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给我等一下,还有别的?零通过共振错觉‘看到’的,只算第一次都还有其他的?”
百华的家中,本身是自卫队驻岛部队的疗养所,在驻岛部队规模缩小之后被百华“买到手”然后按自己的喜好随意改造的独户大宅的客厅里。
“…………。大概是,不久之前吧。我认为应该是春假之前不久的事情。在看完书后,你闭上眼睛,回味着总觉得透着股耽美风的恋爱要素很强的幻想小说里的,佳境部分的接吻场景。”(译注:春假,日本为三学期制,含暑假,寒假,春假三个假期。耽美风,与百合相对,乙女向。)
“然,然后……额?诶……”
“想,那个……想接吻,想试着吻吻看,我是不是太容易被感化了啊,想着这些的同时心里跳个不停,然后带着这些感性的读后感,注意到了窗边停留着小鸟的你想着那是扶桑群岛特有的绣眼鸟啊,于是就走了过去。”(译注:这里的绣眼鸟呼应前文“眼角带着红色三角斑的麻雀大小的小鸟”。)
“……啊!那是……唔,呜呜。”
“伴随着少女心的叹息”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呐,和喜欢的人的吻是种什么味道呢,你就那么低语着——……怎,怎么就突然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颤抖起来了啊!?要把所有的一切仔仔细细实事求是地说出来,我会实事求是地听的,这话不是百华说的吗!?”
太阳西沉入海,满带古董风情的窗外已经变暗了。
“话说回来,零……有件事我忘了说了,不,准确的说是我没说出来。”
“额……是什么?是关于什么东西,做了什么!?在哪里发生的!?”
“在森林里。一开始那次共振错觉发生之后……说起来零是被你姐姐煽动,‘带着吧带着吧年轻人南国小岛的深夜可是很寂寞的哦这比教科书还重要哦’,然后带上的三册下流书籍…………那个,由外人来说别人家的事情可能不太好,不过啊,零的姐姐,难道是笨蛋吗?”
“这点我完全无法否定。”
“总之,那个,在你,在你挑要带什么下流书籍的时候。因为烦恼拿太多会很碍事被发现会很害羞,所以严格挑选了决定性的三本,结果都是巨乳系的。”
“唔。”
“所以在我当时确认之后,零虽然嘴上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但其实确实是喜欢那样的类型,我是知道的。再加上你在第一次看到自治会的那只人形乳牛的时候想的内容……,……总觉得好火大啊……。……反正你在自治会室的时候也一直色眯眯地盯着那个女人吧啊!?”
“怎么就生气了啊!?我,我才没有!色眯眯什么的我明确地在此否认哦。有怀疑的话你可以去跟霜川确认——……不,感觉那家伙会因为觉得好玩胡说八道。”
“……这难道不是借口推托嘛?”
“才不是!”
百华一边喝着加了砂糖和牛奶的咖啡,一边品尝着不知从哪里的架子上拿出来的看起来很高级的巧克力的时候。
“还有,唱歌。”
“唱歌!?唱歌,是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歌?我歌唱应该不差吧!”
“啊,是这样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这不是唱的好不好的问题。”
“什么,你说什么!?”
“……百华唱歌时的这段记忆,可不是普通的歌啊……”
“什么啊!?零,直接说明白啊!爽快点!”
“我要说这个出来也很不好意思的啊……!因为就我的立场来说,这是和有点H的事情不同方向上的超害羞的事情我也懂的啊……百华酱!真红的礼服!”
“哈?你,你突然来什么——……,…………唔!!”
“大概是上个月你在这里的院子里晾衣服的时候,突然就唱起百华酱真红的礼服,好多好多花边边,可爱的美少女战士这样的原创歌曲——”
“我知道了啦我知道了啦我真的知道了啊别说了啦!为,为什么好死不死是这个!?不是这样的哦,真的不是这样的哦!我才不是那种在没人的地方老是唱这种蠢歌的人哦不要误会哦!那只是碰巧有歌词和旋律从天而降而已……额,零,话说那时候我没有在晾内衣吧!?”
“…………”
“有在晾对吧……!?而且是一大堆一起晾的!……是哪件!?你到底‘看到’我晾了哪些!?”
“诶!要,要说明到这种程度吗……!?”
喝着第二杯咖啡的百华说道。
“——突然闯进零的班级,让零想要好好融入班级的想法完全被破坏确实是,那个,是我的错啦!对不起!但是那天早上零不也那样吗!?”
“啥!?我做了什么,不,你‘看到’了我的什么!?”
“早上,还有清晨,更准确地说连前半夜都是吧?你是不是对我的事情……算上共振错觉‘看到’的,你是不是想的时间太多了!?不过感觉不到我预想中的那种下流想法所以就原谅你了。”
“想,想的太多……不,百华,那个,我到底想什么了——”
“不止是睡眠不足早上开始就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还想着我,可,可可可,可爱什么的……!最最可爱级别的可爱什么的,还‘看到’了那样的女孩子的种种不要想太多这才是不可能的什么的!话说零你那个时候心跳的是不是太快了——话说说这种事我更害羞好么!这算什么啊!?”
“不,这方面你不用比了我已经够害羞了好么……!说到底,要说这事儿的话百华不也完全没睡嘛。”
“我,我怎么了!?没这种事,我才没有……像零那样……苦闷地……想个不停……什么的——”
“有!我也‘看到’了。会不会被当做色色的女孩子啊会不会被当做色色的女孩子啊会不会被当做色色的女孩子啊想个不停——”
“——唔哇啊啊啊啊!我没想我才没想,人家才没有想嘛!人家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情!”
不管是哪边传出来的,总之因为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叫声,百华很快准备好了由叉烧肉和鸡蛋配上适当的蔬菜做成的速食拉面。零用的是小碗,而百华直接就着锅子吃了起来。
“……唔,咕……所以说,你真要扯这种事情的话,百华你果然还是对胸部的尺寸超级在意的吧!没错,在第一次共振错觉之后,你回家的时候从二楼的窗户直接飞进楼的,然后……啊。那窗户你修好了吗?”
“诶?现在是用木板做的应急处理,替换品已经订好了——额,不关窗户的事!才不是这回事吧!飞进楼,然后呢!?”
“在床上,已经嫁不出去了好想死好想死还手脚不停乱蹬。”
“唔。这,这个,不是那个意思哦?这是语句问题哦,我才没有梦想着做一个美丽的新娘什么的哦。手脚不停乱蹬,然后呢!?”
“大概是在那之后吧,床都被你弄的咯咯作响快坏掉的那种程度的乱踢乱闹,然后大概是你终于累了吧。你想着好累啊,困死了,要洗个澡换换心情才行啊。”
“————唔!?洗,洗洗洗,洗澡!?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吧!?洗澡,洗澡是……!?”
“啊,不是的不是的,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没‘看到’那种程度!是脱完之前,在入浴前,还在更衣室里脱衣服途中的时候!”
“途中是什么意思!?途中到什么程度!?”
“……首先是把<无畏礼服>——是这么叫吧?把那件礼服给脱了,……然后穿着内裤,在一面大镜子前面站好。”
“内裤,都到内裤了完全不是没关系吧!既然我站在镜子前面,那零,你通过我的视线把我穿着内裤时候的样子看了个清楚透彻吧!?唔,难道,啊啊!我那个时候确实看着镜子然后——”
“盯着镜子,回想了很多事情,接着就突然变得一脸失落,叹了口这个世界要终结了一样的大气,然后,果然男孩子喜欢胸大的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你没有夸张吗?真的没有添油加醋吗!?我有像是看见世界末日一样叹气吗!?话说仔细想想这样太不公平了吧!?零‘看到’了我脱衣服的样子吧?我完全没‘看到’零脱衣服!……立刻脱!男孩子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为,为什么要毫无意义的现在把衣服给脱了啊。真那样的话我不就真的单纯是个白痴变态了……!?”
“明明零都闻了我的味道了!”
“……哈!?”
“零,你在第一天晚上到早上想着我的事情的时候,有想着好好闻啊的事情我知道的哦!那你再来闻好了咯!来吧?来闻啊,像个变态一样嗅嗅啊——!”
“这什么奇怪的对抗心理啊!?等一下百华,真的意义不明完全没有逻辑了哦……!”
两个影子在并非用电灯照明,而是用发着啪啪的木头爆碎声的真暖炉的炉火和放在家中各处的煤油灯的微弱光芒下摇曳着。
本来的话。
来百华家的是以‘练习炼机器’为主要目的,情报交换应该只是前段铺垫的。
“…………零。”
有许许多多让人郁闷羞耻动摇的脱线事情,有把两人互相“看到”的内容重新深入挖掘再说一遍的事情,有让人精神备受打击的事情,还有并非如此的事情,总之在把这一切全部传达完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九点之后。瘫倒在沙发上的百华说道。
“……对不起,零。很抱歉,明天再开始教你练习炼机器。”
零也望着天花板一副精神耗尽的样子回道。
“好……对了,就在这里练吗?时间呢?”
“就在这里。时间的话……你差不多时间来就好了,差不多从中午开始吧。感觉,很累啊……早上我想慢悠悠地过。”
“我知道了……话说,事到如今再想想,刚才没发生共振错觉真是幸运啊。虽然我没资格这么说,不过百华你,刚才也精力分散忘了控制炼气对吧?”
“……额,真的,确实。”
“…………”
“…………好想死……”
在只能偶尔听到暖炉中传出的啪叽啪叽的寂静气氛中,零让自己的视线落在了正面。看到百华在松软的沙发上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后,零“咕”地咽了口口水。老实说,零认为百华闹脾气还有脱力的样子非常的可爱。配合上轻飘飘的褶边礼服,看起来有种吉祥物的感觉。
所以,零才会突然想使个坏吧。
零这么说道。
“……我姐姐以前说过,是口水味哦。吻的味道。”
“唔,讨厌!零是笨蛋变态坏心眼!不准用这种事情欺负人家!而且不是那样的,绝对不是的,肯定是更美好的味道——”
百华激烈地做出回应的同时支起了身子。
话还没完全说完,她就停了下来
沉默的气氛再次包围了房间,零凝视起了百华。
……然后,不知道是哪边先开始的,估计是几乎同时吧,两人忽然就笑了起来。
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大概百华也是一样吧。但,一旦笑了起来,一股能笑到天明的诡异情绪就涌了起来。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尽管已经筋疲力尽,但看着筋疲力尽的对方,两人就觉得好笑起来,各种各样的东西混杂在一起,让两人不停笑着。纤细的肩膀不停摇动着的百华说道。
“这算什么嘛。”
这是零第一次,清清楚楚的从正面看到百华毫无保留的坦率笑容,零又一次觉得这笑容非常可爱,没有任何虚饰。
“真是的,到底算什么嘛。算了。为什么我要和零,和男孩子在自己家里两人独处说这种话题啊……零,你姐姐说的话真的很过分诶。难道是你姐姐的经验之谈吗?”
“不知道啊。姐姐她虽然不停问我这边的事情,不过自己却从来不在家人面前谈男人的话题。”
“…………那么零呢?”
百华的问题让零眨巴着眼睛“……诶?”地问出声。
百华蠕动着在沙发上摆出了体育座,似乎是在用轻松的语气掩盖着自己的害羞。(译注:体育座,指两手抱膝的坐姿。)
“零,有过吗?”
有过什么啊?零并没有问出口。
充满在两人独处的客厅中的就像在配合着暖炉里摇曳的炉火一样的动摇气氛似乎会朝着更危险的方向前进,零起了这样的甘甜预感。
拼命隐藏着内心的动摇的零露出笑容,“——那,那个,百华。”,用这句话有意地改变气氛。
“关于炼机器的练习。”
“……嗯?”
“能那么简单做到吗?真的能做到吗?我?”
“嗯……不过问题是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算是我,也不能发挥出妈妈的最大杰作,‘作为单一炼机器有着史上最高的微型机械数量的’<无畏礼服>的全部性能。但是,如果是用起来很简单的泛用型炼机器的话,基本操作这种程度零应该不用花多少时间的吧。”
“可。”
“在完美使用、运用自如方面虽然很‘深邃’,但如果是单纯的使用,就像是右手指就能扣动手枪的扳机那样哦。而就算只有这种程度也能稍微放点心,共振不会那么轻易发生了才对。至少,要比零按照从基础知识开始教起的‘学园’给外部转入生用的教材学快的多。而且你的CI也够高,说到底,零,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你甚至都让我的DD动过了不是吗。”
诶?零吃了一惊。
零不懂百华在说什么。
“在一开始见面的森林里。虽然我没法相信,不过在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DD突然——”
“啊。”,零想了起来。确实在零出声叫百华的时候,百华的礼服看起来像是自己擅自动了起来一样……不过。
“不,这难道不是百华被吓到然后——”
“不管我有多吃惊也不会让DD暴走。虽然因为那件事我反应过头,稍微有点慌张,然后在试图控制DD的时候不小心掉下了树也是事实。DD是被设置成我专用的,就算接收到除了我之外的炼气也不会听命行动……嘛,你能让它动起来,就说明我们的波长非常类似,给共振错觉的推论增加了证据就是了……总之呢。”
百华端正坐姿,再次与零笔直面对面。
然后,在零惊讶出声之前,百华的指尖一个回转。
接着,和百华的礼服同样颜色的小型金属片被更小的某物一瞬间集合组成,在本毫无一物的空间里出现,随后落在了桌上,并发出了嘎啦一声。
“零,你把这个当做DD的一部分就好。”
“诶……刚才那是,诶?”
“DD不只是有这件衣服,还在周围的空间里展开了微型机械。虽然肉眼看不见就是了。范围和数量是根据启动状态,我的判断还有身体状况决定的。现在,这个金属片是加上了拟似限制特性的,此外,应该只会受到我的炼气的影响。你试着让它动动看。”
“动,动动看?我来?……这不是用手动的对吧?”
“某人不是很聪明的吗?全力想着动起来同时盯着看大概就能动了。DD对我的炼气的波长很敏感的。”
这么笼统的……虽然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不过百华看起来是认真的,所以零虽然有疑惑但还是按照指示做了。零盯住木制桌子上的金属片。姑且,按照百华所说,全力想着动起来。不过不管等了多久金属片就是没有动——
百华突然对零口出恶言。
“你个无能变态。”
“……什么啊!?你突然间——!”
啪,木材裂开的声音响了起来。
忍住因为生气而要爆发出怒吼的零把视线转过去后,发现单纯的光滑金属片在前后左右上下变成了无数小锥子,其中数根插入桌子让桌子上出现了裂纹。
“看吧?”,百华若无其事地说道。
“对伴随强烈感情发出的零的炼气起反应,然后就和我之前设定的拟似特性一样变成这幅样子了。和有很多方面非常特殊的DD比起来,让限制特性简单的泛用型炼机器产生反应更加单纯容易操控。零的话,要毫无问题的使用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哦。”
化作无数锥子的金属片就像失去了存在根基一样像是沙子被风吹散一般崩坏消失了。
“零之后最开始从‘学园’那里得到的应该是‘恶魔之爪(Demon Crow)’之类的东西,我已经在仓库从多余的里弄来了一个,你明天就用这个练习吧。”
“……‘学园’不会生气吧。”
“嗯?因为我拿了区区一个泛用型炼机器就来找我说三道四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没问题。说到底,在像我这样特待级的人的管理下自主练习炼机器‘学园’是不会多嘴的。因为这是‘为了人类’嘛。”
零有一瞬间因为百华那“为了人类”的声音里那似乎带着某种复杂的感情,很是苦闷而感到在意,但这股违和感因为暖炉中的柴火的一部分发出的噼啪碎落的声音而打消了。
百华这次换成仰躺在沙发上,大大叹了口气。
“啊,不过,感觉这礼拜一直好烦啊……好想去榕树广场慢慢享受一下啊……零,你……”
百华望着天花板嘟囔道。
“喜欢,森林吗?”
“森林?”
“像我和你第一次相遇时的,那样的几乎没有被人动过的森林。空气很清新,很安静,也没有别人。”
虽然这话题提出的突然,零还是坦率地回答了。
“我想想……如果不喜欢的话,就不会像那样走在森林里了吧,不过我可不是因为喜欢才导致迷路的哦。虽然有点害怕,不过有种雀跃的感觉,也不错。”
因为从零的角度看是侧颜,所以零并不能确信。
他感觉百华的脸上露出了轻快的微笑。
“我也喜欢……感觉,会刻上一种,我确实活着、我确实作为我存在着、我的心脏只为我跳动感觉,所以,我喜欢。”
这是至今为止百华的声音最平静安详的一次,不知为何,真的是不知为何,可零确实感觉自己不是通过共振错觉,而是真真正正地通过交流碰触到了百华的内心。零也露出微笑,在心跳加速的同时,他自然而然地说道。
“那么,百华,下次,我们一起去散步吧。”
“散步?”
“嗯。百华也许已经知道了吧。我对这个岛的自然有兴趣。虽然我一个人去大概又会像之前一样迷路会很危险,不过和百华一起的话就没问题了吧?要是你愿意像带我去郊游一样替我领路的话,我非常荣幸。”
“……也不坏。我知道了。等零能做好<恶魔之爪>的基础操作的时候,我就陪你去散步吧。”
“你来帮我练习,我必须给你回礼呢。”
“练习也是为了守护我的秘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会想想要什么回礼的。”
会和百华像这样对话,在几天之前零还想象不了。
火焰在摇曳着。
*
有七人。
这是和“学园”建成初期、自卫队驻岛部队尚且作为主战力、而且蛇的个体数据资料也不像现在一样齐全的时候相比可以算得上压倒性的少的数量,但从在日本本土安全的生活着的孩子们感觉上来说,这又是没什么讨论余地的多的数量。实际上,扶桑学园岛公开发生的事情在日本本土也是作为重要新闻被报道的,所以每次有这样的消息传回的时候,“人权派”都会在没有现实的替代方案的情况下重复发起小规模的游行。
零也知道这些。
拒绝太阳光在内的一切光芒的黑暗与超强力水压支配下的静谧地狱。从地面的角角落落都点亮着文明之光、在数十年前连月面都已踏足的人类都几乎没有触碰的,深邃海底的沟壑中出现的,追着炼气袭击人类的多种多样的炼蛇。
由这样的蛇引发的大规模袭击——按照“学院”的规定达到警戒等级4的袭击,在三月末发生。蛇群的核心是有着“斯卡福德斯凯拉(Scaffold Scylla)”的种族名的一只灾害级个体,还有着以两只有着种族名“红帽子(Red Cap)”的有名的上级个体为首的,以及未记录入数据库的种族的两只蛇在内的五种共八只的上级个体。虽然自卫队驻岛部队的力量也被借用,蛇群被全部歼灭,但“学园”的学生中出现了七名重伤者。
虽然知道,却又不知道。
七人之中有四人甚至面临生命危险这件事。
对于用七人这个数字表现的,每个人理所当然的有着各自的人生,情感,朋友这样的人际关系等等的事情的实感这件事。
在等级3以上的大中型规模的炼蛇来袭击的时候,被称为“余震”的后续的小规模袭击会发生的案例有很多这件事。
零,依然还(虽然知道,却又不知道)。
*
周日。
虽然百华这天早上开始样子就很奇怪,不过零觉得自己的状况也不输给她。零有这种自觉。
原因,零是很清楚的。
不管是休息日还是节假日都开着的“学园”的学生的生命线,高中部B区的食堂里,霜川和菖蒲正两人一起吃着早餐。坐在位子上的菖蒲先一步唐突地开口了。
“呐呐,零君,你和穿礼服的那孩子,小百华已经亲过了吗?”
味增汤跑进了零的气管。
咳咳咳咳,对不停咳嗽着的零,吃着蘸着枫糖酱的薄煎饼的霜川说道,“对,有没有啊”。
“你和新宫百华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阶段我也很感兴趣。作为自治会成员自不必说,你前天被从自治会室带走之后去了她家,然后昨天也去了,虽然这边掌握到了这个惊天动地的情报,不过还是没法推测你们的真实想法。”
“……话说,你不会是因为感兴趣才请我吃早饭的吧。”
零取出手帕盖着嘴角咳嗽了几下,用带着泪水的眼睛看着霜川,随后霜川一副受伤的表情。
“……什么,零,你莫非……怀疑我和你之间纯然永恒的友情吗?”
“我和你认识也才一周啊。”
“作为灵魂之友的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不是能用时间衡量的。从开学典礼打了招呼那时候开始,我对你的感情就已经非同一般了。”
“你这说法有让别人听了会不得了的语病吧!”
“嘛,我对你的不良感情先放一边。”
“居然不改说法。”
“老实说,刺探你和百华的计划也不是没有哦。自治会里也有人怒气冲冲地认为我和会长太信任你了,应该更多的进行调查。”
“……那个叫山本妃奈的女孩子之类的?”
霜川虽然没有明言,但也苦笑着答道。
“事实上,你清楚拒绝了自治会的要求。有人要我仔细盯着你,也有人表示虽然和会长的本意不同但还是希望会长能继续关注你。不过对我而言自治会的种种其实是次要的。”
“那么,你最优先的是什么?满满的友情?”
霜川呵呵一笑。
“好奇心和爱起哄不嫌乱的本性。”
“这是能自豪地说出来的回答吗!”
“不过,确实很在意啊!这几年间几乎没和任何人有什么关系的那个新宫百华,竟然会把男生带进立着‘‘学园’和管理厅有关人士禁止进入半径二百米内,敢进来就把皮给活扒了’这种恐怖牌子的家里什么的……”
菖蒲用一副跟小孩子讲道理的姐姐似的温柔又严厉的语气继续道。
“呐,零君,平时不请人到自己家里的女孩子特别邀请男孩子回家,可是算是接吻的绝佳机会不是吗。”
……不要说跟我姐姐一样的话啊,零想到。
“实际上怎么样呢?虽然不知道以前零和新宫百华是什么想法,不过现在的零是怎样的呢?我呢,可不认为你完全没兴趣哦。”
“不想接吻吗?你很在意的吧,那孩子。”
老实说,或许确实有让零心里一惊的部分吧,不过。
“在,在意什么的……那个。”
“那孩子老是停留在脑海里。一想到那孩子就会心里一揪。希望更了解那孩子。想和她接吻。这份感情啊,零君,就让姐姐告诉你吧。用一个词来表现的话,这是恋爱哦!”
一个词,恋爱。姑且不论这个单纯的表现方式吧。
在现在的零的内心中,确实,百华老是停留在脑海里,一想到百华就会心里一揪,希望更了解百华……要说不想接吻,那当然不是这样的,也许。至少,在自己对百华很在意这个问题上,零各种意义上都不能否定。
今天也是,预定接着昨天继续到百华的家里练习炼机器的使用。很期待这件事,也是事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又或许,一开始就是这样吧。
从在森林里,看到在树上睡午觉的百华,接住了落下的她,发生了共振错觉的时候开始。
那个时候,零触碰到了。
百华这个人。她的人格,肉体,灵魂。
从那时起,对零来说,百华就已经不可能是个单纯的旁人了……
“然后呢。”
菖蒲和霜川还继续说了这样的事情。
“从我的角度看,十有八九……就算去掉请你去家里的这种现实证据,小百华也肯定很在意零君的!没问题的!”
“零……接下去的话,我是作为你的朋友而不是自治会委员说的。尽管新宫百华是‘学园’最大的问题儿童,但,大概,她的嘴唇,应该是甜美的味道哦?上吧!然后把吻的味道告诉我!”
…………就是这样。
之后,又被追击了一段时间后,被两人煽动接吻接吻的零带着奇怪的意识走向了百华的家。比第一次被带去百华家的时候心跳的还要快。
零不知道百华会这样的原因是什么。
百华应该不像零有霜川和菖蒲这样的损友。或许,是因为刚开始在百华家练习泛用型炼机器“恶魔之爪”的昨天偶然间有好几次指尖相互触碰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偶然的说起了恋爱观的话题导致气氛很奇怪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昨天回家的时候零对说了“照这个节奏明天中午前你基本就能用好了吧”的百华回了句“那明天下午就可以去森林散步约会了呢。”的原因。明明自己是开玩笑,百华却红着脸“……明天,约会”地不停念叨着这个单词,搞得零也红透了脸。
真相,除非来一次共振错觉否则不会知道吧。或许她又看了有着详尽描写的接吻场景的小说,或许她只是单纯地梦到了和“我的骑士”接吻,或许根本没出什么大事单纯是平常积累起来的反应。被零的紧张传染的可能也需要考虑进去。
“ling,零,早上好。比我想的来的还早啊。欢迎。”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作为事实,招待零进家里的百华已经一副坐立不安,心跳不止的表情,和零一样样子很奇怪。感觉她的脑内意识着什么。
之后,
“首,首先是,对了,起床后要喝晨起咖啡。”
在说着这话泡咖啡的时候,
“……好了很多啊。话说,嗯,这基本就是这台炼机器的全部基础性能了。果然,零要让‘恶魔之爪’动起来很轻松的吧?”
在院子里非常顺利的做着“恶魔之爪”的练习,夸奖着零学的比预想更快,鼓励零的时候,
“啊……,你买了便当来呢。谢谢你。我要这个。”
在把零从校园超市买来的便当当午餐吃的时候,
“……好了。零,虽然离完美还很远,不过至少有个样了。那个——我们稍微休息一下,走吧?”
“诶?走去哪里?”
“去,去哪里……零你真是。”
“?……难道。”
“难道个头啊!真是的!去森林!说好要去散步的吧?要我带路不是零说的吗。散步约,约,约,——……总之就是散步!走去上次那个榕树广场有点太远了,不过还是有更轻松简单的路线的。”
在说完这些开始做准备,然后把至今一直戴在手上来练习的黑色金属制品、连指尖都覆盖了的护臂型炼机器“恶魔之爪”给收回到挎包,迈着小碎步走上步道的时候,
百华一直一副害羞的样子,静不下心来。
这样的气氛传达着。
在两人之间相互传达着。相互作用着。从零传递给百华,从百华传递给零。不知不觉间,并非不快的窘迫变得越来越大。
这一定不只是因为零和百华的本意,还有两人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东西在催化着甜蜜的气氛成熟吧。
对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来说,这种气氛难以抵抗。
决定性的一击,发生在两人迈入森林中的郊游步道的时候。
“——啊。”
“喔,危险。你没事吧?”
位于身旁的零立刻伸手拉住了大概是因为注意力分散的关系而绊了一下的百华。握着百华的手撑住他的零微微一笑。
“小心点啊。哪有带路的人摔倒受伤这么搞笑的事情嘛。”
“…………”
“百华?”
百华露出似乎发着高烧一样的表情垂下了眼——
她紧紧回握零的手。
“……百,百华?”
百华并没有就这么放开零的手。
尽管两人无言地再次迈步前行,手却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零的心脏已经跳的快到不行了,感觉完全没有在森林里探险的心情了。今天早上两人就很奇怪这件事零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得来这种结果。自己耳畔能听到血液的流动声。百华的手纤细滑嫩。气温明明很高身上却感觉很冷,想更紧的抓住那只手温暖自己。手上渐渐渗出的汗水让零也了解到了百华的紧张感。不妙,零想到。这下真的不妙了。零和百华早上开始就意识过度了,两人陷入了由此带来的诡异的充满魔力的氛围中。……或许,并不是从早上开始,而是从一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
在映照在从午后静谧又晴朗的天空中透过树木射下的阳光下,满是柔和的树木气息的的森林小道上。
“——ling,零。”
百华突然,就像要接着前天的话题那样。
在这个时机,在这种氛围下,她用带着紧张和些许颤抖的声音,把这个非常危险的事情。
“……我想了想。前天说的事情。”
说了出来。
“零,准确的说是零的姐姐……她说过吧?那个,吻的味道。不过,我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肯定是更浪漫更美好的味道啊。”
此时,零已经不是预感,而是确信了,其实零应该制止她比较好的。就算事情发展到了这步,也应该像前天那样,强行改变话题的。但,零没能做到。零心里小鹿乱撞过了头,脑子被甘甜的感觉麻痹了,没能立刻做出对应。
“前天被你岔开了话题,那个,零你……有过吗?”
零被问到了。
“……有,有什么啊。”
“和谁接吻。”
百华停下了脚步。
零转过身子后,发现她那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瞳像施了魔法一般,紧紧盯着自己。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在四目相对后,因为百华的表情明显是想象着什么似的动摇着,所以吃了一惊的零想到,不要摆出这种表情嘛。心跳速度早就快到让人快晕了。听到自己咽下口水的声音后,零想着这不会也让百华听见吧,好羞耻啊。
“有没有?”
“没有,没有哦。怎么可能有啊。”
“…………是吗。”
百华呼了口气,满脸通红地继续道。
“那……那个,那个……好好听我说,不要自己乱想哦。”
零完全僵住了,连呼吸都停了。零的直觉告诉自己,现在不能胡乱做出反应。根据百华的话和零的回答,会决定这个意想不到的气氛的流向。大概,零和百华都要在没有做出任何觉悟,没有搞明白自己的感情的情况下——
“不是那样的哦,这,这不是爱的告白哦。完全不是哦。不过,因为没法接受嘛。还有,该说是……因为好奇,或者说对知识感兴趣吗。零,你前天有说过要回礼的对吧。”
周围只有树木的沙沙声。还有绣眼鸟的鸣叫声。
接着。
“所以,你也要负起说出奇怪的话的姐姐的那份责任。到底是不是更美好的味道,和我……………………试————”
尖锐的钟声响起。
让零和百华同时肩膀一颤的。
响彻岛内的巨大声响。
“学园”发出的铃声并非是通过喇叭扩大的电子音,而是从位于学校北侧的时计塔上的大西洋钟发出的钟声。同时,学园西南侧的大礼堂的钟声也激烈响起。它们被敲打着,发出了一听就能理解发生了绝不寻常的事件的声音。
这是炼蛇袭击的警报。
零花了几秒才把握住了状况。春假中的新生教育里有讲解过这个最重要的紧急警报以及发生时的对应方法。对于从小生长在这座岛上的百华而言有一瞬间应该就足够反应过来了。
在零的眼前,百华露着如梦方醒的表情听着钟声。
钟声鸣响的时候,对于第一次直接听到的零而言,感觉时间仿佛变成了永恒一样,不过事实上钟声只响了大概二十秒就停了。听着余音,零回想起来。二十秒,是等级2——意思是确认到单独或者少量的上级个体的蛇。话虽如此,和等级的判定无关的,不实际确认就不能确定数量的下级个体到底跟来了多少是无法判断的。
在钟声听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零和百华暂时停留在了原地。
先一步行动的果然是百华。
但她并不是立刻开始准备。百华一脸不快,在放开零不再牵着的手之后,她扫兴地大叹了口气。
接着,她嘟囔道。
“还是老样子,好吵。”
只有这句话而已。
对不管是好的意义上还是坏的意义上对“学园”的学生而言是最最重要的警报的反应,仅此而已。
“…………百华?”
尽管疑惑的零叫出了百华的名字,但百华并没有回应他。
她从迷你挎包里取出了装成小份的巧克力饼干袋,从里面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粗暴的咬碎了。
“百华。”
“……”
“百华!”
“……干嘛!你不用这么大声我也听得见。”
大概是因为已经知道零要说什么了,百华嚼着东西的不清不楚的声音里带着从自治会室飞走后第一次出现的冷淡险峻的感觉。
“刚才的,是炼蛇袭击的警报吧?等级二的。”
咽下饼干后,“没错。”,百华说道。
“那个,我记得,没有特别情况,通常的二级警报发生时高中部的学生全体都要在指定的地点待机,等待对个人的具体指示——是这样吧?”
“似乎是这么搞的。”
“所,所以说!我们也得快点——”
“我才不去。”
她用太过僵硬、冷淡、没有干劲的声音说道。
“那种事不用管也没关系。”
零不明白百华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她的冷酷表情,都和零至今所见的百华的表情不同。
“不去,不用管……为什么?”
“不用做什么也没关系。我们继续散步吧。虽然打算走简单的路线转一圈就回的,还是尽量趁着天色还亮的时候回——”
“……和这个没关系吧!?”
零的声音变得粗暴起来,是因为他知道百华是在充分理解零的话的基础上说的这些的。让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焦躁感驱使零逼问百华,百华则一步不退地看着零。
“那怪物来袭击这个‘学园’——袭击这里的‘孩子们’了对吧!?你说不用管,至少也要说明理由啊。”
百华沉默了。
她又放了一片饼干到嘴里,直到吃完也没有回答。咬碎饼干时透着的焦躁,气愤,迷茫——并非是对如何应对警报的迷茫,而是对要如何向零说明的迷茫,百华露出了这些感情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神色。而百华那似乎带着寂寞的表情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零并不知道。
“……等级2的话那个乳女和自治会会搞定的。”
百华如此说道。
“正如‘学园’能这样存在,至今从未发生过没能击退蛇的事情。只是等级2的话,不管是什么种族,来了多少下级个体,对应的作战计划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可能会有人受伤,但不会有人死。”
这是如钢铁一般毫无动摇,毫无退让打算的声音。
“应该是上个月袭击的后续吧。那样的话袭击规模不可能大到哪里去。就算是最大规模的那种情况,只要我愿意,五分钟都不要就能一个人全部处理掉了,那乳女并不无能会很漂亮的处理好的。”
这就没问题了吧?虽然百华投来了这样的视线,但零又怎么可能接受呢。
“……但百华,我们至少去看看情况啊。”
“没有必要。为什么要去啊。”
“为什么?因为,百华,就算如你刚才所说规模不大,或许还是会有人受伤啊!?”
等级2的话只靠自治会对付蛇的情况也不少,小町她们是这么说的。对于小町和霜川这些学生会的人,零完全不讨厌。
但,百华说出了对零而言难以置信的回答。
“……和我无关。”
百华的视线从零身上移开,虽然不知道是对着什么的,但她确实透着厌恶感,并以自己的意志表示了明确的拒绝。零惊愕地看着百华。似乎是要用言语切碎零的动摇一样,百华继续道。
“这件事没有讨论的余地。我不会去帮忙,也不会去查看情况……零也别去。反正不会发生多厉害的事情,能防住的。所以完全不用在意,零和我一起就好。”
零慢慢地垂下了脑袋。
……在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等级2时指定的待机地点,在天气良好,无特别指定的情况下是第一操场真是太好了。”
零并非询问,而是用表达自己的意志似的口气说道。
在零转过身去后,百华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要去吗?”
就像是把要叫出口的东西强行压制过头了一样的,冰冷的,完全读不出感情的平淡声音。
“零打算听从那个无聊的噪音,要去是吗?”
零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从一个同班同学那里听来的话。
——完全没管受伤的人就很快离开了。她一点都没怜悯心,感觉其他学生受伤根本无所谓一样。
零绝不认为百华是那样的。但是,这或许是自己的狂妄自大,零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以为自己了解百华。
以为只有自己了解,那些一起呆了好几年、甚至有些在“学园”一起呆了十年的学生们都不了解的百华。以为只有自己了解百华的本来面貌。以为百华有着只有自己了解的一面……但这些,都是不清不楚的。
才相遇不过一周左右,就以为自己有多了解百华?
只不过发生了共振错觉这种特别的事情,就以为自己已经把新宫百华这个人的角角落落全都了解了?
刚才的甘甜氛围已经消失的一点不剩,在让人窒息的紧张感的包围下,零背对着百华问道。
“百华。如果百华出手,不用五分钟就能解决,是真的吗?”
零察觉到百华瞬间屏住了呼吸。百华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言,产生了微微的动摇。但,慢了一拍后回应的百华的声音,果然还是冷冰冰的。
“……事实而已。”
“如果百华愿意,可以在无人受伤的情况下平息事态。如果百华不去,小町她们中可能会有人受伤。尽管如此,你还是不愿意去?”
“是这样。我不去。”
“……那么有什么现实问题吗?或许是我的知识不够。比如,百华如果全力作战会导致寿命缩短,或者是会带来肉体上的痛苦,又或是和谁约定好了。”
百华的沉默比刚才短了不少。
她用不带虚假,不带虚饰的声音给出了明快的答案。
“没有。”
用似乎带着某种决心的,寄宿着一丝冰冷寂寞感的声音。
“我是不想去才不去的。仅此而已。”
“……是吗。”,零回了这么一句后继续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我当然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不过我要去哦。并不是有什么觉悟,或是想去看看蛇的样子。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想要自己去思考,而且我也担心霜川和小町学姐她们——前天和昨天还有今天,受了你很多关照。那个……这段时间我很开心。”(译:一股情侣分手的台词感。)
百华并没有做出回答。又或许她有回答,零却在那之前跑走了所以没听见。
零听说特化了感知蛇的靠近的功能的炼机器从感知并发出警报到蛇到达学园岛间大约有三十分钟到三个小时。考虑到零现在所处的位置,或许并没有多少时间了。
从郊游步道来到环岛道路的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或许,这并非因为四月的海风,而是因为直到刚才还一直停留在身旁的百华的体温,已经消失不见的缘故吧。
————到底有多少,小町并不知道。在霜川和不破奋不顾身的活跃行动下,被小町拉成一群,甩着长尾巴行动着的高不到一米的山羊球(Goat Soccer)被用他们各自的专用炼机器打飞了。小町把杂鱼交给了霜川他们,自己的眼里只有红帽子。已经有一只被打倒了,头上盖着红色外壳的身高超过四米的类人猿状生物只剩下了一只。被当作是咆哮者的亚种的暗影者(Shadow People)一边在海岸边像进行仪式一样回转舞动,一边发出“阻碍炼机器的行动”的无声咆哮,对此,妃奈等数人用炼机器烧死,踏平它们。红帽子朝小町挥下粗臂时,天空中光芒一闪,它的脸被冻住了。尽管视线受到妨碍,红帽子依然循着炼气发动攻击,但躲过了慢了一拍,精度下降的拳头的小町绕到了它的背后。小町手上的兔子玩偶变成了黑色的巨型蛇,朝红帽子的褐色身体发动一击。红帽子胸部的外壳被打裂,从中喷出的黑色血液在落到沙滩上之前就化作黑砂消失了,向后弯着身子的红帽子发出了让人不快的怒吼。这过于巨大的声响震的海面泛起波纹,大气颤动。几名学生自治会委员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身子。这时,山羊球袭击了过来。但是小町并没有关注同伴和下级个体,眼里只有头目,再次化作巨大的蛇的兔子玩偶进一步用牙给了红帽子一击,破碎的外壳里,黑色的鲜血————
零在学园岛东北侧的沙滩上看到了这一切。
……一开始,零当然是赶去的第一操场。
第一操场里已经集中了大半高中部的学生,菖蒲当然也在其中。根据不安的菖蒲所说,在早饭后,她和霜川一起去找其他同班同学聊天,然后警报就响了。霜川对僵在原地的菖蒲说了句“身为学生自治会成员,我必须去工作呢。”然后就笑着不知道去了哪里。实际上,这时来回看了看周围的零并没有发现自己认识的自治会的成员。
取而代之,一名零不认识的,自称是学生自治会成员的高二学生进行了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说明。
观测到的上级个体有两只,都是红帽子。
考虑到捕捉下级个体的问题,于是决定采用以白刃战为主的战法消灭对方。
因为单纯跟着红帽子来的下级个体中有很大比例是非常敏捷凶暴的山羊球,所以不能排除在混战时会有人受伤。尽管如此,考虑到规模,这次由学生会单独处置。
其他学生以备万一,在警戒解除前要在第一操场待机。
零看了看按指示待机的学生们的表情,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但大部分人脸上都是一副安心的表情。
零当然会在意。就算已经发生了好多回了。就算规模很小。就算通过击破蛇基本工资和奖金会上升。大部分的学生,还是不愿意冒着受伤或是遭遇更惨痛的事情的风险带头和蛇对抗。零在明白了这件事的同时想到。
但,自治会的各位承担了这件事。
当然,零并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和小町所说的目标保持一致。或许每个人各有不同。但是,她们代替包含零在内的学生,承担着“无法排除的受伤可能”做的这件事,毫无疑问是崇高的,零坦率地如此认为,同时也越来越站不住了。
所以,零虽然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什么都做不到,但还是悄悄离开了第一操场。
自治会代替自己这些人承担的是怎样的危险呢?
……不,不对。这不只是仅就现在这个时点而言的。对于自己这些“学园”的学生,被课以的危险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零凭借接受说明时得到的大致的交战地的情报还有模糊记得的岛内的地理状况,以及“恶魔之爪”在启动状态下感受到的炼气总算是抵达了化为战场的海边沙滩时,这场战斗已经进入了终盘阶段。或许是本来就没花多长时间。
当然,这场激烈的战斗应该没有零介入的余地。
正因为装备着“恶魔之爪”,零在离得有点距离的地方总算也能把握住瞬息万变的局势。装备着启动状态的炼机器可以感知到炼气和炼蛇的存在,对判读行动的流向有着强烈的实感。要不是这样,零没法把握住战场态势,而山羊球的敏捷,是就算是学生自治会的那些习惯了战斗的人也不能靠肉眼捕捉住的程度。
危险——!零刚一这么想,小町的斜后方就飞出了一只山羊球,但在它的钩爪命中小町的后背前,霜川就已经用炼机器放出冷气冻住了它的右半身。小町连看也没看就那么落入浅海的山羊球。零感到自己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零通过“恶魔之爪”感受到了小町的炼气。
小町的“暴食狩猎者”变成了巨大的不详的蛇的样子,袭向类似金属铠甲的外壳已经粉碎,跪在地上的红帽子,然后把它胸部以上的部分全部咬碎了。红帽子的巨大身体倾倒下去,水花四散,随后,它的身体化作了黑色的土。炼蛇是不会留下尸体的。
向霜川他们下达了清除掉剩余的下级个体,可能的话进行捕捉这个指示的小町转过身子,她正前方有些距离的地方有三个学生。小町朝位于中央的女生发话。虽然上级个体已经被击毙,但还是在战斗途中啊,零对此很惊讶。
这三个人在零到达时已经从最前线退下,因为并非通过照片或电视画面而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的小町她们与蛇战斗而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了的零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为什么她们会退出战场呢——
位于中央的女生的左臂被鲜血染红了。
她跪在地上,冒着冷汗,接受着其他学生的应急处理。虽然依靠压迫周边组织止血,但似乎因为伤口太深,女生上臂的伤口处不断往外噗噗冒着鲜血。小町把警戒交给了另一人,毫无防备的蹲下后从进行应急处置的学生那里接过绷带,在消毒后把纱布贴到了女生的伤口上,不顾染脏自己的手的鲜血开始缠起绷带。
女生的皮肤上,划开了那么深的一道伤口。
零打了个寒颤,然后第一次看向周围的其他学生。接着,他发现了。包括小町和霜川在内有很多人没有受伤,此外,虽然不像正进行应急处理的女学生的伤那么重,不过因为山羊球的钩爪受伤的人似乎到处都有。如同“不能排除在混战时会有人受伤”这句话,确实有学生负伤。
……不要想,明明零是这么想的,但那还是在他的脑内闪过
女学生那被鲜血染成赤红的袖口,让零想起了真红的礼服。
如果百华确实如她说的那样有着压倒性的实力。
如果来到这里发挥那份实力的话。
那样的话,不就能“排除手上的可能”了吗——
绑完绷带的小町抬起头,来回看着周围。然后,她和零的视线重合了。
虽然小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或许是因为零的表情过于动摇吧,为了让零安心,她又换上了往常的那副认真表情。她既没有斥责零,也没有来询问,而是确确实实地关心着自己。
不知为何,零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
在零说明自己希望至少能出力帮忙给受伤的学生进行应急处理之后,因为战斗导致头发乱成一团的山本妃奈愤慨地说。
“我都说了那个女人是冷血无情的怪物了吧!她打心底认为其他人受伤也无所谓,是个就算人类毁灭了也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家伙!”
零对她的愤怒程度感到吃惊,一旁的霜川说明道,“嘛,这个春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在这个春假发生的等级4的炼蛇袭击中,有四人遭遇了濒死重伤。
其中一人是自治会成员中的高中部二年级的学生,似乎是和妃奈关系很好的前辈。
当时,作为袭击的核心的斯卡福德斯凯拉是灾害级个体中都被认定为是准灾厄级个体的,除去上级的怪物后处于上位位置的强力种族,初中二年级以上的所有学生都按照战斗部署出击了,但百华和往常一样无视了这件事。当时,不止是岛上的驻岛部队,还向扶桑本岛的自卫队驻守部队发出了支援的请求,集中全部力量进行迎击,但过程中似乎被逼入了相当危险的境地。就在那时,为了从斯卡福德斯凯拉的空间破断下保护妃奈的那位前辈受了严重的伤。
那位前辈现在人在扶桑本岛的医院里,霜川补充道。
“那之后不久,新宫百华就抵达了现场,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受到了损伤,不过那之后基本是她一个人解决的灾害级。还是那么厉害啊……不过,出现像妃奈这样,认为她应该早点来帮忙的人或许也是没办法的呢。”
无论如何视线都在往受伤的女学生的左臂上瞥的零又一次沐浴在了妃奈的带刺话语下。
“期待那女人有人情是不会有回报的。你也只不过是因为那家伙长得多少有点可爱就被迷惑了。”
“……可是。”
“可是?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替她辩解?你这家伙——”
“——妃奈同学,零君是因为担心我们才来的这里哦。”
小町制止了面露怒气的妃奈,对零平静地说道。
“零君,本来你做这种事是不太好的,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或许这会成为你和我们产生同感的契机吧。……啊拉。”
说话中,小町的眼神停在了零右手带着的护臂上。
“这是……那个真红恶魔带走了一个‘恶魔之爪’的报告我是收到了,就是这个吗?”
“诶……啊,是的。抱歉……百华在陪我练习。”
“练习?使用炼机器的练习吗?和那个真红恶魔?到底是吹的什么风——”
“会长,现在——”
被霜川制止的小町吃了一惊。
随后,她反省似地慢慢摇了摇头。
“……现在就先这样吧。零君,以后再说这件事。不过请记住……‘学园’对学生学习炼机器相关的事情基本是认可的啦。那么各位,我们就先回去吧。霜川同学和不破同学和我一起作报告。这里留下五人,在有人接替之前负责监视被捕获的下级个体。其他人帮一下受伤的人——”
在小町分派任务的时候,妃奈依旧盯也似地看着零。……不,大概不是盯着零,而是透过零盯着百华。因为知道这点,零体会到了分外的苦闷。如果被责怪着的是自己的话,零的心绪应该不会变成如此的地步的。
日期变更后的周一。
在高一五班的教室里,同班同学们兴趣浓厚地向零投来了,周末和百华发生了什么?,周五被百华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今天总该告诉我们了吧?的难耐视线,但零却没有心思回应他们。
说到底,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百华的行动,自治会成员的受伤,自己到底应该如何接受这些,如何处理这些好呢。
霜川似乎是察觉了零的心境,他特意没有触及这个话题,不过注意到这点的零却也对此心里一揪,因为在同班同学们那种说吧说吧的气氛太过浓厚,零在午休时离开了教室,逃到了没人的教职员用的男厕所里。
零在洗脸池洗了下脸后,一个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哦?这不是现在‘学园’的头号话题人物岩代同学吗?”
零抬起头,注意到了镜子里映出的人影。
是来岛上时和自己一起坐货船的文屋。虽然他负责教零的班级的国语课,但这一周时间实在太乱,让零没找到机会和他私下说话。看起来他正对零投以担心的眼神。
“文屋先生,……文屋老师。”
“哈哈,不用硬改过来的。脸色很差呢。出了什么事吗?”
文屋如此继续道,所以零也苦笑了起来。零对这件事是有自觉的。
就那么站在那里的文屋说道。
“说起来,似乎已经决定最先配给你用的炼机器是‘恶魔之爪’咯。”
额,零回了一声。
“似乎CI在一左右的男生本身都是有力的候补者,而理事长的养女,那个大美人小町也申报了意见,既然已经开始用‘恶魔之爪’练习了就让你继续使用,就是这么回事。虽然按原来的进度还早,不过大概你会从要负责你下一节炼气相关课程的老师那里收到带着现在用的‘恶魔之爪’来上课的指示吧?”
文屋唐突地说了之后,零多少产生了些讶异的情绪。
“……是这样吗?”
“没错。嘛,单从你的角度看,也不是坏事吧——说起来,居然和那种超级问题儿童新宫百华一起努力练习炼机器,那段期间,你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啊?就我个人而言,我很感兴趣。”
零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违和感在零的脑海中泛起。
……慢慢再次呼吸后,零说道。
“文屋先生,你不是来上厕所的吗?”
文屋没有回答,站在了原地——他堵在没有其他人的教职员用男厕所门口,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了香烟盒。
“校舍里不是全面禁烟的吗?”
“不要那么死板嘛,岩代同学。在不熟悉的地方会想要缓解压力,你懂的吧?学生基本都是好孩子,特别是女生们都小心翼翼来和我搭话的,虽然我是很感谢他们啦,不过嘛。”
“你知道百华的事情吗?”
零自己都对自己说出的话很惊讶。
文屋慢慢给烟点上火,然后笑着说道。
“那当然知道。她是个名人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以前。那种超级问题儿童,你的这种说法好像带着种实感。并非是听听而已,而是实际知道百华是个怎样的人。”
“喂喂。等一下。不要那么警戒啊,我们同样都是外面转进来的不是吗?”
“按这说法,教职员可全都是外面转进来的。”
零的反驳让文屋咬着烟“嘛,没错”地笑道。这个笑法和一周之前零在船上看见的一模一样。果然,零对此并不讨厌。
“……那么,因为同是外部转入的友谊,请你回答我。文屋先生在来岛上之前就知道百华的事,现在是看准和我独处的机会与我说百华的话题,我这么解释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
文屋几乎没有迟疑地爽快承认了,他吐了口大烟。
“这和我们在船上说的预算的事情一样。你还记得吗?”
“……还记得。”
“包含这个‘学园’,里面的学生,还有新宫百华在内,环绕在周围的情况复杂又奇特,可以说,用普通的办法是捋不清的。老实说,我知道新宫百华的存在是当然的。因为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工作?”,零回问候,文屋“啊”了一声。
“不要误会哦。我作为国语老师来此地赴任是事实。我也有认真上课哦。这个么,就像是顺便一样的事情吧。对于这个‘学园’,有人批判,有人协助,有人立场还不清楚,到处都是布局。其中之一,就是‘观察新宫百华’。我就是弄这个。”
“……这个,如果不是我理解有问题,听起来,就像是在坦白我是间谍哦,对吧?”
“我相信岩代同学,不暴露真话就想寻求协助根本就是自私自利的想法。不过嘛,岩代同学要怎么理解是岩代同学的自由……岩代同学应该不是会到处说这里有间谍哦的人吧?”
太过爽快的文屋的话在另一种意义上很有实感,还有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管零如何理解、如何反应、就算说出去也没关系的从容,产生了零无法想象的微妙力量,唤起了零的警戒心理。
“话虽如此。”文屋继续道。
“其实也不是间谍那种了不起的事情啦。真的哦。和我上司关系不怎么好的‘学园’和管理厅的一部分人是知道我背后有我上司的影子这件事情的吧。像我这种,搞不好就要挨枪子儿的。我从我那无情的上司那里接受的命令也很简单——在‘学园’享受生活。”
零露着你说谎的眼神,文屋对此咯咯一笑。
“这不是调侃。是真的。在这里享受生活……从外部视角把握新宫百华的现状,然后如果有可能的话,找出改变她的心境的办法。”
“……那么,不管我来不来帮你,和我说这种事毫无价值。如你所知,我和百华相遇不过一周——”
“是共振错觉吧。”
在零说完前,零屏住了呼吸。
在零露出就像心被捅了一刀的反应后,文屋依旧一副很期待零的状况的样子,但他说出的话就像刀刃一般。
“你和新宫百华,发生了共振错觉现象对吧?……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你现在的表情让我印证了这点。”
零对此大吃一惊。
但已经晚了。他就是为了这个,零注意到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文屋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是在强调自己是在仔细观察了零和百华的基础上才说的这件事,想要扯开话题是没用的吧。
“从岩代同学知道共振错觉这点出发稍微想想就知道了。是实际上发生然后知道了这个词吧?嘛,周围人似乎全都连想都没想到这种可能的样子。对于新宫百华在开学典礼之后一天的行动,有很多人都会想到这里面有什么内情吧,但大致了解新宫百华的惊人炼气的人,就算是知道共振错觉这个罕见的现象,也难想到这种有着接近同等的炼气的人之间才会发生的现象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吧。”
这么说的文屋露出一股对自己的想法很自豪的少年的氛围,然而,零却不认为这种氛围有多亲切。他的身子绷紧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罕见现象。”
“嗯?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可是月刊炼机的忠实读者啊。”
那种普通杂志上当然不可能记载这种东西。
“总之,是排除法哦。那个新宫百华会对刚见面的外部转入生如此执着,我那个无情的上司可是比这个‘学园’的任何人都无法相信哦。恋爱了什么的,不可能是这种感情方面的事情。发散自己的思维,从不管是概率多低的可能里寻找现实的答案后,就是这样。先是这两者取一对吧?”
文屋愉快似地竖起了两根手指。
“你们是来岛上前就认识,或者来岛上后才认识。虽然重新调查了你之后发现你和她在小时候就见面的可能性似乎并不是零——”
“——诶。”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应该是你来岛上之后发生的事情吧。然后我就观察你们,发现了几个论据,虽然结论有点钻牛角尖的感觉,不过看来是正解呢。”
“……我可没这么说。”
文屋的笑容更深了。
“物证这边是不可能得到的啦。真想知道岩代同学和新宫百华之间通过共振错觉交换了什么啊。不过……居然真是共振错觉啊。这种偶然,是奇迹吗。或者是她的母亲做了什么——……嘛,算了。总之岩代同学,这件事我没有和‘学园’说,也不打算说所以你放心吧。”
怎么可能安心。
“……。那么,文屋先生想说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想让我听听你自豪的推断才来找我的?”
“虽然能让岩代同学夸我我就满足了,不过没可能仅此而已吧?我给上司联络报告后接到了回复。我是来告诉你这个的。岩代同学,重点是你能让共振错觉在你和新宫百华间产生以及你的意志。”
“请直接说事情。我并不知道那个共振什么的,要我回应你们那边的期望我也很困扰。”
“喂喂,不要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我想说的对你也不是什么坏事。我也没有强迫你的打算。硬要说的话,是请求吧。”
苦笑着的文屋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真心话。姑且。
“我先说明一下,共振错觉是比你想象的更强烈的现象……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总之呢。”
文屋取出便携式烟灰缸,把嘴里叼着的烟灭掉。
“你想想看。对方的炼气以及与之伴随的意识——那个人作为那个人所经历的记忆,那个人作为那个人的思考和心念,脑子把它错当成了自己的东西。这种现实感,实际体验过的你比任何人都了解吧。”
“——我都说了。”
“好了,你听好。反过来说,这是能让对方产生错觉的东西。是有着能让人分不清这是自己所想还是对方所想这么强烈的程度的东西。你要是能再控制好炼气一点,带着相应的意志引发共振错觉——”
文屋收起便携式烟灰缸,又点了一支烟,
“——或许就能强行扭曲新宫百华的精神和她的思维基干,进行‘调教’了。……这就是我那无情上司的期望。当然,你如果有意回应,你的将来会得到全力保障,也会有相应的报酬,此外……在管理厅工作的你的父亲要发迹也不会受到阻碍,他是这么说的。呀,很抱歉,最后那句也包含着威胁,这些都是我那上司的话不是我说的哦。我的上司性格很恶劣的。”
文屋又一次苦笑起来。
口气中带着同情是真心的还是演技呢。
“但是,岩代同学,你也知道新宫百华的力量因为她的任性而‘不被使用’造成了多大的损失,给周围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这件事吧?就算只有一丁点这样的想法也好,如果你愿意‘朝前看’的话就请告诉这边。这边也会把所属部门和详细情况告诉你……嘛,姑且不论我的上司,对我个人而言,你要是愿意回应的话也会有好处,不过我并不想被你讨厌。”
去了图书馆又查了资料,零想起了百华的话。
因此,在放学后,和午休时利用教职员厕所避难不同,零带着明确的意志前往了图书馆。
“学园”的图书馆位于校内的西南方向,地下两层地上四层,是比小城市图书馆更有派头的建筑。和考虑到要承担要塞的职责,主要重视实用性和耐久性的校舍以及宿舍不同,这是使用学园岛开发初期的充裕预算,潇洒地请了有名的建筑师设计建造的。藏书理所当然主要是以炼气和炼机器相关的资料以及岛内数量不多的文娱小说和漫画为主,霜川是这么说的。
这不是文屋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的问题,这么重要的事情,零不打算光听别人所说就作出决定。
零是来调查与共振错觉现象有关的资料的。
虽然有图书馆管理员和学生图书委员,但因为不可能去询问他们“与共振错觉有关的资料在哪里”这种事,所以零自己在可能有相关资料的区域里进行寻找。与炼气相关的资料,除去日本本土的书店能买到的部分,其余全部放在地下区域。零本以为会花不少功夫,但意外的他很顺利就找出来了。
与共振错觉有关的资料虽然少,但反过来说也就没有了多余的弯路。在没有旁人的寂静地下空间里,零翻阅着资料。在查找肯定文屋所言的内容一段时间后,零有了一些发现。
确实,从几个实例来看,确实显示出带有恶意的共振错觉能强烈扭曲对方的精神这个可能。
通过共振错觉给对方的精神内打入楔子。从文屋的口气看,或许这件事在一部分研究人员中不只是作为资料被提出,而是被当做了有确实证据的事情,就算不是这样,考虑到那份现实感,这也是有切实可能的。作为大前提的共振错觉现象过于稀少所以研究无法铺展开来,但,因为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牵涉到没有炼机器就不成立的炼气的超能力性的问题,所以发生虽然没有发表却有一部分人员独自进行研究这种事也并不奇怪。
……无论如何,按自己的想法强行扭曲对方毫无防备的精神,这种事情是不人道的。
没错,这是不人道的,零如此认为。非常的不人道。
放在桌上的资料在灯光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从构造和选址来看,这里容易产生静电屏蔽,或许是因为万一受到影响这里也不那么紧要。图书馆地下有着有独立发电机组供电的日光灯。除去零自己从家里带来的LED手电筒,这还是零久违的照在电灯下。
说起来,百华有说过晚上不够亮的时候就用<无畏礼服>创造光亮。零想起了这件事和说出这句话的当时百华那微微带着自满的表情……随后,他想到。
可是,如果通过共振错觉真的能驯化对方的精神的话。
就算在整个世界中也是最为擅长操控炼气和炼机器的人之一的百华是不可能做不到的,零通过调查就能掌握到的只是百华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也就是说,只要百华有意,就没有特地来零这边费那么多话施加压力,也没有必要和零商量。
只要污染没有相关知识毫无防备的零的精神让零听自己的话就好了。
但,百华并没有这么做。
大概,这个选择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吧。说出杀了零这个选择也只不过是嘴上不饶人而已,现在的零明白了这件事。为什么没有考虑这个选项呢。不,是根本无需考虑。
因为这个行为是不人道的。
因为百华不是冷血的怪物。
“…………”
零忽然注意到了……但明明如此。
明明如此,文屋的上司,某人,又或者是某个组织,却希望零做出这个不人道的行为。
不,不只是文屋他们。虽然程度不同,但‘学园’和自治会不也都希望想办法强行让百华听话吗?
当然,考虑到具体手段的问题,自治会的人想的事和文屋说的事情不可同日而语。对零而言,他现在一闭眼就是昨天那个女生受伤的样子,想到说出“和我无关。”,“我是不想去才不去的。”的百华,这股“为什么啊”的愤怒之情是货真价实的。
“…………可是……”
零回忆起了让自己决心上“学园”的原因。
可是……对啊。百华并不是出于自身的愿望而呆在这里的。
对百华,不,并不只有百华。施行对“孩子们”的脑子里植入“增幅器”的手术,把她们当成蛇的“靶子”送她们上这个远海小岛,确立了让她们去和蛇战斗、同时测试炼机器作为武器的实战性能并加以改良这个系统的,都是大人们而不是她们自己。
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
……零是一直想着以前那个女人说的“非常,非常远的南国小岛”,“非常可怜的孩子”这些成长起来的。
这件事一直卡在零的心里。这指的是扶桑学园岛和“孩子们”中的某人吧。随着零的成长,透过父亲的职业,与那个人相遇时的状况和零自己掌握的知识,零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自己或许能改变什么,这种自大的想法零一次都没有过。在炼蛇这种痴迷炼气的威胁确实存在的情况下,漂亮话在社会上是站不住脚的,作为对蛇的对策,为了炼机器的技术发展,现在这样的系统比较“有效率”,这个严峻的事实,零是明白的。
尽管如此,零——
因为想做些什么,零选择来到这座岛上。
零并不认为自己能发挥什么作用。零并不想打着什么“为了岛上的‘孩子们’”这种冠冕堂皇的旗号。因为无法接受所以来了,这大概是零个人的心理问题吧。
在安全的日本本土,零没有任何的不自由。意识到自己在能干的双亲和虽然古怪但疼爱着自己的姐姐的环绕下生活着,而在一千公里之外,有着一群冒着这般危险的——被要求冒着这般危险的孩子们,虽然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这是没有办法的,但零就是没法装作不知道而继续生活下去。
真正卑鄙无耻的,是谁呢?
真的是说着“我是不想去才不去的”的百华吗?
昨天,消灭红帽子的小町的样子真的很帅气,有着一股比外部的廉价同情切实的多的踏实感。小町她们的答案和零的想法是否一样并无所谓,就像小町她们正在做的一样,零希望通过自己的意志进行思考,面对这件事,给出自己的答案。就算什么都不能改变,零希望能亲自发出“我要去改变”的叫喊。
改变谁呢?
改变零自己吗,改变社会上的大人们吗……又或者,是那个人口中的“连朋友都交不到”的可怜的某人呢。
“……比如,百华。”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当做偶然,这也太偶然了,太命运弄人了(让人无法相信),但至少,百华很可能确实是那个“连朋友都交不到的孩子”。零翻阅资料,想着自己到岛上后见到的百华的种种、想着自治会的人和其他学生,教职员的种种、想着文屋对零所说的话。带着复杂的感情,零咒骂道。
“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出于什么想法、什么理由,你也在身边树了太多敌人了吧,百华……”
零并没有得出答案。
但是,自己应该找出自己的答案这个想法,非常的强烈。
在零离开图书馆时,西边的天空已经开始染上赤霞。
大概是身体对时间流逝起了反应,零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其实在图书馆里零已经吃了一个来图书馆途中购买的面包,但那种程度只能是顶一下没找到时机吃的午饭而已。总之,赶紧去哪里的食堂吃晚饭吧。零如此决定,迈出步子。(译:大部分图书馆规定,不可以带入食物,请读者们注意各地图书馆的相关要求。)
途中,零突然想到。
……反正要去吃,要不要去找百华一起啊。
要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百华呢,要说什么好呢,零自己都没搞清楚,不过犹豫不决自顾自烦恼也不会有进展。或许会被拒绝,但要是在乎这种事自己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反正,百华今天应该也是一个人吃饭的。
好,零做出了决定。随后,在零判断既然如此那就不该走去宿舍和校舍的路而是应该快点走到环岛公路上比较好而转过身子的时候——
一个零认识的人正站在那里。
接着,零连发出“诶”的惊讶声的时间都没有,那个人就用金属制的棒状物体——估计是炼机器,迅猛地打到了零的身上
——没过几秒,零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
大友菖蒲体重四十六公斤。和昨天因为第一次发生的炼蛇袭击而不安和害怕不同,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而且,至今一直在慢慢缩短着的与同班同学们之间的距离感似乎一下子就小了。
虽然对零很抱歉,但从结果上看,零侧面帮到了菖蒲这点不能否认。零和百华怎么样了,同样是外部转入生有听说什么吗,一部分女学生跑来和菖蒲搭话。虽然菖蒲完全不知道,不过对话就此发展,变成大家在放学后去食堂一起喝茶了。热闹的女生间的对话(girl's talk)。毫无疑问,这是成为朋友的第一步,而且大家聊得很开心。或许,平安击退了蛇带来的安心感也起了作用。
在菖蒲和女学生们一起从食堂走上回宿舍的步道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黄昏,然后,
“那个,那个,那样的话就从我老家送来——”
在和其他女生聊天的时候,菖蒲注意到了。
和之前一样的位置上。
又一次呆在仓库边上的百华不知为何无精打采的。
菖蒲停下脚步,没有继续说话,对此感到奇怪的女孩子们的眼神投向了菖蒲,“小菖蒲?”,在她们出声之后,菖蒲肩膀一颤。
老实说,菖蒲有一瞬间犹豫了。因为刚才聊的很开心。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回宿舍的安心时间,菖蒲还想再享受一会儿。但是,菖蒲意识到了。百华大概是在等零。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等的。因为菖蒲已经决定应援两人的恋情了——
“——对不起,各位,你们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和小百华说!”
“小百华!?”
菖蒲称呼百华的方法不知为何让女生们吃了一惊。但因为小百华就是小百华,所以菖蒲“嗯”的点了点头,然后和大家挥手告别后就走向了百华。和之前一样,途中百华似乎就因为注意到了这边而抬起了头,不过因为是第二次了,菖蒲没有像第一次那么害怕。
“小百华。”
在菖蒲搭话后,百华一副惊讶的要死的表情。
“小,小百华?”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惊讶呢。
尽管如此,菖蒲还是说道。
“你在等零君吗?”
“——唔。”
“那个,零君大概不会走这边。说起来他好像已经不在校舍里咯。我没和他在一起所以不能确定就是了,不过零君他,每次都时机挑的不好呢。”
“……不在了?他去哪里了?”
“在班会之后,他有说过要去图书馆办事。”
百华低语了一遍“图书馆……”之后叹了口气挠了挠头。
“……完了,他走了另一边吗。”
“不好意思,明明你在等他。”
“为什么你要道歉啊。”
“诶。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都是外部转入生?”
菖蒲歪了歪脑袋说出这句话之后,百华微微一笑。好可爱啊,第一次看见百华的笑容的菖蒲被迷住了。
“为什么你那边用疑问语气啊。奇怪的女孩子。零也是。特地从外面入学‘学园’的家伙,果然都是些怪人?”
“诶,零君先不管,我可是超级普通的哦……那么小百华。或许零君已经回去了,不过我们还是先一起去下图书馆找找看吧?”
菖蒲迈出步子,走了几米后停了下来。
百华仍然惊地僵在原地不动。
“图书馆是这边吧?我搞错了?”
“……不,图书馆是那个方向没错。”
“太好了。来,我们走吧。”
虽然百华又疑惑地看了菖蒲一会儿,不过似乎还是下定了决心,终于迈出了步子。菖蒲也安心地再次迈开脚步。她的心里满是丘比特的想法。射穿那两个人的心吧!人在北海道的母亲曾经说过要菖蒲尽可能的帮助他人。在迈着轻快的步子和百华一起前往图书馆时,菖蒲偶然说到了零和学园的话题,在话题结束的时候,百华突然开口了。
“……,……那个。”
意外的没有自信的,让人不知道说出这句话到底是带着多少迷茫和勇气的,提心吊胆的声音。
“我随便说说……可以吗?”
诶?菖蒲吓到了。并不是针对内容。
“当然可以。为什么我要拒绝啊?”
“……那个,我——”
百华没有对菖蒲的问题做出回答就开始了“随便说说”。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生硬感。简直就像是在做自己不会做的事情的小孩子一样,菖蒲这么想到。
“我至今为止从没有想过希望让谁理解我。”
“嗯。”
“我思考着的事情,我挂念着的事情,我讨厌的事情,像这种事……我从没有希望有他人理解。反正谁都不会理解,也没有理解的必要。我是我,这样就够了。”
“小百华是个坚强的孩子呢。”
“坚强……吗。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只不过,那个……对零。我明明有想过了。他不理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这种事不是任何人的错,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变成了这样就只能接受了。明明已经这么决定了。”
“已经?”
“……好烦。现在的我。非常的烦。怎么劝自己就是不行。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好好传达,让他理解之后,我大概就不会在意了吧。但是,我不要自己的所思所想还没有传达给他就被他讨厌,我第一次产生了讨厌这种事的想法。…………我不是很明白,这种,这种感觉——”
“——啊啊”,菖蒲懂了,已经完全懂了。
“小百华,你和零君吵架了吧……所以零君今天的样子有点奇怪呢。”
“零也是?”,百华回道。
“嗯。零君也是。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我还在想到底出什么事了呢。不过,现在我懂了。因为和小百华有误会,因为你们吵架了,所以他才会那样。”
“零真的也……很在意?他有说什么吗?”
“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他的样子很奇怪光是看看就知道了——呵呵。希望对方明白自己,了解自己,理解自己,被误解就会很烦…………这份感情的正体啊,小百华,就让菖蒲姐姐告诉你吧,用一个词来表现的话,这是恋爱哦!”
“————诶!?”
百华瞬间红着脸跳了起来。
因为那份美貌彻底动摇的样子非常可爱,菖蒲进一步追击起来。
“呵呵呵。零君也是。不要害羞就好了嘛。恋爱可是很美好的哦。虽然我没有男朋友。”
“恋,恋恋,恋爱是,那个,怎么会,我和零才没有……唔!”
“像你这样红着脸已经证明了哦。”
“唔——!!”
和尽管已经红透了脸还是打算抗辩而张嘴、闭嘴、张嘴、闭嘴,然后终于头上冒出热气低下了头的百华一起,菖蒲抵达了图书馆,寻找起零。因为把除了男厕所之外的角角落落全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菖蒲跑去问了正在整理的图书委员。于是,得知零已经在很久之前就回去了这件事的两人决定一起去宿舍那边。
虽然“学园”的宿舍连晚上都没有禁止异性学生出入,不过,“这是不好的”,姑且校规上有这么一笔。(译:既然是不好的你们能不能禁止?不就是要学生们多生一点“孩子们”好用来打蛇么。)
虽然百华说校规根本无所谓,但和校规无关,似乎纯粹是为了见零而来到男生宿舍这个事实让人非常害羞,所以菖蒲和百华都尽可能安静地在男生宿舍里走着。
尽管菖蒲抓了个住在附近房间的学生询问,还去了食堂和谈话室打听,却没有任何人在放学后见过零,看起来零也没有回到宿舍的样子。又或许是菖蒲她们和去了高中部校区那边的食堂的零微妙的错过了。在菖蒲这么想的时候,她灵光一闪。
既然是和百华吵架了,零应该也想和百华和好的吧?(译:某种意义上,菖蒲真的了解他们。)
“那个,小百华,或许他在家那边吧?”
“家?”
对不明所以地眨着圆润的眼瞳的百华,菖蒲说明道,“嗯,就是百华的家。”。
“小百华,你不是住女生宿舍而是住在自己家对吧?周末零君也去玩了吧?”
“不是去玩就是了……”
“那,零君会不会去小百华家等你了?”
“为什么啊。”
“想和小百华和好。”
大概是因为这个答案出乎预料吧,百华的脸又一次变红了。明明平时都是板着长脸的,一说到和零有关的话题立刻就反应那么激烈。觉得自己的恋爱雷达的敏锐度被愈发证明了的菖蒲非常满足。
百华躲开视线,抓着礼服的裙子。
“……是吗。”
“对。因为零君最喜欢小百华了嘛。”
“唔。”
百华又一次扭捏起纤细的身体。
“是,是这样吗?什,什,什么!?零,零有,那样……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说——”
说是没说过,但一看就知道了。菖蒲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和刚才的话差不多没什么变化,而且也不够有趣。而且菖蒲也觉得两人的恋情还是从后再推一把比较好。
“——过!说过!”
“呜呜呜。”
“他说过类似喜欢小百华的话!……大概。”
“是,是吗……零真是的,那家伙……是这么想的吗。真,真困扰啊。诶嘿嘿……”
“没错没错。所以呢,或许他就在小百华家等着,我是这么推测的。呐,要不要回去找找看?”
“是吗……也是,或许是这样的呢。那家伙似乎意外的是个行动派。要是零没有去我家的话再来这边找就好了。如果真的去了的话,那,那个……让,让他在外面久等就太可怜了。”
“小百华,你要是不安,我陪你一起去吧?”
似乎这下也是出乎意料的展开,“诶”,百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为,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想为你们俩加油嘛!”
……而且,心里面也对百华的家到底是什么样感兴趣。
“没关系的。我在老家可是被称为恋爱大师的哦。虽然没有过男朋友。吵完架想要和好的时候会难为情,会害羞,不容易顺利和好吧?到时候要是我在的话,我会扮演好‘粘合剂’的角色的。”
“嘛,我和零还不是那种关系,不过——”
大师是不会听漏的。
“还?小百华刚才,说了‘还’吧!‘还’,就是说,总有一天会。”
“呜呜,我,我我,我没说过我没说过我没说过!总之,我知道了。好吧。虽然我和零不是那种关系……一起来吧,今天是特例中的特例哦。你可以一起来。”
“交给我吧!”
但是。
菖蒲欢欣雀跃地跟着百华,在走过已经完全沉入夜幕、没有电灯、只有月光和星光、老实说一个人走这段路的话或许会害怕地走不动道的环岛道路抵达百华的家的之后,等着她们的并不是零。
……先注意到的是百华。
“呐,小百华——”,在菖蒲看到百华所住的、映照在月光下的那栋朦朦胧胧的独户大宅之后“哇,好棒的房子……!”地兴奋起来的时候,百华停下了脚步,眯细了眼睛。她盯也似的看着玄关的方向。“诶?”,在菖蒲不明所以的时候,百华灵巧地跑了出去,一直跑到了玄关,然后从门上扒下了什么东西。
是纸片。
在菖蒲靠近后,她也注意到了。看来这纸片是用一把让人不寒而栗的小刀扎在玄关的门上的……就像演电影一样,菖蒲想到。她从边上悄悄地看向百华盯着的纸片。
上面用不详的红字粗暴地写着简短的话。
岩代零就由我们代为保管了。
不保证他的安全。
仅此而已。
什么要求都没写。
这算什么。就算是恶作剧这不也不成立吗,菖蒲在心里头嘀咕之后看向百华的侧颜。然后,她看见了。
“小百华……?”
百华的侧脸上,确实浮现出了恐惧的神色。
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就像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几千几万种想法一样,因为纯粹的恐惧而僵硬痉挛的表情。
拧着脸的百华,捏碎了手上的纸片。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百华和菖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