松的迷你蓬裙正可爱舞动,还附上非常有感的右手横比YA。左手则拿着麦克风。
【咦、啊、嗯,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我有点困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这就是世人说的【超无言】。
可爱是一定要的,照理说是这样。但【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鬼】的理性想法阻碍感性,觉得她可爱的视觉情报无法直接传过来。作画好棒但人物与背景非常不搭调。日常与非日常出现冲突。
【真的吗?很可爱?世界第一?】
【不,不到世界第一吧。】
我不小心认真了,我家妹妹才是世界第一可爱。这是如假包换的世界真理。
【是吗——好可惜,那是不是这件比较好?】
可爱度世界第二【暂定】的扮装偶像秀第二套候补装,之后又补上第三套、第四套。啊,我知道这个,就是陪女孩子购物,若是认真配合,就算花上一辈子也无法终结。
【我觉得每件都很好看。】
我道出从书上看来的模范解答。
【说每件都好看让人头疼!人家希望你认真选——……】
不分男女,听到【每样都好】一样头疼吧……鼓起腮帮子的莲华拿了好几件衣服,在镜子前试比外加转圈圈,每次我都【哇——】啊【哇——】的,一面拍手。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天外飞来一道声音让我转头张望,之间刚洗完头的小朝抓住门把,整个人哑口无言,也就是世人所说的【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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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来看生产科销售拓展部门的办公室,里头气氛有些慵懒。莲华似乎对刚才那场胡闹做过反省,她很快就换回制服。现在变得很安分,有人比她更安分,就是我们的主管。
本科科科长穿着休闲便服,拿毛巾拍沾刚洗完的长发,偶尔【嗯!】地伸伸懒腰,说的客气点就是很放松,超像在自己家里。搞不好有人看了会觉得很脱力、很废也说不定。
【那个,小朝……下次的演唱会……是不是……不办了?】
莲华一脸担忧,慎重地挑选用词。
【为什么?要办啊,你再说什么傻话?】
反之小朝二话不说作出回应,感觉很像在酸人,最后那句甚至有点失利。不过,小朝说起话来有点冒犯才像平常的她,莲华反倒觉得心安。
【太好了……可是,小朝你不用勉强自己……
】
【没什么,我想他们也差不多该来了。】
对于话里尽是体恤的莲华,小朝淡淡地回应。那明亮神情跟演唱会尾声生的表现天差地别,莲华有些不解。
【咦,可是……小朝当时在哭……】
她的反应让小朝觉得好笑,【呵呵】地笑完之后,小朝半开玩笑地开口。
【太好了,莲华也被骗到,看来我蛮适合当女演员……颤抖的小猫,这样有到位吗?】
她一面补充,一面瞥向我。小朝果然懂得其中奥妙,真有你的。我耸耸肩表示【甘拜下风】,占上风的小朝一脸得意。
看完我俩的互动,莲华纳闷地歪头。
【在说什么?】
【……想赢过他们,就得让他们迫害一次。新奇、正确的事物总是免不了受迫害——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也太吓人……】
【福音书里有类似的语句。好像是{马太福音}的{约翰福音},不太记得。】
小朝很反感,加上一脸问号的莲华。我朝她们两诉说曾经从某人那听来的话。
【总之,那个叫马太或约翰的家伙说过,是非分明的人、行得正的人总是会受到迫害……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错误的。】
【听那个人在乱讲……】
话一说完,小朝更是无法谅解。我不禁面露苦笑。
【也是啦……都是他在自说自话……{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社会。}……不过,说那种话的人最后取得天下。这种例子似乎也不少。】
看看史上规模最大的宗教成立,成长之过程,或是某国的政治体制,回顾历史,这类例子不胜枚举。刻意扭曲那些史实,演些戏码让人以为他受到迫害,这样才能获得最广大群众的支持。那正是这次立案的偶像作战加护的本质。受到迫害的小朝惹人怜悯,招人同情,让人更恨犯下折中恶行的战斗科,要有悲剧英雄和邪恶组织,人们才会团结起来。
有【匿名】这个最强大的铠甲加身,那帮人仗着人多势众聚集,手握擅自写上【正义】二字的棍棒,待在安全网里接连痛殴坏人,这是最后的盛事,不管到哪个时代都不会退烧的一大人类社会运动。将这场都市代表人选举打造成那样娱乐活动正是我的目的。小朝对它的理解相当到位,做了完美的演出。哎呀,真是顶尖演员。
我用赞赏的目光看小朝,小朝则点头回应。
【说得对。并不是要大家不分青红皂白同情我,但多亏这招,针对投票权人进行形象塑造的成绩算是领先一步,要让它继续发酵,再来对各科干部趁胜追击万无一失。】
而这位红牌演员更是勤于打基础,好走上康庄大道。既然这样,我这个幕后人员的职责也跟着定案。
【小朝的行动可能都遭到监控,今后的交涉工作还是派给莲华吧。我们反倒该拿小朝当诱饵才行。】
【你这种讲法真难听……不过,这样确实比较妥当,莲华你在工科跟商科那边都有朋友吧?可以再麻烦你拉拢他们吗?这段期间,我们会高调行动。】
【嗯,我知道了!……不过,其实不算其他科室,这些其实都是以前在战斗科交的朋友,他们常常会来我家喝茶,我再跟他们谈谈看!】
【那么,就从这下手……再来是准备伴手礼吧。】
嗯,不愧是黑子的霞。不会出现在台面上,连交涉工作都让给他人处理。不过,这恐怕是最理想的形式。我歪头思考是否还有其他疑虑待解,这是皱着眉若有所思的小朝映入眼帘。
【怎么了?】
我一出声,小朝就放下搁在嘴边的手。
【啊,没有,在想点事……想说夏目为什么把你两调走,如果派不上用场,割舍就好哦了……就像漆原那样。】
这句呢喃让我跟莲华面面相窥。这么说来,听说漆原学长以前待过战斗科。跟我待的时间没有重叠,表示是前代首席在任期间转调生产科的吧。照她的话听来,漆原学长是真的被解雇。跟我一样,在战斗科贡献太低才遭到处置吧,但解雇跟调派的待遇有差。夏目学姐可能另有用意。
【……这个嘛,下次再问问看。】
【也、也好……你说问,要问谁?】
小朝对我的轻喃发射性应声,但她又差异地追问。正要讲出答案,啪嗒啪嗒啪嗒,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碰巧响起。
正所谓说曹操到曹操到吗?个不得了了,额头上卷绷带的漆原学长哭丧着脸冲进来。
【莲华,有止痛药吗?这个不得了,超痛的。我要跟运营单位报告,以后禁止他们入场——
【你就是营运人员吧。】
被小朝猛弹额头一下,追星原学长疼痛难当,看见这一幕,小朝叹了一口气。就像在说【真拿你没办法】。不过,她的嘴角上扬,这声叹息一方面是对漆原学长新得到的男子汉勋章表达谢意与称赞吧。
【莲华,给他止痛药。还有,能拜托你像想平常那样泡茶吗?我们吃点东西一面讨论吧。霞也过去帮忙。】
小朝开心地笑说,莲华亦精神抖擞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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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伸个懒腰的莲华从茶水间玻璃柜取出药品,将它们排在桌上。
【我看看,要这个、这个跟这个……】
看样子莲华索性将能止痛的药品统统拿出来,将它们一字排开。我一时兴起查了药理。看样子莲华妹妹索性将疑似止痛的东西都拿出来,不分市售药跟医师处方药,连止痛药跟镇静剂的差异都没概念。其中还包含我小时候吃的药。药品的包装款式跟名称还是老样子。
跟我刚才冷冻睡眠苏醒时一样,当时常受这些药照顾。此外,今后肯定也会继续受他们关照,还是在不久之后。
【我也可以拿一些吗?】
【啊,好的。请用——】
跟莲华知会后,她大概忙着挑药吧,答得很敷衍,完全没有看这边,反正都经过许可了,应该没关系。我随便挑几样眼熟的锭装药品,将它们塞进口袋。
是说莲华打算要让学长吃多少药啊……要是吃这么多,漆原学长就惨了!笨蛋可是没药医的!因为那个人笨到会将这些脑残药全吃了!为了避免浪费药材,为了不让漆原学长白死,我要多干些药……话说这些药,真的能缓解症状吗?
【漆原学长受的完全是外伤,这个像头痛药的东西也有效?】
【有啊!但详细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莲华【哼哼】一声,自信满满挺起胸应答。这回答真叫人不安……正感到惶恐,鼓起脸颊的莲华就抬起两根手指互戳。
【因、因为……我不是专供药品的……生产科只负责制造,开发新药好像是管理局那边的人负责……】
【原来如此。好吧,也对。要是有人制造一堆危险物品拿去市面上流通就糟了。】
【……啊——嗯,那个,造酒的我们说这个好矛盾。】
【木更津天然食品都是自然发酵的。】
【这原本就是诡辩……】
看来她疑似驳斥木更津天然食品,莲华沮丧地垂下肩膀,朝流理台一站。大概要泡最近在本科很流行的那种茶吧。每次好像都会换用别种香草或者换新搭法,味道都不一样,感觉很有趣。我朝琉璃台望去,好奇她今天会泡什么茶。
下一秒,莲华嘶噜一声拆下领口处的领口结,开始由下往上解衬衫纽扣。咦,这孩子是吃错什么药了?在困惑中,我别开目光,只听【呵呵】一声,有点调皮的笑声响起。
【……你想看也可以哦。】
【不,那样不行吧……】
嘴上这么说,我还是微眯着眼,撇头斜视。
颈跟下,胸口处衣物凌乱地敞开。光滑的肌肤在茶水间淡色橘光下泛起一层光泽,锁骨凹陷处在上头形成阴影,双峰事业线勾勒出丰满又柔美的曲线。这些差点让我看到入迷,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夹在乳构间、用细链挂住、自砛部垂下的喷雾装置。里头装满液体,其中有命气水晶浮动。
【……那是输出武装?】
【对,之前霞同学问过我的{世界}是什么吧?我想既然有这个机会,就让你看看。】
莲华【哼哼】一声,自傲地挺胸,说这是特别优待,让我不免心想【原来是这样——……】。但除了战斗,其他时候很少有机会见识其他的【世界】。所以我很感兴趣。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
【好,好生瞧仔细了。】
我们互开玩笑,还笑了出来……话说莲华,她可知【好生仔细瞧】是什么意思?
她拿起喷雾器,朝空中按压喷挤球。接着就出现闪闪发亮的雾帘。莲华本人则穿过那片雾,让它们粘在身上,光珠落在丰厚的长发和白晢柔软的肌肤上,一阵甜甜的香气朝四周飘散。
然后她对着刚才自后方拉出的香草植栽逐一柔声说话。
【希望你们倾听我的愿望。要变得更爽口,变得更甜……或是加点酸味也行,要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喔?】
她蹲下将嘴凑近盛开的花,开始对它们耳语。好像在说情话。
之前莲华说过,她的】【世界】能透过声音让对方喜欢上她。假如小朝的能力是【对话】,那么莲华的能力就是【精神喊话】。
【好了!】
【呼-】的一声突出满足的叹息,莲华站了起来。
【这样就好了?】
【嗯,这样就行了。啊,那个……看情况而定,之后可能还要进行品种改良,或是让它干燥……不过,今天已经有做过前置作业的香草了,就在这!】
她自己喊出【锵锵】,从冰箱拿出各种装在保鲜盒里的香草。看完这一套手法,我啪啪啪地拍手……拍得又慢间隔又长。
【哇,好厉害……若你一开始就拿出这些就更厉害……】
【这些市面上没有贩售,每次用掉都要自行补充。所以我会趁泡茶的时候顺便做。】
莲华边说边替锅子开火,开始煮香草和种子。今天似乎还要变换泡茶的方式。最后伴随蒸汽,清爽的香气开始扩散。她用较大的汤匙捞起上层的清澈汤水,将它送到嘴边,喝下一口并舔舔嘴。【嗯】的一声,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将那只汤匙直接递给我。
【来,霞同学也尝尝看。】
【啊,不,我怕烫……】
我边说边远离一步,这样有点怪吧。用不着拿同一根汤匙啊。是说着在品茶吗?正在犹豫不决,莲华却开始呼——呼——地吹气。要把它吹凉。
【请用!】
接着,她迅速拉近月末两步的距离,笑眯眯地递出汤匙。对方都做到这种地步,我难以拒绝。衣服仍未拉起的酥胸也让我不知把眼睛放到哪儿才好。
【我有加油多用点劲,若是你喜欢,我会很开心……】
毕竟她像在掩饰心中那份羞涩,用手搔搔有些泛红的脸,还露出腼腆的微笑,眼睛对上就转不开了。所以我闭上眼睛含住汤匙。
【嗯,这个嘛,还不错喝。】
【太好了!】
我一说完,莲华就【呼——】地吐了一大口气,似乎放心不少。
老实说,喝起来没什么味道,不过,一股想起在口中扩散,直冲鼻腔,会觉得身体好放松,感觉很舒服。
若是能在开会时品尝这种茶,会议应该能进展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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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做点讨论兼品茶后,我离开生产科办公室。
平常总会被含泪仰望、嘴里说【……你要回去了吗?】的漆原学长拉住,然后被迫加班,但那个哭哭君目前好歹是名伤患。再加上跟战斗科起冲突,大家都累。所以很意外地,我们早早获得自由。
如此一来,接下来就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还是快点把自己出的课题做个了结吧。毕竟刚才都跟小朝说我会去问了。
我快步走在夜晚的街头上,干干的风感觉有些冰冷。我把制服外套重新穿好,重拾心绪,悄悄走进巷弄,像这种时候,这套看起来像表服的制服就很好用。假如要避开人群、掩人耳目、潜进小巷……或是要在都市次席居住的低层高级住宅旁藏身。这时就派上用场。
就这样,我像害虫般鬼鬼祟祟蠢动,靠在公寓的墙壁上,竖起耳朵偷听。我们刚才有针对今后的对策进行讨论。话说【对方】应该会谈论吧。若是扑空,大不了明天再来。
总而言之,要尽量针对战斗科的动向——不,说得更精确点,要对夏目惠的企图搜集相关情报才行。所以我才过来这里。本人的兴趣还真下流。尽然要对女孩子的房间进行窃听。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我的【世界】就属于这类型。
可以听取声音,功能就是这么简单,没有其他用途。
因此,不管是什么样的声音,这个耳朵都能听见。就算隔着墙,就算距离很远都无所谓。若是我有那个意思,肯定能听见世上所有的声音吧。
因为能重现那样的【世界】。无视常理,打破既定概念,进犯物理法则。【世界】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更贴近墙壁,开始处理我的例行公事。话虽如此,小朝展现跟植物对话的【世界】时,手拿输出武装,让名气流入颈部的QUALIDEA CODE,我不用做那些,本人不需要输出武装。这个【世界】随时处于重现状态。因此顺序要整个倒过来。感觉就像关掉持续运转的引擎。
拿汽车举例,就是不踩加速器,换踩刹车。以上这些在一般战斗时也会使用。不过,今天要进行更先进的工程。拉起手刹车,排挡打N汽油放干。为了加强这种现象,我会吃下一颗放在口袋里的头痛药。这就是我的例行公事。在全身上下流动的命气会阶段降低。
如此一来,可挣脱身上的枷锁。只需控制命气。将口中打转的药剂吞下,我深呼吸,在慢慢吐息。想象药在胃里溶出,身上的紧绷逐渐解除。然后,身体开始产生战栗感。
血流声、心跳、风声、树叶声、脚步声、自来水管的声音、喧哗声、日常生活创造的声音、哼歌声、水声、敲键盘的声、敲门声、衣物摩擦声、电梯声、机车声、门发出的声、咳嗽声、人声、聊天声、笑声。
我汲取来自四面八方的所有声音。
砰砰咕噜咻咻轰隆轰隆沙沙唰唰咚咚咚窸窸窣窣叮咚扑通扑通喀哒喀哒锵锵咻咻隆咻嗡嗡咔擦咔擦,听到的声音五花八门,炒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浓密的空气震动凝聚在一起,朝我紧逼。因为它很庞大,甚至觉得带有色彩。
然后我的头开始抽痛。仿佛被电到的刺痛感,过度咬牙以至于迟了一会弥漫扩散的闷痛持续来袭。
如果只是在一般战斗中使用的回声定位,不会引发这种头痛。
不过,现在不同。我毫无节制地汲取声音,还想将它们全数辨识、理解、掌握。然后只选择必要的情报。必须剔除其他杂音,对我造成极大的负担。
要找例子形容这股声洪,或许类似各式各样的语言数字级数符号、文字色彩,字体组成字列并在眼前乱数呈现。那些文字全都随机出现又消失无踪,不是流过就是浮动。我一直反复看到这些东西,同时又得选出需要的文章,这就是我现在在做的工作。
面对过剩的情报,就算肉体和器官有办法处理,我的情感层难以负荷。精神已经悲鸣,透过侵蚀肉体的方式泣诉。
必须尽快结束,我没办法撑太久。焦急之余,我回想夏目学姐的声音,与众多声音进行比对,最后发现似曾相识的声音。
【夏目大——姐,做到那样够了吗——?】
不悦地拉长尾音的人正是黑辣妹学姐。接在后头的苦笑声也很耳熟。
【……嗯,抱歉。要小黑去做那事。】
肯定没错,是夏目惠。
也对,若夏目学姐要谈今后展望,最起码会找身为副手的黑辣妹学姐。跟他人谈似乎谈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不适合做这些多余的事。为了专注好不容易抓住夏目学姐的声音,我尽力截断主观意识。目前没多余心力顾到那边。
我专心听两人说话。
【抱歉,要是一开始有我出马就好了,但是一跟朝颜说话,就会不自觉变那样……总觉得无法好好表达。】
【夏目大姐大人太好……是说光靠我们也顺利摆平啦?】
夏目学姐露出略带羞愤的笑容,黑辣妹学姐看了也跟着笑了出来。不过,接下来的话似乎透着不满。夏目学姐用委婉的方式应对。
【嗯,我想也是。不过,朝颜很顽固,要是那样多少能让她心生恐惧,我们就轻松多了……
】
【都做到那种程度了,照理说不会再干蠢事了吧?】
【天晓得……那家伙从以前就很好强。】
这声呢喃透着一丝怀念,语气带着近乎憧憬的色彩。黑辣妹学姐似乎也感觉到了,中间出现一段略微屏息的沉默。接着,疑似要掩盖着一切,夏目学姐发出低吟的干咳声。
【……不过,若朝颜打算继续下去,今后我们也要出面摧毁。】
那危险的声音甚至令耳朵到刺痛。不过,黑辣妹学姐不以为是。更像对其他事情耿耿于怀。【唔——嗯】一声,吐出烦恼的叹息。
【这样不是很矛盾吗?是这么说吧?不觉得挺莫名其妙?】
【会吗?对我来说很正常啊……】
似乎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夏目学姐说得支支吾吾,这时响起一道拍手声。
【就是这个。我不懂你所谓的【正常】。夏目大姐,你跟钓瓶感情好?还是交恶?】
【不是感情好不好的问题,该怎么说,我必须做对的事情。因为我是都市次席,战斗科的头头。】
【啊——好,我知道了。所以要痛扁朝颜,是这样吧?也就是说,你满讨厌她?】
【就跟你说不是那样了!意思是我想公平一点,一视同仁。】
【咦——可是你嘴上这么说,却很在意那个秃额啊?这样一点都不公平吧?】
【我、我又没那样……只是觉得朝颜的想法有点危险。想那些还太早。】
【啊——我懂。其他人想忤逆我们战斗科确实会惨爆。再去练十年还差不多。】
【……我觉得这想法也有点危险。】
【啊——我懂……不对,我不懂。抱歉,诶——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说过了吧,我想做对的事情,对大家都公平,我们是在同一座城镇一起生活的伙伴嘛?该怎么说,就好像家人一样。】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害臊,不过,在一声小小的叹息后。语气沉上几分。
【可是,伽耶姐做了不少改变,让好几个人从战斗科转科,不然就是送去后方,或是挖掘有能力的人……所以我们才变强,足以跟东京和神奈川抗衡,但因为这样,我们好像也失去珍贵的东西。】
【唉……啊,不过,夏目大姐也开除不少人吧?】
【才没有,那是调派,他们也是我们的伙伴,都是战斗科的。】
【不,我没有看出哪有不同。】
面对黑辣妹学姐的提问,夏目学姐答得有些不满。话虽如此,黑辣妹学姐还是一样轻松以对。紧接着,夏目学姐沉默一会,像在稍事思考,之后慢条斯理地开口。
【不管怎么说。有些人适合作战,有些人不适合吧?所以才由我们出面作战。可是,不是只有我们在作战。而是大家一起奋战。话虽这么说,跟其他科室有一大段差距感觉不是很好。所以说,大家都变成战斗科,这样就不会有落差啦?】
【啊——原来是这样。我弄清楚了。】
【你肯定没听懂吧!】
黑辣妹学姐说话语气死板,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接在那道声音之后,有个类似巴头的声响。再来是两人的笑声。
夏目学姐肯定很善良。而且也不是昏君。她发现在这座都市蔓延的战斗科至上主义很扭曲。除此之外,她也无法认同这种事。
【我现在还不是首席,也不能大肆改革,但战斗科跟其他科室能慢慢携手合作并肩作战,到时世人可能就不会在意彼此来自什么科吧……我是这么想的。】
夏目学姐感触良深,说话语气就像在讨论梦想一样。也许她既是战斗科头头,暴力分子的最高领导人,同时又是和平主义者。或者是理想主义者。
她抱持的理想跟钓瓶朝颜很接近。不过,理念和理论有着决定性的差异。
小朝想改变体制与评价制度,夏目学姐则想扭转观念和价值观。
然而夏目学姐的构想光想就令人发昏。太过悠哉。还有些乐观过头,换句话说,那是对这个世界的一点小小抵抗。就像在祈祷一样。那种理想光靠夏目一代绝对无法实现。不,连什么时候会成真都不得而知,犹如将信纸装入空瓶丢入大海,将花的种子绑在气球上放飞,就是那种很少女情怀的梦想。
【夏目大姐,这样不妙。】
【果然不妙?】
黑辣妹学姐说话语气显示她被逼急了。夏目学姐则用有些黯然的声音回问。
【不妙啊,那招太高明了吧?因为其他科一出现帅哥,你刚才说的差距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了。糟糕,这招一定会红。因为我们这的男生大多很渣。可是跟其他科的男生交流,他们会被带坏吧。】
【理由是这个吗!……总之,那还很遥远。】
开心地笑了一下,夏目学姐轻声补充,仿佛在做梦一样,那自言自语听了令人于心不忍。透着一丝无奈,似乎觉得这不可能成真,让听者心痛。
当我回过神,发现呼吸变得越来越紊乱。快要窒息的感觉正在折磨我,我大口大口地吸气。
光是使用就为了【世界】所苦,可不能抱持多余的感情。指尖颤得越来越厉害。自律神经混乱,掌心冒汗。总觉得无法平静下来,这种不自然的焦躁八成是交感神经受影响使然。快到极限了。
我大概知道夏目学姐在想什么了。既然这样,此地久留无益。如今的首要之务就是尽量远离此地。
脑神经系统的负荷量庞大,巨大的副作用很快就会反噬。当这种反噬作用攀上顶点,我大概就会痛不欲生。无法让意识保持在正常状态下,难堪地倒下又被夏目学姐人马发现——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这种蠢事发生。
我边摸索口袋边快步前进,用颤抖的手抓起几颗药,让它们全放进嘴里。也没确认是哪几种药。不去管用法和用量,反正只是吃心安的。如今只是需要一种自我暗示,透过用药这种仪式尽量让神智保持清醒。打破世界禁忌的代价是很高的。
我重现的【世界】原本不会起反作用,因为千种霞描绘的【世界】,就是尽可能搜集周遭的声音并将之转换成情报,而那些都在理所当然的情况下进行。这是在改写物理现象,肉体自然与之同步。不过,就算肉体能承受爆量的资讯,心灵却难以招架。能自主决定【世界】重现与否,这表示自身精神不再重现的【世界】内。所以,只有心无力承受,最后由身体代为反映这种精神上的拒绝。
但它不至于对日常生活造成阻碍,这可以说是种救赎吧。人类的身体很奥妙,据说会下意识透过命气强化肉体、操控身体、维持精神安定,借此抵抗【世界】的侵蚀,医务官是这么说的。但也因为这样,我的命气操作课差点不及格,虽是为了自己好才自动加上的枷锁,但真是极度不便。
将一拥而上的不悦随着呕吐一同吐掉,我沿着墙缓步前行,头痛、恶寒、晕眩感大到连拿来撑住自己的墙看起来都很扭曲,我踩着不稳的步伐匆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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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扰乱世界法则的代价已清偿,亦或胡乱摄取的某些药品起作用。当身上的疼痛稍缓,得以保持理性,我趁机回到位在宿舍的房间,勉强抵达。手一放到客厅的门把上,我整个人就拿它当支撑点靠过去。这举动让我应声倒地。
【老哥,你怎么……】
在地上趴了一会,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我抬头一看,只见今天八成有不请自来、在沙发上呆站的明日叶面色铁青。
【哥哥!】
【噢、噢噢……我回来了。】
我边压下反胃的感觉边回话,明日叶立刻跑过来将我抱起,摸摸我的背,将手放到额头上,望着我的眼睛。与那双含泪的眼四目相对,我模糊的视线似乎变得清明些。
待焦距对准,我便看到明日叶眼中浮现的怒意。
【……老哥,你用了?】
【咦、啊,没有,这个嘛……】
跟平常那种懒洋洋又不爽的声音不一样,她的语气就像在逼问,让我不禁顾左右而言他。紧接着,明日叶揪住我的衣领。
【你白痴啊,在搞什么鬼!】
这声怒吼听起来很悲切,以前常听到,例如参加用来决定是否加入战斗科的选拔会,那时也是。听到会觉得很内疚,所以我长大再也不用,发誓以后只在重要时刻用,现在却搞成这样。真是的,又害她哭。意识有点模糊,脑里只闪过这件事。
因为我的身体状况变成这样,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明日叶则抱着我,将我搬到别处。就这样来到沙发边,这次换用拉的,让我躺到沙发上。
温暖又柔软的物体贴在脑后,眼前一片模糊,明日叶从上方探视的脸映入眼帘。
【不,用旁边那颗枕头就行了……】
【少啰嗦。】
完全不采纳我的意见,明日叶从沙发旁边的置物箱抽屉取出水敷贴片,将它贴到我的额头上。再轻拍一下。
【老哥,你没能耐做那种事。会给我带来困扰……】
【好,抱歉……】
【不是说再也不会用了吗……】
【没问题没问题,又不是真的卯起来用。再说我从来没认真过。】
在阵阵抽疼的额头下硬撑,我带着轻笑回话,明日叶却不像平常那样对我报以笑容。
【这哪像没问题的样子!】
一声激吼在安静的房内作响,打进我耳里,那些回音撼动我的脑袋和心灵,瞬间有股痛楚窜过,令我不禁皱起脸庞。接着又对上一双泪湿的眸子。
【啊……抱歉。】
明日叶愧疚地小声说道。她的表情一直很阴郁。我希望她能开心一点,所以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诉说。
【没事啦,刚才说过了吧,没问题。抱歉……下次我会更加小心。】
【……希望别再有下次。】
明日叶摸摸我的头发,似乎想替我舒缓头疼。像在对她说【用不着担心】,我伸手盖住那双手。
【睡一觉就好了。】
【嗯。】
【明日叶,你可以回去,不要紧的。】
【……嗯。】
嘴上这么答,明日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那我至少该闭上双眼,告诉她我要睡了。不会有事的。
刺痛的感觉又开始游走,如今那些余音仍留在体内。声音、人声和话语的奔流削着五脏六腑,在头盖骨内侧刮来刮去,四处反射转个没完。我用力咬紧牙关,忍受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下一秒,明日叶将手轻轻贴上我的耳朵。
她抱住我的头,温柔地捂耳。纤细的指尖抚过脸颊,那股温暖让声音不再作响。
终于,我的眼皮越发沉重,开始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因汗水变得冰冷的身体出现些许热度,紧张感逐渐舒缓。
我终于进入引颈企盼的梦乡。
【……我也能、做些什么。】
——还有这声坚定的轻语怀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