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奇斯·布鲁诺特是召唤了初代勇者灰仓真红的【维克特里亚斯】大公主——阿莉夏·尼亚·皮皮斯·维克特里亚斯。
国王有三个孩子。大王子、大公主、二公主三个人。他们认为只要召唤勇者,就能够脱离『魔人族』带来的威胁,所以先由大王子进行了召唤仪式。可是失败了。大王子也失去了性命。
不知道召唤魔法有这种风险在的王族非常困惑。可是一想到不召唤勇者,照这样下去人类就会灭亡,国王便命令二公主进行召唤。
然而这次也失败了。两人就这样轻易地丢了性命。剩下的只有阿莉夏。阿莉夏相当害怕。可是国内还能使用召唤魔法的人只剩下阿莉夏了。
由于母亲早已逝世,她是国王之外唯一剩下的希望。
阿莉夏百般烦恼后,决定试着召唤。结果完美地成功了。
这时的阿莉夏高兴得难以言喻。想到这样人类跟世界就能够得救了,她觉得自己完成了最棒的任务。
灰仓真红和他的伙伴们展现出了符合勇者之名的强大实力。特别是真红那超乎寻常的魔法之力,简直让他们见识到了神迹。
他瞬间修复好崩坏的城镇,创造出绿意和河川滋润荒废的大地,取回了人们失去的笑容。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做出了和魔王阿洛斯成为朋友这前所未闻的壮举,缔结了被认为不可能缔结的同盟,将世界导向了和平。
「喂,真红,为什么你可以如此相信他人呢?」
真红总是会优先相信他人。就算对方作为敌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会先试着和对方交谈,努力去信任对方。
明明照现在的情势,这种行为是有可能丧命的……实际上他也曾被背叛过好几次,陷入危机中,然而就算如此,真红也绝对不会放弃去信任他人。
「嗯~这个嘛。因为去怀疑他人很累啊。」
「咦?」
「信任对方不是比较轻松吗?」
「是、是这样吗?可是被背叛的话……会很难受喔?」
「嗯,是啊。不过人啊,一开始都是赤裸地诞生于世的。」
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尽管如此,他还是咧嘴一笑,理所当然地说着。
「没有武器,什么都没有,只是为了活着而诞生。这时候的人身上没有半点恶意吧?」
「是、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认为人最终总能互相理解的。」
「是这样吗……?」
因为过去许多的背叛和战争对世界、国家、人们造成了伤害,这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没有人一开始就是坏人的。坏的是让人变成那样的环境。所以我啊,想要改变那个环境。」
「环境?」
「嗯。和平、没有争执,无论是谁都能笑着生活的世界。这样一来,我想大家就能够携手合作,一起活下去了。我觉得自己能够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我遇见了许多的人,经历过很多事情……也遇见了你。」
光是看到他那开朗的笑容,阿莉夏就会涌起一股让心热起来的情绪。感觉到这令她心跳加速的情绪,阿莉夏下意识地别开脸。
不,阿莉夏其实很清楚那理由是什么。自己……喜欢上了真红。
「可、可是真红!我、我我我我觉得你不要太常说这种话比较好喔!你、你一定也是说了这种话,才攻陷拉米尔的吧!」
「攻、攻陷这……我没有那种意思啊。」
拉米尔是他从兽人界带回来的,惹人怜爱的兽人少女。
她拥有唱歌就能让精灵聚集过来的奇妙力量,是他们的伙伴之一。她非常喜欢真红,为了可以多少成为真红的助力,总是在不安的人们面前唱歌给他们听。
拉米尔是个好女孩。和阿莉夏也很合得来,就连那个自尊心高傲的阿洛斯都跟她很要好。
「喂,阿莉夏。」
「咦?什、什么事?」
「……我会让这个世界变得和平的。我最喜欢这个【伊蒂亚】了。」
「…………嗯,我也会在你的身边努力的。」
「那还真是可靠,谢谢你。」
在那之后没多久魔神涅札法便复活了,让世界再度陷入一片混乱。
他们虽然聚集了各地的勇士组成了讨伐队,可是魔神异常地强大,实在不像是有胜机的样子。
毕竟就连那个真红都一度束手无策,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可是这时出现了某个提案。那就是封印魔神。他们从希望能使魔神复活的『丘比特斯族』的遗迹中发现了记载有关于封印一事的文献。
去调查的是阿洛斯。
只是那个封印术上写着需要牺牲勇者的性命。真红当然没打算让其他三人这么做,表示要由自己来执行。
然而以结果上来说,事情并未顺着他的期望发展。使用了封印术的是他的伙伴。由于魔神的出现,他们付出了莫大的牺牲,才想办法成功封印了魔神,可是真红也失去了同乡的朋友。
和平——他们确实因为封印魔神而获得了和平。然而奋战的人们,特别是真红他们实在无法单纯地为此感到开心。因为朋友死去了。这是当然的。
尽管如此,真红在大家的面前仍一如往常,始终带着笑容。不过在某一天,阿莉夏看见了。真红独自在哭泣的样子。阿莉夏虽然打算过去安慰他……
「啊……拉米尔。」
最快到了他身边的是拉米尔。在那之后真红在拉米尔的怀中大哭了一场。阿莉夏没办法过去露面。
看到拉米尔的样子,阿莉夏知道,她才是可以一直支持着真红的人。
满是慈爱,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的温柔。虽然阿莉夏曾多次在心中觉得无法赢过她,但没有一次比那个时候更强烈地体认到这件事。
阿莉夏在无意识间流下泪水,离开了那里。
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生了可怕的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父王!」
阿莉夏在【维克特里亚斯】城内,从身为国王的父亲口中听到了难以置信的话。
「别让我一再重复。我说要解决掉真红·灰仓。」
「什么?」
她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要解决那个拯救了世界好几次的英雄,而且还是召唤了那个英雄的国家之王做出了这个决定,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家伙很危险。那股力量总有一天会毁灭世界。」
「不、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真红总是在祈求着世界的和平!」
「那他为什么拒绝和你缔结婚约?」
「那、那是因为……」
其实他们曾提过要让真红和阿莉夏结婚。可是真红拒绝了。
「他、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哼,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兽人对吧?比起那种家畜,和你结婚绝对比较有利啊。」
「他不是会抱着图利这种卑劣想法来决定婚姻的人!」
这话她不能当作没听到。人类确实到现在还是将兽人贬为家畜奴隶。就算靠着真红他们的努力,使得兽人的待遇改善了不少,但大多数的人类还是瞧不起兽人。而这点连国王也一样。
「那家伙一定打算在未来毁了这个国家,然后只保护兽人。」
「是、是谁说这种傻话的!」
这时有个人忽然现身。他全身穿着白衣,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你、你到底是……!」
「呵呵呵,身为公主的人,莫非想要忤逆等同于国家意志的国王吧?」
「你要——唔!」
这时阿莉夏有些晕眩。脑中流入了某人的声音。
「你可是公主喔?一直在真红身边支持着他。明明是这样,真红却只关注那个兽人少女。这是为什么呢?」
「什……什么为什么,那是因为……」
「因为真红讨厌你这种烦人的女人吧。而且打算疏远你。所以才会拒绝了这桩婚事。」
「才不、是……」
「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一夫多妻也是众人所能接受的。对象是英雄那更是如此。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忽视你的存在……那就代表你对他来说只会碍事而已。」
「碍事……?我……?」
「好了,面对现实吧。真红是总有一天会为你们带来灾厄的存在。必须铲除灾厄。对吧?『人族』的公主殿下?」
阿莉夏的意识恍惚。简直像是泡在舒适的温水中。
「名为拉米尔的少女……只要杀了她,真红或许就会愿意回头看你喔?」
「我、我怎么……做得出……那种事……」
「不要紧。你只要这么期望就好了。想要得到真红。而只要拉米尔死了,这个心愿就能实现。」
「真红……会变成我的?」
「没错,就由我来和王协调吧。让他不要杀死真红,只杀死拉米尔。这样一来……呵呵呵。」
「这样的话………………真红……」
阿莉夏的眼中失去了光彩。
——回过神来后,阿莉夏觉得自己宛如刚从梦中醒来。
她似乎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到刚刚为止,她应该都在和身为国王的父亲谈论重要的事才对。阿莉夏想起这件事,立刻走去了国王所在的《王座之室》。
然后再度向国王建言,请他重新考虑讨伐真红一事。
不过她得到了难以置信的答案。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也同意了吗?」
「…………咦?」
阿莉夏不懂他在说什么。
同意?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同意过。
「你在说什么——唔!」
可是这时候,国王拿出了像是郁金香的红花。
「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她知道。那是名为《录音花〈Voice Flower〉》,可以将声音录下来的魔具。国王将魔力注入魔具使其发动后,揭露了令人惊愕的内容。
『怎么了?阿莉夏。我是觉得应该要杀了背叛你的真红喔?』
『不,父亲大人。一切的元凶都是那个兽人——叫做拉米尔的少女。』
阿莉夏露出了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的愕然表情。
「这、这一定是哪里弄错——」
「安静继续听下去,阿莉夏。」
「唔……」
被国王给制止,她只好继续听着魔具播放出自己的声音。
『哦?也就是说只要杀了拉米尔,一切就会变得很顺利了吗?』
『是的。是拉米尔迷惑了他。要是没有了她,想必真红就会清醒过来了。也会尽情地为了人族发挥他的力量。』
『原来如此。可是真红不是一直都跟那个兽人在一起吗?要怎样解决她?』
『很简单。拉米尔很信任我。只要我把她叫去某个地方,我想就能顺利解决了。』
听到自己那如同机械般的声音,阿莉夏哑口无言。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然而那确实是她的声音。
『喔,那要把她叫去哪里?』
『是。地点是——』
这时国王停止发动魔具,看向震惊的阿莉夏。
「一切都照着你的指示顺利完成了。接下来只要杀掉真红就好了。」
「……咦?请、请等一下。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没听清楚吗?我说全都顺利完成了。你把兽人叫了出来,我们成功杀了她。」
「这……不是真的……」
阿莉夏不想再听到更多国王的话了。
「不是真的是什么意思?在那之后过了五天,你骗出兽人后就忽然晕倒了,你也多少该有些作为公主的自觉吧,阿莉夏。」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搅得一团乱。
(我把拉米尔骗了出来……害她被杀了……?不,这等于是我杀了她……真红呢?因为真红是真的爱着拉米尔啊……唔!)
阿莉夏无法忍受突然涌上的恶心感,当场吐了出来。国王不悦地皱起眉头,唤来侍女。
而国王更是营造了让站不稳的阿莉夏不得不正视现实的状况。
「拿去,算是些许的同情吧。」
国王这么说着并丢给阿莉夏的是一条项链。上面有着小小的坠饰。那是拉米尔说下次要送给阿莉夏当礼物,要阿莉夏抱着期待等她做完的东西。因为阿莉夏曾经看过她在制作的样子,所以很清楚。
「啊……啊啊……啊……」
阿莉夏流着眼泪握紧坠饰。
她用双手用力地握紧,忘我地大哭。可是这时候——
「别让我一直看着你这丢脸的样子。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喂,侍女,看来阿莉夏还没完全恢复。把她带回房里去。
侍女靠近低着头的阿莉夏。
「别碰我!」
阿莉夏啪地甩开了侍女的手。接着恶狠狠地瞪着国王。
(我不懂……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真红和拉米尔都…………真红?)
这时他想起了国王刚刚所说的话。他说接下来只要杀掉真红就好了。也就是说真红还活着。
(他不会原谅我的……虽然他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得去和真红道歉才行!)
阿莉夏无视他人的目光跑离了现场,前往真红应该会在的地方。
她离开城里后,阿洛斯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前。他的表情十分骇人,从他的全身上下迸出了宛如憎恨着这世上一切的黑色氛围。
「阿洛……斯……?」
「…………了。」
「……咦?」
他接下来吐出的话,是阿莉夏在这世上最不想听到的话。
——————————真红被杀了——————————
他所指的是真红在远方小岛自杀的事。然而要他来说,那跟被杀了是一样的。因为真红在知道拉米尔死了之后,便决定要寻死了。
(是因为……我……?)
拉米尔会死完全是阿莉夏的错。
她感到天旋地转,仿佛忽然失去了立足之地。连自己站在哪里都搞不清楚,阿莉夏陷入了茫然自失的状态。
阿洛斯就这样冲入城里,把包含国王在内的高层全都打倒了。他虽然带着阿莉夏逃离了那里,可是阿莉夏因为心痛不已,除了不断落泪外做不出任何事。
在那之后阿洛斯告诉了她某个远大的计划。阿洛斯告诉阿莉夏,包含她所犯下的错在内,全都是什么人搞的鬼。尽管这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她不觉得阿洛斯是在说谎。
阿莉夏被无法违抗的意志给操控了。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只是那些支配者的棋子。阿洛斯是这样跟她说的。
(操控……就算那是真的……对那样的对手,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绝望。就算说是被操控,也无法改变拉米尔因为自己而死,结果也害死了真红的事实。
阿莉夏想说至少追随他们而去,抢走了阿洛斯身上带着的小刀,划开了自己的喉咙。
「你做什么!」
阿洛斯当然很震惊吧。毕竟阿莉夏忽然自杀。然而这时阿莉夏才第一次发现到这件事。
「……咦?」
尽管有感觉到痛楚,可是被划开的喉咙自然恢复了。
这时她才第一次知道。
——————————自己成了不死之身。
召唤魔法的风险。召唤者将会被夺去死亡。这瞬间她才实际感受到这件事。
(为……什么……?)
这是惩罚吧。害死了朋友……害死了最喜欢的人,自己却连死都办不到。她必须一生背负着这份罪孽,受尽折磨。
(这实在太……过分了……)
回过神来,阿莉夏已经朝着某处跑了出去。
等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漂流到了某处的海岸边。
(这也是……支配者加诸于我的罪过吗……)
在那之后阿莉夏流转于各个城镇。简直像是在寻找什么解答似的,持续着漫无目的的旅程。就算流浪了好几百年,她还是没想到半个自己能够补偿谁的方法。
要说她能做什么,只有写书了。那不是为了将什么事情传达给谁,只是写下来的话,多少……多少可以让她忘掉痛苦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阿洛斯如今在做什么。
(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呢。就算活了这么久……也找不到任何答案。只有充满着后悔和寂寥的每一天。)
结果她还是在下意识地回到了【维克特里亚斯】。使用魔具让自己变成了老太婆,做着无聊的占卜过活。
某一天,她看见了未来。
阿莉夏从生来就不时可以看见未来。
她好几次靠着这份力量帮助了真红他们,甚至被誉为《先知阿莉夏》。
然而她总是突然才会看见。要是这份力量可以自由为她所用,说不定就能拯救真红他们了。她没有一天不这么想。尽管像这样后悔也无济于事。
她看到的未来是某天阿洛斯会来找她的景象。她想要逃走。然而这是为什么呢,她同时也希望能够被阿洛斯给找到。
而变成小孩样貌的阿洛斯自称为阿佛洛斯。她想知道阿洛斯就算变成这样了还想做些什么,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没放弃。
(和一直逃避的我完全不同呢。)
自己早已没有可以做到的事情了。和他完全不同。自己只是因为害怕而毫无作为。可是这时候她连续地看到了未来。
那是她在帮一个少年占卜的景象。
她直觉地感觉到,这少年是来自异世界的人。和真红一样……
(是要我……和那个少年对话吗?是想说还有我该做的事吗!)
她以为这世上早就没有她的任务了。但是为什么呢,看到那个少年的脸,她便想起了真红。而且产生了……想要见见他的念头。
阿莉夏握紧了挂在拉米尔所做的项链上的坠饰。
在那之后她仍无法舍弃,带着遗憾一直把那个东西带在身边。只要像这样握着,仿佛就能再度感受到拉米尔的温暖。
自己已经没有可以做的事情了吧。尽管如此她还是本能地想要看看这个未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尽管她还不知道,这个少年总有一天会投入赌上世界命运的战争中……
※
日色有如走马灯一样地经历了玛尔奇斯的记忆。
然后确定她到底做好了什么觉悟。
「你!别开玩笑了,赶快把这个给停下来!」
玛尔奇斯听到日色的话之后吓了一跳,但立刻摆出正经的表情。
「那可不行。只有这个方法了。没错……我就是为此才活到现在的。」
「喂!」
就算日色怒吼,玛尔奇斯仍打算贯彻她那毫无动摇的坚定意志。
「我的身体因为召唤仪式而变得死不了。虽然我在那之后度过了十分没有意义的人生,可是我很高兴,罪孽深重的我终于找到自己能做的事了。你知道吗?用了返还魔法的话,就算是这个身体也能迎向死亡喔。」
日色咬牙切齿地看着露出虚幻笑容的玛尔奇斯。
「让你再度回到【伊蒂亚】。那就是——留给我的最后任务。」
「闭嘴!够了,赶快解除这个!」
「等等,你忽然怒吼是怎样啊,丘村!」
「对、对啊!要是这个停下来,我们就回不去了吧。」
「你们给我闭嘴!」
他已经不想再背负着某人的性命活下去了。
那种沉重的东西,他可不想承受那么多次。因为双亲死去,他才会想说不要跟他人有必要以上的交情,和人保持距离。
这样他就不会被人托付那种沉重的东西了。
对于日色来说,不和他人有过于亲密的交流,简单来说也是一种自我防卫措施。可是这个原则在异世界确实渐渐地崩解了。
和足以被称作伙伴的人相遇,和他们一起相处的日子也变得不那么坏。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只要想象他们死去的样子,日色的心就很痛。
特别是为了日色而死这种事,是他绝对不乐见的情况。像双亲那样保护日色而死这种事,他绝对是敬谢不敏。他已经不想再度背负这种生命的重担了。
然而这样下去玛尔奇斯肯定会死。为了将日色送回异世界。而且她说这是她的任务。日色无法接受这种事。
「唔喔喔喔喔喔喔!」
日色努力使出全身的力量,想让身体动起来。玛尔奇斯看着日色,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果然很温柔呢。」
「你快住手!别做这种自作主张的事!」
「……对不起。不过只有这点我无法退让。这件事只有我能办到了。」
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从她身上传来了这样的觉悟。
接着她的左臂化为光点,逐渐散去。日色他们看到这景象都瞪大了眼。
然而玛尔奇斯的脸上仍挂着安详的笑容。
「日色……可以请你听听我的愿望吗?」
「你!比起那种事情——!」
「拜托你。」
「啧……!」
日色用力闭上眼。似乎是把这视为同意了,玛尔奇斯开口说道:
「……阿佛洛斯,不,阿洛斯——请你拯救他。他是非常……单纯,只是个单纯……又可怜的人。」
这一瞬间,魔法阵的光芒又更亮了。
同时大志和千佳也先一步消失。现场只剩下日色。
日色一边怒吼着:「可恶啊啊啊啊!」一边朝着玛尔奇斯伸出手。
可是…………碰不到她。
「最后是……请你守护那些敬爱、仰慕着你的人。用你那黄金的羽翼。」
玛尔奇斯的眼中溢出了泪水。
「现在的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拜托你用那闪耀的羽翼想办法拯救大家……这就是我的愿望。我知道这是我单方面的请求,不过日色你一定可以办到的。」
玛尔奇斯的身体逐渐消失。
「对不起……不过,你要好好地……珍惜重要的人们。」
「占、占卜师……你也赶快过来这——!」
再度试图伸出手的瞬间,日色也从那里消失了。
插图p003
※
魔法阵消失,阿莉夏跪坐在地。
「我这漫长的人生……终于也要结束了吗……这样就好了。最后做了像是我会做的事。对吧……真红……拉米尔。」
身体不断散落消失,失去形体,脸有一半也已经消失了。
然而实际感受到死亡,这时她才颤抖起来。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没想到独自死去是这么可怕的事。
不过这时候,阿莉夏的眼睛看到了某人的手。
两个人的救赎之手。
那说不定只是幻影。尽管如此,看到那两只手的主人,阿莉夏仍露出了笑容。
因为在那里的,是她最喜欢的两个人〈真红和拉米尔〉。
「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你们两个还是会来迎接我呢。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终于……我终于可以向你们道歉了……终于……」
她伸出仅剩的右手,两人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有种稍微得到救赎的感觉,被幸福感包围着的阿莉夏投入了光中。
「日色,你要活着。顺着你的心意——」
就这样,玛尔奇斯·布鲁诺特——不,前维克特里亚斯大公主,阿莉夏·尼亚·皮皮斯·维克特里亚斯的漫长生涯,静静地落幕了。
※
日色忽然惊醒过来,同时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只有一片白色不断延伸出去的空间。
没有上也没有下,他有种自己简直像是处于无重力环境下的飘浮感。
「这、这里是……啊!那个占卜师呢!」
想起使用了返还魔法的玛尔奇斯……不,阿莉夏的事,日色立刻转头环顾四周。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甚至没看到跟他一起转移过来的大志他们。
「可恶!这里是哪里啊!」
就算移动身体,也不知道是在往前进还是在往后退,真要说起来,他连自己是不是飘浮在这里都无法判断。
他思考着阿莉夏是否平安无事。拜托饶了他。他打从心底无法理解,为何根本不熟的人要为了自己而舍弃性命。
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了啪哒啪哒的脚步声。
他用力回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接着只见那里站着一个身穿简朴白色连身洋装的————小女孩。
「……啊?」
本来期待可以看到大志或千佳,甚至有可能是阿莉夏,却看到了个未曾谋面的小女孩。
他非常失望。而且那女孩不知为何舔着棒棒糖,用欠缺感情的面孔直直看着日色。
「……你、你是谁啊?」
他观察女孩。外表看来只有七、八岁吧。黑色的长发和黑色的眼睛跟日色一模一样。只是和眼神凶恶的日色不同,女孩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有些困地垂着眼睑,那可爱的样貌想必会激发人的保护欲吧。
(不过头发也太长了吧。)
除了连身洋装外没穿戴其他东西,柔亮的头发一直垂到女孩的脚边。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小女孩……?)
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要是他就那样被送回去了,现在应该在【伊蒂亚】才对。可是醒来后却在奇怪的白色空间里,被小女孩给盯着看。而且那个小女孩至今连一句话都没说,只动着舌头,享受着嘴里的糖果。状况简直一团乱。
日色打算再开口问她话的时候——
「……嗯。」
她不知为何将手上拿着的糖递给了日色。
「……喂,你该不是想叫我吃吧?」
「…………你不想要吗?」
「谁要那种满是口水的糖啊!」
「真可惜……明明这么好吃。」
女孩这么说,又继续舔了起来。
(等、等一下。这家伙刚刚说话了喔。也就是说她会说话。可是为什么,我强烈的感觉到这家伙身上有一股像天线女那样的奇妙脱线感……)
觉得她和薇卡一样有种超·我行我素的感觉,日色有些无力。一想到有可能无法好好跟她对话,日色的脸颊不禁抽搐起来。
「……喂,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总之他问了自己想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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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直舔舔舔的烦死了!赶快回答我的问题,黑色小鬼!」
实在受不了一直不回答问题舔个没完的女孩,日色生气了。尽管知道自己这样很不成熟,但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至少得想办法得到离开这里的提示才行。
「……日色·丘村。」
听她叫了自己的名字,日色提高了戒心。
「果然是跟那个世界有关的人啊。你到底是谁?」
「这里是我的世界。不,这里也是日色的世界、大家的世界。」
「……啥?」
黑色小女孩开始说些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话。日色忍不住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唉,呃……既然你说这里是你的世界,那就快让我出去。」
「你想出去吗?」
「那当然。我还有要做的事。」
「要做的事?」
「痛揍一顿那个瞧不起我的模范魔王!」
「……就算你输过一次?」
「输……?」
所谓的输应该是指他上了阿佛洛斯的当,被送回去原本世界的事吧。
「我还没有放弃,也不觉得我输了。」
「……这样啊。你已经决定要战斗了呢。」
「我很中意那个世界。才不能让那种自以为是悲剧女主角的家伙破坏那里。」
「噗,那个悲剧女主角的比喻真有趣。对方明明是男的。」
既然这样你就好好的笑啊。日色这么想。女孩有如人偶,到现在为止始终面无表情,仿佛缺少了感情。
「喂,日色。日色会拯救【伊蒂亚】吗?」
「我刚刚就说了吧。要是那里被破坏我会很困扰的。」
黑色小女孩说了句「这样啊……」之后闭上了眼。
「其实啊,我一直很不安。」
「……?」
「我一直在做错事。不管怎么抵抗,能办到的事情也只有一点点。能够和日色碰面,也是多亏有前任的引导。」
「前、前任?」
她指着日色的胸口,接着一个发出七彩光芒的小型球体便从那里出现了。
「这是……!」
他看过这玩意。这是他去灰仓真红逝世的【艾罗耶拉库里玛】时,从真红的墓碑中出现的珠子。但那珠子明明在他拿起的瞬间就消失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我托付给他的《桥之白毫》。一定是他考虑到你某天有可能会来到这里,才交给日色的。」
日色也能接受这个说法。那时候他的确听到了某人的声音。那或许是真红的声音吧。
而且尽管他只是有种感觉,但他觉得或许是这个让他看到了阿莉夏的记忆。
「他的心虽然很脆弱,但非常的温柔。比任何人都温柔,不,太过温柔了。我只能利用这样的他。但他却原谅了我。我能够向他赎罪吗?」
「不,这种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总觉得少女变得有些消沉。
「不要每个家伙都问别人要怎样才能赎罪啦。想赎罪的话,只要实际做出行动就好了吧。至于该怎么做,这种事也没有什么既定的做法。既然散播了无法挽回的不幸,只要想办法创造出胜过那个的幸福就好了吧。」
「……很难耶。」
「那就是所谓的赎罪。」
「…………真是的,这次的《文字使》太严厉了吧?而且意外地冷漠。」
「想要听客观意见的人是你吧。」
为什么我要被你责备啊。日色有些不悦。
「总之,前任是为了让我来这里才把那颗珠子给我的话,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错,这是他最在意的事。既然真红就连死了都还预测到这个状况,把珠子托付给了日色,就代表来到这里一定有很重要的意义。他就是想问这个。
「…………我是世界。不对,现在是曾经是世界的东西……吧。」
女孩又说出了意义不明的话。
「……世界?你在说什么?」
黑色小女孩从刚刚开始就尽是在说些让人难以理解她话中含意的话。让日色对她皱起了眉头。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是曾经是世界的东西。现在……」
尽管面无表情,仍感觉得出她很失落。现场又陷入一片沉默。日色搔搔头,决定总之先换个话题。
「……是说,我能够离开这里吗?」
「这不用担心。只要过些时间……就能回去了。」
「……回到【伊蒂亚】?」
「……嗯。毕竟她就是为此才用上性命的。」
「呜…………那、那个占卜师果然……死了…………吗?」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问那之后的事。但他本能地体悟到自己不问不行。
看到女孩点了点头,日色心痛得像是胸口被揪紧一般。
「……为什么那家伙……要做那种事……可恶!」
日色咬牙切齿地大叫。
「……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
「……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几乎没有力量了。不,应该说我的力量被夺走了。能办到的事情真的很少。比方说……让名为阿莉夏的人看见未来的景象。」
阿莉夏是可以看见未来的人,也因此被称作《先知阿莉夏》。
「等一下!你让那家伙看见了未来?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虽然有很多想问的事,但日色首先还是想搞清楚她做出那种事的理由。黑色小女孩静静地闭上眼,开始说了起来。
「为了保护世界。我无论如何都想做点什么。可是能做的事情有限。为了想办法推翻写好的剧本,我只能把力量托付给某人。」
「把力量……托付给别人?」
「……嗯。其中之一就是给阿莉夏看见未来的能力。不过只靠不完全的我的力量,没办法让她一直看到自己想看的未来。有许多的妨碍…………尽管如此,阿莉夏还是努力了。」
「……我不知道你这话的重点是什么。」
「很简单。阿莉夏等于是我杀死的。虽是间接,但是我促使她去把日色你送回来的。」
「你说……什么……?」
得到了惊人的答案。日色的身体下意识地颤抖着。
「只能这么做了。为了将你这个希望和【伊蒂亚】联系在一起……」
「也、也就是说你用某种方法把力量给了占卜师。然后利用那个力量,让她负责把我送回来……是这样吗?」
「……嗯。」
「开什么玩笑啊!」
日色怒吼。不过黑色女孩或许认为承受他的怒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报应吧,她就这样静静地伫立不动。
「你为了让我行动,而牺牲了那家伙吗!」
「对……」
日色的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抛出最直接的话语。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就算要牺牲性命也要把我……把我给叫回来啊!」
他不懂。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那么高尚的存在。在战争中他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而行动。并不是因为想要拯救谁还是保护谁这种值得夸奖的理由。
他只是不爽阿佛洛斯所做的事情。就只是这样。只抱持着这种理由的自己却要背负某人的性命回到【伊蒂亚】,这太奇怪了。
「……对不起。」
「你……你道歉也没用吧……就算对我道歉也……」
日色放松了抓住她肩膀的手的力道。
「我已经只剩下这个方法了。日色,我只能把一切托付给你。」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只是被召唤勇者的仪式给波及的……」
「不对。」
「……咦?」
「是我…………召唤你来的。」
「你说什么……?」
至今为止日色都认为自己会被召唤仪式给波及不过是侥幸罢了。自己也不是勇者,只是拥有相当奇特的魔法之人而已。
「我已经没办法把力量托付给勇者了。因为被监视了。所以……我用了剩下的力量,呼唤了你。」
「……那、那么,我不是被波及的?」
「嗯,只是我为了将你培育为【伊蒂亚】的希望,装作是巧合把你召唤过来的。」
「…………等一下,让我整理一下。」
日色抱头苦思,整理黑色女孩至今为止所说的话。
黑色女孩拥有特殊的力量。那力量是能够让阿莉夏看到未来的东西。此外她也能利用召唤勇者的仪式将日色召唤过来。
(曾经……是世界的东西?)
逐渐拼凑出解答的谜团。他从阿佛洛斯那里听到的毫无说服力、有如童话故事般的话语渐渐有了真实感。
(世界……支配者……被夺走。取回……意识被操控……)
日色瞥了一眼在旁边的黑色女孩。
(这家伙……曾经……是世界……)
日色接受自己的想法,静静地闭上眼。然后就这样开口。
「你——————是神吗?」
他半信半疑地问道。接着只见她仍直直地盯着日色,明确地点了头。
「我的名字是——伊瓦菈伊蒂亚。是创造了【伊蒂亚】的意志。」
日色抱着难以言喻的想法盯着她。看到她那毫无动摇的坚定眼神,日色认为她不是在说谎或开玩笑。
没有证据。现在的状况确实很不可思议,可是这无法证明她就是神。
「那么……是你身为神,任意地在操控着居住在【伊蒂亚】上的人们的意识吗?」
「不是!」
日色吓了一跳。他被第一次大声说话的伊瓦菈伊蒂亚给震慑住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不,因为我利用了阿莉夏和真红,还有日色,所以也不能否认……呢。」
「真红……?是指初代勇者吗?」
「嗯,没错。我给了他《文字魔法》。为了破坏写好的剧本。可是失败了。他们被找到,被修正了。结果……他死了。」
「……你说你给了初代勇者《文字魔法》?那我的魔法也是……」
「嗯,是我给的。那个魔法就是我。我在寻找不会被他们的剧本给困住,可以笔直地贯彻自我之道、心灵坚强的人。然后我找到了。那就是你,日色。」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一切就并非偶然。不管是被召唤过来,还是获得了《文字魔法》这个独特魔法,全都是基于伊瓦菈伊蒂亚的意志。
因为伊瓦菈伊蒂亚叫他重新确认刻划在《状态》里的《文字魔法》那一栏,所以日色便照她所说的叫出了《状态》。
《文字魔法》消耗MP 30
想象魔力栖宿于指尖,在这样的状态下写字。魔法会根据文字的意思引发效力。是一种能够理解文意,引起具有强制扭曲现象之能力的独特魔法。此魔法过去曾为被召唤至【伊蒂亚】的初代勇者灰仓真红所用,同时也是【伊蒂亚】的创造神——伊瓦菈伊蒂亚所授予的奇迹。
从「曾」之后开始的文字以前确实变成了乱码,无法辨识。
然而现在却明确地化成了句子。当初要是知道这件事他应该会惊愕地说不出话吧。
「……原来如此。」
「对不起。我擅自挑中了你,又擅自把希望加诸在你身上。还害死了阿莉夏。让你必须背负她的死……尽管如此,我还是想保护【伊蒂亚】。因为要是这样下去,一切都会变得不幸的!」
日色的眼中倒映出她的泪水。她的表情依然毫无生气,美丽的水珠却从她的眼中不断滑落下来。
「…………我没有因为被召唤过来而生气。」
「咦……?」
「不如说我很感谢你。【伊蒂亚】太适合我了。我是真心想要在那个世界生活下去。」
「日色……」
「不过我很不爽你的做法!一切都照着你的计划进行的那种感觉,跟那个模范魔王没两样,烦死了!我可不是什么好用的棋子!就算是那些你创造出的家伙们,住在【伊蒂亚】上的他们也不是棋子!更别说是随意操控他们的意识!」
「……嗯。我知道。我也知道我总有一天得为此赎罪。但我现在办不到。」
「……把你藏着的事情告诉我吧,黑色女孩。」
「我可以托付给日色你吗?」
「哼,都到这个地步了。只能这么做了吧。而且…………我会好好背负那家伙的死。不,是我一定得背,不然那家伙的死就没有意义了。我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尽管一切都是照着伊瓦菈伊蒂亚的计划进行的,她为了日色而用上了自己的性命来使用返还魔法仍是不争的事实。日色无法忘记这件事活下去。
「为了我所牺牲的性命,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所以黑色女孩,你也要背负这些性命,一直背负下去。这就是你的赎罪。」
「…………我知道了。日色,我现在将我的一切全都托付给你。」
※
这是在魔神涅札法刚出现,联军先前的气势消失无踪的时候。
在此同时,日色消失的消息,也透过士兵传入了负责突破东北防卫线的雷欧瓦多耳里。
尽管不愿相信,可是失去了最强的战力这件事让雷欧瓦多也焦急了起来。
「虽然我是想慢慢跟你分出胜负,但似乎没办法啊。我得赶快打倒黑罗……你,前去讨伐魔神。」
「做得到的话你就试试看啊。你那双杀了姐姐的肮脏双手做得到的话!」
面对雷欧瓦多的黑罗蹬地后,瞬间逼近了雷欧瓦多,以手上的刀刺向他的喉咙。
可是雷欧瓦多没有避开,就这样刻意让刀刺穿了他的喉咙。
黑罗在刹那间感受到奇特的触感,露出疑惑的表情。
「……啧,用了《转化》吗?」
雷欧瓦多用了能使物理攻击无效的《转化》。靠着这股力量,雷欧瓦多的身体化成了火焰,接下了黑罗的刀。
黑罗立刻离开原处,向上撇了撇嘴角。
「那么我也让你见识一下吧。这就是我的《转化》——《暗黑转化》!」
黑罗的身体染上了漆黑之色,那物质像是被黑色的火焰给缠绕般摇晃着。顺势冲往上空的黑色物质聚集成形。
「……完全是《漆黑之鬼》啊。」
映在雷欧瓦多眼中的光景。在黑罗的背后出现了仿造恶鬼的脸成形的物体,散发出非比寻常的压迫感。让人有种一移开视线就会被杀害的错觉。
两支巨大的角与如血般赤红的眼睛。拥有宛若能够咬碎一切事物的锐牙。那模样想必看到的人都会感到恐惧吧。
那个恶鬼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从中伸出了好几只触手。
(那些触手恐怕也属于暗属性的攻击,可不能被击中!)
普通的物理攻击虽然无效,可是魔法或属性攻击是没办法平安无事地接下来的。
雷欧瓦多用和巨大身躯不搭的敏捷身手躲过了攻击。
「呼哈哈哈哈哈哈!尽情地大闹一场吧,我的力量!」
触手从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攻了过来。
不仅雷欧瓦多,站在他身边一起战斗的马利欧涅·裘德·克莱希斯也一样,两人光要避开这些攻击就用上了全力。
「真是麻烦的力量!没想到《转化》还藏有这样的力量啊!」
「啧!这是过得太和平的蠢货们无法到达的境界啦!你们这些垃圾!」
袭来的触手这次改变了形状,化为刀刃斩了过来。要对应那不规则的动作非常的困难。雷欧瓦多他们的身上也逐渐出现伤痕。
「还不够……还不只这样!」
只有脸的恶鬼忽然长出了身体,变得更为巨大。而且那巨大的手臂握有一支带有凶残尖刺的棍棒。
「哈哈哈……这正是《暗黑鬼》!就当作送你们下地狱的伴手礼,让你们见识一下这家伙的力量吧!」
黑罗让恶鬼挥舞着棍棒,不由分说地破坏周遭。
雷欧瓦多虽然被棍棒的风压给吹飞了出去,可是他顺利翻转身体,用脚踩在大地上,重新稳住了姿势。看起来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雷欧瓦多望着出现在黑罗背后,应该有超过十公尺高的巨大恶鬼,感叹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会将《变装术》练到这种地步。」
「你知道我好歹也是年纪轻轻就成了《三兽士》,被人称作天才的人吧。」
黑罗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没错,他被誉为【兽王国·帕西翁】成立以来的天才,实力坚强。那时候虽然还不像现在,可以将《变装术》公诸于世,尽管如此他仍靠着一把剑就打倒了当时的《三兽士》,顺利地得到了《三兽士》的地位。
更何况他拥有只要看过一次对方的招式,就能够轻易模仿的才能,所以他也是学习剑术者憧憬的对象。
有着和魔法同等力量的《变装术》对他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你为什么要将那股力量发挥在恶途上呢?」
「真敢说啊。害我走上歪路的就是你吧。」
「……我刚刚说我没背叛过妮蕾的事吗?」
「没错。姐姐很相信你。她是真的很相信你。然而你却背叛了她的信任!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牺牲了姐姐才得到的和平根本不能信任!所以我才决定要去阿佛洛斯打造的世界!」
「难道你想说那家伙打造的世界有救赎吗!」
「至少有希望!比起现在这个无聊的世界好太多了!背叛了姐姐的世界……干脆消失算了!」
黑罗用力地对着雷欧瓦多举起右手臂大喊。
「上吧!《暗黑鬼》!把那些家伙抓来血祭!」
接到命令的恶鬼眼中闪现诡异的光芒,发出惊人的吼叫声后冲向雷欧瓦多。
雷欧瓦多为了躲开恶鬼挥下的棍棒而往后跳,然而那强大的威力所造成的余波仍震飞了他。
「唔!这力量是怎么回事!」
和刚刚被风压吹飞时的威力完全不同。
(这才是原本的威力吗!)
雷欧瓦多瞪着悠然俯视着自己的《暗黑鬼》。
(那恐怕是黑罗召唤的精灵吧,但是居然会化为如此显现出他恨意的样貌……真可悲啊,黑罗。)
藏在自己体内的精灵本来被称作是反映出心灵的镜子。也就是另一个自己。所以精灵也会化为相当于那人本质的形貌。也就是说这恶心又凶暴、有如杀意凝聚而成的恶鬼,就是现在黑罗的本质。
(你憎恨到了这种地步吗……憎恨我……憎恨这个世界!)
过去雷欧瓦多对黑罗抱着很高的期望。尽管不是王族,但他的气质、人望、实力都让雷欧瓦多感觉到他生来便具有当王的资质。
他过去甚至有一段时期想要将黑罗立为自己的后继人。让优秀的人居于上位也是王国的惯例。
所以就算自己的孩子出生了,要是黑罗比较优秀,他仍打算把国家交给黑罗。可是这想法也轻易地崩毁了。
「你走错太多路了。伤害许多的人,将他们逼上绝路,而且对此毫不在意。我在这里阻止你,也算是给妮蕾的一点饯别礼吧。」
「你……」
「嗯?」
「不准你随便把姐姐的名字挂在嘴上!」
黑罗身上又喷出了更多黑色的斗气,恶鬼的力量也变得更强了。
「《暗黑鬼》!」
恶鬼犹如疯狂的野兽般嚎叫。接着用红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雷欧瓦多,从眼中射出点亮了黑暗的雷射光束。
「什么!」
立刻反应过来的雷欧瓦多一个后空翻躲过了攻击。可是恶鬼仍持续追击。雷欧瓦多拼命地躲开恶鬼接连放出的雷射光束。
看到击中地面的雷射光束,雷欧瓦多的表情变得相当严肃。光束在地上开出了巨大且深不见底的洞。而且还具有不会对周遭造成多余破坏的惊人贯通力。
「只要打中一发就结束了。」
黑罗开心地笑着,但雷欧瓦多也不可能这样一直单方面地挨打。
「那么我也呼唤他吧!与我的灵魂同在的盟友啊!」
雷欧瓦多深吸一口气后仰天咆哮。
「来吧啊啊啊啊!狮子雷牙啊啊啊啊啊!」
雷欧瓦多上方的空间像是回应他的呼唤般出现了裂痕,伴随着玻璃破裂的声音,身上缠绕着红莲之火的巨大狮子现出了身影。
「来吧,接下来才正式开始呢,黑罗!」
雷欧瓦多让叫出的狮子雷牙朝着黑罗的《暗黑鬼》冲去。可是恶鬼也已经准备好用手上的棍棒迎击。恶鬼虽然看准了时机挥下棍棒,但狮子雷牙跳了开来,从原本所在的位置移动到了恶鬼的左侧。
接着那巨大的身躯宛如子弹冲了过去,用力地把恶鬼给撞飞了……然而恶鬼立刻站了起来,用眼睛朝着狮子雷牙放出雷射光束。
狮子雷牙一边灵活地避开,一边奔上天空。
「啧!动来动去的!」
黑罗烦躁地这么说,但雷欧瓦多立刻让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来吧,黑罗,我们也一对一,拿出所有实力对战吧!」
「哈!我会让你后悔的!我会用手上这把刀立刻砍下你的头!」
黑罗拿刀摆好架式,脚掌蹭着地面前进,缩短两人间的距离。
而雷欧瓦多也一样,将火焰集中在双拳上,摆出无论何时都能攻击的架式,缓缓拉近距离。
没有任何契机。只是先出手的是黑罗。他拿着的刀由下往上画出一道弧线,掠过雷欧瓦多的下颔。接着就这样气势不减地旋转身体,接连使出攻击。
他那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有如舞蹈的攻势瓦解了雷欧瓦多的攻击。面对这烈火般的连续攻击,雷欧瓦多连想乘隙反击都办不到。
(不能被那家伙的刀给砍到!)
黑罗的刀上现在缠绕着漆黑之色。表示他用《变装术》强化了自己的刀。也就是说这不是单纯的物理攻击,所以就算使用了《转化》也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可是这样下去他迟早得吃下黑罗的招式。他的攻击速度就是这么快,准确地瞄准了对手的弱点。而且速度还越来越快。
黑罗可以自由地回转自己的身体,利用离心力接连施展招式,面对他的攻击,雷欧瓦多只能一味防守。
这时雷欧瓦多的右脚忽然往下一沉,让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什么!」
他的脚下是刚刚《暗黑鬼》的雷射光束开出的洞。由于他不小心踩到了洞穴边缘,导致地面崩落,他也失去了立足之处。黑罗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你的头我收下啦!雷欧瓦多!」
雷欧瓦多这才发现黑罗从一开始就是算准了这点才一路逼他后退。他对自己完全上了黑罗的当这点感到十分懊悔。
黑罗的刀逼近了雷欧瓦多的脖子。然而雷欧瓦多却因为别的事情而睁大了双眼。他的视线看向了黑罗的身后。
——唰啊啊啊啊!
「咕啊!」
喷出鲜血的是——黑罗。飞溅的血液让黑罗立刻发现到自己被砍了,他立刻转头看向背后,站在那里的是——
「你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啊。」
——手上拿着剑的马利欧涅。
「你这……家伙……!」
「我的妻子和小孩,就是像这样从背后被你给砍死的。这仇我总算是报了,小子。」
接着他的剑更是刺入了黑罗的胸口。
「嘎啊!」
马利欧涅拔出剑后,黑罗单膝跪倒在地。《暗黑鬼》也同时失去支撑而倒下,化为雾气散去。
黑罗用宛若要杀死对方的眼神看着两人,特别是用剑砍伤他的马利欧涅,他努力挤出话语。
「你、你这……臭胡子……!」
不断滴落的暗红色血液染红了大地。伤口相当深。
看着黑罗那咬牙切齿的样子,马利欧涅静静地开口:
「这一定是他们的指引。」
「啊?」
「一定是我的妻子和小孩指引我,我才能够像这样站在你面前。」
「哈!什么妻子和小孩指引你啊!说这种事只让人觉得恶心!」
「你真可悲啊,黑罗。今天你反过来经历了当初你对我妻子和小孩所做的行为,这也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吧。」
「给我闭嘴!你这腐败的魔人!」
马利欧涅完全无视他的怒骂,仍用剑抵着他。
「兽王啊,抱歉,但最后这下就让给我吧。」
「……是要帮你的妻儿报仇吗?」
「我想做一个了断。」
察觉到马利欧涅的心情,雷欧瓦多也说了句:「……我知道了。」接受了这决定。
「啧……这些混账家伙!你们只要乖乖去死就好了!」
两人默默地盯着明显地表现出不满的黑罗。
「居然在那边抵抗!姐姐她根本连想抵抗都办不到!雷欧瓦多!」
黑罗不断用拳头捶打地面,发泄怒气。
「我无法原谅……我无法原谅践踏了姐姐的心的你,还有杀死了姐姐的这个世界啊啊啊啊!肮脏……这个世上全是肮脏的事!我都知道!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们为了拯救布兰莎,所以牺牲了姐姐!」
「黑罗……你……」
「我看到了。死掉的姐姐的身体……美丽的姐姐身体上有被剑刺穿的伤痕。所以我知道,是你们……杀了姐姐!无论是你!还是你老爸廉德克王!还是装出父亲的样子骗了我的加列欧斯!你们所有人!到最后还是不认同我们这些外人!」
「唔!……这样啊,所以你才会……」
在已经分出胜负的现在,黑罗的叫声听来只像是可怜的悲鸣。而他的话中确实有不符事实的地方,这件事只有雷欧瓦多知道。
「……马利欧涅,给我一点时间。」
雷欧瓦多说完后靠近黑罗,沉重地开口说道:
「黑罗,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
「什么啊!该不会是想给我当下地狱的……伴手礼吧……?」
尽管他想逞强,可是由于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让他的话听起来一点气势都没有。想必是失血过多了吧。
「……听好了,你…………误会了。」
「……啥。你在说……什么?」
「我们没有一个人背叛了妮蕾。」
这话让黑罗恶狠狠地瞪大了双眼,眼中更是充满了杀意。
「别开玩笑了!是你、是你们把姐姐……为了拯救布兰莎!」
「不是这样。」
「唔!」
雷欧瓦多开始说了起来。关于黑罗所不知道的真相——
这是发生在黑罗无论如何都想救姐姐——妮蕾而大闹了一场,雷欧瓦多将他暂时关入牢房中的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事情产生了剧烈的变化。患上致死疾病《枯竭病》而卧病在床的布兰莎和妮蕾当中,病情急速恶化的是布兰莎。
病情进展的状况因人而异,两人虽然几乎是同时发作,可是布兰莎更快陷入险境。
布兰莎和妮蕾两人一起躺在一间房里。这时雷欧瓦多来了。
雷欧瓦多也是听说了布兰莎急速恶化的消息而赶来的。看着明显地逐渐变得衰弱的布兰莎,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紧握着她的手,雷欧瓦多的脸上浮现了受无力感强烈苛责的悲痛表情。
「……雷欧瓦多……对……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你会好起来的!加列欧斯很快就拿药草回来了!你要撑到那个时候!」
「……嗯……可是……我好像……已经不行了……」
「布兰莎!」
雷欧瓦多痛苦地皱着一张脸,呼喊她的名字。
看她渐渐没了反应,雷欧瓦多转头问身旁的拉拉锡克·芬奈尔。
「拉拉!我记得还有一人份的药吧!」
「是、是的。」
不过因为是最后的药,所以无法轻易地用掉,他们才会决定等待身为妮蕾和黑罗养父的加列欧斯去找药草回来,等到最后一刻为止。
「一半……对了,让她跟妮蕾一人用一半如何?可以多少抑制住病情吧!」
雷欧瓦多虽然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好点子,可是拉拉锡克一脸歉疚地摇了摇头。
「不,这样是不会有效的。如果症状还在初期阶段的话或许多少有效,可是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那就……目前能够治好的……只有一个人。」
这是他们实际尝试过的方法。可是当病情恶化到某种程度后,就几乎没有任何效果了。还是必须吃下整份药才行。
可是这样就等于必须对其中一人见死不救。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雷欧瓦多无力地垂下头的样子,跟布兰莎一样躺在旁边的妮蕾全部看在眼里。
妮蕾立刻将视线移到身边的桌子上。那上面放着黑罗为妮蕾准备的水果,也备有削果皮用的小刀。
妮蕾紧盯着小刀,稍微闭上了眼,接着又张开眼睛,这次看向了呼吸紊乱、十分难受的布兰莎,然后将视线移到了雷欧瓦多身上。
「…………雷欧大人……」
妮蕾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在床上坐起身来。
雷欧瓦多和拉拉锡克都低着头,所以没注意到妮蕾起身的事。
而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是布兰莎。
「……妮蕾…………你在……做……什么……?」
听到她那断断续续的声音,雷欧瓦多和拉拉锡克才赫然抬起头。接着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便令他们不禁屏息。
妮蕾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她本来是不该起身的。因为只要稍微勉强自己,病情就会一口气加重。
可是比起这件事,让他们更惊讶的是妮蕾双手握着小刀。而且她正拿那小刀抵着自己的胸口。
「妮蕾!你在做什么?」
雷欧瓦多大叫时已经太迟了,妮蕾朝着雷欧瓦多的方向灿然一笑后,便让身体顺势往前倒下。
抵在她胸前的小刀因为她倒下的力道————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胸中。
「妮蕾!」
雷欧瓦多立刻冲过去扶起她,但是她的胸口已经流出了非比寻常的血量。就算不管《枯竭病》会让身体失去大量的水分,流失这么大量的血液也完全是自杀行为。
「拉拉!快救救她!」
雷欧瓦多立刻让她躺回床上,但看着逐渐失去血色的妮蕾仍让他惊愕得说不出话。
拉拉锡克拿着治疗道具过来打算治疗妮蕾,可是看到伤口后她也刷白了脸。
「这、这……」
拉拉锡克睁大了双眼,宛如看到了绝望。
「拉拉!快点想办法救救她!」
「好、好的!」
拉拉锡克回应雷欧瓦多后,便把药草铺在小刀周围,缓缓地拔出小刀。这时应该会有痛楚的,然而妮蕾却没发出半点呻吟。
雷欧瓦多和拉拉锡克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已经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拔出小刀后,拉拉锡克立刻用药草堵住伤口,用绷带帮她包扎。
「笨蛋!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雷欧瓦多也一边帮忙包扎,一边大吼。
这时,妮蕾动了动她那发青颤抖的嘴唇。
「……雷欧大人…………请你……要让布兰莎姐姐大人……幸福。」
「……唔!你该不会想说要是自己死了,药就可以用在布兰莎身上……」
妮蕾的脸上浮现了满是慈爱的笑容。那不是快到了极限的病人可以露出的笑容。
「然后……和黑罗一起……治理国家……人民…………打造不会再有像我们这样的孤儿诞生的……」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你别再说话了!」
雷欧瓦多用双手紧握着她的手。妮蕾的手已经几乎失去了温度,摸起来简直就像枯木。
「……雷欧大人…………我……就算这样……也过得相当幸福了喔。」
「妮蕾……」
「能够重新获得……曾经失去的家庭…………而且…………最喜欢的你也在我身边。」
从她的眼中流下了一滴泪水。
「雷欧大人…………我会一直倾慕着你的。」
「我也是!你是要成为我妻子的女人!我不准你在这种地方死去!」
「呵呵……我就想听你这么说呢……」
「妮蕾!」
力气和生命力都渐渐地从她的手上消逝。
「请你……务必要……幸福……姐姐大人也……拜托你……了。」
「……妮蕾……不行……啊……」
躺着的布兰莎也拼命地想挤出声音,却干哑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黑罗…………姐姐……要先去……妈妈和爸爸……那里……了。」
看着她那渐渐失去光辉的瞳孔,雷欧瓦多不断地呼喊她的名字,试图让她保住意识。
可是光芒急速地从她的眼中消逝,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了。
「雷欧……大人…………我……爱……你……」
「……妮蕾?妮蕾?妮蕾!妮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呼应着雷欧瓦多的悲痛叫声,布兰莎和拉拉锡克也流下了眼泪。
雷欧瓦多紧抱着再也不会动的妮蕾,不断地哭泣着。
「————于是,靠着妮蕾的牺牲,布兰莎得救了。」
「骗、骗人!胡扯也该有个限度!那什么编出来的故事啊!」
「…………我没说谎。」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
这对黑罗来说是绝对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的真相吧。因为这代表黑罗因为误会而伤害——杀了自己的家人。
「姐姐是被杀的……是被杀的……是被你们杀死的!」
「……是啊。」
「什么!」
「我没能拯救妮蕾。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要说是我杀了她……也没错吧。」
「……呜……别用那种表情看我……不要看我啊啊啊啊!咕啊!」
或许是叫过头了吧,黑罗吐出一大口血,往前倒下。可是没人对他伸出援手,就连雷欧瓦多都只是继续俯视着他。
「……马利欧涅,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就随你处置吧。」
马利欧涅盯着趴在地上的黑罗。鲜血不断地从他胸口上的伤口涌出。
或许马利欧涅看得到黑罗那逐渐变小的生命之火吧,他用力地握紧右手上握着的剑柄后,缓缓地将剑收入剑鞘。
「……马利欧涅?」
「……我和那边的垃圾不同。给放着不管也会死的家伙致命一击,这种卑劣的事我做不出来。」
「马利欧涅……这样好吗?」
「别让我说第二次。」
马利欧涅背对雷欧瓦多,拿出了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坠饰。那上面刻着这样的字。
『生日快乐,亲爱的。黎安。』
『爸爸生日快乐!我最喜欢你了喔!艾莎。』
对马利欧涅来说,这是他从重要的人〈妻子与小孩〉那里收到的重要礼物。他怜爱地握紧那个坠饰,低声说道:
「我帮你们……报仇了。」
雷欧瓦多看了一眼马利欧涅那满是哀愁感的背影后又看向黑罗。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我……我……我……」
雷欧瓦多觉得拼命地拒绝去面对现实的黑罗十分可悲。
尽管如此他和黑罗仍像兄弟或师兄弟一般。黑罗是他的家人。
所以雷欧瓦多才会把真相告诉他。
只是黑罗不肯承认。他不愿接受这事实。因为那等于是否定了他至今为止的人生。说白了点就是……
「你很害怕吧……黑罗。」
「……你……说什么……?」
「你很害怕承认自己所走的路是错的吧?而且相当后悔。」
或许是被说中了吧,黑罗没开口反驳。
「我也……很后悔。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真相的。如果那么做,现在或许你会继续待在我身边,我也能把下任兽王的位子交给你吧。」
「那种……东西……算什么啊……」
「……这样啊。那我不会再说什么了。就在这里结束吧。」
「…………」
「你所做的事情就算是出于误会,也是无法被原谅的事。去那个世界被妮蕾骂吧。」
「…………啧。」
黑罗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没人知道那是出于愤怒、悲伤,还是疼痛。只是过去那样强韧的他现在看起来非常渺小。
在一阵沉默后,黑罗开口说道:
「……姐姐她……」
「?」
「姐姐她……是笑着的吗?」
「……是啊,她到最后都带着美丽的……宛如女神的笑容。」
「………………这样啊。」
黑罗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然后——
「我……………………我…………」
黑罗就这样断了气。虽然不知道他最后想说些什么,但这段从过去开始经历了漫长时光的扭曲因缘终于划下了句点。
※
另一方面,西南防卫线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
躺在地面上的两人是——妮奇和卡缪。他们伤痕累累,满身疮痍。
而站在地上俯视着他们的是——日读。
「你们很努力了,不过还是赢不过拥有这个《仙树宝剑》的我。」
全长五公尺。剑刃宽三十公分。用带有宛如上过漆般光泽的黑色树木打造的大剑。日读将这把大剑扛在肩上。
这虽然是日读用自己的力量,在战斗途中打造出的剑,可是就连妮奇的绝招《爆拳》都无法在那上面造成半点伤痕,是非常坚韧的武器。
以那剑大小和重量来说,一般人光是要挥动就得费上一番工夫了,然而满身都是如同钢铁般强壮肌肉的日读可以轻松地挥舞这把剑。
日读是妮奇和卡缪的仇敌。
老实说妮奇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会这么大。
尽管如此……
「我们……可不能放弃啊。」
「嗯……我们……绝对……要赢。」
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度燃起了斗志。身体……还能动。
「妮奇,我一打暗号就……可以吗?」
「没问题!」
两人用要包夹日读的感觉,分别往左右跑了出去。
卡缪紧接着用手触碰地面,坚硬的地面瞬间化为沙漠,一路延伸到了日读的脚边。
「……沙像增殖!」
从沙子里出现了和卡缪一模一样的物体。逐渐包围住日读。
「原来如此,这数量还真不得了啊。」
日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用视线确认从沙里出现的大量卡缪。
各个卡缪都举起双刀,攻向日读。
日读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后,他的周遭立刻轰地响起了划破空气的风声。
他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挥动了大剑。因此产生出的风压非常惊人,将众多卡缪往后吹飞了出去。
然而其中也有打算从上方突击日读的家伙在。日读的注意力也转向那边,和刚刚一样地将大剑往上挥。
沙子化成的卡缪瞬间粉碎,再度化为沙尘落地。可是这时日读发现脚边有些不对劲。
一看之下,只见脚边的沙正缓缓地爬上他的身体。
「嗯,让对手把注意力放在上方,趁机用脚边的沙封住对手行动……很合理的攻击。」
尽管行动被封住了,日读仍老神在在地分析卡缪的攻击。
「就是现在,妮奇!」
卡缪大叫后,到刚刚为止始终保持沉默的妮奇忽然用力睁眼。
「等你很久了!——《爆拳·参式》!」
妮奇的右拳捶向地面后,那威力透过大地传到了日读那里。日读的脚边忽然爆炸开来。
「打中了喔!」
妮奇用力高举拳头,卡缪也认同地点点头。
可是从爆破的烟尘中传来了愉快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果然是不错的协力攻击呢。」
在那里的日读挥动大剑,风压吹散了烟尘。
「越是战斗,攻击力就越是提升。完全是在成长途中呢……真有趣。」
虽然妮奇的攻击对他造成了一些伤害,但可以看出不是那么严重的伤势。
「唔,《参式》也就那种程度吗……」
自己的攻击没能发挥多大的效果让妮奇悔恨地咬牙切齿。
「……果然只能用《肆式》了……」
可是要用这招,必须要花一段时间蓄力,那段期间内妮奇将会毫无防备。尽管如此,她也想不到其他有效的招式了。
这时卡缪走了过来,妮奇把自己打算用《肆式》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知道了。那么我来争取时间。」
「这、这样好吗?」
「嗯,而且我也打算用那招。所以妮奇你到稍远的地方去准备吧?」
「……好喔。」
妮奇相信卡缪,做好觉悟后回答道。
由于日读冲了过来,卡缪立刻在前方造出一道沙壁。
「妮奇,这里交给我!」
妮奇点点头,离开了那里。然而沙壁被用力击碎,日读从中冲了过来,朝着卡缪挥下大剑。
卡缪蹲下躲开了这一击,趁着日读挥剑的空档钻入他的怀中,打算用刀刺向他的喉咙,然而下方却忽然长出了前端十分尖锐的树木。
那是日读的独特魔法。
虽然扭动身体躲开,卡缪左手臂仍被树木擦过,血液飞溅而出。
卡缪暂时停下了攻势,离开了原处,拉开一定距离后和日读对峙。血不断地从他左手臂的伤口上流出。
不愧是阿佛洛斯的亲信。不管怎样逼近他,只要他像刚刚那样对应的话,就连要攻击到他都很难。
「不过……这血来得正是时候。」
卡缪挥动左手臂,把自己的鲜血洒在沙上。
「接下来就是最终战了…………我的血会感染。」
逐渐染上沙地的红色拓展开来。
看到这景象的日读皱起眉头,提高了戒心。
「让你见识一下……我的赤色偶像吧。」
那是过去卡缪在和日色战斗时曾经展现过的绝招。
被染成一片红的沙子围绕着卡缪,飘散在他的身边。看着至今为止都只是操控普通沙子的卡缪使出这特殊的能力,让日读眯细了双眼。
「红色的……沙?……这样啊,是染上了刚刚洒在沙上的血。不过这又怎样?」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红色的沙瞬间化为无数的剑,飞向日读。
日读让自己前方的地面长出树木构成的墙,摆出防御的架式。然而剑却灵活地避开了墙,锁定了日读的位置飞去。
就算是日读,看到剑那仿佛有意志的迅敏动作也吃惊地说了句:「什么?」
咚咚咚咚咚地,从卡缪的位置来看,墙壁的另一侧传出了剑刺上物体的声音。
卡缪跳上红沙形成的落脚处,就这样飘上了空中。
他从上空确认日读的状况后,只见有个树木形成的半球型物体包覆着日读,卡缪的剑就像是仙人掌的刺一样刺在树上。
卡缪朝着剑所在的方向伸出右手,只见刺在上头的剑全都变回了原本的沙,飘回了卡缪的身边。
接着包住日读的树木也崩解了,日读从中现身。他用力地朝着飘在上空的卡缪挥下手中的《仙树宝剑》。
他又想利用大剑所产生的风压吹飞卡缪,然而卡缪有如从现场消失般,快速地躲开了。
「唔?好快!」
动作快得超乎日读预期的卡缪继续运用红沙,这次造出了两个巨大的拳头。
两个巨大的拳头开始动作,打算把日读打飞出去。
日读也用大剑应战。虽然日读的攻击力比较高,不过就算他斩碎了拳头,拳头又会立刻恢复原状,继续攻打过来。
「啧,原来如此。红沙可以随着你的意志自由改变形体啊。而且强度和动起来的速度与普通的沙有着天壤之别。」
日读的分析完全没错,可是就算了解这件事,也不能作为应付卡缪攻击的对策。卡缪就这样一边用左刺拳进行牵制,瞄准日读挥剑的瞬间使出右直拳。
日读虽然立刻用大剑的剑身防御,却无法完全挡下拳头的威力,向后飞去。日读咂了咂舌,同时翻身重整态势。
「我的沙可不只有红沙!这里的沙全是我的东西!」
卡缪开始用右手操纵红沙,左手操纵普通的沙。沙子突然扭动起来,开始波动。
「——沙漠之浪!」
有如海啸般展开的沙浪袭向日读,打算将他吞入其中。
「少得意忘形了!」
他以惊人的气势挥动大剑,扫去了沙之海啸。
「呼、呼、呼……」
卡缪明显地露出疲态。
日读也略显疲惫地呼了口气,接着扬起了嘴角。
「这力量确实很强,不过看来你撑不了太久。光是红沙就很耗费魔力了,还要同时操控普通的沙,魔力消耗得很快吧。」
他的见解没错。卡缪所使用的赤色偶像确实很好运用,可说是万能的,但必须使用血液,也会耗费大量的魔力。
除了这个之外又再使用魔法,魔力会剧烈地减少也是当然的。
卡缪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瞥了远方的妮奇一眼。妮奇正用左手抓着右手腕,闭着眼睛蓄力。
「……再一下下……」
他相信只要再争取一点时间,妮奇就会准备好了。
为了完成这件事,不能让日读的注意力转移到妮奇身上。
「我还能继续战斗下去!」
卡缪那绝不放弃的坚定意志寄宿在他的眼中。他再次让红沙变形,这次化成了巨大的双刀。双刀袭向日读。
日读虽然让地上长出树木来作为防壁,可是卡缪的巨大双刀轻松地斩裂了那道墙。
「真麻烦!」
日读也察觉到化为具有强大杀伤力形状的红沙有多危险,这次用大剑格开了攻击。
「唔啊啊啊啊啊啊!」
双刀的动作随着卡缪的咆哮声变得越来越刁钻。日读也终于开始有些慌张了吧,只见他咬紧牙关,脸上失去了原本老神在在的表情。
卡缪宛如烈火般的连续攻势也确实地削减了日读的体力。可是卡缪的全身上下也涌出了远胜过日读的强烈虚脱感。
尽管膝盖不停颤抖着,卡缪仍拼命地抓住大地,使出攻击。接着不幸终于降临在挥舞着大剑的日读身上。
那是脚下发生的不幸。日读踏进了特别柔软的沙地里,因此被绊住,身体失去了平衡。
「就是现在!」
卡缪的双刀瞬间融合成一把超巨大的刀。
日读没时间躲开这从上方以最大的威力砍下的刀。
因为绊住了他的沙变成了手的形状,抓住了他的脚。
「啧!」
日读使出全力,由下往上挥动《仙树宝剑》,挡下从天砍下的刀。双刃相交,发出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的撞击声并迸出火花,变成两人在比拼力气的状况。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呶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两人都专心一志地为了获胜而挤出自己的全力。
在漫长的胶着后,卡缪的刀上出现了裂痕。知道自己的力量占了上风,日读相信自己可以获胜而笑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日读隆起全身的肌肉——卡缪的刀很遗憾地被日读给弹开了。
「真遗憾啊,卡缪!就让我在此一同打碎你的希望吧!」
这么说完后,日读朝着妮奇的方向伸出右手。
接着化为针状的树木便从妮奇的脚边长了出来——刺穿了妮奇的身体。
「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不过这样就只剩下你……唔!」
解决了妮奇,日读就这样把视线移回了卡缪身上,卡缪却不在刚刚所在的位置上。
日读确认四周的状况,发现卡缪退到了离那里有好一段距离的位置,让他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是为什么……?」
日读不懂他是要逃到哪去。为什么要拉开距离呢。不过卡缪这么做的理由很快就揭晓了。因为上方传来的杀气——
立刻抬头的日读看清了杀气的真面目。
位在远远上空处,而且也不知道是几时跳上去的人是妮奇。
妮奇将右拳往后拉到身体后方,摆出随时都能挥拳的姿势。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右拳中所蕴含的魔力,日读的表情僵住了。
「那、那可不妙!」
他瞬间察觉到妮奇要使出的攻击有多危险。日读迅速地想要离开原处,身体却无法动弹。
「什么……!」
只见红沙缠绕在他的身上,日读的身上就像穿了铅铠,将他压往地面。
「啧!原来是这样!你是为了这个才让我出手吗!」
日读看向自己刚刚解决的妮奇,瞪大了双眼。
虽然被树木贯穿了,但那个妮奇的身体化成了沙,逐渐崩解。
卡缪事先用沙做了妮奇的分身,妮奇本人则是乘隙用沙送到了高空中。
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妮奇的攻击所埋下的伏笔,日色气愤地咬牙切齿,抬头看向从上空传来呐喊声。
「这是我最强的拳!」
从妮奇的右拳中放出了膨大的魔力。
从空中落下的她朝着在地上的日读挥出了拳头。
「——《爆拳·肆式》!」
从妮奇的拳所放出的庞大魔力化为拳形,犹如巨大的陨石朝着日读落下。
「这、这种玩意!」
日读就算无法离开该处,仍朝着魔力之拳挥出大剑。
和刚刚与卡缪的战况相同,这次双方仍展开了拉锯。
「唔咕……这是何等的沉重……!可是我不能败在这里!」
他运用全身的肌肉,发挥出最大限度的力量,打算击破魔力之拳。
妮奇虽然也使出了最后的力量,但似乎还是日读的力量占了上风,日读渐渐地将魔力之拳推了回去。
日读露出了笑容,像是确定自己赢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
乘在沙上的卡缪用高速笔直地冲向日读。
他的手上握着两把黑色的刀。
日读无法躲开,就这样被卡缪刺出的刀给贯穿了。
「嘎噗!你、你这……家伙……!」
卡缪的刀漂亮地贯穿了日读的右侧腹部,日读因为剧痛及冲击而失去了站着的力气。
「这刀是……爸爸的刀——给我记住了!」
将从口中吐出血液的日读抛在身后,卡缪迅速地离开那里,朝着妮奇大喊:
「妮奇……这是最后了!」
「只有你……只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妮奇将所有的力量及意志全都集中在右拳上,宛如要追击似的朝着魔力之拳再度挥出了拳头。
大上了一圈的魔力之拳袭向日读。
「嘎……啊……妮……奇…………卡……缪……!」
就这样被拳头给击溃的日读,被卷入了《爆拳》的超强力爆炸中。
这是如同字面上的意思,灌注了全力的一击。乘在沙上的卡缪轻轻地接住了忽然失去意识坠落的妮奇。
接着看向爆炸的烟尘散去后的巨大坑洞中央。
翻着白眼,动也不动的日读呈大字形地倒在那里头。
「……唔……卡缪……阁下?」
「妮奇。辛苦了……」
「……!那、那家伙呢?」
卡缪指指日读所在的位置,妮奇看到他最后的样子也不禁哑然。
「成功……了?」
「嗯,结束了喔……妮奇。」
「啊……啊……妈妈……伊奇…………我…………我办到了……我办到了喔喔喔喔喔喔!」
成功报了母亲和哥哥的仇,妮奇一边呐喊一边开心地流下眼泪。
当然,这时的卡缪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爸爸……我…………赢了喔。」
抬头看向天空,卡缪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和妮奇面对面,两人互相碰了下彼此的拳头,再度相视而笑。
被日读夺走了家人的两人,就这样成功地和过去的因缘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