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Naz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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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混沌圣歌(正文),狐狸的须02(后记)
二校:翼海风
————我,新宫百华会死掉吧。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虽然太平洋上的风让人心情愉快,但是同时也带着无法逃避的死之呼唤(吼叫)。因为,我通过身上穿着的炼机器感受着从水平线的另一头飞向这边的红色的龙,在不久之前被日本的炼气管理厅冠以了“白日梦魇(Day Dream Nightmare)”这个代号的蛇的炼气。
没有什么怀疑的余地。
就算我得到了半年前由妈妈完成交给我的最强的炼机器“无畏礼服”,以这种散发着如此夸张的炼气的怪物为对手也不可能生还。
在这之后,我会独自被杀。扶桑学园岛会被其毁灭,被连美军的核武器都能撑下来的,将会袭击日本本土的,如文字所言的“灾厄级炼蛇”所杀。被由我的炼气与绝望使其觉醒过来的噩梦所杀。
但是,这并没有关系。
已经,无所谓了。
我的人生无所留恋。
太平洋的上空,被阳光照的闪闪发亮的裙裾随风摇动。回顾这二十年间的人生,真的只能如此概括了。
不被任何人理解。我的呼喊传达不到任何人。我无法理解周围的任何人。也没有能分享喜悦的友人。讨厌的变故和痛苦的记忆有一大堆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那绝非是一下就能忘记的,能成为人生的全部原动力的那种闪耀的回忆。编织着未来的邂逅也好,贯穿着希望的共鸣也好,全都——
………………不。
这时,有个人划过我的脑海。
我用随风消逝的声音低语道。
“那家伙……只有那家伙,是个有趣的人呢。”
岩代零。
之前,为了调整和测试“无畏礼服”去日本本土的时候,在我顺道去的大学的图书馆里偶然遇见的男学生。
“共振错觉什么的,实在不觉得会真实存在……”
为了拿到放在书架很高的地方上的书而踮起脚尖的我不小心失去平衡摔了下去,偶然路过的岩代零抱住了我。然后,共振错觉这种存在与否本身就让我无法相信的现象发生了。
当然,我很震惊。既有这是第一次出现的感觉的原因,也有“看到”了岩代零的种种的原因,还有通过之后的对话知道了被岩代零“看到”了我换衣服的样子的原因,这一切都让我备受冲击。羞耻到让我想死。
但是,让我更为震惊的,是我第二天又去见这样的岩代零的事情。
尽管我知道,再次相见可能又会导致共振错觉发生。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如此在意呢。明明离开本土之后我就不会再见到他了。我居然用被说出去的话我会困扰这种缺乏现实性的理由……”
实际上,尽管相见时会发生共振错觉。
虽然只有十天左右的短暂时间,我和岩代零持续保持交流。比起拒绝秘密“被看到”,想和他交谈,想知道他的事情,想让他知道我的事情这个想法超越了一切。这是因为,我有预感我所“看到”的岩代零的心和灵魂之形和我的完全相合的缘故吗。是因为,“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让至今为止我的人生中所没有的东西成形”,让我抱有这般天真又温暖的幻想的某物在……
“………………难道说。”
……现在,我第一次,注意到了。
要断言,这样还太淡了。要确信,时间还太短了。所以,我并不明白。大概,就是类似那样的萌芽一样的东西吧。只是,确实……这是我二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产生的感情,毫无疑问。想到岩代零会让我如此心痛,这是我至今为止未尝体会过的东西。
“这份感情,这份感情之后会发展而成的……是恋爱吗——”
无论如何,已经太晚了。不管是和岩代零的相遇,还是这个疑问。
透过“无畏礼服”感受着的灾厄级炼蛇的炼气格外强劲的搏动着。我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地平线上,有着真红鳞片和六对翼的巨大身躯的炼蛇出现了。当然,那边也注意着我的炼气。我以奔向妈妈嬉戏的猛烈气势飞了出去。一开始,那只有点那么大,但是这个点正越变越大。我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我想起了他的话。
——虽然百华你真的傲慢无礼,说话尖酸刻薄,眼神也很冲。
舍弃掉抱有的仅有的对生的留恋吧。并不是,有打算对我长大的学园岛进行报复。也没有,想要守护日本本土的想法……单纯是,如果我的存在是生出那只蛇的原因的话。
只是,不想让我的人生甚至不是为零,而是以负数的形式结束。如果我的人生没有意义的话,至少让它以零来结束更美吧。
结果上看,在除了孤独和破坏什么都不剩的意义上,那只蛇就是我。我们互为镜像。我杀了我。将愤怒,憎恶,绝望倾泻而出。就像是用生命交换的闹脾气一样。为此,我阻断了一切多余的思考。如果不集中精神的话,我甚至连相持都做不到。一瞬间就会被杀,一切结束。
把最后听到的,岩代零的声音一并忘记。
——尽管如此,那个,我……不,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
我不要后续。不要看见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一味地,将杀意涂满全身。
杀死那只蛇。
仅此而已。我的命也不需要。我,听到了白日梦魇的咆哮。让人不快的,不详的,但却有种婴儿的叫声的感觉的咆哮。一道红光闪过。我拍动红色的翅膀移动的下一瞬间,螺旋状的真红光束窜过,切断了海面。躲过了白日梦魇的光束的我一边笑着,一边绝望着,一边飞向了绝对无法回避的死亡————
*
——飞向了绝对无法回避的死亡,飞向了一个人绝对无法战胜的炼蛇。
零蹦了起来。
“…………!!百华——”
他伸出了手。为了抓住百华的幻影,拼命的。不过,当然的,他没有抓到,一手挥空。那里什么都没有。百华的礼服的真红,春季天空的苍色,太平洋的碧蓝,在从窗户射入的阳光下,它们全都伴随着梦的余韵消解了——
零突然意识到了。
——…………是梦吗?
指尖所向,是已经看惯了的天花板。
慢慢把视线放下,出现的是已经看惯了的房间。墙壁上有一幅拉斐尔的画作的复制品,还有个为了采光而设计的左右对开的飘窗。古典风格的内部装潢。零的屁股沉在里面的,是软绵的沙发,此外,隔着中间的桌子的那一头的沙发上,一朵红色的蔷薇盛开着。(译注:拉斐尔•桑蒂,文艺复兴早期意大利知名画家。)
一如往常身着“无畏礼服”的高中一年级的特待生百华把夹着银制书签的文库本放在了稳定性很强的胸口上,发着嘶嘶的寝息声。
零用袖子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然后,他接受了似地轻声自言自语道。
“……是吗。和平时一样在午睡啊……”
今天零也非常稀松平常的,并没有带着什么特殊的目的来了百华家玩。
准确的说,因为收到了姐姐——栞那事先嘱咐自己“要交给百华妹妹哦”的信件,所以也有为了做这件事所以来了这边的原因在。但是,在送完信之后和百华闲聊,玩模拟游戏,还稍微情侣吵架了一番等等的展开完全是不知不觉的。
这是只属于零和百华的,宛如摇篮般的悠闲时光。
似乎是在午饭后,两人在看书过程中睡着了的样子。
“今天的太阳也照的让人犯困呢……,……话说,对啊,百华到最后都没有告诉我姐姐的信里写了什么。嘛,看她脸那么红,而且经过了刚才的事情……感觉已经能猜出里面的内容了呢——”
因为刚才的情侣吵架中,百华暴露了不少东西。
总之,零用已经不再因为梦而颤抖的手抓了抓脑袋后咯咯一笑。
对着百华的睡脸。
她睡得很熟。是不是在做梦呢。嘴里嘟嘟囔囔的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口水留下来了哦。”
零站了起来,拿了一张纸巾擦去了从百华唇端垂下的口水。“……零……”,百华用模模糊糊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梦话。
好可爱啊,面对这张毫无防备的睡脸,零坦率地想。
……在扶桑本岛袭来的业平和伊莲涅的事情。
……把共振错觉相关的事情公开给“学园”和管理厅的相关方面的事情。在扶桑本岛出现的扎在红帽子上的“操纵蛇”的炼机器的事情。
……很快就要到来的,新的试炼的事情。
无论如何……偶尔有像这样什么都不用考虑的时间也很好。
不如说,和这位百华小姐两人独处,眺望她的睡颜而涌起的感情,这样的瞬间或许是最为重要的。
零顺从自己的感情,弯下了腰。在平稳的午后气氛中,零轻轻亲了一下百华的脸颊。是感觉到了什么吗,或者是偶然吗,百华幸福似地,睡颜中露出了笑意。嘴唇分离后,零忽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右脸颊留有一种温暖的,痒痒的,不可思议的感触。
……到底自己和百华谁先睡着的呢?
如果是零先睡着的话。
和现在的零一样,百华也看着零的睡脸的话。
如果受到了无法忍耐的爱意的推动的话。
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零的错觉,但是——
零按住了直觉可能被百华吻过了的右脸颊。如果百华醒了,要不要先问她有没有亲睡着的我呢?零下定决心要问这个问题。如果百华的脸颊一下就红了,就说明自己说对了。就算她蒙混过去,不久之后像那封信里的内容一样被自己知道的概率也不低。
虽然反过来零亲了百华的脸颊的这件事暴露的可能性也有,不过想着百华的反应就觉得有趣。包含口水留下来这件事在内,这应该能发挥动摇百华的内心“调教”她的作用。欺负人也是疼爱的一种吧。零用舒畅的脑袋想了之后又一次笑了……暂且忘却了幻影般的梦。
把宛如零亲身体验过一般鲜明的,有着真切的现实感的梦给(忘记了)。
*
零和百华最初听说新的试炼的事情是在不久之前,位于亚热带的扶桑学园岛的强烈的日照、让人觉得会永远持续下去夏日气息终于偃旗息鼓,进到十一月后还没有多久的时候。
红帽子死去后百华从它留下的黑砂里捡到的牙齿状的炼机器。
关于这个炼机器,相熟的研究所给出了“该炼机器有极大可能能让炼蛇的行动具有明确的指向性”的鉴定结论,就是在被小町告知这件事之后。
“麻烦啊。”
放学后。
学园岛的,本就几乎没有人烟的,在这个时间就更是见不到人影的环岛道路上。
“没想到,岩代同学。连叛逆少女都带着……我忘记说可以的话请你一个人来了。”
学园外,在没有其他教职员工的地方,如往常一样叼着烟笑着的国语老师,被无情的上司派到扶桑群岛的文屋说道。零对此低声道。
“你嘴上说麻烦脸上倒是很愉悦。”
进入秋季后,整个春夏两季经常能在学园岛的海岸看到的飞在空中的鲣鸟的数量大为减少。空气里的味道与夏季相比感觉也有变化。
压着随风飘舞的头发,叛逆少女冷冷地接道。
“好了,快点说有什么事。那个……是叫文屋吧?对零说希望让他调教我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谁,虽然我是没多大兴趣的,不过姑且还是能缩小到几个候选者的。我是没通过共振错觉清楚地‘看到’,但你本来就是候选者之中最有可能的之一。”
“是因为我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身上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的缘故?”
对文屋的调侃,百华觉得无聊似地回答道。
“你在意我的眼神,就不是单纯的新老师的好奇。还有,虽然你和零一起来岛,却经常找零的样子。明明你们之间看不出关系有那么好。”
“我和岩代同学关系很好哦。意气相投到感觉不到年龄差距——”
“这种事无所谓。你的上司什么的——摆着臭架子在本土的办公室里就知道多嘴多舌的暴发户的事情,赶紧给我说。”
这是文屋在走廊和零擦肩而过时对零说的事情。
零也催促文屋。
“不管你忘了说要我一个人来这件事。至今为止,明明知道共振错觉却淡定地与我接触,这就说明你们没有要对百华隐瞒的意思吧。你上司之类的那个人没有说要对百华保密吧。”
“嘛,连对新宫百华都保密这种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的上司没可能蠢到这么说。说到底,今天的事情并不是我的上司的要求,而是我的独断……麻烦啊这话是骗人的。无论如何,打出公开你们之间发生了共振错觉这一事实这个先手的是你们俩。”
文屋的笑意变深了。
“对岩代同学这么说了之后,到底是会一个人来呢,还是会带着女朋友一起来呢,我觉得是对半开的。不,非要说哪边的话,我在自己心里赌的是后者。新宫同学对我的上司是谁已经有所猜想的样子呢。”
“没错吧?”
“猜对了哦。我不会找托词。事到如今也没有隐藏的意义了。”
总之,零认为需要和文屋好好谈一次。
虽然不知道他会说多少真话,也未必能看透他的话就是了。不过,这一个月时间里零有点忙,一直没找到机会。
卷入业平他们和扶桑本岛的混乱实在太多太大。
首先,零主动和父亲以及栞那取得联络确认共振错觉公开后老家和周边有没有可疑的动向,并尽可能地商讨对策。此外,百华理所当然地对“学园”和管理厅询问了业平的事情,同时还向百华的母亲——新宫一花曾经在职的研究所和多少有所交流的研究人员们也做了询问。结果上,得知的情报并不算少。
业平直到几年前还隶属于与一花相同的研究所。
进一步的,他有与一花相当紧密的协作参与研究与开发。
百华表示,按这个情况,虽然自己碰巧不知道,但就算真的知道这个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业平这个名字也并非假名而是本名,全名是业平鹈月。虽然不知道他是有完全隐藏身份的自信,又或者是被知道了身份也完全无所谓,但感觉应该是无所谓那边。与百华的“无畏礼服”有关的之外的研究和开发的内容是机密所以就算百华纠缠也没有得到情报,但是至少还是知道了从几年前开始业平就行踪不明,得知他在扶桑本岛做的各种行动的事情之后研究所方面也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这样的情报。
他似乎是一位相当优秀的……甚至不输给一花的优秀研究人员。
而那个跟着这位业平的伊莲涅……当然,虽然有包含百华的证词在内的大量事实证据,但因为没有决定性的情报,接受了小町的报告的“学园”和管理厅似乎在烦恼是否要把此事传达给相关的各方面。尤其是,对于现在与日本一样居于炼机器开发前沿的美国。这方面正是大人们之间意见不一致的地方,这也是百华说的。
与零他们这些“学园”的普通学生直接相关的事情方面,扶桑学园岛与扶桑本岛的关系变化是最为重大的。
在红帽子出现并被击破后,如小町预想的一样,“学园”的学生前往扶桑本岛被要求进行自我克制——实际上就是禁止。
关于这方面,毫无疑问最最辛苦最最努力的是小町。虽然上级个体出现后暂时要自我克制是没有办法的,但是击毙蛇的是停留在本岛的“学园”的学生们这件事,提醒注意这次的蛇的出现未必与停留在本岛的“孩子们”有关,不应凭想象而是应该根据正确的情报做出今后的方针,她向各方面强烈呼吁着。
作为证人和狩猎蛇的当事人,零也被小町拜托一同帮忙,代替百华与“学园”和管理厅的大人们进行了多次谈话。虽然管理厅的边缘职员的父亲说不要太抱有期待,但零也拜托他想想办法。
……尽管零有没有发挥作用有些微妙。通过解析插在红帽子身上的炼机器,红帽子的袭击可能是人为的这件事被判明,虽然人数会有限制,是否必须携带炼机器这个讨论还没有完成,但学生前往扶桑本岛似乎是会渐渐得到许可。
只是,关于操纵蛇的炼机器,这还对世界隐瞒着。
扶桑本岛的岛民,还有……日本本土的民众们的感情,对蛇的恐惧和对管理厅以及“孩子们”的不信任这些问题又是另一桩事情了——
“岩代同学也听新宫同学说过她的猜想了吗?”
文屋的声音和海的声音。
零重新看过去之后,文屋微微歪着头盯着零。
“结果,到最后……我的上司究竟是谁,岩代同学并没有深究。”
“因为在春天和百华稍微提了一下这件事的时候,百华说暂且不用在意也没有关系。但是,如今我已经知道了。包含文屋老师的事情在内,这边已经把没有通过共振错觉给百华‘看到’的事情大致说给百华了。”
没错。所以零才想和文屋谈一谈。
文屋的上司,或许非常清楚业平的事情——还有当时的一花的事情。
“是吗,那么,现在正是你努力的时候,岩代同学。”
“……努力的时候?”
文屋并没有直接回答讶异地询问的百华。
“新宫同学应该是知道的吧。不知道岩代同学是不是也了解呢?和那种经常进行的模式不同,‘学园’是每年三次——嘛,应该是在学期末吧,以管理厅的负责人为中心的大检查。”
“……我姑且也知道。小町学姐已经很忙了却还要做这方面的准备,有叹过气。下一次是在十二月份对吧。”
以扶桑本岛出现了蛇为首,这次因为有没有前例的变故和变化在“学园”周围陆续发生,所以会变成一次规模更大,更为严格的检查吧,小町抱着茜茜这么说过。
文屋点了点头。
“没错。虽然是以管理厅人员为主的检查团,但因为不能敷衍了事,包含外部委员会和与‘学园’公关有关的人员在内的人将会在下个月来岛。大概你们还没有得到小町的通知吧。不久之前,我的上司发来了紧急联络。”
“——……难道说。”
百华低语之后,“就是这个难道说”,文屋叼着烟说道。
“我的上司似乎是拜托了认识的管理厅里的大人物和政治家老师,迅速被安排进了检查团里面的样子。他的目的是说服岩代同学呢,还是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新宫同学然后做出判断呢我并不知道。不管是哪边,这肯定和因为你们公开了共振错觉,撼动到我家上司,让他手上‘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优势消失有关吧。”
看来。
零和百华让文屋帮忙传话这边有话想说的必要已经完全没有了的样子。
“岩代同学。这之前,你的那个……你迷人的姐姐来扶桑群岛的时候,新宫同学虽然紧张也还是非常努力对吧?该回礼了。这次轮到你紧张了吧。不,这和之前的事情不同吧。他没有像你姐姐那般带着满满的好意。”
文屋会心一笑。
“不管怎么说,这对你来说是第一次和新宫百华的亲生父亲面对面。不管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新宫百华本人,你都得展示出帅气的一面啊。”
扶桑群岛的气候轮转,转向短暂的冬季。
向着对于零和百华而言的,又一个将决定他们的命运的时刻——
*
新宫万里。
这是文屋的上司——追问文屋后,零得知文屋除了“教师”的身份之外并不隶属于任何公家组织,是新宫万里通过私人关系发展出来的私人部下。总之新宫万里是文屋的上司,也是百华的父亲。
这是事前从百华那里听说的。以简单的一个词来概括万里和“学园”以及各个研究所之间的关系的话,就像是“赞助商”一样。
本来,他在政治经济领域似乎是一个相当知名的资本家。注意到尚在发展途中,将来不知会进展到什么程度的炼气和炼机器后,他在年轻时期就进行了莫大的投资,在总资产扩张的同时,也在炼气和炼机器业界构筑了多种多样的人脉关系,对管理厅和与之关系颇深的国会议员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虽然百华也并不清楚详细情况,但他和一花的相遇也是这一过程中的吧。
他现年五十一岁,生日是比百华稍迟半个月的一月上旬,过了那天之后他就是五十二岁了。当然他还是工作人士,虽然百华称他“就知道多嘴多舌”,但实际上在带领自己建立的公司的时候他经常在世界上飞来飞去,和国外的炼气相关人士也很熟悉。
通过合法手段击溃反“孩子们”的团体,反炼气研究团体和炼蛇保护团体也不止一两次的样子。
他有着这般的权力和财力,与现在成为这个国家炼气相关事业的无可置疑的核心的“学园”的成立也有不小的关联,再加上亲生女儿是“可怖之子”这一事实,在相关人士之间这个男人也有被称作“炼机器业界的幕后之王”——
十二月的时候,这个男人要来扶桑学园岛。
——在小町学姐和“学园”发来正式联络之前就告诉零这件事是自己的独断,虽然文屋老师是这么说的。
在和文屋的会谈的最后
——如果这次传话不是百华的父亲……新宫万里先生的命令,或者是瞄准着什么的话,为什么要独断专行告诉自己这件事呢?
明明擅自行动或许会造成自己的评价变差的。
零如此询问之后,点上第二只烟的文屋暂时停下了手回答。
用零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的,似乎能让淘气小鬼就这么老实下来的,混杂着亲切与愉快的声音。
——我认为你们事前知道的话会有什么想法哦。
零和百华齐刷刷地眨巴起眼睛。
——先不管我家上司的目的。像是对策之类的……或者要怎么与他面对面之类的想法。当然,我受了上司的照顾,他对我有很大的恩情。但是,另一方面我也很在意岩代同学。也有我期待你们的行动的缘故。所以呢……你们俩就吓吓我家上司吧。
零和百华并没有按文屋的话做的意思。
但是至少就百华而言,里面也有让她燃起来的部分。她对文屋呵呵一笑,“……原来如此。本以为你只是个怪人,看来也很有想法嘛。”
……零感觉多少也受到了影响。就算不是那样,作为纯粹的事实,时间上的富裕也增加了,结果上向文屋的想法靠近也是当然的吧。
过了一会儿,百华说道。
“呐,零。那些家伙是从我的浑蛋爸爸那个我应该不可能会恋爱,不可能对外部转入生一见钟情……这样的想法得出共振错觉的对吧?我的浑蛋爸爸就是这么没法把我和恋爱联系在一起。”
她说出了零不自觉地考虑的事情。
“那么,我们就把这无聊的自以为是全部破坏掉吧?自己到底是多不了解我,自己所认为了解的我和现在的我到底有多大的不同,由我和零来——”
“由我和百华来展示给他看……是这样吗?”
带着帮腔的打算,零插嘴道。
海风渐渐开始让人觉得有些冷了。白天的时间明显变短,在岛上盛开的鲜花大部分已经花瓣四散。
“嗯”,百华发出了轻快的声音。
“这不是临阵磨枪。要像一直呆在一起,已经连对方的灵魂都充分了解的,成熟的……能写段故事那样的完美恋人一样。在那家伙的面前。”
“……是呢。老实说,虽然没有百华那么明确,但我也考虑着类似的内容。给他看到我和百华的亲密关系的话,都不需要用话语解释就能再次给他回答吧,我不会听从按那边的要求,按那边的需要调教百华。”
“太好了……很快就让零也有这种意思了呢——不如说,在我提出之前零就这么想了。呵呵,这才是零。”
“那个……当然,因为状况完全不同,和之前我姐姐来的时候百华的辛苦程度相比是不一样的。就世界上的普遍看法,去见女方的父亲要表现好到一下子能和他搞好关系什么的……”
“啊啦,我还以为零也明白的,那个不当作我爸爸也没问题哦。我见他的次数一数就数过来了。”
“…………是吗。”
“是哦。他和零的父亲大人那样人格高尚的人不一样。所以,那个文屋说的吓吓他这件事我也有一样的想法。虽然我也有不想见他的想法,但我更加想让那个自以为万事都会如自己所愿的男人吓破胆。所以,零,不用太紧张的,来配合我吧?”
虽然零自己对于文屋的上司,百华的父亲来学园岛这件事当然也有没那么复杂的……或者说正面的……想法,而作为大前提,想和他说话的最大理由是想听业平的情报,希望将之作为将来对付业平的启发。但对百华的提议零没有异议。
但是,要说有误算的话…………
“和我,像成熟的……了解平静的爱的恋人那样——”
零和百华的关系,虽然确实是“像恋人那样”,但绝不是什么“能写段故事”或者“平静”的东西。
而且,在经历了秋天的——对于扶桑来说是夏末的那个“卿卿祭”让自己对共振错觉的感觉的把握前所未有的鲜明这件事,还有更重要的,根本上的对于共振错觉的印象从负面的转变成了“两人间的羁绊”这样正面的东西这件事,现在,这个误算变得更为巨大了。
零和百华之间愈发没法藏事的理由也是这个。
零和百华的关系,是相互“强行使对方屈服”的恋爱战争,现在和冷静啊,安定什么的渐行渐远。某种意义上反而更为激烈了……踏入了不同的领域。
……嘛,虽然误算并不会产生什么大影响就是了。
*
菖蒲很开心。
心情愉悦的她很早就起来了,从早已习惯的女生宿舍的自己的房间往高中部B区走的时候的步子也像少女的心一样充满“弹性”。
因为,这段时间零和百华相当亲密。
菖蒲重要的玩(具)——啊不是,重要的两位朋友(相当亲密)。
“昨天,前天,在之前,一直都是。”
因为到这里之前都没有遇到关系好的同班同学或是社团的同伴,所以当然现在没有聊天对象,但是她还是向相比起无人说话的孤独现实温柔的空气喋喋不休道。
“关系那么亲密,头碰头,激烈的,在傍晚的海角诉说爱意,开作战会议——”
当然,零和百华本来关系就很亲密。
本来,这是指的从大局出发来观察的话,大约是他们相遇后不久开始。在零的姐姐,栞那大姐姐大人来到扶桑群岛,说了一通菖蒲不是很懂的共振什么什么的事情之后就更加了。
在不再隐藏共振什么什么的那个东西之后。
但是,尽管如此,最近……从上个月,十一月月中的时候开始,好厉害。太美妙了。Excellent!说是已经穷尽了恋爱的神髓都不为过的菖蒲都不用多嘴的程度的。
“果然,零君也因为之前小百华努力和栞那大姐姐大人搞好关系的原因,想着要努力回礼才行的样子呢——两人一起秀恩爱,多么浪漫的想法啊……”
对期末考试结束后终于要在明天混在菖蒲也不是很清楚外加没有兴趣的检查团这个集团里来岛上的,百华的父亲(秀恩爱)。
菖蒲正在全力应援。因为,身为恋爱大师的菖蒲看到了头碰头亲密地商量的零和百华,而且她也知道对男方来说见女朋友的父亲是最大级别的试炼这样的案例也不少这件事。之前有对零他们面对面重复传达过“加油哦”的话语。
此外菖蒲的应援想法也传染了其他学生,特别是零和百华经常做商谈等事情的一年五班的同学们。
菖蒲有实感。本来就在岛上的学生对百华的态度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变得软化了。
虽然不是所有人,想要和百华搭话,想要理解百华的学生明显增加了。
回想起菖蒲刚入学的时候的事情,像零和菖蒲这样把百华当作一般学生对待,或者说当作人类对待的人比春天和夏天的时候多了。这样的倾向从秋天开始变得明显强了。
是因为盛夏祭的关系吗。
是因为栞那来岛时的各种事情的关系吗。
是因为百华在岛民面前阻止了出现在扶桑本岛的蛇,所以小町在全校集会时说的了“如果没有新宫百华同学的话,岛民对于‘学园’和‘孩子们’的不信任感会变得更强吧”的关系吗。
是因为通过这一切视线和百华交流的零的关系吗。
无论如何,前些日子,菖蒲和同班同学一起到达食堂的时候,她们发现了一个人吃饭的百华和她搭话。并不是菖蒲一个人,还有横山同学在内的同班同学们一起。和百华坐一个桌子这件事,横山同学她们还很明显的有慌张的情绪,不过还是成功开了场女同志之间的午餐会。
百华还并不习惯,她明显非常困惑——她有到处转动视线找零是不是在可以去寻求帮助,有东张西望,但是她并没有离席而去。
同班同学们也是,虽然是跟随着菖蒲,但还是以百华为对象搭话了。比如问了昨天晚上吃了什么啊。百华的回答是,吃了零做的苦瓜什锦小炒。问了一直是零同学做饭的吗。百华的回答是,看情况有我做也有零做,但是最近零做的时候比较多。
问了零同学是不是很温柔啊。
百华的回答是……我认为零非常温柔。
女孩子最喜欢恋爱的话题了。讨厌恋爱话题的女孩子就跟讨厌咖喱的印度人一样(少)。果然,话题往那方面展开之后,大家的开关就被打开了。尽管对方是百华,大家也都变得能说起来。外加,大家知道百华的父亲来岛这件事正在迫近。
从途中开始,同班同学们也变得和菖蒲一样,零同学必须要加油才行呢,零同学有能立刻和对方搞好关系的勇气好棒啊,开始说着类似这些鼓励的话了。
对此,百华又困惑又害羞,不过还是点头说,“是呢。”
实际上这也是菖蒲开心的理由之一。
菖蒲对于叛逆少女啊,“可怖之子”啊,百华有着极其特别的立场啊之类的……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只是,以菖蒲的价值观,虽然没有朋友不是不行,但朋友还是越多越好的。
零和百华也是,肯定也是,比起只有两个人,还是觉得有包含菖蒲在内的周围人的应援更好的。有周围人某种程度的应援,在良好的氛围下,作战会议也应该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l,……零!”
这时。
女高音打断了菖蒲的思考。
是从很快就要走到的高一五班的教室里传出来的。这个时期虽然把外侧的窗户关起来的情况比较多,但是走廊一侧的窗户还是和直到秋天时的一样敞开着,所以声音一大就能听得很清楚。在早上,人很多的走廊里。有两三个学生透过窗户窥探着教室里面的情况,是大家都习惯了吗,他们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你这真是针对我的浑蛋爸爸的点子?让那个男人,听,听我和零至今为止的进展,怎么说呢,这真的不是要让我受辱吗……!?”
听着这个声音,菖蒲看向教室内。
零和百华隔着桌子,彼此都带着激动的表情看着对方。
“干嘛啦……!百华,你只不过是……因为你不光是打算对付爸爸还有问业平的事情,还想着是不是能顺便想利用来‘调教’零呢,能不能用成熟的恋人关系击沉零呢……什么的,所以对我是不是也有这种打算非常怀疑吗!”
“谁……是谁!我对谁都没有说想过这种事情,为什么,怎么会……啊!难道说零你‘看到’了!?又来了!好卑鄙,用共振错觉看我想的——”
“等一下。这才不是卑鄙吧!在刚才发动共振错觉,朝我‘我喜欢百华,所以我要更积极的帮她才行’来骚动我的感情的不是百华吗!就算不做这种事情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会尽可能地帮你的吧。”
“喜,喜喜喜…………,啊,啊唔……我当然知道的啊!不,不是的,那还不是因为零在发呆!明天我的浑蛋爸爸就要来了我明明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的,你却露出一副根本看不出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的表情。”
“正因为是明天我才昨天想太多没睡好,所以一大早上没法让脑子立刻转起来啊……!我想的不就是刚才在说的点子吗?话说百华你最近是不是用共振错觉用太多了。”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零还不是,前几天,因为我没吃番茄,所以就‘让我看’了比起挑食的孩子还是不挑食的孩子更让人舒心的感情,用这招来刺激我不是吗。你明明知道我很在意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的……!”
在已经有约半数抵达了教室的同班同学中果然也有对百华望而生畏的人。
但是,尽管如此,其中大约一半的学生正用没有以前那么满是不信任和恐惧的眼神看着为了和零说话而一大早就出现在了一年五班教室里的百华。
早上的教室里充满了平稳的气氛。
什么都不用担心。
“看吧”,又一次没有忍住,明明没有说话对象菖蒲还是开口了。微笑着。
“今天也这么甜蜜。小百华的爸爸来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
作为零的挚友,作为百华恋爱方面的师傅,不用给出建议这件事稍微有点寂寞呢。
*
对共振错觉的抵抗感的消失。
就算是保守的说,也是大幅减少。
这就是现在零和百华之间的关系进展最为顺利的部分。
共振错觉基本上已经不是不可预测而是可控的了,实际上通过这件事零也被百华从业平和伊莲涅手底下救出。同时,就算“被看到”了羞耻的事情,随着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动摇的想法,两人的羁绊更深了。
……话虽如此,当然,“被看到”羞耻的事情双方还是会害羞的!这是说的除了害羞之外的好处也是有的这件事。
对方的心本身没有被改变。业平和百华的父亲虽然说了类似于可以去改变的话,但是,比如百华做把完全没想过的思想硬塞进来这种事情,就零而言也感觉不到真实。是因为共振错觉这个现象本身的极限吗,或者是零和百华的精神上的限制器的关系吗,零并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则是在这两个半月左右的时间里由零和百华实际证明了。就算做不到扭曲对方的心,但是让其动摇还是可以做到的。
像是刨出本就抱持着的,靠理性和其它想法做出的取舍而抑制住的感情之类的事情。
像是在对自己强烈诉说应该这么做的状态下引起共振错觉,让对方一瞬间产生这是自己的感情的错觉。或者像是,这边希望这么做,让这种切实的感情直接“让对方看到”,以普通的话语无法达到的强烈程度传递给对方。
然后,并非是借此危害对方的精神,也不是让对方的心偏离本来的样子……引发方的抵抗感也没有以前那般强烈。再加上,通过公开这件事让共振错觉需要向其他学生隐瞒的理由没有了。
对零而言,对百华而言,这已经不是单纯要回避掉的麻烦了。
那是要充分“使用”起来的工具。
所以————
——糟糕了。最爱的小百华在困扰着。快去快去,不快点去帮她的话——
——你有这种感觉吧?干嘛找借口溜走啊——
——明明零最喜欢我了!结果还偶尔会变得抖S起来。做这样的事情——
——怀揣着一丝期望,买了大一号的胸罩——
——终于到今天了。冷静点。成熟的恋情。想象那家伙的惊讶表情后——
——被女生们搭话,没有不快,不知所措——
——栞那邮寄来的东西到了。在之前的信里告诉过自己的多种多样的——
……在重要的那天的那个时间点也是如此。
“————唔!唔……,百,百华……!”
零被百华引发的共振错觉停下了脚步,发出了呻吟。
午休中的高一五班教室。
事情的起因,是和菖蒲一起去买午饭吃的便当的零回到教室后看到的场面。
——百……小百华。终于,那个,今天……现在,人已经到了吧?小百华的爸爸。
在没有零,没有菖蒲,没有作为自治会成员要去负责接待检查团的霜川的教室内。
虽然果然还是带着些畏惧吧。但比零想到要稍早一些现身的百华被横山同学等数名女学生围住了。零,还有零旁边的菖蒲都有些吃惊。就算她们对待百华的反应发生了变化,没有菖蒲的引领就如此热情地搭话的场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百华也有很多内情吧,不过不要太勉强自己,加油哦。
——零同学也是,今天早上做了一次确认呢。虽然小菖蒲有说这是因为要见女朋友的父亲非常紧张,不过看得出他尽全力努力着呢。
——对!为了小百华。呐,小百华心里是什么感觉?零同学九月的时候心里又是什么感觉?亲人和恋人要见面了……
肯定是因为她们看见了一个人等着零回来的百华。正因为今天,现在这个时间点,经由本岛抵达学园岛的管理厅的检查团应该正和“学园”的上层和学生自治会等会和,所以她们才鼓起勇气搭话的。
这是珍贵且重要的变化。
并非由零和菖蒲主导,也不是小町那些本来就有关系的特别的学生,而是普通的学生自发的积极地和百华进行交流,触及百华这个人的本质。
百华和同班同学的距离缩短这件事也让零高兴。
因此,在确认了时间还有的基础上,零并没有走向百华那边,而是拍了下菖蒲的肩膀,“小菖蒲,我先去一下厕所。”。在想着去厕所的这段时间让百华和同班同学说说话的零实际转过身去的时候。
在知晓露出不知道怎么办是好的样子的百华忽然注意到了自己表情变得柔和起来的同时。
在想象着越来越困扰的可爱百华而露出一点点微笑的同时。
在要踏出刚回到的教室的……那个瞬间。百华引发了共振错觉。
带着往常的“调教”。虽然零在今天把这件事忘记了,但那也是当然的。对零和百华而言,预料之外的万里本人亲自来岛这件事虽然是个不小的麻烦,但是“调教”对方的恋爱战争对两人而言也一直是重要的事项。
之前,从听了文屋的话之后,在商量的时候两人也常常这么干。
万里的事情,业平的事情,说到底只是立足于这场恋爱战争的事情。
零的脑子里瞬间宛如闪过无数影响和脑海一般。百华的记忆,感情还有思考冲了进去。特别是,百华有目的的“让零看到”的“最爱的小百华在困扰,不快点去帮她的话”“干嘛找借口溜走啊”“偶尔会抖S起来。不要一边坏笑一边做这种事情。”这些带着动摇零的内心的目的的感情。
但是。
零一瞬间叉开双脚使劲站在原地,总算是勉强抑制住了猛烈膨胀开来的“果然,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百华身边帮她吧”的感情。带着就这么离开教室也是可能做到的感觉。在此之上,零还是握住拳头,在自觉脸颊变热的同时转过来叫了起来,是因为“看到”的其它东西。
“……终,终于……我终于知道了!之前交给你的姐姐寄来的信上,我还想着到底写了什么呢……百华,那是几天前的事情!?”
不久之前零交给百华的栞那的信。
那上面既有要确认之后不通过零直接给百华送东西的时候的寄送地址的意思也记载着之后会送某样东西过来要有效地对零使用哦的内容。然后零“看到”了几天之前,东西实际送到时的百华的记忆。
多种多样的,画风和题材也多种多样的——
“为什么,姐姐会送来那么多色色的漫画啊……!百华你也是,不要兴致满满的有点心动的打开包装啊!还从预定送达日之前就‘差不多要到了吧?’地期待着啊!”
是因为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原因吗。
可能是百华就此判断共振错觉对零的判断造成了影响的关系。零的话让她措手不及似地僵住了。之后,理解了零对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那张宛如陶人偶一样光滑的脸刷的变红了。被潇洒的礼服包裹的纤细肩膀颤抖起来。
和震惊的横山同学等高一五班的女学生不同,百华的羞耻和愤怒炸裂开来。
“……谁——”
她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已经动摇到了嘶哑的程度。
借助“无畏礼服”的力量,百华跳了起来,借了一下天花板后以目不能及的速度冲向了零。百华和DD本来就不是按照航空力学法则来飞的,就算不展开翅膀这种事情也是小菜一碟。
当然,零也完全没反应过来。
零被抓着前襟猛地扑倒了。
“唔哦……”
“谁,谁,谁谁,是谁啊……!不,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不能给人听的话啊。不对,等一下等一下,谁,谁有期待啊!我,读了栞那姐姐的信之后,才没有,才没有……呜呜呜呜呜呜呜——!”
结果,就变成了百华骑在零身上的姿势。礼服裙的一部分在零的肚子上像是一朵红牡丹盛开一般铺展着。既然如此,当然,触碰着零的肚子的,是百华的裙子内侧的东西。虽然不是直接触碰的。在零心跳加速的数瞬之后,零被全力摇动了起来。
这次并非是精神上的,而是物理上的。脑袋被(摇动)。
“我虽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不……不是那样的!期待什么的……就,就算我有!就算你‘看到’了我的期待!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期待把那些书当作资料想象怎么推倒零而已,对于看色色的书本身有期待什么的,……才,才没有!才没有!!”
啊。
这个是百华的大痛点。
注意到了之后,零不禁说道。
“实际上百华打开包装后把每本书都过目了一遍呢。”
“呜呜,这,这这这就是那个总之!是,是为了准备作战计划……为了思考要让零动摇应该采取哪本书的哪个部分比较有效果……没办法的事情啊!清纯派的我也很羞耻的啊,虽然很辛苦,但为了能对零的‘调教’发挥作用,先要让我自己——”
“哇,哇的又兴奋又心跳加速还呵呵痴笑着什么的。”
“呜呜呜,才,才没有痴笑!能不要冤枉人吗!?零,明明没有镜子靠共振错觉是没法‘看到’我的表情的!”
“就算没有镜子靠‘看到’的当时百华的记忆和感情也能想象的吧!话说,要有效地对我使用哦是什么意思?姐姐是设想了什么状况才把色情书籍送来给百华的啊真的是个大笨蛋啊那家伙……!姐姐她绝对不只是预测了我的,还预测了百华的反应偷着乐呢吧!?”
“要这么说,零,你才是,刚才的共振错觉里没有那部分的事情吧!?为什么你揪着那么奇怪的,羞耻的……下流的……狡猾的……部分!才不是这样的吧,为什么你看到我困扰却无视随便找了个借口要走人啊人家再也不信你了!”
“那是……那个,想着这是为了百华,我也是做了痛苦的决断——”
“绝对,绝对绝对是骗人的!零,我看到你转过去的时候笑了,所以我才赶紧发动共振错觉的!我的羞耻记忆又‘被看到’都是零的错,我也又看到了零的……零的。”
停下了摇动零的脑袋的百华的手颤抖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嘟囔起来。
“…………零。”
“怎……怎么了?”
“……零,不久之前……在我家,那个,把栞那姐姐的信交给我的那天。在我们玩累了一起午睡的时候。我醒了之后你问我有没有亲睡着的你的脸颊对吧?明明我说了没有,你却说靠我的反应就确信了欺负我。”
百华又一次抓住了零的前襟。
然后又猛烈的摇动起来。
“零还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亲了我的脸吗!虽,虽然是从你擦我的口,口水……的地方‘看到’的!看到我的睡脸,你觉得好可爱!然后心里一紧,爱,爱意涌起,想着这样的瞬间或许是最为重要的——!”
零舒了口气。
还以为“被看到”了更厉害的东西心里一阵慌。这点事的话在预料范围内。零流露出笑容。
不如说,这是百华自掘坟墓。等于是给零提供了反击的材料。
“——因为实际上就是我看了百华的睡颜之后觉得好可爱啊。”
百华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诶。”
“和百华一起悠闲度过的时间,对我来说,是比其它都要重要的东西,我这么想也是事实。”
“……啊……诶,那个……”
“百华,你通过共振错觉‘看到’的话应该很清楚吧?那个时候,我被无法忍耐的爱意驱动。没办法的吧。虽然不甘心,但我无可救药地喜欢百华啊。那样的百华只对我流露出的毫无防备的睡脸,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想亲上去是当然的吧。”
百华在几秒之内完全凝固了。
对于百华来说,这是反转的会心一击。她用连眨眼都忘记了的样子紧紧俯视着零,已经很红了的美丽脸庞变得愈发红了。眼睛里,带着动摇……高一五班的学生们也沿着唾沫注视着降临到零和百华周围的寂静。菖蒲去了横山她们那边,摆着手表示,“没事的,放心吧”。百华垂下湿润的眼睛,在零身上扭扭捏捏着,然后——
突然。
她像是为了咬断要束缚住自己的心的甜蜜锁链一样,紧紧咬住了露出“呼嘿嘿……”的笑容的嘴唇。
尽管是煮熟的章鱼一般的红脸,百华还是用野兽一般的声音拼命诉说道。
“这……这种事情!……笨,笨蛋!零是笨蛋笨蛋!我也喜欢零,所以,已经……已经,这种程度的话已经,让我动,动摇什么的,才,才才才,才不会呢!哼,哼哼哼,零,你不懂……你完全不懂!”
此时,零察觉到了违和感。
并非是对持续辩解的百华,而是教室内的气氛……菖蒲她们的视线?一直注视着零和百华的视线,感觉一齐挪开了。不,准确的说,是看向了不同的方向吧。
…………全员,同时这么做?
“零,现在可不是顺着势头说这种话的场合!呵呵,零,你太小看我和栞那姐姐了。看来你还不是很理解的样子呢。栞那姐姐送来的色情书籍,可不单纯只是各种资料。那,那些书确实对纯洁的化身的我而言难度有点高了,但是,通过看这些书——”
百华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气氛的变化。
“初步中的初步,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感觉我已经不知不觉学到了稍微能用一点的技术了!呵呵呵。零的咯吱窝是弱点我是知道的,现在这个姿势你绝对逃不掉的。做好觉悟吧,敢挣扎我就用共振错觉!……诶,看招看招。诶,诶诶——”
零第一次听到的男人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要年轻。
“——……你们在做什么啊。”
同时,也是让零理解了零和百华为了今天各种商量谋划出的作战比想象中的还要轻易的、迅速的获得了成功的声音。
也就是,完美的带着惊愕与动摇的僵硬的声音。
“那个……不,等一下,稍等一下。虽然我,我是听说了一些。总之,那个。这……不是我在做白日梦对吧?是现实对吧?倒在那边的男生,就是传闻中的岩代零同学——”
这个时候,对零发动攻击——本人是这么说的,不过在旁人看来,大概,单纯就是百华拼命挠零的咯吱窝两人甜蜜的要死的百华也注意到了似的,出于与之前不同的理由,脸部紧绷了起来。然后,她慢慢抬起了那张脸。
零也仰躺在地上把头转过去看向声音的主人。
走廊里,站着一个男人——从实际情况分析,应该是今天抵达了学园岛的,文屋的上司,百华的父亲,名为新宫万里的壮年男性正以一副难以置信,宛如在动物园的栅栏里看到了野人啊卓柏卡布拉(Chupacabra)一样的表情看着零和百华。(译注:卓柏卡布拉,一种被怀疑存在于美洲的吸血怪物)
“而坐在岩代同学身上的,看起来很开心的……像是在交往中的笨蛋情侣一样的……在这种公共场合,开始做挠咯吱窝这种事情的……是百华,新宫百华,我的女儿——我的这个认知没有错误……对吧?”
炼气和炼机器业界的大人物。
和名头不同,他提出了一个毫无自信的问题。
百华萎靡了一段时间。
“不是的……我理想中的,目标中的,不是这样的……是成熟的……像童话故事一样的……从容的恋人间的……”
她念念叨叨了一段时间。并不是因为误算。是因为被百华的父亲看到的,是百华坐在零的身上开始挠零痒痒的场面。那和百华所描绘的成熟恋爱完全风马牛不相及。……说到底,对干柴烈火的零和百华而言,要做的像沉稳的恋人那样难度本来就太高了。
万里似乎是中途离开了还在进行中的检查团和“学园”方面的会谈。身为自治会长的女孩子向他提议之后是管理厅和“学园”的事务性对话会很无聊,可以的话您要不要参观一下“学园”内呢,万里如此说道。
然后他就来见零和百华了,事情就是这样。
因为是小町,所以她肯定是为了不引起以管理厅职员为首的检查团成员过度的关注而才这么说来准备一个给零他们还有万里说话的机会。……“……偏偏,让你看到了和零闹的瞬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和零商量了那么多啊……”,虽然百华因此有了一段与对父亲的复杂感情无关的,着实让自己羞耻的记忆。
只是,百华的变化以及百华这个女孩子的真实一面,也多亏此才能如此清楚地展示出来。
虽然和百华所期待的形式不同,但给万里造成的印象是一样的。
万里也因为措手不及散发着满是漏洞的氛围,对零来说这样更容易对话。零觉得这样更能让他知道自己的话并非是谎言。
“刚才让您看到了丢人的一面,非常抱歉。”
比起紧张,还是为了百华应该要说且不得不说的想法更胜一筹。因为事前已经向自治会提出事假申请,所以午休之后的第五节课,零、百华和万里三人借用了一个接待室在里面谈话。
对零他们而言,对万里而言,比起可能发生各种障碍的和管理厅的人们一起交流,还是这样更轻松。
“但是,那个……就如刚才新宫先生……万里先生所见。我想您也听过传言和文屋老师的报告了。我和百华同学的关系非常好。我叫岩代零。之前承蒙关照。”
之前——是指透过文屋被传言希望让零按万里的需要用共振错觉调教百华的时候。
“这边没有明确地做出回答,对此我也深感抱歉。……因为有许许多多的,更加重要的事情,我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这是零全力地虚张声势。以踏足于各种权力和政治交织的大人物为对手,零没有期待这招能通用。而且,因为现在的万里被惊讶所困,他没有去注意零话中之意的从容。
万里发出了不带试探意味的话语。
“啊——……”
直截了当地说,万里是一个瘦削的男人。
在上个月和小町交谈的时候,作为资料,零看过他的照片。比起照片,本人看起来更为瘦小……而且面容透着百华的影子。
百华跟母亲非常相似,所以这影子只有一丁点。他的眼神看着有些神经质的,现在正狼狈的游移着,但是看别人的时候往透着更深处看去的感觉,比起资本家和政治家,这更像是热情的学者的眼神。这方面是百华所没有的。尽管已经有一部分变白,不过因为头发和胡子都很浓密,就算说他还不到三十五岁都有人会信吧。
虽然有一半被鬓角遮住,但是左颊到耳下的部分有一道大伤痕。
“那个……这先不提……当然,你,岩代同学的事情我经常听闻。不管愿不愿意都会传到我耳朵里呢。那么……那个。虽然里面也有不少让我半信半疑的部分,总之……那是真的吗?我说的不是共振错觉哦。这件事我并不怀疑。我说的不是那边,而是你和我的女儿真的是恋人吗这件事……”
百华抬起那张因为害羞的后遗症又一次红起来的脸插嘴道。
“——那个,刚才我就这么想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客气啊?我可没有把你当作我爸爸。明明是这样,你却说什么我的女儿——”
“是的。”,零制止百华似地回答。
难得的进攻机会,这不是犹豫是否继续追击的时候。
万里当然无论何时都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对零挚爱的叛逆少女来说也是如此。
“是真的。我喜欢百华,百华也对我抱有一样的感情。虽然我不知道万里先生对百华有着什么样的印象,但是百华人长得可爱,头发也美,本人富有魅力又有知性,而且一直散发着香味,是个非常棒的女孩子。我完全迷上她了。”
因为说着说着多少有点害羞了,零追加道。
“……虽然说话有点刻薄,容易招致误解。”
尽管如此,零还是直接说了出来,不带犹豫。对此,万里还有百华这对父女一瞬间都沉默了。“……l,零真是的……呜呜……诶嘿嘿”,随之,百华叉着的手的两只拇指打起圈来。“是,是吗。”瞥着这样的百华,万里低吟了一句。
“我,我姑且确认一下。岩代同学。你的这般言行,并非是被百华用共振错觉强迫的……对吧?”
哈?露着这样的表情的百华似乎变得激愤了起来。把手放在膝盖上的零看着万里反问道。
“看着我和百华的样子,您有这种感觉吗?”
“…………并没有。”
万里摇了摇头苦笑道。
“我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也看过形形色色的人。对你们我并没有这种感觉。……好吧,这方面我也不怀疑了。原来如此,所以文屋说‘很期待你来岛呢。’啊。”
“那个,容我插一句。文屋老师说和您是私人间的联系,是私人间的上司和部下,这是……”
“那家伙也有很多事情呢。在最开始和我认识的时候,他主要是在纷争地区工作,是一名自由记者。那之后,我以个人名义雇佣了失去了人生目标的那家伙。他有胆识,虽然现在做的是国语老师,但其实他是有些才干的。直到之前还在做秘书的工作。在春天的时候,因为终于能利用管理厅的关系往‘学园’送人了,而那家伙手上又真的有教师资格证,所以就拜托了他。”
“是为了了解从外部没有办法连细节都把握住的‘学园’的现状吗?还是说单纯是为了看百华的情况呢……?”
因为万里露着难以启齿的表情又闭上了嘴,所以零改变了话题。本来,向万里展示自己间关系亲密就是零和百华的次要目的,万里来岛之后零和百华不得不做的首要事情并非是这个。不得不问的事情是别的。
“嘛,但是,万里先生今天特意来岛……理由姑且不论,对我们来说这个时机正好。万里先生的话,应该知道发生在扶桑本岛的变故的详细情况吧?”
“没错”,零的话也让百华多少重新振作了起来。虽然脸颊还是红透,不过为了蒙混过去咳了一下后,百华接着零的问题继续对万里说道。
“关于业平这个男人。那个男人说了很多事情,关于妈妈的事情。如果有什么你知道而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情的话,不要隐瞒说出来吧。事到如今再岔开话题也没有意义了吧?”
“而且”,零继续道。
“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告诉我们关于百华的母亲——您的妻子新宫一花女士的事情。你至今都没有对百华说过吧?为了我们的未来,或许那是必要的——”
万里稍作思考思考后开始说了起来。
百华的母亲——一花在约十年前向年幼的零搭话的目的和心情,万里似乎也不知道。甚至于,以一花和零的接触为契机,零才来到了扶桑学园岛这件事本身,万里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
因为他散发出了和之前在高一五班的教室目击到零和百华的样子的时候不同意义上的惊讶,所以应该不是谎言。
“一花和我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虽然在她还是研究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位相当优秀的研究人员了,但是或许是因为她过于优秀的原因吧,她当时就时而会让人看不懂……从某个时候开始,突然间就像要燃尽有限的生命一样,从未有过的开始埋头于研究和开发之中。”
“……从某个时候开始?”
“嗯”,对于疑惑的零,万里首肯道。
“虽然我对炼机器的设计和开发本身并不是那么清楚的了解。尽管如此,我也见到过很多次。那件‘无畏礼服’是当然的,就是以前百华用的‘天使之羽’,那简直就像是‘无畏礼服’的前置版本一样,也是给个人用炼机器带来新的可能性的名机哦。那件炼机器,也是一花……是一花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之后,仿佛要全部牺牲掉自己的人生那样倾注于研究开发之中后得出的作品。
这是百华出生后第几年的事情呢……
为了防止你误解,我先说好,百华,一花毫无疑问是疼爱你这个女儿的。一花下定决心要给你做植入‘炼气增幅器’手术这件事,也并非是为了把你当作实验平台,而是为了开拓你的未来。”
“我知道妈妈非常爱我,和你不同呢。”,百华这么说了之后,万里苦笑着回答。
“但是,在此之上……嗯,大概是百华你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吧。一花她甚至开始热衷研究到几乎没时间管你的地步。有不少的研究,你们之前口中说出的叫业平的男人是共同研究人员,他们开发了数个能动摇炼机器业界的,能把炼机器的研究发展提前好几年的作品,发表了研究成果。我在这个业界能有如此权势,也有对一花的研究小组进行集中投资,给我自己还有业界带来了莫大的利益的原因在。”
像是把自己的人以“学园”的教师的身份安排进“学园”。像是对管理厅施加影响让自己轻而易举地加入了考察团同行。
“关于业平这个男人……我,还有管理厅,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了解他到了什么程度。
……过去,在他和一花提出了许多研究成果的时候,我也有调查过他。但是,他的出身经历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岩代同学,你的家庭堪称精英家庭吧,但是那边要更为纯正。他的双亲都是精英研究人员,本人也是出身于我国的最高学府。当时,我只是……把他当作又来了一个出于对身为前辈的一花的热情而跟着一花的,热心又杰出的优秀的年轻研究者。
但是,在一花因为研究中发生的事故去世之后,他就行踪不明了。以此为界。虽然他的父母都生活在东京都内,但是业平似乎一次都没有与他们联络……在一花去世之后,我又一次对他进行了调查。虽然我并不认为他与一花的死有所关联,但是关于造成一花去世的事故的原因,我也希望能了解。
就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虽然准确的说并非如此吧,第一次有可疑的动向浮现出来。业平从一花死前两三年的时候开始就经常前往美国的研究机构,但是在详细追查他在那方面的行动后,发现他和正好在那个时候开始兴起的组织之间有若隐若现的联系。‘特雷迪吉姆(trēdecim)’这个名字,岩代同学和百华知道吗?”(译注:trēdecim,拉丁语表数字13。)
零和百华摇了摇头。
万里并没有失望的样子继续道。
“虽然正确把握实际情况的人在管理厅和日本政府里也没有,那是近年来急速扩张势力的国际性营利组织。据说是网络化的存在。最近他们似乎以作为炼气研究机构来到表面舞台为目标,不过在实现目标前,就算是相当不合法的手段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比起单纯的反‘孩子们’恐怖组织,管理厅也更为警戒他们。”
这时,万里轻声补充道。
“……有犯罪声明,被世界上普遍认为是反‘孩子们’团体干的伊莲涅•皮尔斯事件,背后是否与这个组织有所联系,一部分的情报机构对此表示怀疑——”
有意义的,零和百华所不知道的情报就到这里。关于伊莲涅的事情万里也不知情,只不过得到了消息的管理厅上层似乎也倾向于认为出现在扶桑本岛的是伊莲涅•皮尔斯本人。正如小町告诉两人的,他们正为如何处理烦恼着。
“——嘛,那个人是伊莲涅•皮尔斯,和她实际交过手的我是最为确信的。无论如何。”
在和表示差不多必须要回检查团那边了的万里结束了对话之后——
零出席了剩下的课程,对付完放学后被带着怒涛般的好奇心的菖蒲军团“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展示出你们两个惊天动地的甜蜜啊?”的询问。而百华当然是没有上课,似乎是直接回家整理万里的话和对DD进行细微调整。在这之后。
零和百华再次在百华的家中会合。然后,零一边揉着提出“和不习惯的对象说话肩膀好酸”的百华的肩一边听百华说话。
“那台炼机器不管怎么想都是‘末日黑暗’,那么强力的原创炼机器我不认为还有其他的,除了伊莲涅•皮尔斯之外能那么自由自在的运用自如的家伙也不可能有。实际上,通过我的DD感受到的炼气虽然比我弱,但也异常接近了。”
“至少,她有着和百华接近的规格外的炼气和实力这件事我也很清楚……百华,你的腰没事吧?”
“啊,拜托你了……对吧?嘛,那到底是不是伊莲涅•皮尔斯本人和我没有关系。她敢来袭击我我就打飞她,要是去了零的那边零就用共振错觉通知我……嘛,没问题的吧……零,嗯,就是那里。再稍微用点力也没关系的。”
零从椅背后伸出手,慢慢按摩着伸腿伏卧在沙发的百华的腰。即使是透过礼服也能充分感受到百华的纤细。
“比起那个,让我觉得有问题的……是那家伙说的,妈妈从某个时候开始越来越热衷于研究的事情。”
“百华你完全不清楚那方面的事情吗?”
“……不清楚。我不知道。就像零知道的那样,我在来了学园岛之后就没有在妈妈跟前了。而且,如果那家伙的记忆正确,那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妈妈是一个比其他人都要专注在研究中的人……零,再往右边一点——”
零主动为百华按摩。
是出于慰劳百华的打算。百华虽然说没有周围想的那么大不了的,但应该不可能不因为和几年未见的父亲相见而感到疲劳的。
但是——
“妈妈她……如果有什么让她热衷于研究中的契机的话,那到底是什么呢。……一般来说,应该是其他研究人员率先发现了什么。妈妈,还有如果是和她一起研究的话,包括那个叫业平的家伙也是,如果他们是希望关于DD和‘末日黑暗’的研究发现只由自己做到的话,作为研究人员热衷其中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零,这次是下面——”
在零俯视了露出毫无防备的背影的,漫不经心的撒着娇的百华的后背之后——
“但是……好不甘心。给那个浑蛋爸爸看到的那个瞬间,那个场面。虽然一想起那家伙正经的表情就觉得好玩,我也没资格说什么啦……零,都是因为你坏心眼。作为惩罚,你要更努力的侍奉我——咿呀。”
和在百华家的客厅看到她的睡颜的时候一样。
或者说,和今天午休的时候意外发生在教室的变故一样。
想要恶作剧的想法涌了上来,零一不小心手指一挪朝百华的咯吱窝附近按了下去,然后,“怎么了”,零对弹也似地蹦了起来的百华装傻道。百华虽然能用瞬间变红的脸盯了零一会儿,不过,“……,……什么都没有。”,她低语了一句后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因此,零又一次在按摩途中挠了百华的咯吱窝。
“咿呀……,唔,等一下零!你果然,刚才,完全是要挠我痒痒吧!?不,不准装的一无所知!真是的!你好好给我按啊。咿呀,不要……啊哈,啊哈哈哈!好了!不要了啦……!你又想我再用共振错觉硬是阻止你吗!?”
零笑了起来——
——对敲门的回答,简直就像是看穿了零要来一样……不是简直就像,而是就是看穿了,肯定没错。
“门没锁,进来吧。”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的“学园”高中部A区。
位于A区深处的,主要是VIP用的过夜房间。零在百华的家里吃完晚饭之后便走来了这边。
零是第一次进到里面,当然,和小而整洁的宿舍房间不同,房间里非常宽敞,铺着沉稳色系的地毯,家居一应俱全,看上去就像是宾馆的一间房间。
万里坐在沙发上,喝着倒在岩石杯里的不知道是威士忌还是白兰地,似乎正在和站在床边的文屋说话。
“正好想和你说话。你和百华的关系……虽然看到了那种场面我是不会再怀疑了,但是,似乎也有文屋给你们吹了多余的风的关系啊。那么,那孩子也有莫名其妙的干劲十足吗……”
那孩子,零对这个说法感到在意,“呀”,文屋对零举起了手。因为他一脸满足,不难想象他和万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岩代同学,和我期待的一样,你吓了万里先生一大跳的样子呢。”
“……我并没有要回应文屋老师的期待的意思。”
“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会偶尔反抗一下。让你觉得顺从,然后突然一下让我困扰,享受其中。这已经算是他的性格了吧……嘛,对我来说,因为目标一致,所以要说他是个优秀的部下也没错……岩代同学,你随便坐吧。文屋,能请你给他上杯适当的饮料吗。”
被催促后,零坐到了万里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在文屋喝了口倒在玻璃杯里的常温茶之后,零向万里问道。
“万里先生来学园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为了来说服你。”
万里说了之后立刻补充道。
微微弯起嘴角。
“我这么说的话,你信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你已经看到了我和百华的样子……应该已经知道我不会按照你们的意思调教百华了吧?就算像春天那样,用带着一点点威胁要向我父亲施压的意思在里面要我那么做……只不过,我并不相信万里先生刚才的话。”
万里晃了下岩石杯里的冰块。文屋闭上嘴笑了起来。
“或许,只是或许。如果我说错了,你可以当年轻人的戏言一笑而过。……我听百华说了很多,对万里先生有个大致的想象。我也从小町学姐——学生自治会长那里收到了客观的情报,也有你透过文屋给我的传话……关于你和百华的父女关系。”
零有想象过。百华和父亲之间断绝了关系。
两人间有着不管多么亲近的人也绝不能轻易踏入其中的,决定性的不睦。
但是,今天午后,零从万里那里感受到的是——
“万里先生,你对百华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两人间并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
两人间的关系并没有那般绝望。
……零并没有对百华说这件事,又或者是百华透过共振错觉“看到”而没说吧,自从听说万里要来之后,零一直偷偷考虑着这件事。
如果能小心闯入其中,有自己能做的事情的话。
女儿和父亲的关系,还没有到绝对无法挽回的地步的话,比起坏肯定还是不坏更好。
“你并没有把她当作单纯的怪物吧?”
万里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舒了口气。
“那个孩子是不会恋爱的……更何况是对相遇不久的外部转入生一见钟情什么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和文屋想到了共振错觉这个可能。……也有一花在某个时期把共振错觉现象当作重大的研究课题之一的缘故。尽管这不像炼机器开发那样是显而易见的研究而导致在这方面她并没有那么不出名。”
……一花把共振错觉当作了重大的研究课题?
“因为,那孩子是闭塞着自己的内心,对周围的一切都露着敌意长大的。或许这么说会让你生气吧,就算没有到怪物的程度,我也有认真考虑过她是个薄情寡义的女儿。所以,几个月前,在从文屋那里收到了这件事是真的的报告之后……我才想像今天一样用自己的眼睛亲自确认,所以来了岛上。管理厅的友人也想知道实际上是什么情况,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多难。”
“……确认百华是不是真的恋爱了?”
“准确的说,是确认她变成了能恋爱的人。又或者……本来就只是我并不知道她有这样的一面吗。就是这样。岩代同学,你是在问我对百华到底是怎么想的对吧?”
“是的。”
“大概是盂兰盆节的时候吧。因为休假回了趟本土的文屋也问了我一样的问题。对吧。”
“没错”,被甩了话头的文屋接道。
“那个时候万里先生指着自己的脸,以此作为回答呢。”
“脸?”
零条件反射地看向了万里脸上的伤痕。
万里摸着自己身上的老伤痕。
“以前,一花有卷入过事故——和导致她去世的事故还有研究没有关系的,单纯是个无聊的事故。这是为了保护她留下的东西……那孩子是一花生下的,是一花珍视的,更重要的是……她和一花非常相似。”
比起被不带感慨地说出“我爱她”、“我珍视她”,这样的话语更具有真实感,对零来说这帮了大忙了。
“我之前没说过。一花她,对于百华……她曾经说漏过嘴。这样下去的话这孩子没有未来。”
“……未来?”
“我把这解释成那孩子的才能和性格的平衡性太差了。因为我也如此认为。岩代同学,人类如果过于孤独的话是活不下去的哦。像那孩子那么特别的……有着不管是好是坏,必然会被世界瞩目的才能的话,就更是如此了。我并不希望那孩子在将来白白死去,或是迎来不幸的结局。”
这点……零理解。
零也有类似的想法。就算百华的信念是正确的,如果像春天和零刚刚相遇的时候那样只是全方位的与人针锋相对的话,是绝对不会向好的方向迈进的。在被误解的状况下,在孤独的状况下。所以,零对这段时间一部分学生们对百华的态度软化感到高兴。
“所以,比起那样……我非常清楚,我完全不是那种能昂首挺胸的人格高尚的人,也不是一个好父亲。要说我有没有对那孩子抱有在世界上很普通的……比如说像你的父亲对你抱有的那般强烈的亲情的话,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尽管如此,比起让她一个人迎来不幸的结局……不管是共振错觉或者其它的任何东西,还是使用那样的手段驯化她来得更好——”
“——那样的话。”
小孩子向他人,更何况是其他人的父亲说出这样的话。
零也觉得这或许有点嚣张。但是,为了百华,为了思念着百华的零自己,为了和百华有点类似的笨拙的这位父亲,零感觉自己应该清楚地说出来。
更重要的是,零是因为想要传达这件事才绕到这里来的。
“没关系的。百华有我。”
万里又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文屋又一次一边点着烟一边笑了,像是在说这就是我事前告诉你们的目的啦。
“类似于不惜使用扭曲百华的灵魂的手段这种事你无需考虑也没关系的。我会在不改变百华最重要的部分的情况下改变她的。共振错觉,我也不会如万里先生还有其他的大人物们想的那样的把它当作强制的东西使用,而是会当作更为正经的工具使用。所以……请您注视着我和百华——”
煤灯的火焰在摇动着。
仅仅只是能像这样整理好思绪,今天就是有意义的一天了,零这么认为。
*
然后,命运之日到来。
并非是检查团到来,零和百华与万里对话的那天。
而是那之后的一天——
早晨的清爽凉风从当班学生早早打开的窗户中吹入室内。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早早起床的小町可以悠闲一下。话虽如此,现在是应对检查团的时期,所以再怎么样也只能“稍微”悠闲一下。
小町一边在女生宿舍走廊边的梳洗室刷着牙一边低语道。
“昨天很可惜呢……”
没能亲眼看到零和百华在万里面前秀恩爱。
传言很早就传到了,而且小町自己作为零的朋友、作为“学园”的学生自治会长都感到在意,有了想要帮忙的想法,所以她做了能让万里早检查团一步个别行动的处理。但是,小町本人实在是不能自由行动。去和零说话的时间也没有。
平时姑且不论,这次的检查的前提太过严苛。
除了扶桑本岛出现红帽子之后的事后处理,还有对业平成为“消除器”的能给炼气施加迷彩的炼机器的对策,对那个牙状的炼机器——似乎业平称之为“支配者”的处置,以上种种不得不反复推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因此,挑拣霜川给的情报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是——小町想到。
漱了漱口,把水吐出来之后,小町继续自言自语。
“果然,该说是零君非常有勇气吗……尽管知道百华和新宫万里关系不睦,无论如何对方也是百华的父亲……不能随随便便地打招呼,明明各种漫画和书本中都记载了这件事的……”
小町并没有和养父聊过情爱的话题,所以没有亲身体验过。
不过,百华斗志满满要吓万里,这件事是从零那里直接听说的。要在喜欢的女孩子的父亲面前,而且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卿卿我我什么的。把想法化作现实执行的胆魄着实强大。根据对方不同甚至有可能被揍。
根据霜川收集的目击情报,午休的时候,在高一五班的教室,百华扑倒了零,一边说着性方面的话题一边露出性方面的眼神一边性方面地挠零的咯吱窝。不止如此,在去为了谈话而提供给他们的接待室的路上,零还害羞的紧紧握着百华的手。
……今天也是吗?检查团预定留在学园岛到今天傍晚,然后在扶桑本岛停留一夜后回本土。零他们打算接着昨天今天也在万里面前秀恩爱吗?
还是说,因为已经达成了目的所以已经无所谓了呢。
“…………我也,今天的话。”
小町一边在脑子里猛烈计算,一边用毛巾擦拭嘴角。
“应该多少能弄出些时间的……带着万里先生去零君他们那里吧。绝不是出于我的兴趣。也不是想要看被零君他们吓到的万里先生的表情。我也,想起上哪怕一点点作用——”
这时。在小町说完之前。
钟声剧烈响起
小町看向窗户的方向。
鸣响的,是位于那个方向的时计塔的大钟。和单纯告知时间的时候鸣响的方式完全不同。那是小町刚听了第一声浑身就窜过一股电流的,瞬间让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一下就让自己切换了精神状态的声音。
这是一直伴随小町的人生的声音。
是通知蛇出现的钟声。
“……偏偏在今天。”
在检查团,万里他们到访学园岛的时候。
小町握住毛巾,一边听着钟声一边又一次开动脑筋。之前做好的计划全都被打破了。检查团改变日程的可能性变得很大,小町自己应该也没有能用在零他们身上的私人事务时间了。不管炼蛇袭击规模如何。
是上个月末的等级3的后续袭击吗。小町虽然脑海里闪过了那个“支配者”的事情,但是,不是这样的,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人为造成的吧。钟声鸣响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等级2,进入了等级3的长度。无论操纵蛇的炼机器实用化到了什么阶段,要实现自由使役能被认定为等级3的种类或者数量实在是——
“————”
小町此时忽然注意到了。
钟声。
没有停下。
一直进到等级4的长度。因为是周六很早的时候而尚且比较安静的宿舍走廊的方向,有几名女生脸色大变冲出了自己的房间。“会长”,注意到了小町的人用被不安驱使的声音向她搭话……在这个过程中,钟声依然没有停下。和小町搭话的女生眼睛里已经浮现出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小町也很理解她的心情。
自从百华用“无畏礼服”杀死了准灾厄级个体扎哈克(Zahhāk)之后已经三年了。(译注:Zahhāk,波斯叙事诗《王书》中登场的两肩长着蛇的王。)
这是暗示着将要卷起的地狱的,破灭的旋律。
在一直鸣响到等级5的长度后,钟声终于停止。
等级5——以复数灾害级个体为核心的混成蛇群。又或者是,有战力与之相匹敌的,强大的准灾厄级个体出现。
就算没有大意。就算没有发生不幸的事故。就算学生们的训练水平远超三年以前。尽管还不清楚详细情况,这是一场出现复数死伤者也毫不奇怪的袭击。
吹袭至今的凉风,突然让人感到了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