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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3.山崎第七大厦的人们。

一日午后,小诚对我说。

“现在我要去收款,你去吗?”

我正躺在大沙发上,哗啦哗啦地翻着杂志。听到后我后仰着看小诚。

留长的头发垂了下去,很重。

“收款?去哪儿?”

“就是住在这座楼里的人的房租”

“唉,不是用银行转账?”

“住在这儿的人很多都有自己的苦衷,曾有过一段时期很多人连银行账号都没有。现在虽然已经没有那么夸张的人了,但上门收款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有些迷惑,但我希望能和小诚尽可能地在一起,便回答要去。

梳理头发后,对着镜子确认面部。虽然没有好好地画妆,不过也无所谓了,毕竟只是去收款。

“不对不对,是这边”

我站在电梯前,小诚却指向了楼梯的方向。

“走楼梯吗?”

“因为每一层都要去,坐电梯反而更麻烦。要从上往下一层一层的收。”

我追着离去的小诚的背影,有种被父亲带到工作单位的孩子的心情。背影很帅气,令不禁呵呵地笑了出来。

“这座楼就是我的钱包”

小诚一边缓缓地下台阶一边说道。

“钱包?”

“这里住户的房租全都用现金支付,无需通过银行账户。因此我可以自由支配”

我每月得到的零用钱,也都来自这儿的房租吧。啊,原来是这样,说不定这座山崎第七大厦就是小诚的城堡。在城镇上的,小小的,陈旧的城堡。为他而生的城堡。

下了七节台阶后,就是楼梯平台。改变方向之后,又有七节台阶。

第一家是六〇一号室的大柴先生。他的妻子很早前就过世了,据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是个到了现在也依然非常珍视妻子的模范丈夫。门铃一响,他立刻就出来了。

“你好,大柴先生。”

小诚轻松地打着招呼。

“脚怎么样了?”

“还在痛。医生湿敷了一下,但完全没有作用。毕竟上了年纪,这也没办法。”

开门的大柴先生显得不怎么在意我们,径直走向了房间深处。小诚就像来到自己家一样——事实上也确实是他家的楼——穿过走廊。

我也跟着走了过去。

我觉得别人的家很有意思,有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味道。是什么呢?就像香辛料一样的味道。

走廊的尽头是个十张草席大小的会客室,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显得乱七八糟。这里不像小诚的房间那样讲究,东西也不都很值钱。总而言之,就是很常见的普通会客室。墙壁上贴有照片,父亲、母亲和儿子。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照片上的父亲是约二十年前的大柴先生。现实中的大柴先生和照片上的大柴先生相比,头发少了,剩余的头发也都变白了,皱纹也增加了,而且显得很是寂寞。

正在比较的时候,突然和大柴先生对视了。

“你好”

他和蔼的向我打招呼,我赶紧低下头。

“你好”

小诚拉出餐椅,毫不客气地伸直腿坐下。在别人家里还能表现的如此泰然自若,小诚真的好厉害啊。

不过,说不定也只是反应迟钝而已。

“香织也坐啊”

“嗯”

不能像小诚那么轻松,于是姑且挺直腰端坐着。

“大柴先生,你走得太多了,需要休息。”

“一直闲着不动也很痛苦啊”

“不愧是前企业战士”

大柴先生走进厨房,和小诚两个人隔着柜台有说有笑的,仿佛是同年代的朋友一样。

“这里有樱林堂的足球煎饼,要吃吗?”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香织呢?”

“什么是足球煎饼?”

“附近不是有J联赛的队伍吗,据说是根据那个做的。”

“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我还是吃吃看吧”

三个人一起吃起了足球煎饼。由五边形和六边形拼合而成,确实像足球一样呢。再配上海苔,味道就和普通的煎饼一样。

大柴先生和小诚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一家历史悠久的老店竟拿这种东西出来卖”

“说的没错。也许确实有利可图吧,但这就是在往自家的招牌上抹黑啊。”

“听说樱林堂已经关门了”

“唉,真的吗?”

“因为继承的问题。不过据说樱林堂这个名字还是留下来了,目前正在寻找愿意继续使用这个名号的租客。山崎君能不能想想办法呢?”

“很遗憾,我也没有余力扩展事业”

两个人愉快的谈论着镇上的传闻。据说一旦有了不动产,很多情报就会自己送上门。小诚也很了解街上的内情。这些话题对我来说无聊至极,所以我就漫不经心第看贴在墙上的照片,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两个的声音突然停了。

“是我、妻子和儿子”

大柴先生说。

“妻子很久以前就过世了,儿子在鹿儿岛当银行职员。”

“鹿儿岛吗”

很远的地方啊,大柴先生点了点头。

“已经五年没见过面了”

听说和儿子关系不好,出门后小诚告诉我。妻子临终的时候,大柴先生因为工作正在外国。如果硬要回来也不是不行,但大柴先生优先选择了工作。大柴先生有自己的主张,却没想到病情会恶化的这么快,没想到情况那么糟。

据说妻子很体贴他,没有告诉他病情的严重性。

但即使这样,儿子也没有原谅父亲。大柴先生和儿子间的关系因为这件事彻底决裂了。

“无法回到以前那样吗”

回忆起贴在墙上的照片,感到有些寂寞。那张照片上拍下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哪儿都找不到了。

不大可能吧,小诚干脆的说。

“之前大柴先生的脚出了问题,我联络了他的儿子”

“他是怎么说的?”

“‘随便,和我没有关系。’那是一种非常冰冷的声音。从那种声音中可以听出,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人是会变的”

感到有些寂寞,我说。不知道走在前面的小诚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也有些不变的东西”

下了七节台阶后,就是楼梯平台。改变方向之后,又有七节台阶。

五〇二号室的吉田女士是位慈祥的老人,养了十五只猫。房间的地上到处都是抓痕,墙壁和柱子也被磨得破烂不堪。一般的房东看到后一定会大声尖叫吧,但小诚却一点也不在

在开门之前就听到了很多猫的叫声。一打开门,声音骤然变得更大了。

简直就是大合唱。

喵喵,在混凝土围成的空间内遍布着猫的叫声。

喵喵,只能听见猫叫。

“哎呀,欢迎光临”

迎上来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阿姨。这个年龄的女性,大多都留短发,吉田女士的头发却垂到了腰际。她的完全没有染过,白发和黑发混杂在一起,就像银色一色。那是一种非常漂亮的颜色,与其说是变老,倒不如说是被时间镀上了银。

“吉田女士,那个东西拜托了。”

在这儿小诚也完全不拘束。轻松穿过正门,向内部走去。

吉田女士的房间比大柴先生的略小。

我们走过走廊的时候,很多猫围了过来。软乎乎的皮毛覆盖了整个地面,都看不到自己的脚了。猫毛经常碰到小腿,有些痒。视线和其中一只猫对上了,是一只小黑猫,右眼是绿色的,左眼纯白。黑猫盯着我的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亦或者是想要看穿我这个人类,感觉有点恐怖。

吉田女士会客室里的家具都是藤制的,外面盖着亚洲风情的布,布的选择很有讲究显得非常有气氛……小诚随意坐着的沙发也是藤制的,上面放有很多印度棉制的坐垫。

我坐在小诚的旁边,用手掌试着抚弄坐垫的表面。比想象的更软、更柔和。

“有个朋友在印度。定期送一些纺织品过来。”

吉田女士对我说。

“他在那边学习纺织,已经定居了。”

“服饰相关的工作吗”

“是我?还是我朋友?”

问的太含糊了,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两个人都是”

好不容易答道,吉田女士大声的笑了起来。

“回答也是两个人都是。我在退休前一直从事服装的宣传,而他则是那儿的设计师。

她身着设计质朴的衬衫和西装裤。服装的线条很漂亮,完全没有缝制造成的褶皱,应该是非常好的衣服吧。她的修长背影也因此渗出了美感。

吉田女士说话时语气温和,语速很慢,言语中没有暧昧不明的部分,轮廓十分鲜明。或许很早很早以前是个严厉可怕的人也说不定。

书架上摆放着大量的专业书籍,不是书店里的那种杂志,而是针对业内人士的宣传册。墙壁上贴有相当数量的服装设计草图。真厉害,我发出了毫无新意的感慨。吉田女士却平静的回答,我只是个卖衣服的。言语间散发出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感觉。我明白,这不是出于谦虚,而是确实是这样想的。

不禁为自己老套的发言感到脸红。

细微之处见证人的本质。

下意识的动作,无心的一言,细小的手势,这所有的一切都会被人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虽然知道自己无法时刻留意,但果然还是会讨厌自己的愚蠢。

视线和吉田女士交汇,她温柔地向我微笑。

“那就开始做平时的‘那个’吧”

你也来帮忙吧,她对我说。

“好的”

我点点头,和她一起走进厨房。厨房狭小但却井井有条,用起来十分顺手。而且吉田女士置备的厨具全都非常精致,光是拿在手上就感到心情愉悦。

有浓厚猕猴桃颜色的重的要命的锅产自叫Le Creuset的一个法国品牌,食品加工机是名为Cuisinart的美国牌子,手压式咖啡机则是意大利制造的。

“外国的厨具真精美啊”

“这是因为设计历史和认识的不同。但日本也有一些好东西,你现在用的碗就是一个叫柳宗理的人设计的”

“这个碗很漂亮呢,还很轻。”

不锈钢制的碗线条光滑,从小到大一共有五个,摞在一起就像艺术品一样美丽。吉田女士一定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才一点一点地收集到这些美丽事物的吧,正如她那被镀上银光的头发一样。

她一边教我,一边两个人一起做铜锣烧。

原以为相对简单的皮的做法,也颇费上了一番功夫。先调开鸡蛋,加上砂糖和蜂蜜,搅拌均匀后再把低筋面粉和发酵粉过筛加进去,之后再次搅拌。最终材料变得不可思议地光滑。真的很不可思议,材料突然之间就变得滑溜溜的。这样一来准备工作就结束了,然后将其放入平底锅中,烤至焦黄色,把豆馅儿包进去。

豆馅儿事先已经做好了。

“这些都是吉田女士煮的吗”

“是啊,煮豆子可相当不容易。用大量水花很长时间咕嘟咕嘟地煮,不停地把汤倒掉,再加入新的水。必须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才会变得好吃,尝尝看吧。”

吉田女士舀了一勺豆馅儿递了过来。闪着银光的勺子的前端,盛有黑色的豆馅。豆子还勉强保持着原来的形态,表面十分光滑。我含在口里,豆子的香味赶在甜味之前在口中扩散开来。啊,我不禁感慨起来。

“这确实是豆子的味道呢”

“因为馅是豆子,很美味吧。”

“是的,很美味。”

精心煮好的豆子夹在刚烧好的皮里,新鲜出炉的铜锣烧。一个个分别放在不起眼的唐津烧碟子上,和盛了冰焙茶的玻璃杯一起送到客厅。

小诚将铜锣烧送到嘴边,眼睛里放着光。

“好吃,我就是因为想吃这个才来吉田女士家的。”

“经不住房东的死磨硬泡,不得不经常煮豆子,我还真是辛苦啊。好好品尝吧。”

“当然在好好品尝啦”

尽管嘴上嘟囔着辛苦,但吉田女士似乎也乐在其中,她一定也很期待小诚的到来吧。不过铜锣烧确实非常好吃。而且一想到自己做的,就觉得愈发的美味。

正当我把最后一块小心翼翼地送到嘴边的时候。

“你其实是山崎先生的恋人吧”

吉田女士这样问道,我吓了一跳。明明是最后的一口却没有尝出味道来。

喝了一口焙茶,把噎在喉咙里的铜锣烧冲了下去。

“啊,那个,我是他的表妹。”

任何人都听得出来的谎言。

哎呀,是这样啊。吉田女士只是笑了笑,没再做更多的询问。她大概知道小诚已经结婚了,也明白我不是小诚的表妹。但即使如此她依然能平和地笑出来。

在离开之前,吉田女士告诉了我猫的名字。大个的虎皮猫叫虎吉、小个的白猫叫凯、大个的白猫叫山、三色的花猫就叫三毛、美国短毛猫叫乔治、参杂着很多种颜色的猫——据说这种花纹叫SABI——叫酒壶、黑白相间的三只则分别叫做胡子,戒指和补丁。胡子的鼻子下有着像胡子一样的花纹,戒指的尾巴上有一道黑圈,补丁的左眼部好像被打上了一个补丁。左眼有伤的黑猫叫萨哈,取自被大鱼吃掉的圣人的名字。

“他左眼不好吧”

我抱起走到我脚边的萨哈。他的右眼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但左眼一动不动。可能是看不见吧。

那是天生的,吉田女士说。

“所以没有人愿意领养,就留在我这儿了。”

“吉田女士从事猫咪保护运动”

小诚告诉我。

“保护运动?”

“如果有人发现弃猫,可以带到我这儿。由我来寻找饲主——也就是愿意养它的人”

“饲主有那么好找吗?”

“非常不容易。尤其是知道它身患残疾后,极少有人愿意收养.”

吉田女士家的猫即使看起来很健康,身上也都有瑕疵。有曾患过猫艾滋的,也有足步变形不能正常走路的。眼睛看不见的,也不单是萨哈一个。

“不过呢,大家都是些好孩子。有缺陷的孩子才更加需要温柔的养育啊。”

仿佛那些猫是自己疼爱的孩子般,吉田女士说道。

下了七节台阶后,就是楼梯平台。改变方向之后,又有七节台阶。

四〇三号室里住的是一个女高中生。小诚和她熟稔得有些过分,这让我想到了很多。女性杂志上写到男人一旦出轨,就会反复出轨,所以同时踏三只船也是有可能的吧。有钱的小诚在女高中生之间很受欢迎也说不定。

“这是你女朋友啊”

突然间就问到了我的事情,小诚苦笑着说。

“是啊,很漂亮吧。”

连一旁听着的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小诚却一点儿都不介意。

“山崎先生真是个坏人啊,小心别被妻子发现了。”

“我知道”

她转向我,突然改变了措辞。

“你也小心别被骗了”

“虽然没什么自信,不过我会试着努力的。”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得苦笑。

“他有那么多钱,你就尽情地缠着他要些贵的东西好了。买上一大堆LV什么的,就算被甩了,只要卖掉也不会太过吃亏。”

……不知道是亲切呢,还是不会顾及别人呢……。

“我和她之间没什么”

离开后小诚说道。我死死盯住他的脸,分不清这是谎言还是真话。说起来,要是我能看穿男人的谎言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不对租客出手主义?”

“不是不是。她呀,只喜欢帅哥。喜欢像Johnnys那样类型的,所以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而且女子高中生可不好办,随随便便的话会被逮捕的。”

“真遗憾”

“嗯,真的很遗憾。”

半开玩笑地说,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怀疑也无济于事,况且就算真的和她发生过什么,我也没有资格责备谁。

“她和家人住在这里吗?”

“不是,她自己一个人住。”

“高中女生?一个人住?”

小诚点了点头。

“听说她的父母离婚了。双方都撒手不管,只给她提供房子,接下来就任由她自生自灭了。对我来说,只要能拿到房租就没什么意见。”

虽然没和小诚睡过,但她也绝非贞淑之辈。不止如此,我见过有好几个男生在她的房间进进出出。大概是同时和三四个人交往吧。

下了七节台阶后,就是楼梯平台。改变方向之后,又有七节台阶。

三〇二号室的手冢先生自始至终都在说别人的坏话。诋毁政治家和名人,鄙视山崎第七大厦的其他住户,甚至还挑小诚的毛病。总之你没有才智,创造不出什么,只是单纯持有的话,就该多吃苦,不然人生路上就会犯错。年轻的时候就该吃苦、呕吐,然后才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都是些常见的陈词滥调,但也因此包含了一些真的真相。我想小诚可能是明白这点,才会不住地点头。最后手冢先生也向我发了很多牢骚。这样做是不对的,和他这种敷衍了事的男人呆在一块连你也会被带坏的。就像满是裂缝的杯子,倒进去多少水就流出多少,杯子永远都是空的,填不满的。

“你还没开始呢”

手冢先生盯着我说。眼睛眨都不眨,非常骇人。那也许是有些奇怪的人的目光,也许是诉说真相的人的目光

也许是在蔑视我,也许是在怜悯我。

收完款,乘上电梯,站着不动就回到了顶层。

住在山崎第七大厦的人们都欠缺了什么。没人说自己无比幸福,都是些一边紧盯着、承担着痛苦一边又放弃了改变生,这样活着的人。

“各有苦衷的人聚在一起也是有原因的”

小诚一边把蘑菇晾在向阳处,一边说。

“比如说,吉田女士无依无靠。”

“没有人可以倚靠?”

“嗯,没有。吉田女士没有生孩子就离婚了,这个年纪父母也去世了。亲戚都在远方,而且原本关系就不好。也就是说,就算想租房子也找不到担保人。一般情况下,没有担保人房东是不会出租的。但我家因为父亲借款引发的骚动和泡沫经济的幻灭,有过根本没有余力去挑选房客的时期,于是自那以后进住这里的都是些有着苦衷的人。”

垫在窗边的报纸上摆有大量的蘑菇。有丛生口菇、伞菌、香菇、杏鲍菇四个种类。把碗里的蘑菇全都晒干后,小诚顺势躺在日光下。仿佛也想晒干自己一样。

“为什么要晒蘑菇?”

很美味啊,小诚回答。

“和直接吃有着完全不同的味道,像是被浓缩了一样。煮干蘑菇的时候,不用放高汤,仅蘑菇的美味就足够了。下次我做给你吃吧。”

“所以连小诚自己也要晒?”

“嗯,为了变得更美味”

他笑着开了一个有些无聊的玩笑。我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眺望着日光下的蘑菇和小诚。

大柴先生,吉田女士,那个女高中生,手冢先生,还有我。聚集在山崎第七大厦里的人们,今后将会何去何从呢?

音乐从庞大的扬声器中轻轻流淌出。这是什么曲子呢,不了解古典乐的我无从知晓,但心中却无比平静,仿佛能捕捉到飘荡在空间里的音符。

盛夏的阳光很刺眼,地面上的窗棂的影,像比着尺子画出来的一样鲜明。我走近光线,伸手碰触,却一点实感都感受不到。

你在干什么,小诚问。于是我又走近小诚,试着碰触他的影子。小诚不知什么时候躺了下来,用右手支着头。我又去碰触他右胳膊的影子,描着光滑的线条,什么感觉都没有传回我的心里。

我说我在抚摸影子的线条。小诚感叹地点了点头。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大家都怎么样了?”

“大家是指?”

“大柴先生,吉田女士,手冢先生。”

“暂且还是老样子吧。不过,终究会生病,恋爱或是结婚吧。有的人会意气风发地离

这里,有的人则会在此终老一生”

我是属于哪一种呢?

“大家真不容易啊”

“终于理解我的不容易了?”

小诚夸张地说并笑了。在阳光的照射下,小诚原本暗淡的瞳孔,显得更加暗淡了。

他伸出手,碰触到了我细长的头发。

“香织的头发有点打卷儿”

“嗯,所以下雨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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