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在森林中漫步。
他走的并不是正式铺设的道路,也不是经常有人行走的羊肠小径。
他纯粹是依循自身记忆——前往山林里的某栋建筑物。
「这一代的《族长》,情报也太少了吧。」
走在这种崎岖小道上,男子的步伐始终稳健,甚至还有心力阅读一大叠资料。
「秘而不宣的原则做得不错……只是情报少成这样,我真的很怀疑这一代的《族长》是不是幽灵干的。」
男子将读完的资料丢在森林里。
不过,资料还没有碰到地面,已随着周围的草木冒泡腐蚀了。
「话说回来,幽灵不可能指挥那样绵密的作战……《族长》一定确有其人啊。」
男子回想起溶化的资料上,记载着《御园》这几年来的战果。
「看得出来,这一代《族长》在领导统驭……以及战斗方面都很出色。真是有够麻烦的对手……」
他嘴上抱怨,那张异常枯槁的面容却很开朗。
「擅长组织统驭,但从来没有浮上台面……那我就击溃他优秀的棋子。」
男子再度回想起《族长》的棋子。
「优秀的棋子——尤其是知道《族长》身份,在公私方面又能支援的心腹并不多,失去后是很难替补的。那份资料是旧了点,不过应该是可信的。」
他在行进时拨开前方的枝叶,脑中浮现几天前在战斗中受重伤的黑发女子。
那位女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族长》秘书,时常代理《族长》接洽对外工作。实际和她交战过后,男子相当肯定一件事。
「她是《族长》的剑,只要再击溃守护《族长》的盾——」
男子趁着还没抵达目的地,开始纵声狂笑。
「这样一来《族长》再也无法阻止我的实验!本家也不再有任何庇护!终于、这个实验终于可以得出结论了!」
不论最后结果是成功或失败。
他只求一个明确的结果,来满足多年的求知欲。
「耗时七年的实验,得到结论前的障碍根本算不了什么……!」
男子的笑声,并未停止。
◆ ◆ ◆ ◆
今天是礼拜六,下周就是结业典礼了。
我一大早来到本部,忙着处理各部门的指示,我也做好留宿的准备了。
「对、你没听错,所有人。地下只留最少的人员……没错,避难室。那里可以抵挡核爆或对碉堡炸弹。」
我在电话中下达命令。
「……………………啊啊?回程的车子?少废话了,快点去避难就对了!」
目前我得抛弃不必要的东西。
「由枝姊在休假。什么?同样的命令,你想听女孩子下令?……好,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她的,你等着被她痛骂变态吧。」
那个不喜欢被男人命令的笨蛋,我要赏他一颗定时炸弹。
「无所谓,大门和防壁全部打开。…………你不需要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应该说你不要知道比较好。」
等我完成调度后,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小向,辛苦了。」
「啊、谢啦,铃莉。」
铃莉看准我挂断电话的时机,替我递上了一杯冰茶,我拿起冰茶一饮而尽。
「唉……由枝姊不在真是忙死我了。」
「这代表我们太依靠由枝姊了对吧?」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手持资料进入《族长》室的皐月。
「皐月按照哥哥指示,将资料回收好了。这些全都需要确认盖章喔。」
「真的假的……」
这些资料多到像一座小山耶。
平时由枝姊会帮我过滤重复或错误的文件,以及明显有问题的资料。而今由枝姊不在,这些资料是以往的三倍。
「…………不、其中包含了不需要过滤的资料是吗?」
我自言自语地翻阅一大叠文件。
没错,现在不比平时。
直到昨天,本部还是维持平时的运作方式。目前本部仅用最少的人力,发挥最低限度的机能。
几乎所有的职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何况用人海战术对付那个家伙也没有用。所以我才想出这次的作战和安排。
失去由枝姊,整个安排被打乱,我的想法也没改变。
「再撑一下……再撑一下,一切就能解决了……!」
可是,我用来决战的王牌毁了。
在我的观念里,战斗讲求的是制敌机先。
对方赤手空拳,我们就以武器应战。对方用枪炮来犯,我们就开战车迎击。对方驾战斗机来袭,我们便发射弹道飞弹将之击落。
当然这是比较极端的例子,总之武力、资金、士兵强度、作战全部要胜过敌人。我追求的是百分之百的胜率,只有八、九成是不够的。在稳操胜券的状况下行动,才是确实获得胜利的关键。
正式的战斗行为没什么意义,事前的权谋算计才是真正的战斗。
因此我特别用心准备,让情况照我的盘算推动。
唯有一点,我没料到由枝姊会败。
这个失误……太致命了。
「……日向、大人。」
「怎么了,词香?」
词香小声呼唤我,我尽可能温柔回应她。
茫然站在角落的词香,自从由枝姊两天前住院以来,一直背负着阴暗的气息,她指着大门说道。
「……我想去、探望由枝姊……可以吗?」
「好啊,她在休息就别打扰她啰。」
「……是。」
词香点点头,甩着和服的衣袖离开房内,我再一次陷入沉思。
「…………该怎么填补空缺呢?」
要用「封闭的小房间」——词香来应战吗?
不行,词香的力量本质是「遮断」,这种固若金汤的能力——只适合用来防御,不适合用来攻击。
那么,要动用处理班吗?
这也不行,对付那家伙靠数量是没用的。再者,他很了解处理班的战术,派处理班只是增加无谓的伤亡罢了。
所以我才支排由枝姊这个单体最强战力,并没有用上处理班。可是……
「…………果然,我必须亲自上阵吗……?」
本来我就打算出手了,但前提是和由枝姊携手作战。
现在少了由枝姊,我一个人出战的胜算……
当然,我和平常一样备有最终手段……只是,那真的是万不得已的方法,一经使用无法保证安全……搞不好会造成比作战失败更严重的后果。
「…………唉、少数精锐的缺点在这时候浮现了啊。」
我坐上皮制的大椅,露出自嘲的笑意。
作战执行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再来要等到结果出来,这一切才会落幕。
而这个结果,对我来说会是成功或失败,连我自己也不晓得……
「烦啊!干不下去了啦!」
「哥、哥哥!?」
「……抱歉,文件多到我有点心烦罢了。」
我突然放声大叫,皐月担心地看着我,我挥挥手要她别担心。
没错,我得排除不安要素,这家伙才能重拾笑容啊。没有由枝姊的帮助,我也必须振作才行——
「啊、小向小向,有你的电话喔~」
「嗯、谢啦,铃莉。」
铃莉接起突来的电话,我收下她递来的话筒。
「……………………啥!?你们在干什么啊!」
我听到对方的报告,忍不住破口大骂。
「为何放她到外面!我不是说要在里面派人护卫……………………啊啊、是吗?也对,那的确不怪你们……」
我挂上电话,火大地抓抓头发。
「呃呃……发生什么事了吗?」
皐月从我的态度中察觉异状,她一脸忧愁地寻问我。
事已至此,我也装不出笑脸了。我面色凝重地说出刚才听到的报告。
「这次……换词香被攻击了。」
「咦……!」
「站住!」
皐月得知词香遇险,准备转身离开室内,我大吼一声制止她。
「等等,你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探视词香啊!事情发生没多久,词香已经被送到医务栋了对吧!?」
皐月愤怒地瞪着我,埋怨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由枝姊的惨状她己经见识过了。词香接连遇害,我也能理解她担心词香的状况。
不过。
「医务人员在用异能治疗了,没有性命危险。」
「……唔。也对,哥哥会接到联络,代表有人找到词香,也开始替她治疗了。」
「没错。况且,词香在户外受到攻击的地点,属于本部的腹地范围内。现在单独在外行动很危险,乖乖待在这里吧。」
「请、请先等一下!为什么词香会到外面?她不是去探望由枝姊吗……」
确实,词香说要去探望由枝姊,我才准许她离开房间的。我偷偷派遣护卫跟着她,加上室内遮蔽物众多,照理说是万无一失的。
实际上,本部内通路狭窄、防御又固若金汤。这种场所有利「封闭的小房间」施展,安全性是没问题的。
可是,我算错了一点……那就是词香温柔的性格。
那孩子太温柔了,这段日子我也很清楚,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忘了呢?
「她去外面摘花,想要拿去探望由枝姊。」
「……很像词香会做的事呢。」
「是啊,她是个我们高攀不起的好孩子呢。」
也难怪护卫无法反对词香的要求。
根据报告……词香是在摘花时遇上那家伙的。
「…………词香遇袭是巧合、还是有计划的埋伏呢……」
不、对方不可能猜出词香在哪个时间点外出。
换句话说,是运气不好啰?
这下子我的计划又被打乱了。从整体的角度来看,也不过是两个损失。可是,这两个都是很严重的损失。
我没有准备代替她们的人,很显然是决策失误。
问题是,她们的能力太过优异,老实说也无人可取代。
若是古代的将领遇上这种情况,大概会叹一句「天亡我也」吧。
我没时间哀声叹气,我也不会那样做。
「铃莉。」
「嗯,就这么办吧。连小词也不在,也许不太乐观就是了。」
「是啊,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我和铃莉相视而笑。
我们两个心念意同、一心同体。
不必多余的交谈,我们已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皐月。」
「小月。」
「是、是。」
一时间发生这么多变故,皐月的神情变得很慌乱。我和一旁的铃莉,尽可能做出最开朗的笑容——希望能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哥哥……?」
皐月的表情很错愕,想必是从我们的笑容中察觉不对劲了。
「皐月,我会派目前所有的职员保护你,你立刻去避难吧。乖,不用担心。」
「嗯,我们很快就会跟上了。」
所以……
我和铃莉回忆过往,一起笑着向皐月道别,一句和前文无法连贯的道别。
「你先走吧————谢谢你的陪伴——」
这句话一说完。
一阵破风声响起,两把常见的铁锤飞了过来。那是皐月喜欢用来吐嘈和攻击的道具。
一把击中我手上的电话,另一把如果没有挡下来,就直接招呼到我脸上了。
「哥哥、姊姊……!」
扔出铁锤的皐月语气颤抖。
「你们为什么一直要这样……!」
颤抖的不只她的声音。她那阴柔纤细的肢体,两条栗色的双马尾,强忍激昂情绪而握紧的拳头,她的一切都在颤抖。
各种激荡的情绪突破临界点,皐月低着头放声尖叫。
「你们不要太过份了!笨蛋哥哥笨蛋姊姊!」
皐月愤然抬头,脸上充斥着怒意与悲伤,平时的敬语也荡然无存。她挥舞着手臂生气大吼,犹如要甩干栗色眼眸中的泪水。
「你们完全不对皐月说明吗!皐月就这么不值得信赖吗!哥哥,你凡事都要瞒着皐月独自处理,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吗!」
皐月再次创造出铁锤砸向我。
「还有,你们那是什么笑容啊!简直就像……简直就像即将死别的笑容不是吗!为什么你们要露出那样的笑容,叫皐月去避难啊!」
感情失控的皐月,一边投掷物品一边哭喊,投掷物品也从铁锤变成坐垫、刀剑、石头,毫无脉络可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你们向皐月说明啊!如果和《御园》或哥哥姊姊有关,皐月身为本家人、身为你们的妹妹,也该出一份力才对啊!由枝姊和词香都受害了……皐月怎么可以自己一个人逃跑呢!」
皐月难过地垂下双手,地上掉满了各式物品。
「拜托……求你们不要让皐月置身事外了。皐月说过了,有事情需要帮忙的话,请告诉皐月啊。皐月想和哥哥姊姊并肩作战,不想当个被人保护的公主啊……」
皐月哀伤的面容滑落了斗大的泪珠。我想起了几天前——以及我和她相识不久的那一天夜晚——
「……哥哥,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比你上次为了皐月战斗时还要可怕……一点从容的气度都没有喔?皐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皐月已经受不了……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失去亲人了……。」
「………………没有从容气度是吗。」
看着发泄完的皐月瘫坐在地上,我好不容易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想不到,连皐月都看穿了这一点啊。
「唉……该怎么办呢。」
我望向身旁的铃莉。
铃莉在我的凝视下,浮现一种近似苦笑的慈祥表情。她用银铃般的轻柔嗓音,对坐在地上哭泣的皐月低声说。
「呐、小月。」
「……什么事?」
「这世上,有很多事不要知道比较好喔?」
铃莉的意思是……
「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会破坏保护你的人所付出的心血喔?当你知道过去那些事情的真相,以及亲人受到伤害的真正理由,说不定会后悔喔?即使如此——」
铃莉一如往常的温柔微笑中,隐含着母爱的光辉。她问皐月。
「即使如此——你还是想知道吗?你想帮助我们正在进行的事情吗?」
「皐月想知道。」
皐月毫不犹豫地回答。
「小月个性很温柔,一定会后悔的喔?你绝对会后悔知道真相。」
「哥哥和姊姊坚持隐瞒皐月,皐月也很清楚,那件事对皐月来说想必很痛苦。」
「那么……」
「也正因为这样,皐月更不能逃避。」
皐月站起来,直视着依偎在一起的我们。
「皐月是你们的妹妹,不该让你们独自背负重担。尤其那件事和皐月有关,皐月更不该置身事外。」
皐月的眼神坚定,透露着无可动摇的意志。
「小月都这么说了。」
铃莉仰望着我,无奈地耸肩说道。
「怎么办呢,小向?」
「你问我啊……」
皐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我本来是怕她难过才保持缄默的,我想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解决一切问题。
可是,既然她本人决定,在关心我们之余还要承担真相的负荷。
「那我也……没办法反对啊。」
真受不了这家伙,我们相认才不到半年,她的成长越来越惊人了……不对、也许这才是她的本质吧。
我真的头大了,想不到计划会产生这么大的变数。
只是,由枝姊和词香的退场若是负面因素,那么皐月的决心——就是正面因素了。这份要素不光是影响实际面,也包含了我和铃莉的感情面。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放松身上的力气。
快要没有时间了。
不过,我就顺应皐月的要求——尽可能详尽解释这次事件的始末吧。
「——这一切的开端,全是七年前的事故。」
「事故……」
我突兀的开场白令皐月相当困惑,她的视线移向抱住我手臂的童颜少女——铃莉。
「没错,就是害我失去双亲、身受重伤,并且导致铃莉失忆和背负后遗症的事故——正确来说,那起事件原本不是要对付在场众人的。」
没错。
「那起事件的真正目标,是和铃莉年纪相近的少女。她是某个特殊家系的本家人。那一天——大人们本想给她一个惊喜,让她和同父异母的哥哥相见。」
「咦……」
理解我意思的皐月,整张脸顿时失去血色。
不过,我还是继续说下去。我相信——决心如此坚定的妹妹,一定能接受事实真相的。
「少女本是隐密的存在,但她的情报被一个想要断绝本家血脉的家伙知道了。」
对方从组织内部,轻易得到了这份极为机密的情报。
「那家伙以前是处理班的班长,当时和《族长》的交情也很深厚,具有足以掌握各种情报的地位。」
可是。
「某天,他在任务结束后攻击《族长》。当他发现无法杀害《族长》,便逃离组织不知去向了。」
几个月后,就发生了那一起悲剧。
「刺杀《族长》失败的家伙雇了一个生活穷困的男子,要他杀害一位年约小学生的长发女孩。然而,来到现场的少女,并不是具有本家血统的少女——那位阴错阳差来到现场的,其实是她哥哥的青梅竹马。」
遗憾的是……。
「被雇用的男子行凶时太过紧张,误以为青梅竹马才是下手目标。男子开着卡车撞向咖啡厅,杀害了周遭的小孩和大人。到最后他都不知道,真正的目标因为弄错约定时间,那时候还留在家里。」
「这……这么说来……」
皐月的脸色已经变得比纸张还要惨白了。
得知真相的皐月震惊不已,她提出了内心最深刻的恐惧。
「姊姊她……是代替皐月……」
「没错,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我走到皐月面前说道。
「后来,我为了帮双亲和铃莉报仇,努力寻找犯人。我成为了《族长》,尽可能活用《御园》的力量。」
接着,我告诉皐月。
「寻找犯人并不容易,但我掌握了可能下手的嫌犯。所以,我才会知道对方是处理班的前班长。」
「咦……可是,哥哥你之前不是说不晓得犯人是……」
皐月没有再说下去,她发现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隐瞒她了。
看她的眼神似乎有话想说……我故意装作没发现,继续说明事情的真相。
「只是,铃莉早已复原,我的复仇心理也逐渐淡化了。」
我原先的判断是,对方不要再找我们或《御园》的麻烦,我也不想追究了。毕竟没必要以身犯险,去追逐无法挽回的过去。
「于是,这个利用《御园》和其他异能者组织,外加政治圈、警察、媒体、心腹的作战计划,在准备万全的状态下——在随时可以使用的状态下冻结了。」
「那……哥哥现在为何要重启作战计划呢……」
皐月瘫坐在地上仰望着我。我握住皐月的手掌,感受她回握的柔软触感,诉说我重新启动作战计划的原因。
「你就是原因啊,皐月。」
「皐月是原因……?」
「没错,你来到了我们面前。」
当然,我一开始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也没想过,凶手把她和铃莉搞混了。
「不过,你又在很凑巧的时机——真的是非常凑巧的时机,因身负『本家血脉』的理由遭受暗杀。」
本家的情报不可能外流。
皐月的存在外人也无从得知。
那么,消息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想到的唯有过去那件事情。其他会危害到我和铃莉的要素,都被我动用《族长》的权力摧毁了,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我感觉到,那和过去的事件脱不了关系。
「因此,我重启了以往的作战计划,开始进行准备。那个拥有你情报的家伙,如果还想伤害你,我必须封杀他的行动。」
按下来,发生了下一起事件。
「《异战雪原》挑衅的举动,也让我觉得事情并不单纯。他们挑起的摆明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就算赢了也看不到未来。然而,他们仍旧忍不住利诱,拼死挑战《御园》。」
所以我才会寻问伊濑深雪。
结果也如我所料。
「在背后操作情报,策动《异战雪原》攻击《御园》的也是同一个人。换言之,关于那件事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那是削弱《御园》战力,或测试《御园》战力的行为。」
那么,动机又是什么?这一连串的事件若互有关联,为何对方是攻击《御园》全体,而不是针对皐月呢?
「答案是,敌人锁定的目标正式归化《御园》——受到了《族长》的庇护。要杀掉你,他不得不面对《御园》。」
我不清楚,为何他这么想杀害皐月。我甚至不晓得,问题出在皐月本身或本家血统上。这一点我想只有凶手最清楚。
可是,我该做的同样不变,无关凶手的动机为何。
「对方想削弱处理班的战力,我也还有过去的作战计划可用。因此,我决定趁他再次下手前——趁他还没有伤害到你,将他抓起来。」
「那、那……哥哥做的这些事情,全部……全部…………都是为了皐月啰!?」
也不晓得是生气还怎样,整张脸急速涨红的皐月激动起身,我冷冷地回她。
「少自恋了,你是我的妹妹没错,但我也不可能只为你策划一切。我是《族长》,有人危害《御园》——危害《御园》核心的本家血脉,他就是我和《御园》的敌人。」
所以————我要毁了对方。
「…………用这种借口……哥哥也太狡猾了。」
皐月红着脸嘟起嘴巴,我是哪里狡猾了啊?
我的说明可还没结束。
方才的说明,是我行动的动机。这家伙要是愿意帮助我,我必须说明我的打算,以及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家伙——那个锁定皐月、引起好几个事件的幕后黑手,并没有其他的同伙。日本虽然不是大国,但要抓住一个犯人的行踪也不容易。」
于是。
「我设立包围网,封住对方的行动。我要让他知道,他干下了这些大事,《御园》的《族长》也准备全力以赴了。这样他要杀害皐月,势必会认为《族长》是一大阻碍。」
另外,我还下了一步险棋。
「现在全日本警戒森严,我却刻意放空《御园》本部的守备,引诱对方前来。这样他才会以为,除掉《族长》就能轻易杀掉皐月——好痛!?」
「哥哥、你是笨蛋吗!?」
「在别人说明时呼巴掌的才是笨蛋吧!?」
我按着脸颊破口大骂,皐月的栗色眼眸狠狠瞪了我一眼。
「哥哥的解释太复杂了,皐月几乎一半以上都听不懂,反正大意就是——哥哥为了帮助皐月,不惜以自己为诱饵,来引诱伤害皐月的犯人对吧!?」
「你理解得很透彻嘛——哇啊!?」
皐月又赏我一巴掌!?这家伙也太好战了吧……
「这种近乎妹控的变态义举,为什么不和皐月商量呢!你知道皐月有多担心吗,这个笨蛋哥哥!」
「烦死了,不要叫我笨蛋啦,笨蛋妹妹!」
「呃呃……那个、你们冷静一点吧?乖喔,现在不是兄妹吵架的时候……」
「姊姊请你先闭嘴!」
「铃莉你别打岔!」
「对不起!」
啊、好啦,话要讲成这样就对了。
我也是……我也是很挣扎啊……!
「这种事情我怎么说得出口啊!我现在告诉你实情,你不就吓得魂不守舍了吗!我很担心你受不了打击精神崩溃耶!」
「知道自己以前差一点丢掉小命,还害哥哥姊姊面临生命危险!皐月当然魂不守舍啊!你别看皐月平常大而化之,皐月也是很纤细的少女喔!?」
「纤细的少女会扔铁锤甩巴掌喔!笨蛋!」
「这点小事任何人都会做啦!请不要瞧不起少女好吗!」
语毕,皐月又要动手打我,我赶紧抓住她的手臂。
「你放手啦!让皐月打你啊!」
「这已经偏离你原本的目的了吧!?」
我再抓住皐月另一只不安份的手,和怒吼的皐月大眼瞪小眼。
「看你担心我也很不好受啊!可是如果告诉你真相——让你知道我们为何要行动,依你温柔的性格,一定会以为是自己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你来我们家没多久,我就很清楚你的个性了!」
皐月一旦以为「是自己给周围的人添麻烦」,她绝对会——
「你绝对会离开我们对吧!我就是讨厌你离开,才不肯告诉你真相啊!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个妹妹,不想和血亲分别的不是只有你一个啊!」
我都忘了,自己多久没有大吼过了。
剧烈喘气的我,瞪着同样激动的皐月大叫。
「我最重视的是铃莉,不过你也是我的家人啊。我再也不想失去家人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论要付出何种牺牲,我死也要保住家人!」
我们互瞪了一分钟或五分钟左右吧。
皐月放松手臂的力量,双眼也不再凝视着我。或许是亢奋的关系吧,满脸通红的她闹别扭地说:
「…………哥哥一脸严肃地说这种话……皐月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