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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3章 Sadism可爱又危险的未婚妻

在蔷薇盛开的季节,我开始邂逅了。

城市里,这栋犹如中古世纪西欧贵族所拥有的豪宅,有着宽广到一不小心就会迷路的大片蔷薇园,蔷薇的想起浓郁得令人晕眩,就连五官知觉也随之疯狂,恍惚之间甚至连真实感都逐渐变得薄弱飘渺。

被这座蔷薇园所包围的广场正在举办茶会,交谈的内容莫过于股权啦,或是自家公司的海外进出问题,要不就是关于融资之类显示到不行的话题,每个客人都穿着高雅的衣裳,围着庭院桌边,三三两两围成一圈谈笑风生,享受悠闲的午茶时光。旬彦同样也仔细将自己的发行整理得服服帖帖,身上穿着刚做好不久的订制西装。但西装外套的袖口和成套的西装裤裤长却有些过短,短袜松松垮垮,其中一支还不停滑下,让旬彦忍不住好几次做出小腿互相磨蹭的难看动作。「你有点规矩好不好!」只要一被伯父看到,旬彦就会被告诫。可是,伯父,这支袜子是在……旬彦只能在心里偷偷犯嘀咕。一定是西装店的家伙量尺寸时又怠忽了,虽然是深受伯父重视的西服店,但旬彦讨厌死那家店了。

哪一天,旬彦被伯父领着以茶会客人的身分来到这座豪宅拜访。趁着伯父和这里的主人……一个看起来很大气的男人寒暄时,旬彦的整幅心思依然放在松松垮垮的袜子上,一边磨蹭着双脚,一边无所适从地环视四周。于是,她的身影就这么跃入旬彦的视野中。

差点以为映入视野中的是装饰在广场喷泉水池中的大理石女神雕像,那是位穿着纯白礼服的贵夫人,她优雅地坐在喷水池畔,一只可爱的小鸟就驻足停在她轻轻举至眼前的白皙手指上。淡粉色的嘴唇像个孩子微微嘟起,宛如正与手指上的鸟儿互相歌唱绊,发出「啾啾啾」的声音,那幅画面实在太虚幻绝美,一时之间,旬彦的目光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就是那个人……)

旬彦似乎被选定为这座还窄主人唯一的掌上明珠的未婚夫了。

会说「似乎」,是因为这全是伯父擅自决定的亲事,旬彦好像是第七位未婚夫,之前的六位未婚夫不知是何原因,全都悔婚了(这可不是故意装帅,面是为了小心起见),只是这时候的旬彦还不晓得这件事。

双脚自然而然地往她所在的喷水池方向走去,其中一支袜子又滑落了,但旬彦不在介怀,因为此刻他的目光已在她的身上。

注意到旬彦靠近,小鸟拍动翅膀,从她的指尖飞离了。视线追着小鸟在半空中飘散了一会儿后,她才悠然转过头来。

「那个……你好。」

心脏扑通扑通失序的跳动,鼓起勇气打了声招呼后,她睁着有些爱困的迷蒙眼神望向旬彦,淡淡地勾起一抹笑容作为回应。白皙的脸颊染上些许蔷薇色泽,看着她对自己露出笑容,旬彦觉得又开心极了。

「捉迷藏。」

她开口,声音清澈纯净。

「咦?」

「我们来玩捉迷藏。」

她突然从喷水池畔站起身,将呆愣着还无法反应过来的旬彦留在原地,礼服的裙摆随她轻盈转身而摇曳翻飞,毫不在意地赤足在被蔷薇矮木丛围绕的小道上奔跑。

「快点、快点,来捉我啊。」

从蔷薇那头传来歌咏似的声音,诱惑着旬彦。

「看我的!」

旬彦点点头,也迈开将不试图追上她飞芳踪。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喔。」

在她的声音诱引下,旬彦东张西望地走在蔷薇茂密盛开到几乎掩去大半视野的径道上,觉得自己就快要迷路了。蜿蜒曲折的林荫小道上,她是声音时而从左,时而从右传来扰乱旬彦的听觉。

仿佛含有剧毒的赤红蔷薇张狂舞动般充斥整片视野,浓烈的芳香从嗅觉慢慢侵入意识,五官知觉渐渐被剥夺,自己好似已脱离了现实,脚步犹如在水底踢蹬着,旬彦一步步地拖进蔷薇园的深处。

「我在这里,来捉我啊,来捉我啊!」

小径那头忽见一块礼服裙摆轻扬,随即又被藏起……

「找到你了。」

旬彦开口说,浮上脸颊的红晕不只是因为追逐许久的关系,她微微缩了缩脖颈,做出「被你找到了」般的姿势,朝旬彦丢出一抹可爱动人的微笑,旬彦也笑了,缓缓朝她走近。

他对她张开双臂——

「好了,乖乖让我抓……」

往前踏出的脚步,明明接触到地面却踩空了。

「咦?」

才这么想,脚下的土地倏地垂直向下落,连同覆盖在地面上的树根与砂土一起下坠,旬彦以奇怪的姿势跌落洞里,其中一只脚还发出人体所不可能发出的恐怖声音。

「咦?」

被泥土砂石与树枝无情的埋没后,旬彦只能呆呆抬起头。

这是个直径,深度都有二十公尺左右的一个大洞,午后天晴朗的天空从旬彦的头顶,从圆圆的洞口上缓缓漂浮流动着。

接着她的脸出现在洞口。

「呵呵呵,你上当了。」

将旬彦的丑态尽收眼底,她露出满足的笑意。

「呵呵呵呵呵呵……嘻嘻嘻嘻嘻嘻……喔——呵呵呵呵呵呵呵!」

比起疯狂绽放的有毒蔷薇更加危险,她犹如恶魔般的尖锐笑声仿佛穿透了头顶上的青空不断回响。

左脚骨折,要花两个人才能痊愈,这是旬彦因她而受的「第一次」伤害,之前的六名未婚夫会悔婚的理由,旬彦在被告知之前,就已经先亲身体会了。

***

骨折两次、烧伤四次,毒物或食物中毒共七次,旬彦的祝愿记录真可说是洋洋洒洒。他并没有招来不幸事故的体质,之所以会发生这些事,都是因为有个抱持明显恶意的加害者存在的关系。

第七次的食物中毒之后,紧接着又引发胃溃疡而连续住院,好不容易总算结束长期住院的生活,伯父开着车带旬彦来到一个地方。

就算说场面话,也称不上恬静优美的闹区边缘,在被装饰得庸俗花俏的中国风建筑,或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崩塌的穷酸公寓塞得连个缝隙都没有的狭隘街道一角,一栋洋溢着古典逸趣的欧式建筑就这么拘谨地矗立在此。青铜色的厚重门扉旁刻着这栋公寓的名称,铁门的栅栏上还塑雕出犹如停驻在枝叶上歌唱的鸟儿装饰。

HotelWiliamsChildBird。

原来如此,仰首看看这栋建筑物的正面,青铜色的雕饰铁格子确实就像鸟笼般高高耸立着,但这些装饰铁格子都已经生锈了,门上的雕刻也覆上薄薄一层灰;说得明白点,这是一栋让人感到相当阴森的建筑。

伯父将手帕抵在眼头,可以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居然被丢在这种地方,小姐应该也觉得很感叹吧,你可得好好安慰她才行喔。」

从蔷薇园的第一次邂逅算起,至少已过了三年。

别诧异,她和旬彦的婚约关系的确还持续着。

旬彦的父亲和伯父一起创业经营,而女孩的父亲则是伯父事业的最大后盾,她将来肯定会继承其父的大资产,光就这点对伯父而言,当然比旬彦的人身安危更有价值。真是叫人害怕的家族阴谋。

她以游戏之名行逞凶之实,让豪宅里大大小小的佣人跌进坑洞里,或是从楼梯上北推下去,搞得佣人们一一挂病号。然后又下毒让他们一个接一个不支倒地,豪宅的生活机能整整有一个月完全瘫痪,父亲再也拿宝贝独生女的诡异行径没辙,只好将她流放到这间公寓来(话说她父亲也发现得太慢了吧,旬彦不由得这么想。在此之前仍一直把女儿安置在豪宅里的父亲也真是宽容啊……不,应该说太溺爱女儿了吧)。总而言之,唯一愿意敞开大门收留她的,似乎也只有这间公寓了。

伯父的司机将厚重的正门推开,叽叽叽叽……随着刺耳的开门声,门外的一缕光线洒进幽暗的屋内。

明明没有下雨,鼻腔却闻到夹带霉味的潮湿空气,正感到一阵寒意而微微一震的当口,伯父却一把将旬彦推进那片黑暗之中。

「等……伯父?」

旬彦一时失去重心向前扑倒,当他抱着跌疼的膝盖转过头时,「旬彦哪,你可得把这件事处理好喔,Adieu~(注:法文的「再见」)」伯父坐进轿车后座,从窗口挥了挥手帕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什么Adieu啊,伯父……

伯父从以前就是个只会考虑到自己的人,满怀失落目送车子残酷地渐行渐远后,旬彦只能重新振作精神打量起这栋建筑物的内部装潢,其实旬彦本身或多或少也想再见她一面。

已经一年没跟她见过面了(因为在旬彦胃溃疡的这段期间,她也被赶出豪宅)。啊啊,这次又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恐怖伤害呢……黑色的绝望和——那么久不见了,她应该变得比上次见面时更美了吧——的桃红色期待,就像七彩巧克力般在心底融解混合。虽说是顺应伯父的要求,明明被残酷对待了那么多次,明明早该学乖了而感到心情无比沉重,但询彦每次还是会乖乖地登门拜访,见她一面,学之前那六名未婚夫悔婚逃跑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不知为何,旬彦就是无法克制自己总会对她感到挂念。

户外的光线残影好似烙印在视网膜上,旬彦带着一丝晕眩凝视着这栋公寓大厅,没有半个人影,淤塞的空气仿佛停滞在脚底,这栋房子散发出长时间被弃之不顾的废弃屋氛围。

(这不是间公寓吗,应该不会没人居住吧……)

就在旬彦畏寒且不安地在内部踏出一步时,突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人的叹息。

「——?」

咚!

回过头的煞那间,侧头部已经吃了一记闷棍。

仿佛从黑暗底层浮出表面,当旬彦恢复自己的意识时,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正抵着侧头部,被殴打的部位明明是侧头部,不知为何连后脑勺也感到一阵一阵地刺痛。化缩回来,迷迷糊糊之中旬彦依稀还记得自己好像是被拉着脚拖上楼梯,后脑就这么「咔嗒咔嗒」撞了好几下。

「唔唔……」

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后,旬彦看见的是一整片粉红色的景象,不管是自己身下所睡的这张床周围的装饰品,或身上盖的棉被,就像是洋娃娃专用的家具般清一色是加上褶边的粉红色,这张床的上头还加装了床帐,轻柔的蕾丝窗帘适当地遮去刺眼的光线。

在柔和的微光包围下,这是一件充满童话逸趣的房间——但是,枕边床头柜上却硬生生放了个象牙色的头盖骨,凹陷的眼窝少了眼珠子,却多了两簇摇曳的烛光。

「哇啊!」

旬彦发出一声惨叫,连忙扭过头看向另一个。

原本贴在侧头部的冰凉毛巾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掉落,「哇啊!」发出短促轻叫连忙缩回手的是——

「海伦……」

像是配合房间的摆设装饰般,她身穿一袭粉红色的睡袍,记忆中一年前的长发已经剪短,只留到肩颈处的短发有些微卷。旬彦第一次遇见她时还是个大学生,现在的他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研究生了,但她看起来却一点也没有改变。

捡起毛巾的海伦微微一笑。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呢,不过已经没事了。」

将毛巾浸到床边的脸盆里擦干,海伦温柔地安慰道。

「呃,我会受很严重的伤,也是因为被你打……」

抱着这次不晓得会遭遇多么不人道对待的觉悟踏进这件屋子后,没想到马上就受到棍棒敲头的热烈欢迎,但海伦却万千无视旬彦半眯着眼对她的吐槽。

「你先稍微忍耐一下,马上就不会痛了。」

海伦再次把擦干的湿毛巾贴在屈着身子的旬彦侧头部,她好像完全变成旬彦的贴身看护了。「痛痛痛……」毛巾带来的刺激令旬彦忍不住别过脸去,一看到骷髅烛台又慌慌张张地转过头。

「哎呀,你怎么可以乱动呢。」

被她固定住头部后,屈着身体的旬彦不自然地窥见藏在睡袍底下那对似乎很柔软的胸脯,从胸脯间散发出的淡淡花香让询彦忍不住心头小鹿乱撞,这样的景色真不错……不对啦,我在色迷心亏个什么劲啊,一来到这里就狠狠挨了一记闷棍,我现在应该要对她生气才对啊——想到这里,旬彦连忙摆出一张扑克脸。

一年不见了,她果然还是这么楚楚可人又美丽,完完全全是旬彦心中理想的女性类型。如果去除掉那些教人害怕困惑的凶恶暴行,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可挑剔了。

这个放眼望去除了粉红色还是粉红色,像极了童话世界的房间(就当那个骷髅烛台不存在吧),跟她在蔷薇园豪宅的寝室根本无法拿来相提并论,这里实在太狭窄穷酸了,连厨房和浴室都塞在同一个空间里,光是坐在床上就能把这个房间一眼望尽了。虽不及她的家世显赫,但周遭的人好歹也得称旬彦一声「少爷」,连自己的房间都比这里宽敞多了,别说其他的,至少旬彦的房间还不会跟厨房连在一起。所谓的厨房,应该只有厨师和佣人会进出吧?

就算身边少了父亲或佣人,也用不着住在这种活像兔子窝的地方过着如此悲惨的生活吧……伯父也说要好好安慰她,但那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旬彦看到这样的她,实在无法不给予同情。

「海伦,你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会觉得寂寞吗?」

旬彦抬头看着她的脸,轻声问道,她伸出白皙纤柔的手指梳整旬彦的头发,微微笑着。

「是有点无聊,但并不会寂寞啊,而且现在我也不觉得无聊了,因为你不是来了吗?」

「海伦……」居、居然说出这么可爱的话。

「一点都不无聊,我现在还能照顾受伤的你呢。对了,你饿了吧?我煮了一锅芦荟汤,对伤势有很大的帮助喔。」……我会受伤还不是被你打的,看着她朝厨房奔去的轻盈脚步,旬彦怀抱复杂的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

用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孔做出那些吓死人的危险事迹,她还真是颗天然的不定时炸弹啊。

旬彦到现在还是无法决定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有时候她会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询彦管不住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但对她感到心动的下场就是等着被推进凶残恶作剧的地狱中,每次受害,旬彦都会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再和他扯上关系了,但到头来还是回避不了,像现在这样,当她显得人畜无害时,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可是一个不注意又会遭受到她的凶残暴行。这样的情结一而再地重复上演,连旬彦都对自己的学不乖感到无可救药,研究所里少数几个称得上是朋友的家伙还经常用「不知人间险恶」,「太嫩了」或是「大少爷」之类的话来讽刺自己呢。

可是,请站在我的立场设身处地的想想,穿着露出大片胸脯的睡袍,还套上一件缀满蕾丝的围裙半屈着身体站在身旁露出动人微笑,这已经可说是另类的凶残杀伤力了呀!又有谁能抵挡了得了这么美好的女孩呢。

「来,嘴巴张开。」

她拿着汤匙盛了一口汤送到嘴边来。以芦荟汤来说,眼前这碗远远超过芦荟该有的色泽,犹如从充满剧毒的深沼中挖掘出的绿色液体,让询彦忍不住退缩了。询彦过去曾被她毒杀过七次,哎呀呀,询彦先生的身子还真是挺健壮的呢,这要是一般人哪,大概早就一命呜呼了吧。这么多次下来,你该不会已经对毒物免疫了吧?虽然那个轻浮的医生挂保证,但第八次说不定就真的玩完了啊。

看询彦犹豫着该不该张开嘴的模样,她一手拿着汤匙,微侧着头说:

「别担心,我并没有在汤丽下毒喔。」

海伦说完这教人以外的自白后(有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以保证啊?),便将汤匙往她自己嘴里送去。

「你看,没问题吧?」

自己试完毒后,她又再次装了一口汤送到询彦嘴边。既然她都这么做了……询彦只好怯怯地张开嘴,流进口中的芦荟汤比外观看起来好喝多了,也没什么怪味道,反倒叫一直绷紧神经警戒的旬彦有些失措。

「嗯?来,再喝一口。」

她微笑说着。

「唔,嗯……」

旬彦暧昧的笑笑当作回应,心怀感谢的将剩下的汤全部喝光了,她的看护确实无害而且很有效果,看起来她真的很寂寞,也对自己的来访非常高兴,说不定她今天真的没有暗中计划什么坏事呢。早已忘了一进到这件公寓就被打昏的事,旬彦总算放下心中的警戒。事实证明,他果然还是太大意了。

在那之后,她又开心地继续照顾旬彦,只是头被打了一下,根本没必要一直躺在床上睡觉。不过她现在扮护士扮得正上瘾,旬彦也只好乖乖演好自己的病人角色,对她来说,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就是玩游戏的时间。

「我来帮你擦身体吧。」

像帮忙脱衣服啦(不过被旬彦紧张的婉拒了),量体温啦,担心他入睡之前的这段时间会很无聊,还抱了一堆书道床边来。原本她喜欢的童话和古典文学大概都看腻了,最近好像还迷上了推理小说。「这是小绊借我的。」然后她也聊到应该是同住在这栋公寓中的某个房客的事,看来她还挺融入这个环境的嘛。

「好喝吗?」

「嗯,很好喝啊。」

对在身旁露出甜甜微笑的她回以一抹笑容,旬彦正放松心情享受着与她相遇至今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这说不定是她的病情开始好转的征兆啊——旬彦忍不住这么想。

……实在太嫩了。

不知不觉睡着了,脑子里像被灌了铅似的异常沉重,整颗脑袋又重又疲惫,什么都无法思考。

难道是刚才的红茶……

怎么会这样?她又对我下药了!

「唔唔……嗯?」

本想蠕动一下身体,却听到「咯啦咯啦」的金属摩擦声,就连想从床上稍微一动一下都办不到,咯啦、咯啦……好不容易把后脑勺从枕头上抬起来,往下一看,旬彦不禁愣住。

粗重结实的锁链将脖子一下捆了一圈又一圈,让询彦整个身体都无法与床铺分离,双手双脚也都被绑得死紧。房间里没开灯,只有骷髅烛台的幽幽火光在黑暗中摇曳,将闪着黑光的铁链映照得更恐怖骇人。

「这、这是什么啊?」

就算急着挣扎脱身,但安眠药的效力还没完全消退,身体根本挤不出半点力气。

在只映出床铺周围的淡淡烛光照射下,有个人影缓缓踏了进来。

幽暗的烛光映出不甚清晰的粉红色薄软晨袍,从晨袍裙摆露出的一支赤足「啪」的一声踏在地板上。烛光从斜下方映照出她那张刻画着深邃阴影的面容,前一刻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在她脸上已不复见。

「为什么……」

她用低沉嘶哑的声音开口:

「为什么杀了米塞莉……」

「咦?」

「为什么要杀了米塞莉!」

她对不知所以的旬彦大声咆哮,拉着旬彦身上的锁链用力晃动。

锁链紧勒着皮肤,逼出旬彦痛苦的悲鸣。

「好、好痛喔,海伦……」

「我是安妮!」

「你在说什么啊……」

「你居然杀了米塞莉!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米塞莉!」

海伦状似疯狂地对旬彦说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一比爱你还歇斯底里的摇晃锁链,又动手抓扯旬彦的襟口。

「海、海伦,你先冷静一点,对不起,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真的对不起。」

旬彦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能胡言乱语说着抱歉,胸前的锁链被拉扯晃动了好一会儿后,她总算喘着粗气松开手。

「重写一遍。」

危险的光芒在海伦眼底晃动摇曳,傲然低头睨视着询彦说道:

「我要你重写一遍,米塞莉并没有死,把她写成陷入昏迷状态吧。来吧,就从坟墓里苏醒过来的那一幕开始写。」

在她拿到床边来的推理小说中,旬彦想起确实有本书里的角色就叫这个名字,怎么会这样……原来她并不是在跟抓紧玩护士游戏,而是正诠释着——像变态一样跟监自己所喜爱的那本小说的原作者,假装帮助他实则把他监禁在自己家中的疯狂女人——安妮的角色。那种恐怖的推理小说一定会被她拿来当做危险足以致命的游戏题材,干嘛借这种书给她啦!旬彦忍不住在心里咒骂借这种书给海伦的人。

「除非你重写,否则我是不会让你从这里离开的……」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透露出骇人的险峻,才刚想着她会怎么玩弄自己,没想到她已经拖着一把足足有半人高的铁制斧头来到旬彦被困住的床边——

「等等……海伦,等一下,你在做什……」

「只要你不能你走路,就没办法离开这里离开了吧?」

比起危险,更接近「恍惚」的笑容从她的嘴角绽开,她对准遭到拘禁的旬彦双脚,高高举起斧头。

「等等……」

她是认真的,千万不能以为她是开玩笑。她一直都是以无比认真的态度玩着一轮又一轮的游戏,旬彦早就亲身体验过了。

「等等,先等一下,我知道了。我重写,我重写就是了!我会乖乖招办你的要求重写的,安妮!」

拼命转动拥有自由的脑袋,旬彦叫出她现在所扮演的角色名字,几乎可算是自暴自弃了。但在这种时候,若想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只能乖乖参与这场游戏。

挥下高举的斧头,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总算停了下来,沉重的「咚」了一声,斧头前端落在地板上(光是听到那个声音,就已经让旬彦全身寒毛直竖,要是被那种东西砍到,这双脚肯定不保拉)。

「真的吗?保罗。」

旬彦记得,保罗就是遭到安妮监禁的小说家名字。

「没错,是真的,我会为你重写的,为了把「米塞莉」献给你,请务必让我重写一遍。」

忽然一个点在浮上脑海,旬彦装模作样地张嘴念出一长串不假思索的台词,大学同学中有个热爱推理小说的狂热者,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旬彦也曾拜读过那本小说,不由得在心底珍重地感谢那位朋友,循着故事发展的角色台词虽然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还是隐隐约约的能想一些。

「可是,想写出小说,有几样东西得请你帮我准备一下。我需要一台打字机和打字机专用的纸卷,没有这些东西,我就没办法写小说了。为了把这本小说献给你,我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两样东西。安妮,你会帮我准备吧?」

不知何时她又再次举起了斧头,虽然心里急得直冒汗,旬彦还是继续把台词说完。海伦……不,安妮依然握着斧头,窥探真意般地深深窥视自己,但没一会儿她的脸颊渐渐染上浅浅的红晕,露出恍惚迷蒙的微笑。

「保罗,我好开心,你终于愿意这么做了呢。我马上就去为你准备你需要的需要的那些东西。不过在那之前我没办法解开你身上的锁链,请你再忍耐一下喔。」

「没有关系,我等你。」

说真的,旬彦恨不得她能立刻解开自己身上的锁链,但现在可不能引起她的怀疑。旬彦此刻化身为保罗·希尔顿,扯开和善可亲的笑容回应眼前的女人,只见她满足地点了点头,把斧头立在门边,就转身走出房间了。

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旬彦总算能稍微松一口气。

去他的什么「病情开始好转的征兆」,海伦的情况还是跟过去没两样……不,应该说一段日子不见,她的凶残暴戾反而更变本加厉了。居然会被她穿着晨袍加上围裙的动人身影所蛊惑,自己实在是愚蠢透顶了。真实的,伯父~我这次真的恨死你了!不管周围的人再怎么嘲笑旬彦是个悠哉散漫、呆头呆脑的愣小子,遇上这种关乎生死的大危机,就算是旬彦也快被吓死了。

一连试了几次,总算有只手腕挣开锁链的捆绑。缠在身上的锁链稍微松开一些,匍匐前进了几步后,果然成功挣脱了束缚。

「呼……」

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拉上蕾丝窗帘的窗户外头已悄悄染上一抹夜色。

(这里是二楼吗……)

隔着窗户,旬彦低头望向下了伯父的车之后第一眼所见的路边景色。闹区边缘的景色再怎么样也跟「壮观」两个字扯不上关系,紫色,蓝色,粉红色等等庸俗花俏的萤光霓虹灯一点一点地渗透在一片暮色之中。

现在不是悠哉欣赏夜景的时候了,她随时都会回到这个房间来,穿上被脱在一旁的鞋子,向骷髅烛台告别,告诉它自己再也不会踏进这个鬼地方了,悄悄隔着门板窥视外头的动静。横在眼前的是一条与大厅景色给人的印象相差无几、看起来相当缺乏生气的幽暗长廊。

(好像鬼屋喔……)

从房门缝闪身来到走廊上。正当旬彦谨慎戒备地环视左右两边时,才发现有个人就站在自己身旁。

「哇啊啊!」

哀号难以克制地从喉间蹦了出来,明明没发现有其他人的气息啊……

「那、那个,我是被人抓来这里来的,还遭到监禁。」

蹑手蹑脚从海伦房间走出来的自己看起来说有多可疑就有多可疑,旬彦忍不住紧张地压低姿势向眼前的人解释,他应该是这件公寓的房客吧,光看那苍白的脸色和缺乏生气的模样,的确很像是会住进这种鬼屋的住户。

「监禁……」

男人有些恍惚地重复旬彦的解释。

突然间——

「监禁!没错,应该要监禁,应该要把我监禁起来啊!我是个强盗,而且我还杀了人,是个凶暴的罪犯喔!现在就立刻把我关进监狱里!快去通报,快去通报!」

紧抓着旬彦的衣领,男人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状似狂乱不停喊着:「快去通报、快去通报!」「你、你、你、你是怎怎怎么、怎么……」脑子不停被摇晃,旬彦连想好好说句话都办不到,怎么回事啊?这里的房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除了海伦之外,还有其他人的头脑也有问题吗?

「请、请你放开我……」

管他是强盗还是杀了人,要是继续待在这种地方,一定会被她发现的啊。虽然想摊开男人紧抓着自己的双手,但随着他的手劲不断摇晃的实现根本没办法锁定焦点。

「快去通报、快去通报、快去通……」咚!

一声纯重的闷响传入耳中时,男人的声音也唐突地中断了。

失去力气的男人朝自己压下来,旬彦脚下一个踉跄好不容易闪开,双眼发白的男人摇摇晃晃地颓倒在地,与摇摇晃晃撑不住自己的男人拉开一段距离后。旬彦心想「终于摆脱他了」,好不容易放下胸口大石、但抬起视线的瞬间——

旬彦才领悟到,原来一切都结束了。

「海伦……」

反手举起有如猎枪的一把长枪,她就站在旬彦跟前。

「那种东西,你到底是从哪里……」

「保罗,你想到哪里去?」

她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用低沉的嗓音询问着,看来她还继续玩着故事中的角色扮演游戏。旬彦僵硬笨拙地往后退,但当她把猎枪枪口对准自己时,旬彦也不敢再有所动作。

「那、那是玩具吧?这个国家可不允许国民身上带着枪喔。」

「想知道这是不是货真价实的枪,就用你自己的身体来试试看啊。」

看她一脸认真地说出这种话,旬彦脸上的干笑也为之冻结,就算想向人求救,附近也只有已经昏过去而且脑袋还不太正常的那个男人而已。

「海伦,你先冷静下来。」

「我是安妮才对喔、保罗。」

「不要再玩游戏了啦。我们来做些其他的事嘛,来玩更有趣的游戏吧,只要你换个游戏不管要玩多久,我都奉陪。」

「有趣的……游戏?」

像被旬彦的提议引出了兴趣,她微歪着头,手指也从猎枪扳机上移开了一点距离。

看准那一霎那的有机可趁、旬彦往地板蹬了一脚,朝她扑去,「讨厌,你做什么啊!」尽管她发出哀号用力抵抗,旬彦还是试着从她手中夺过猎枪,拉扯之间,两个人纠缠着跌倒在地(正好把那个昏倒的男人当肉垫,男人发出一声闷哼,又再次昏死过去)。「不行,你不可以拿,这是我的!」海伦就像个任性耍脾气的孩子般,边嚷边伸手想要抢回那把猎枪。

「海伦!」

突然间,「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回趟在长廊上。

「啊……」

就连旬彦都对自己突来的举动感到错愕又震惊。

扇上她脸颊的右手不知该如何摆放,只能尴尬地僵在半空中,旬彦一时之间也懵了。手覆着脸颊,她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

「你打我……」

「对、对不起,海伦。我不是有意的……」

「你打了我一巴掌,保罗明明是用打字机殴打安妮的,你用手根本就违反规则啦……」

听她语气激昂地数落自己的罪状,旬彦都不晓得该从哪里吐槽她才好了。抱怨的同时,她的眼里也渐渐蓄起水汽,化成一颗颗晶透的泪珠滑出眼眶。就像看到喜欢的玩具却要不到的小孩子,不依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不肯演好保罗的角色?旬彦最讨厌了,我最讨厌旬彦了。」

「不、不是啦,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该怎么安慰她才好?犹豫着该不该搂住她的肩头,两只手就这么要伸不伸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老是乱来,说些傻话使人为难的明明是海伦,但就算如此,旬彦无论如何也不想惹她哭泣流泪啊。

「海伦,我们来玩其他游戏嘛。不要这个故事,试试其他故事嘛。海伦最喜欢的故事是哪本呢?」

旬彦只能尽量以轻柔的语气安抚,试着让她的心情好转。「最喜欢的故事……?」整张脸都被泪水润湿的海伦吸着鼻子,歪着头将旬彦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最喜欢的故事……那当然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啊,最后罗密欧饮毒自尽后,朱丽叶为了追随他,也跟着把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喔。」天啊,为什么海伦老是喜欢这么危险的故事……

游戏玩玩就好,可不能真的演变成殉情收场。看到旬彦露出一脸困扰的表情,原本还抱着些许期待凝视着他的海伦又「哇哇哇……」大声嚎哭起来。

「看吧,你根本就不想陪我玩游戏嘛,我早就知道,你们每个人都一样,只是为了讨好爸爸才假装陪在我身边,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想陪我一起玩。既然这样,那你们打一开始就不该接近我身边嘛!」

「海伦,我并不讨厌陪你玩啊,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玩的。」

旬彦不知所措得凝视哭泣不已的她,轻声安慰着,她却一脸怀疑地瞪了过来。

「你骗人。」

「真的啦。只要不是那么危险的游戏……」

「你骗人,因为旬彦也都只肯陪我玩一下下而已。你只会偶尔才过来看看我,对我说些温柔的话,然后又好久不来找我。与其这样,你不如都不要来了,如果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还比较好,那样我就不用一直痴痴盼着你来了……」

她的指控中混杂着哭腔,越说越小声,无助的模样教人忍不住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面对她的指摘,旬彦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因为觉得她很可爱,而想靠近她身边,但一发现自己没办法和她相处后,又急急忙忙地拉开距离。过了一阵子又觉得跟她见面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度拜访之后果然又尝到苦头,还是决定不要再和她扯上关系了。可是直到现在——旬彦还是觉得她真的好可爱,好可爱。

……啊啊,我真是个差劲的男人,其实这跟被她耍的团团转根本没有关系,一直以来旬彦都是单方面看自己不方便,想到才会去陪陪她。

如果想和她发展成长久关系,就不该再继续这么不上不下地拖延下去了。其实旬彦也很清楚,不拿出真心来面对她是不行的,因为她无论何时何地都很认真,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该像前六名未婚夫一样,永永远远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我已经有所觉悟了吗?

旬彦扪心自问。我真的有拿出真心和她交往的觉悟吗?不管在生活上,学业上都没什么困扰。一直活得温温吞吞、没经历过人世险恶的我,真的有办法吗?

旬彦并没有烦恼太久。

双手搁在她的肩膀上,直视她的双眼。美丽的眼眸中仍蓄着泪水的她也回视自己的目光。

「海伦,离开这里。和我一起生活吧。这么一来,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有那个意思,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可以陪你玩,我不会再让你觉得寂寞了,海伦……请你……和我结婚吧。」

并非因为是伯父替他许诺的婚姻——这是旬彦第一次亲口将自己真正的心情传达给她明白。

「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要是结婚一定会被妨碍的。男主角与女主角最后绝对不会在一起的,每一本故事都是这么写的啊。」

可是海伦却像个孩子般嘟起嘴,说着毫无道理的傻话。旬彦忍不住漾开一抹笑,对她训谕倒:

「那是因为你喜欢的故事都是悲剧收场吧?可是,你跟我的未来现在才正要开始啊,我们两个一起来创造属于我两的美好故事吧。我们的故事绝不会是悲剧。而是海伦之前从没看过的,非常非常美好的HappyEnd喔。你难道不想试试看吗?」

许久许久,她只是瞪大了眼睛,沉默地直视旬彦的双眼。海伦毕竟是海伦。就算下一秒她突然从大腿处抽出一把匕首,大喊着「我们一起殉情吧!」也丝毫不奇怪,但旬彦并不觉得害怕,仍迎视着她的目光。

如果她希望,就算要自己献上一、两只手脚也不算什么。不管要对自己下几次毒都无所谓。这就是所谓的「一不做二不休」吧。

因为旬彦对海伦市一见钟情啊。自从在那个蔷薇园的喷水池前第一次见到她时。自己就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从今以后,自己再也不会遇上比海伦更让自己倾心的对象了——旬彦如此确信着。

终于,她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蔷薇色泽,绽放出一朵炫目的绝美笑容。

「我想试试看,我想和旬彦一起创造我们的HappyEnd」

***

旬彦一直在她房里待到隔天早上,但那并不是如初夜般甜美诱人的一夜,海伦死命要求旬彦讲鬼故事。旬彦只好说出之前曾听朋友说过的隧道幽灵,而她就把鬼故事当催眠曲,带着幸福的笑意入眠了。说故事的旬彦却越想越害怕,整夜都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一直等到黎明到来,旬彦好不容易终于睡着,太阳高挂半空时,旬彦才在咖啡香中悠悠转醒。

「早安,旬彦。」

旬彦有些羞涩地回应,坐到餐桌前喝了口海伦维自己泡的咖啡。该怎么说呢,真的好像新婚的感觉喔。旬彦真想捏捏自己的脸颊,好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一场美梦,就这么度过幸福的上午时光,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是伯父打来的电话。

「喔喔,旬彦哪,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开心嘛,该不会是被喂食笑菇了吧?」

「伯父,请别说这种蠢话来寻我开心了,我这边进行得相当顺利喔。」

和昨天刚被带来这栋公寓时,认定自己的人生已经结束了的悲惨心境有如云泥之别,此刻的旬彦正用爽朗的语气回应伯父的毒舌。请海伦再帮自己倒一杯咖啡后,就见她拿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咖啡壶往厨房走去,她那忙着张罗的雀跃身影,看在旬彦眼中实在觉得可爱得不得了,放松脸部表情看着她的背影,将刚倒好的第二杯咖啡送到嘴边。

「唔……」

食道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席卷而来的强烈呕心感让旬彦握不住手机,任其掉落。掉在餐桌上的手机传来伯父悠哉的声音:「嗯?旬彦,发生什么事了吗?」旬彦流了满身冷汗,已经无力回话,就这么趴倒在桌面。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过去和海伦一起喝茶时,也曾尝过几次这种滋味,这是……

「海、海伦……」

因痛苦而扭曲了脸孔,旬彦抬起已然模糊的视线。「嗯嗯嗯,夫妻之间一定会为了诈领保险金而毒杀对方啊~」站在厨房里的正露出无比认真的表情,翻着一本平装版的推理小说。还有所顿悟似的点了点头。

第八次因食物中毒而紧急住院。

看来结婚的事还得再缓一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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