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波澜动荡的旅途

这天是水明与蕾菲尔相遇,通过等级测验而可喜可贺地加盟公会完毕的数日后,早早睡醒的他独自在旅馆庭院空挥水银刀。

「呼、喝。」

这由上往下的空挥,是规律且步调毫无凌乱的剑道型。尽管他早已能运用自如,然而剑术却非身为魔术师的父亲所教授给他,而是在自家附近的剑术道场学会的。父亲也是着重近身战的人,不过他认为学剑还是请这方面的行家比较好,因此基于自己的恳求下,自小他就去道场学习剑道。

现在水明之所以会练习空挥,也是道场教授他剑道的一环。

剑一旦不挥就会迟钝,因此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得进行空挥来练武。

「呼,差不多就这样吧……」

水明粗略地练习过后稍微喘口气,今天的练习量跟往常相比显得较少,毕竟今天他不能一早就过度累积疲劳。没错,晚一点他还要处理前往涅尔斐利亚帝国商队的护卫任务。

水明现在的目标是探索回归原本世界的方法,然后创造出回归的术式。为了这个目标,他打算离开厄斯泰勒王国前往资讯与物品流通量都更大的涅尔斐利亚帝国,不过在动身去帝国前,他决定先前往厄斯泰勒王国的西部都市格兰特市。

这回他希望与商队这群精通周边地理知识的人同行。

……加盟公会后他就着手寻找这类委托,总算在昨天正式受理委托。

虽然竞争倍率颇高,但是他却意外顺利获得委托,这表示回复魔法的必要性果然很高。当D级的水明打算承接委托而前往窗口时,护卫人数已经抵达上限,但是商队领导人表示会用回复魔法的人越多越好,因此即使超过人数也让他参与护卫。

于是今后的安排就这么定下来,剩下只需要离开王城梅特尔去旅行。

「那么,回去吧。」

他边思考这些事边让水银刀回归原状,接着站起身。

他朝旅馆房间迈开步伐,打算为旅途做好最后的确认,就在走到转角时——他跟某人彻底撞个满怀。

「好痛……非常抱歉——!?」

一瞬间他眼冒金星,由于遭逢突如其来的冲击而一个踉跄,但是他仍打算替自己的不留神道歉,就在他为此低头时,赔罪却迫不得已停止。

他撞到的对象,是现在一同投宿于同间旅馆的剑士少女蕾菲尔•葛莱齐斯。不过为何光凭这点就会停止道歉呢,只是投宿同样旅馆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但是水明之所以无法完整道歉,原因出在她令人无法理解的装扮。

她不知从何处冒出——恐怕是从旅馆外围一个劲跑过来的蕾菲尔只穿件衬衣,而且她的双眼红肿,斗大泪珠满溢而出。

「啊——」

蕾菲尔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应该是察觉到来者何人,然而她却仍旧为事出突然呆立原地,看来比起撞个满怀,俘虏她的悲伤似乎更胜一筹,她的双眼依然染满痛苦神色。

「咦、啊、咦——?」

另一方面,从一时静止中回过神来的水明,由于事发唐突致使脑袋完全无法运转。

她仅穿一件衬衣这种令人担忧甚至泪眼婆娑的身姿,情况完全出乎他预料。

「呜——抱歉……」

最后蕾菲尔总算清醒过来,她挥别眼泪以呻吟般的语调开口,就在没有听进水明的疑问和道歉的情况下步入旅馆内。

……水明暂时独自留在原地,充满困惑地低喃。

「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下时间为早晨,任谁都尚未苏醒,自然也不可能有人答复他的疑问。

(插图)

❖ ❖ ❖

早晨一事经过数小时后,水明现在身穿之前在服饰店购买的当地服装,单手携带从原本世界带来已经施术完毕的那个书包。他位于被高耸围墙包覆的梅特尔外围,从城门延伸出的干道旁周围的这个位置,是提出委托的商队集合地点。

水明从这里往后回头,不由得仰望耸立于此的物体。

那即是不断守卫王城梅特尔的守备中枢,城墙。照常理来看,在原本世界的中世纪也会于城镇周遭建造形同要塞或王宫护卫的城墙,藉此进行防御是为主流。在这个世界同样有威逼而来的外敌,也就是军队或各种武装势力,若非得提及这个世界的特色,那就是城墙还必须从野生魔兽手中保护都市。

但是——

(正如朵萝缇娅所言,训练场是采用新素材,而城墙看上去的确不足以防备魔力。)

水明边眺望城墙边回忆起她那番话,事实确实如她所言,护卫梅特尔的城墙所使用的素材,有别于公会训练场使用的对魔力有强烈抗性的素材。

放眼望去,城墙仅以类似万神庙用的古代水泥覆盖在砖头上筑起而已,恐怕是因为对魔法有强烈抗性的素材直到最近才发现,所以城墙才没采用。

「这种城墙只要靠强烈魔法拼命轰炸就完蛋了吧。」

一旦暴露在攻击性的魔法下,若非高强度物质,即使施加术式防御也会立刻损毁,更别提只是靠简单技术稍微加工的石墙。城墙一反它那充满威严的面貌,以这个世界的物品来说倒是相当值得忧心,不论规模何其大,会损坏的东西就是会损坏。

……不过继续在意这种问题根本毫无意义,水明因此摇头。都市的防御力跟自己无关,一直看下去也不是办法。

水明摆脱有关城墙的想法,朝附近放眼望去发觉有人群聚集。

那群人是身穿虽然朴素却整洁服饰的团体,以及约二十人左右的武装集团。两者相加人数规模高达数十人,再加上还有数辆载货马车,甚至称其为移动聚落也不为过,这即是水明目标的商队。

——商队,在原本世界被称为篷车队(Caravan),他们是为了在长程运送途中,从充满危险性的掠夺与暴行间保护商人与商品,靠复数商人或以运输为生的业者共同组织的集团。

(看起来倒还满象样的。)

水明嘀咕,对方外表与他自原本世界获得的知识中想象出的画面如出一辙,就他目睹的情况来看,这支位于眼前的集团与原本世界的商队并无二致。

只是商队周围有武装集团固守,这点或许能称为差别的区隔。原因恐怕出自这个世界特有的危险因子,也就是魔物等生物存在的缘故。

这里跟原本世界不同,是文明程度低落且充满各种威胁的地方,是个如果不具备某种程度的武力,甚至无法尽情在都市或国家间旅行的世界。抵达下座城镇的道路只有一条干道,当然不可能有街灯,甚至连确保水源与旅馆都很费工夫。

经过这番思考过后,他重新体认到原本世界是多么方便居住。

水明一边思忖这类便利与不便的差距而呢喃,同时他走近人群中看上去颇具商人风貌的男子。根据水明从柜台听来的消息判断,向宵暗亭提出委托的委托人无疑是这位男性。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在下是隶属冒险者公会宵暗亭的水明•八键,本日受领护卫商队的委托,因此前来拜见委托人。」

水明以这般事务性口吻打招呼后,男子原本满是狐疑的表情倏地笑逐颜开,他答道。

「这样啊,你真是太客气了,我是负责统整这支商队的格雷奥,你应该就是会使用回复魔法的八键阁下吧。非常感谢你这次愿意承接我们的委托,假如抵达格兰特市为止的路途出现伤患,还要劳烦你多加照料。」

「不会,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水明握住对方朝他伸出来的手,这段交涉就此平安告终。接着,尽早结束对话的格雷奥前往其他商人那边,想必他还有其他安排,毕竟已经接近出发时间,统整队伍的负责人会如此繁忙也是在所难免。

此时他从后方听见熟悉的声音。

「……请问,难道你是水明吗?」

「咦?啊,葛莱齐斯小姐?」

水明转过头,不知为何竟然出现蕾菲尔•葛莱齐斯的身影。

受怀疑驱策的水明询问道。

「葛莱齐斯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跟这支商队同行。」

「跟这支商队?我记得葛莱齐斯小姐应该更晚点才要动身吧?」

没错,涌现于水明脑海的就是这道疑问。

事情发生在他投宿旅馆时,先前他们也曾巧遇过。由于这次又刚好跟她投宿同一间旅馆,基于这段奇缘,水明跟她有好几次聊天的机会,根据当时他听到的内容表示,她因为有诸多理由以至于更晚才会启程,然而为何她会打扮成仿佛即将展开旅途的模样,他对此甚感疑惑。

于是蕾菲尔颔首。

「嗯,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不过两天前受理的委托刚好获得比想象中更丰厚的收入,金钱比预期内累积得更快,所以我就稍微改变安排。」

「所以你已经赚到先前所说的必要经费?」

「是啊,这部分已经没问题。」

水明询问后,蕾菲尔则流露出沉静的微笑。

根据在旅馆聊天的内容来看,她需要旅费与就读魔导院的初期费用,为了能前赴帝国她必须先在梅特尔赚钱。

照她的说法,旅费应该不成问题,但就读魔导院却必须支付庞大至极的金额,所以她才说自己无法立刻动身。既然这问题已经解决,就表示她受理的是虽然相当困难,却有丰厚收入的委托。

「……容我问个无礼的问题,请问是怎样的委托?」

「讨伐魔物。距离这里的不远处突然出现强大魔物,我就前去参与讨伐,毕竟是紧急提出的委托,所以才能获得相当高额的报酬。」

「强大魔物?」

「没错,是相当于准巨人种的欧格尔。」

「……欧格尔是吗?」

「对,我就是被委任去讨伐这家伙。」

水明似乎对蕾菲尔口中的名称有印象,于是他稍微试着插嘴询问。

「你刚才说是准巨人种吧,请问跟奥加(注2:此处的欧格尔与奥加语源皆为orge,欧格尔代表日文翻译中所采用的法文发音,奥加则为英文发音。)不同吗?」

「奥加?不,欧格尔跟那群会吃人的鬼怪截然不同。」

「是喔……」

水明发出困惑的声音,在原本世界里欧格尔是民间童话『穿长靴的猫』中登场的食人怪物,理应是成为奥加一词语源的欧洲巨人总称才对。名称之所以被如此置换,是为了要把巨人与奥加做区分的缘故吗?

「顺便请教那是怎样的魔物?」

「……你不知道吗?真令人意外。」

「是啊,因为我还没见识过。」

「这样啊,也是呢,有人没听过也不算太稀奇。欧格尔严格来说属于巨人亚种,尽管体积逊于真正的巨人,但一般而言也算被归类为强大类别的魔物,它们是群动手不动口的家伙,据说只要冒出一只就有办法攻陷一座小型要塞。」

既然声称能攻陷要塞,就表示它有将该处战力全数毁灭的能力,那个童话中会受猫欺骗而变成豆子或老鼠惨遭吞噬的愚蠢巨人,在异世界还真是有出息呢。

「是喔……话说葛莱齐斯小姐竟然能打倒那种家伙。」

水明吐露出那充满感叹的叹息声中,混杂些许愕然。

从刚才那番话听来,她嘴里提到名叫欧格尔的巨人算是被归类为高危险分子,虽然她解释的态度淡定,但是从她打倒欧格尔却没自傲也没激动来判断,这名少女也相当不得了。

「不过欧格尔也不是靠我单独打倒,我们是好几人组成讨伐队伍过去击败它,所以我个人的付出算是微乎其微。」

虽然是在谦虚,但从她沉着的态度来看,这番说词也不能照单全收。

「顺便请教一下,欧格尔是那么常见的魔物吗?」

「不,小型魔物倒还难讲,再怎么说欧格尔这种程度的魔物不可能经常出现,说起来这附近也非它们会出生的环境。」

也就是说它是基于偶然的情况下才会出没,当水明如此思忖时,蕾菲尔说道。

「虽然我很想讲这只是凑巧,不过出现就是出现了。」

「嗯……」

……水明的思绪穿梭于蕾菲尔所讲过的话之间,根据王宫内考察关于魔物生态的资料所示,会出现强大魔物的说法有二、三种。当令大自然混浊的现象发生时,就会突然出现强大魔物的自然产生学说与突然异变学说,另外还有魔族孕育眷族时所生出的低智商魔族被定义为魔物的学说。

水明个人认为最后一项学说的可信度最高,毕竟前两者的偶然成分太多,所以最后那项学说感觉最合乎常理,既然如此就表示——

「有魔族。」

虽不晓得蕾菲尔是在哪里跟那位欧格尔战斗,假如采纳后者学说就代表是这么回事吧。但是,或许因为这只是水明在喃喃自语,蕾菲尔并没有应答。

「葛莱齐斯小姐?」

「……对啊,很有可能。」

——蕾菲尔慢半拍地将同意的目光转向水明,然而她的视线似乎瞄准某处的一点,她的眼眸从爽朗骤变,好似能隐约窥见某种负面混沌的阴影。

不晓得刚才的对话究竟有何问题,她的眼神给人昏暗炭火忽明忽灭的感觉。

……或许蕾菲尔是察觉到自己眉头紧蹙,她忽然揭开忧郁面纱。

「没事,你别在意。」

「这样啊……」

可能她也有一番自己的考量,水明边这么想边给予蕾菲尔充满困惑的答复时,她却突然摆出犹如有难言之隐般无所适从的动作说道:

「我说……」

「……?」

她的声音不如先前那样威风凛凛。没错,呼唤他的是好似略微羞涩,符合花样年华少女身份般细若蚊吟的声音。

「请问怎么了吗?」

「不,那个……就是。」

蕾菲尔踌躇不决,仔细端详即可发觉她满脸潮红,水明不清楚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微微侧首露出仿佛在窥视般的目光,下定决心后的蕾菲尔转向自己说道。

「我、我说,早上很抱歉,不仅撞到人还让你看到如此难堪的模样……」

「咦,啊……啊啊!不会……我才抱歉那么粗心大意,分明是我该注意到有转角才对。」

「不对,都怪我没看清楚周遭,你根本不必在意,实在抱歉。」

蕾菲尔仿佛在否定水明的说法般摇头,反复道歉。

水明开口询问这样的她。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是……我很抱歉。」

「……不会,我才是问了很无礼的问题,请你把刚才的话忘掉吧。」

「那、那么,我也要去向统整商队的人打招呼。」

或许是现场的气氛令她按捺不住,讲出这句话的蕾菲尔也不听水明答复,匆匆忙忙就赶往格雷奥身边。

❖ ❖ ❖

在水明与蕾菲尔成功会合的数十分钟后,商队在毫无意外的情况下从梅特尔出发。

以旅途启程来说不失为一个顺利的开端,假如整个旅程都能像这开头般平安无事到结束就好,然而谁又知道结果会如何。

接着,众人在有护卫陪伴的情况下朝格兰特市迈进,水明藉由事前调查得知他们距离目的地还有段相当远的距离。

从梅特尔至格兰特市需要耗费的时日,比照原来世界的格林历与星期制来看略少于一周。就都市间的往返角度而言这点时间还算短,一方面也是梅特尔位于国土中央稍微偏西侧位置的缘故,只是旅途间整天都必须耗费在徒步上,对现代年轻人的水明而言,果然还是感到相当难熬。

再论及步行的位置,水明被配置于商队列队的后方。

由于商队的人都聚集在前方,因此让老手公会成员与其他佣兵等信赖度较高的成员来护卫,较晚才受理委托的水明他们负责待在货物附近的位置。

另一方面,他跟蕾菲尔走在同样位置。说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扭扭捏捏的气氛仅出现在刚才,目前倒是不错。当水明稍微留心载货马车的情况跟周遭状况一阵子后,开始跟附近的人闲聊,总算也跟其他接受委托的人自然消除隔阂。

在享受舒适的平原清风吹拂的同时,水明对蕾菲尔说道。

「——那么女神爱尔休娜又是?」

「这个嘛,根据救世教会的说法,是祂把我们居住的世界正确改写,在神秘性质的人物中也属于最高阶,地上没有能超越祂位阶的存在。」

「原来如此……」

水明边听蕾菲尔的解释边汇整思绪。

现在水明正聆听来自蕾菲尔的女神爱尔休娜课程,毕竟已经得知她是会出入教会的人,于是就趁机就向她讨教关于基本教义的部分——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大部分的人都是奉女神爱尔休娜为至高无上的一神教信徒。)

正如他所想,除女神爱尔休娜外,在这个世界似乎缺少其他被视为神的存在。

据说女神爱尔休娜藉由把这混沌的原始世界改写成目前这种形态,才被尊奉为神,其他类似此等程度的就只有受魔族信奉的邪神,只是邪神似乎不被救世教会认定为神。

「另外,虽然种族不同,但是精灵、矮人还有兽人与龙人等,也认同爱尔休娜的存在。」

「哦!果然有这种亚人存在是吧?」

「是没错……你住的地方都没有吗?」

「是啊,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种,我只在传闻间听过而已。」

虽然他在瞎扯,可是却又不算通篇谎话,毕竟这类人种在奇幻故事里是固定登场的角色,他们已经彻底渗透到论及异世界就会被立刻联想到的程度。

不过他似乎没在梅特尔见识过就是——

「那么你应该可以在抵达涅尔斐利亚时初次拜见他们吧,那边好像有各式人种往来,妖精跟龙人不见得能遇到,据说兽人倒是为数众多。哎呀——话题扯远了,关于爱尔休娜你还有其他在意的部分吗?」

「没有,刚才听到那么多已经很足够,非常感谢你让我受益良多。」

「只是讲解点这类话题我倒无所谓,话说东方似乎没有女神存在呢。」

「哈哈哈,算是吧……」

此时水明选择给予暧昧答复,所谓存在还真是颇为具体的发言,毕竟这里还有元素这种触手可及的概念。想必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神的存在并非暧昧的象征,而是坚决认定神确实存在。

从将神赋予概念性存在这种定义,且被视为仅可能从世界外围干涉人类,这种原本世界的魔术性见解来看,两者可能算是相距甚远。

当水明如此思忖的同时,这段对话也告一段落。

水明把视线转向走在隔壁的蕾菲尔,她跟先前不同,处于背后也扛着行李的状态。她披覆前几天同样穿过的轻铠甲,背后有个体积不算太夸张的后背包,然而她背后却还有另一样格外引人瞩目的行李。

「……水明,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在想你背后的行李还真大件。」

「你说这个啊。」

蕾菲尔说完,往后扭过头,在她背后有某件被布裹住的行李。蕾菲尔的身高跟自己相差不远,然而那物品的长度却轻易超越她的身高。

从那件行李的形状来看,恐怕是——

「我从刚才就很在意,难道说那是剑吗?」

「是啊,你说得没错。」

她对水明的推测颔首。她背后的物品果然是柄庞然大物的剑,其大小让人不禁以为这剑仿佛能将灰熊一刀两断。庞然大物一词当之无愧。

但是真正让人惊讶的是,她这份轻松背负此般大剑还能一路走到这里,表情不见分毫痛苦、甚至连一滴汗水也没流下的力量。

虽然她也用细剑,但是这名少女无疑具备相当程度的力量。从相对角度来看,她手臂的粗细与大剑的重量简直不协调至极,尽管他不晓得理由为何,但她肯定有某种能顺利运用这种剑的方法。不过即使有魔术师的眼睛,仍旧看不清理由则是个谜团。

「但是你又为什么要把这种剑当武器呢?」

「这是我家代代相传的剑,身为前任持有者的父亲出让,所以才传到我手上。」

「那么你原先是用别件武器?」

「不——」

既然剑是从父亲手上继承过来的,那肯定有段空窗期存在才对。但是蕾菲尔却否定这点,她手握起想象中的剑,摆出挥剑的动作。

「我从小就一直很沉迷于这把剑,一开始就老是费尽心思想让自己能熟练使用大剑。」

「——那表示你很自信能使用这把剑啰。」

「呵呵——拜此之赐,我现在变成除了使剑外一无可取的人。」

「没这么回事,我认为你很厉害。虽然我也多少在剑术方面有点心得,但是不论我练就多强的臂力,都没自信能掌控好大剑。」

面对蕾菲尔这足以视为自嘲的笑声,水明则用满腹尊敬的口吻说道。

剑无法光靠蛮力掌握,假如只想斩断、扣倒或攻击对手的话,确实靠臂力即可,但是提升到战斗层面却又是另一回事,不仅需要能握好剑的臂力,还会额外要求执起剑后可以控制身体的能力,这对把全副心力放在魔术的自己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

她理应是因为能充分利用那重量与体积,才把那柄剑当武器才对。

正因为如此,她才有办法说出这种话吧。

「——这没什么,只要练习过,任谁都能把欧格尔那种程度的家伙一刀两断。」

……刚才那是幻听,是幻听。水明决定把那泰然自若的声音当作耳边风,说起来为什么只靠练习就能把足以破坏要塞的巨人一刀两断呢?话题发展至此已经变得难以置信,因为有同伴在才能打倒对手的谦虚发言,已经彻底灰飞烟灭。

那么这名少女在公会战斗时应该充分放水过,照她的描述判断,她已经足以跟原本世界的剑豪并驾齐驱,老实说这简直太不妙了。

当水明像这样悄悄摇头时,这次则换蕾菲尔提问。

「水明有什么特别醉心的事物吗?」

「我听不见我听不,咦——?」

「水明?你怎么啦?」

「咦?啊、对了对了,你看、我的话,就是那个啦、那个。」

水明察觉到话题切换后,也靠动作来传达。为了便于让对方了解,他将浓密的魔力聚集在手中,蕾菲尔则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表示她已经清楚理解。

「魔法吗,毕竟你是魔法师嘛,说当然也是理所当然吧。」

「不过我刚开始还有段感到莫名其妙的时期。」

「莫名其妙的时期?」

面对这问题,水明在稍微夹杂一段沉默思考的时间后,露出为难表情的笑容答覆。

「是啊。葛莱齐斯小姐的父亲要教你祖传剑术时他怎么说?」

「——嗯,他说这是渊源相当深远的剑术,我被迫听过很长一段我非学会这套剑术不可的理由,托他的福,我耳朵都差点长茧。」

蕾菲尔以混杂玩笑般的口吻说道。在剑的历史中,经常有拿背景渊源当作该扎实学习剑术的理由这种教授方式,水明脑海边浮现出这类光景,接着他想起自己步入魔术这条路时的回忆。这已经是好几年前,在他年幼时,初次被父亲带去家里一间平时打不开门的房间,在那里——

「……我是因为爸爸是很沉默寡言的人,所以没有遇过这类经历。不过印象中最开始他就只是告诉我非学不可而已……仅此如此。」

「连理由都没说吗?」

「不,他姑且有告诉我类似理由的话。只是那理由对孩子来说实在难以理解,他本人也没打算让我过问细节,等我能追问他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当水明以怀念的口吻叙述时,那情景一如所料般清晰浮现。没错,他晓得学习魔术的理由为何之时,已经是在等他步上这条路维生后的过程中才得知。假如没发生那种事的话,那个人可能真的会把理由带进坟墓。

当他这么一想,父亲之所以会教自己魔术,或许只是单纯出于为人父母,却想不到除了教授魔术外还能替自己做的事而已,毕竟那个人很笨拙,这点大有可能。

「那么你认为这样就好吗?」

「是啊,反正学习魔术很有趣,我也不觉得厌烦。不过拜此之赐,我每次总是陷入辛苦拼死拼活的窘况。」

「这样啊。」

水明望向讲出这句话的她。不晓得刚才那段话究竟哪里可笑,她溢出憋笑声。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很意外有跟我同类型的人在呢。」

「你是指我们都是劳碌命的话我同意。」

「是啊,你跟我的确都很辛苦。」

蕾菲尔颔首,看来她确实也在剑术这条路上遭逢难关。

接着,蕾菲尔像是想起某件事般开口询问。

「——这么说来,水明,结果你的等级究竟是多少?」

「啊,最后落到D级去了呢。」

「D……?为什么?照顺序以两人为对手的我都成为附带条件的B级啰?然而为何同时以两人为对手的你会是D级呢?」

「这个嘛,偶尔也是……」

会发生这种事这句话才讲到一半,也不晓得蕾菲尔究竟在揣测些什么,她露出仿佛预料到什么般的表情眯细双眼,总是挂着微笑的嘴角释放出冻结般的声音。

「原来如此,举世无双的大公会竟然也会如此怠慢。哼,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为了守住自己的面子,蓄意操作重要情报。」

「什么……?」

「就是这么回事吧?只能往这种方向去想吧?」

「不,被当作这种情况来处理也绝非不可能……但我是无所谓……」

「不行,这样下去我无法接受,首先等我们抵达格兰特市后你就去抗议。别担心,我也会陪你去。假如柜台拒绝受理,我就来当你的见证人帮你重新测验就好。」

当蕾菲尔这么说完后,再度干劲十足地补了句「嗯没错这样就好」。这分明就是别人家的事,为什么她有办法把话讲到这种程度呢,她是个性公正不阿到无法忍受这种情况发生吗?

无论如何,看来她似乎打算等抵达目的地后都还要费心照料自己一番,可没必要让她做到这种份上,因此首先——

「……这个嘛,老实说我之所以会是D级,是我在比赛后拜托那三人帮我把等级降低。」

「帮你降低等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朵萝缇娅说等级高会出名,所以我就变得有点畏缩。」

「这……这样好吗?即使你去格兰特市或涅尔斐利亚,等级也是越高就越受人重视,低等级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

「反正就算不执着于宵暗亭的工作,我也不觉得自己会为生活发愁,我想没问题。」

「……那么你接下来去格兰特市还有涅尔斐利亚是打算做什么?」

「算是去增广见闻吧。」

「见闻?」

「来自东方的我还有很多不晓得的学问,我想就当作去累积知识。」

「………」

「这点不能当作理由吗?」

当水明讲出这个无关痛痒的理由后,蕾菲尔边陷入沉默边眺望他。

她的双眸透出犹如看穿一切的光辉,恰如在细细品尝言词与表情间的差异般,面对她的这种态度,水明再次装傻般询问。

「请问怎么了吗?」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刚才在说谎——不对,虽然你没在说谎,却也没讲真话。」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女人的直觉。」

「你又讲出这种可疑的话了呢。」

「呵呵,再怎么说这种话当然不过是玩笑话,只是我从前就有培养看人的眼光,所以我多少能看穿对方的本质。」

蕾菲尔说出如此豪言壮语,仿佛答案就摆在眼前般说道。

「——虽然你不是骗子,但却是会隐藏秘密的那种人,我认为肯定是这样。」

「……或许正如你所言。」

面对蕾菲尔一语道破的指摘,水明只能耸肩给予暧昧答复,毕竟那也不是什么非赌气也要隐瞒的事。接着,蕾菲尔似乎在替自己多管闲事致歉般说道。

「……不过我也没理由随便对你说三道四就是,等级一事都怪我随便拿自己的标准衡量你,真抱歉。」

「不会,请你别太在意,很抱歉让你费心顾虑我。」

反倒是水明如此对蕾菲尔道歉。但不晓得她是冷不防地想到什么,蕾菲尔表情险峻地转过头。

「……就是这点。」

「……?」

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就是这点,刚才的发言到底哪里惹她不高兴呢?当水明如此这般感到不可思议时,蕾菲尔却以伤脑筋似的语调说道。

「不,我只是从刚才就在想,你的用字遣词有点太见外了。」

「会吗?」

「没错,我们相差顶多也就一、两岁,而且还是受理同样委托的人,你讲话稍微再随便一点不也行吗?届时假如发生什么意外,我们需要交换情报时也能更顺利进行吧?要喊名字时你只要称我为蕾菲尔就好。」

确实如她所言,由于年龄相仿的缘故,他不自觉就用在学校跟学长姐对话的方式说话,仔细想想,语调再随便点或许比较好。

「那么……不对,我说这种感觉行吗?蕾菲尔。」

「对,就是这样,毕竟水明给人坏孩子的印象,这种粗鲁的感觉更贴切。」

「没多余的客套话之后,你讲话就突然变过分了。」

「没这回事,我是在称赞你。」

「你这类好像以为这么讲就能蒙混过关的措辞实在是……我从没听过有人说坏孩子是称赞人的形容。」

「呵呵呵……」

蕾菲尔大概是因为很享受这种令人备感舒畅的对话而露出笑容,可能是他的讲话方式变得比较随便,总觉得两人间少了层隔阂,或许她原本就想进行这种轻松对话。

此时队伍前方朝他们搭话,水明竖耳倾听后说道:

「——哦,休息吗?」

「是啊,是要在对面的饮水区附近休息吧。」

蕾菲尔说道,她的视线轻瞥四周。在对面干道旁的平原上有块孤零零被整顿好

的一角,看上去应该是有人在路途中随意装设的休息站,尽管像是临时凑合出的地方,不过以异世界来说这样应该算正常吧。

水明如此思忖,同时他跟商队的队伍一起来到干道外侧的休息站。

然后商队在干道沿途有涌泉的地点进入短暂的休息时间。

「……嗯?」

他们不经意地察觉到有人出声在呼喊他们,于是水明跟蕾菲尔两人转向该处。

在距离涌泉处说远也不算太远的位置,有位穿长袍的少女在挥手,她周围也聚集好几位应该是同伴的人。从装扮来看少女应该是魔法师,另外还有战士、剑士与弓箭手。

这实在是相当切实的构成,虽说这是支以游戏来说算是掌握优良平衡的队伍,然而他们却是群对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人,水明不解地侧首。

「他们是跟我一起打倒欧格尔的伙伴。」

「这样啊,是他们啊。」

他总算从蕾菲尔的话里厘清情况,原来他们就是刚才出现在对话里的宵暗亭冒险者。

「我跟他们的关系很要好,相处时间不长却也有过交流。」

当她言及此处时,对面的少女将两只手掌摆到嘴前模仿起扩音器的模样,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察觉到对方这举动是在喊人的水明对蕾菲尔说道。

「看来他们好像在喊你。」

「应该没错,你也要过来吗?」

「……不,我就算了。」

「这样啊,那我过去一趟。」

蕾菲尔留下这句话后朝他们的方向迈进。

就在蕾菲尔离开不久后,即可看见她跟对方聊开时浮现出的微笑。

「同伴吗……」

水明如此嘀咕。老实说虽然内心同样涌现出羡慕的情绪,但毕竟是自己抛开这些,所以现在也没理由为此感到焦虑。他因此摇头,但……

「不晓得黎二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水明朝向蔚蓝青空的彼端思念起位于远处他方的同伴,如此呢喃道。

❖ ❖ ❖

——算起来这究竟是从何时展开的战斗呢?

目送起架好在手里的剑,剑的反射光从剑尖消失至剑刃尾端,遮那黎二一路朝敌人趋前迈进。

敌人或许是在视线范围内捕捉到他那勇猛的突击,因此才高扬异样的呼声。对此,黎二不过是憨直地让敌人沐浴在他的刀光剑影下。剑影由上往下,他藉由英杰召唤所得到的力气反复使出包覆雷霆的斩击。

敌人呼应黎二的攻击而伸出利爪,其巨大程度简直是人类指甲所难以比拟,那是他们宛如浸淫在漆黑下的纯黑刀刃,挥动利爪则会击中剑刃前端,而利爪同样会被剑击中。

质地坚硬的冲突声响彻周遭,剑与利爪彼此抗衡。

——□□□□□□□!

或许是敌人使出浑身解数吶喊的缘故,敌人那诡谲的尖叫剧烈敲打黎二的耳膜。他们明明会讲人话,可是一旦面临挑战又会立刻变回妖魔鬼怪,若说这种情况很简单易懂倒也没错。

黎二沐浴在这种刺耳的杂音下,同时右方有道将天空撕裂成六块的左手利爪逼近,他压低身体藉此回避攻击。或许敌人只是想挥开令自己厌烦的事物,那胡乱挥出的一击,由于缺少精确瞄准自然不可能击中。

黎二看准这个大好机会,将双刃剑由下朝上,在抗拒重力的情况垂直逆向挥出斩击,这是个能连续刮起宛如逆风般风势的妙招,然而敌人却凭借天生的反射神经勉强躲开。

「——火、火焰!猩红绯炎!」

接着,后方随即冒出还有点怯场的声援,声音主人来自瑞树,正替黎二进行掩护。她释放出的魔法是属于火焰下级魔法的绯红洗礼,这配合键言仅需两个单字即可发动的魔法,会于空中酝酿出不固定的带状燃烧物,将背景抹上浓密的艳丽赤红。

黎二推估炸裂的空气会带来多少影响后,头也不回随即往后方跳跃,火焰于下个瞬间仿佛在玩弄敌人的思考般,持续不断改变形状的同时朝敌人坠落。

火焰袭向敌人后以更猛烈的声势燃烧,若将火焰比喻为生物也不为过,获得诱饵后就会增加威势这点确实与生物如出一辙。

「成功啦!」

虽然瑞树欢喜的呼声替黎二助长气焰,但是要断定敌人已死时机尚早。黎二屏气凝神,他捕捉到敌人的身影还在爆炎中蠢动,判断战斗还没结束而重新握好剑,同时间魔法火焰已消逝无踪。

敌人似乎振臂把火焰扫荡干净,烈炎灰烬扩散飞扬,独臂的他伫立于死灰旁边。

屹立于空气热流中的姿态充满威严,他是这群遍布于地面遭逢凄惨下场的最后一只敌人。对方是否在清楚得知自己就是勇者而进攻这点无从得知,但对自己来说他无疑是敌人。

黎二目前正凝视对方那非人的身姿,没错,对抗自己的敌人毫无疑问是妖魔鬼怪,他们是群拥有形似人类轮廓,却异于人类的种族——魔族。

其外形令人联想到某种出现在故事中的恶魔,魔族终于开始行动,他将飞扬的沙尘抛诸脑后,朝黎二他们猛烈加速。他动作飞快,简直无法与刚才的速度相比。黎二甚至产生幻觉,自己被五马分尸这种下场明确的影像几乎清晰可见,照这样下去自己就会败阵于那份强大与速度下,导致剑被敌人弹飞。因此——

「推进燃烧……」

黎二让魔力遍布全身,呼唤起火焰元素。

他说出「力量于我掌中现形」,没错,他宣召的正是自己最仰仗的魔法。

冷漠宣告的魔法键言顿时赋予自己力量,是强化,当火焰缠绕遍及浑身时,他的力量便逐渐增强,那份好似满溢而出的全能感让他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以此射穿对手。

——■■■■■■!?

虚弱濒死的魔族脸色剧变,想必是因为魔族原本毫不怀疑将能杀死黎二,然而他判断错误,由于没把对方会使用强化魔法这件事放在心上,致使他面临致命性的疏忽。

「噢噢噢噢噢噢!」

黎二就连魔族为疏忽付出代价所发出的诡异呻吟也充耳不闻,他迸散大吼,伴随新增加的力量,将朝自己逼近的魔族颈项横向一刀斩断。

……烈火的余焰,让攀升飞扬的细微沙粒转变为红尘消逝,在确认过四周没有敌人的影子后,喘一口气。

「呼……今天也总算熬过去了。」

❖ ❖ ❖

——比水明从梅特尔动身更早自王城凯美利亚启程的黎二,现在他们并非为了旅途的最终目的,也就是讨伐魔王而行动。首先他们要朝位于西部的萨迪艾司联合自治州迈进,他们正踏上以此为目标的旅途。

这行动乍看之下与讨伐魔王毫无关联,但其实是有明确的理由。勇者的工作并非只有打倒魔王,勇者还必须消灭由于魔族猖獗所孕育出的魔物,以及前往邻近诸国,鼓舞因魔族进攻而士气委靡的人们也是重要任务,替还不习惯战斗的自己稍微提升熟练度,为往后的大规模战役做好准备也是理由之一。接着在他们为此绕远路的半途中,突如其然遭逢魔族袭击,才会战斗至此。

……吸取魔族鲜血而闪耀妖艳光辉的奥利哈钢之剑,这是柄被誉为厄斯泰勒王国中最优异且天下一绝的好剑,黎二靠这柄剑将最后一只魔族大卸八块,再度确认魔族确实已命丧黄泉后,他往瑞树身边跑去。

「瑞树,你还好吧?」

黎二朝气喘吁吁并脸色铁青的她体贴搭话。

于是,几乎被战场氛围吞噬的瑞树,费尽千辛万苦才挤出答复。

「嗯、嗯,总算还没事,可是……」

「可是?」

「这就是、跟敌人作战呢……」

「……是啊。」

听到脸色泛青的瑞树好不容易才讲出的话,他大力认同。

时至此刻,黎二他们已经数度与魔物交战,但是瑞树至今为止都没有参与战斗。原因是根据同行的骑士们还有蒂塔妮雅判断,她必须得经过一定时间来熟悉战场,所以先前都只待在附近观战。

瑞树的魔法技巧确实已经足以匹敌黎二甚至蒂塔妮雅,不过还是给她一段期间来熟悉战事比较好,因此这回是黎二初次跟她携手奋战。

「瑞树,你果然还是别勉强的好……」

「没关系,况且只能冷眼旁观我果然办不到。我是第一次战斗,而且以魔族为对手感觉实在很恐怖,但是我既然都跟来了,就得尽一份力才行。」

「瑞树……」

「……如果只是像这样空口说大话爱怎么胡诌都行,但……嗯,你真厉害,黎二同学从一开始就很镇定呢。」

「没有,没那回事。最初我战斗的时候也觉得很害怕,即使现在已经稍微习惯,我的心脏还是噗通噗通跳不停。」

黎二露出犹如要缓解她忧愁般的笑容,事实上这并非安慰而是事实,他跟瑞树同样都还无法挥别恐惧。

尽管他们夸口说要去打倒魔王,然而却连区区魔王的部队,也就是以魔族为对手都是这副狼狈像,事到如今他才重新了解到自己做事究竟有多不经大脑。

(……水明。)

此刻黎二脑海忽然闪现朋友的脸孔,那位在王宫与他道别的友人——八键水明,他每次总说「这是在强人所难,根本没办法打倒魔王」这类否定的言词,然而他这番话却又无比正确。跟获得力量就自以为万夫莫敌的自己相比——不,或许正因为如此,没有得到力量的他才能看清楚何谓正确道路。

当时自己只是被理想捧上天。从天而降的非日常,距离现代文化有千里之遥的奇幻世界,在这里有人真挚地恳求他能伸出援手,听到对方反复毫无根据地断定自己必定能拯救他们,就产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是他太看轻这件事。

若这不能称为愚蠢那什么才叫愚蠢,他已经想不出更贴切的形容。

根据今后的行动,这份愚昧确实有可能拂去,而且他也为此订立计画。

——然而即使如此,他那肤浅的任性,却把身为重要朋友的少女卷进去是不争的事实。

(抱歉……)

他俯首望向仍旧喘息不止的瑞树,他已经不晓得像这样在内心道歉过几回。黎二不否认自己确实把这种自责的念头藉由向他人谢罪而蒙蔽过去,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弱点,但是他却无法停止这么做。

「……我们换个地方吧。」

「……嗯。」

黎二如此提案后跟瑞树并肩,就在他们打算离开这魔族横尸遍野的战场时——

「——瑞树!你没事吧!?」

旁边传来少女的声音,那声音来自身为他们同伴的蒂塔妮雅,她应该同样在别处打倒魔族后,才率领位于斜后方的壮年骑士朝这边跑来。

瑞树闻声后抬头露出看似有些僵硬的笑容回应她。

「嗯,我没事。」

「太好了……看来你并无大碍。」

「因为有黎二同学在嘛。」

瑞树与蒂塔妮雅边交谈边当场拥抱对方,她们面对彼此那放心的笑容,首次让现场的气氛得以缓和。

「蒂雅,辛苦你了。」

「克雷葛力也辛苦了。」

黎二慰劳起在旁等候的壮年骑士克雷葛力,于是他一如既往无比认真地答复。

「不会,我只负责掩护公主殿下而已,您的犒劳实在不敢当。」

黎二对谦虚的克雷葛力说「没那回事」后,他则回以「不,我的实力根本远远不及公主殿下……」同时深深垂首。

「是这样吗?」

「啊!?克、克雷葛力!」

「咦,啊不对,咳咳!没事,公主殿下是由我保护好的。」

不晓得当蒂塔妮雅语调慌乱时,克雷葛力即刻订正原先那番话,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人平安无事就好——那么蒂雅,你那边呢?」

「是的,我们这边都已经收拾干净,把魔族他们一只不剩地讨伐完毕。」

「不愧是蒂雅,真可靠。」

「没这回事,我这种人的能力跟黎二大人的强悍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但是——」

「怎么了吗?」

「……马匹全都被魔族杀死,非常抱歉。」

「……这样啊,原本我们一路都靠它们才能来到这里,虽然很可怜,不过只要蒂雅你们平安无事就好。」

「黎二大人……」

尽管黎二如此鼓励蒂塔妮雅,但他同样感触良多。马被杀死就代表他们今后的移动将会变得很辛苦,尽管如此,刚才的战斗中没有失去任何一人这点倒很值得欣慰。

接着隔壁传来某种自信受到动摇的嗓音。

「……蒂雅也是在战斗时能无动于衷的人呢。」

「是啊,虽然不算太多,但毕竟我有实战经验。」

「……?明明是公主却有实战经验?」

「咦耶?这、这个嘛!这是因为……」

「……?」

突然仓皇失措的蒂塔妮雅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为此黎二与瑞树同样不解地侧首。不晓得她究竟为何如此慌张错乱,这副模样他们至今未曾见过。最后她总算冷静下来,清一清喉咙后说道:

「因、因为决定要召唤黎二大人后,就选定我当侍从,所以我是在假想会出现目前这种情况而进行训练。」

「原来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正是如此!」

蒂塔妮雅的答复令黎二不禁吐露出「是这样啊」的叹息声,他总算理解,为什么她能如此英勇奋战。至今为止她总是积极参与跟魔物间的战斗,黎二原本对魔法师难道皆如此骁勇善战这点抱持疑问,没想到竟然是有这种理由。

然后黎二不经意看向瑞树,总觉得她的背影看上去相当无助,这可能是她缺乏自信的缘故,毕竟她处于战力方面被其他人远远甩开的状态,这也没办法。

蒂塔妮雅或许是察觉到瑞树的失落,以仿佛要告诉瑞树那份气馁是错误般笑容以对。

「瑞树,你无需介意,我初次战斗时也跟你一样,不,我的情况甚至比你更惨。」

「……是这样吗?」

「是的,在我努力到能达成实战前,都跟你走过一样的流程。只是我在最初那场战斗结束时,甚至连剑都握不住,就这么四肢匍匍在地。」

「你明明就能那么若无其事的战斗还会这样?」

「正因为有那段经验,我才有办法像现在这样。为了保护大家,我必须变坚强。」这段理由与努力的告白来自蒂塔妮雅,语毕后她向瑞树搭话。

「瑞树你要拿出自信,你才刚起步而已,一步步慢慢前进吧。」

「……嗯,谢谢你,蒂雅。」

或许瑞树听过蒂塔妮雅的鼓励后挥别了不安,她用力颔首。

黎二看着彼此互助的两位同伴,他果然还是很高兴。他认为照这样下去肯定能讨伐成功。

刚才他还因自责使内心饱受煎熬,虽然他认为这不过是场面话,尽管如此,看见她们的身姿因而受到鼓舞这点却无庸置疑。

就在此时,不知为何瑞树却忧愁地紧蹙眉头,她明明才刚舒缓眉头,实在不晓得原因何在。

「水明同学,他没事吗……」

「水明、是吗?我记得他确实说隔一阵子就要离开王宫……」

「嗯,城镇外的话……别跑太远应该还没问题,可是我想干道上大概也有很多危险难料的地方。假如他跑到城外,即使不像我们遇到的这么危险,同样也很可能遭遇魔物。」

「你说得没错,虽然我不认为拒绝参与讨伐的水明会独自跑到都市外,但如果他跑到城墙外遇上魔物,缺乏战力的水明可能撑不到一时半刻。」

如此陈述的蒂塔妮雅之所以露出若有所思的僵硬表情,是由于水明没有接受英杰召唤的加护,考虑到他说不定会出什么意外的话,黎二确实能理解为何两人会替他担忧。

不过这终究只是她们的见解,跟自己的想法有些许出入。

「不,我想水明大概没问题。」

「……?为何黎二大人会这么想?」

「嗯,毕竟水明还会剑术,就算跑出去,我想他也能顺利应付。」

「什、水明他习得剑术精要了吗!?」

黎二边说「是啊」边颔首肯定后,两人互看彼此脸庞。意外的是这件事似乎连瑞树都不晓得,她给予蒂塔妮雅仿佛诉说「不知道不晓得没听说过」般的视线同时摇头。

于是瑞树紧蹙眉头询问。

「可是黎二同学,水明同学可不是剑道社员喔。他不是说因为自己很常出国,所以没办法参加社团吗?」

「水明不是在学校社团,而是在他家附近的道场学的。」

「我想想……他家附近有剑道道场吗……?」

「就是那个啦,学防身术的。」

即使脑海浮现出城镇的地理环境却仍得不出答案的瑞树,黎二给予这段简短的回答。

接着在她欣然接受这个答案前,反倒先想起关于该地点令人质疑的部分,她微微侧首。

「那里不是以女性客群为目标的防身术教室吗?那间道场在附近确实很有名,可是那里不是剑道道场吧?」

「嗯,平常都照招牌上所写在教防身术,不过那里原本是古武术道场,只要有志愿者过去就会教你很多东西。」

「真的吗!?那边是这种道场!?」

「对啊,这是水明说的。」

「骗人……我明明跟班上女生都去过那间道场……而且还是古武术……」

当黎二断定这番话属实后,瑞树仿佛遭受晴天霹雳,可能是因为她去道场学习过防身术,因此才比预期中更惊讶。

于是换蒂塔妮雅发问。

「照你的话听来,水明是武术家啰?」

「是啊,以我们世界的标准来看,他确实算是,虽然不能跟这边有练武术的人相比,但水明可是剑士。」

「原来是这样,他乍看实在不像会跑去打斗的人。」

「嗯,他平常确实完全不像这种风格的人,可是据说他武术技巧相当高超,虽然这是我听别人说的。」

「他竟然这么厉害啊……」

「话虽如此,不过就像我刚才讲的那样,这是以我们那边的基准来看的话……」

「……这真是失策,我居然会错判他人的本领……」

「咦?」

「不、没事,一点事也没有喔,哦呵呵呵呵呵……」

黎二不晓得为何蒂塔妮雅要以敷衍般不自然的方式大笑,也不知道她原本究竟想讲什么而讲到一半。当黎二为此传递出感到奇妙的视线时,她却一转为认真的神情。

「可、可是黎二大人,尽管如此,我认为也难保他每次都能逃离劫难。」

「你说得对,不过——」

确实正如蒂塔妮雅所言,会剑术不保证他就一定会平安无事,事实上水明大概也不习惯跟魔物间的实战。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就单方面一口咬定他会有危险。

「别看水明那样,他其实还满精明的……虽然他偶尔会有点糊里糊涂地脱离常识,不过基本上他是个行事谨慎的人。」

「即使遭遇魔兽,大概也能顺利击退,你是这意思?可是明明不时就会听见遇到魔物后,光是被瞪一眼就无法动弹的传闻。」

「你说得对,不过是水明的话,说不定他能巧妙应付过去。」

「是这样吗……」

或许蒂塔妮雅无法接受这说法,她眉头紧蹙。身为这个世界的居民,她肯定能充分理解魔物的危险性,不过水明意外是不太会胆怯的性格,毕竟以前他被不良少年还有无业者包围时,他同样游刃有余到能目中无人地放话说「什么嘛不过就这样而已啊」。

「所以我不怎么担心就是。」

「既然黎二大人都这么说了……」

她或许是想讲那自己也不会太在意吧,就在蒂塔妮雅停止尝试继续与黎二辩论时,瑞树好似想起什么般,唐突地转向黎二说道。

「……那么黎二同学,水明同学他会讲『老子是某某流八键水明』这种话吗?他会使出很厉害的剑术吗?」

「咦?不管再怎么说这也太……我说瑞树?」

「呜~什么嘛,比起来,水明同学根本要中二病多了!隐瞒身份的古武术家耶,该怎么形容才对——好狡猾!好狡猾好狡猾就是好狡猾好狡猾!」

「啊哈哈……」

瑞树也不听黎二讲什么就开始生气,结果她生气的重点居然在那里。看来她比起水明隐瞒会武术这件事,有学过古武术这点反而更让她恼火,只是……

「不过水明也不会像瑞树那样讲些中二发言,所以你也不能一概而论地咬定他是中二病吧……啊。」

没错,等黎二察觉到自己讲出那句禁语时,早就为时已晚。

他看向瑞树后,发觉她正酝酿出恐怖笑容。

(插图)

「黎~二~同~学~」

「对、对对对对不起!一不小心就!」

「约定!你绝对不能忘记!绝对不能!absolute不能!」

「嗯、嗯。」

没错,这是个不能提的约定,是瑞树想封印的过去。照她的说法叫秘密花园,虽然她的秘密花园跟absolute的用法都很意义不明。

此时蒂塔妮雅将食指置于嘴角边可爱地侧首。

「瑞树,那个『中二病』是指什么?」

「咦!?……这个嘛,那是……」

「到底是在指什么?难道是什么无法乐观其成的病吗?」

「嗯嗯嗯嗯嗯嗯嗯!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所谓中二病就是在原本世界,十几岁的小孩大部分都会罹患的疾病,即使当时治好也会留下非常可怕的后遗症,是种很邪恶的疾病!」

面对蒂塔妮雅的提问,瑞树胆颤心惊地答复,然后她开始挥舞双臂,拼命想把这件事搪塞过去。虽然她不想把话题扩散开来的心情已经强烈传达过来,但结果她所谓的后遗症终究也只是咎由自取。

在瑞树如此解释的过程中,蒂塔妮雅的表情忽然变得严峻起来。

「话说回来,关于刚才的魔族。」

「嗯、嗯,说得也是,为什么这种地方会出现魔族呢?」

「魔族、吗……」

「是的……」

蒂塔妮雅颔首,正如刚才感到疑惑的瑞树所担忧,魔族是经由袭击现身,这点令他们一直心里有疙瘩。他们回想起刚才与其战斗过的那群魔族,瑞树脸上再次渗透出不安神情,黎二则提出自己的见解。

「魔族打算进攻涅尔斐利亚……这说法比较有力吧?」

「果、果然是这么回事吗……?」

「嗯,假如照常理思考,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应该最高,既然这附近有魔族在,就表示他们打算袭击涅尔斐利亚。」

当黎二提出自己的推测后,瑞树的表情变得僵硬。这也很正常,毕竟她都还没习惯就可能再次非得与魔族战斗不可。

而且魔族相当强杆,即使刚才瑞树使用的魔法能打倒魔物,但强悍的魔族中甚至有根本不会被烧伤的种类,他们最后对付的那只魔族就是个好例子。

接着蒂塔妮雅却否定这项推测。

「——不,我认为没这回事。」

「这是为什么?蒂雅。」

「是的,正如黎二大人所言,这里是帝国的领土,假如魔族出现,确实得以推测他们有可能要展开进攻,实际上诺希亚思被魔族攻陷时他们也没太大动作。但是要进攻这里的话就得穿越两个国家还要翻越一座山脉,即使绕路也必须通过萨迪艾司联合自治州,我认为他们不会如此不瞻前顾后就强行军。」

「说得也是,正如蒂雅所言,勉强行军到这种地方也只会造成军队孤立。」

「对喔,不攻陷前面两个国家就无法让军队前进到这里,这么做对魔族没有赚头……是没有好处。」

「是的。」

蒂塔迪雅首肯,确实如她所言,大动作导致军队被孤立的事态可是一大障碍,如果是脑袋正常的人要率领大批士兵,就会先确定好补给线和屯驻地点以及能安全补充战力的方法,届时再来确实进军才是合乎常理的做法。

「不过现况则是魔族出现在这里,即使没有魔族军队出没,他们还是跑到这边来。」

「正如黎二大人所言,这倒是个问题呢……」

「克雷葛力先生怎么看呢?」

「……非常抱歉,我实在无法想象魔族究竟做何思考。」

「没有任何你注意到的部分吗?不论是多小的细节你都可以讲出来。」

「……勇者阁下,我倒认为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附近更要紧。」

克雷葛力唐突地提议要撤退,黎二灵光乍现般想到某种可能性。

「——这是因为附近有魔族的缘故?」

「没、没有,我不是这么认为……」

不是因为有附近有魔族吗,那他究竟又为何要如此提议呢?此时黎二感受到某种分歧般的不协调感,这令他的眉头往中间聚拢。

然后否定这疑问的克雷葛力不知为何变得很尴尬,从这次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预测会有危险才如此提案,那实际上他究竟又是想到什么才这样说呢?如果已经没有堪比魔族等威胁在此,那么应该也没必要如此急于撤退才对。

于是蒂塔妮雅对克雷葛力说道:

「克雷葛力,虽说我的确赞成先移动到别处安全地点,但我认为你还是要仔细思考魔族现在到底想做什么比较好,假如现在行动都不经大脑,就很有可能会使我们陷入险境。」

「……遵命,公主殿下所言甚是。」

克雷葛力听到这番话老实垂首,看来克雷葛力是认同她的意见。不过他刚才的提议究竟代表什么意思,黎二内心感受到某种遭到追逐般的焦躁,到底怎么回事?黎二重新摸索其他的推测后询问蒂塔妮雅。

「……蒂雅,北方以外有魔族的可能性呢?」

「不可能,照理说不会有这种情况才对,这个世界全体魔族都被以前召唤过来的勇者大人驱逐到北方,其他区域应该都没有魔族。」

搞错了吗,黎二懊恼嘟哝,不论如何讨论都找不出答案的头绪。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从远处飞奔过来的脚步声以及呼喊声。

「黎、黎二大人!」

声音的主人是与克雷葛力同样身为骑士的一名年轻人,他为了辅佐还不熟悉外面世界的黎二他们而同行。他还担当跟王宫的人定期保持联系的职务,偶尔会在旅途中离开队伍。这次他跟另一名骑士代替上次离队的克雷葛力,暂时脱离旅程……随即抵达的年轻骑士下马,朝黎二的方向一鞠躬。

「洛费利先生。」

「是!黎二大人,我回来了。」

「洛费利你没受伤吧?」

蒂塔妮雅不经意询问,洛费利却一瞬间愕然,然后他立刻显得焦急不堪。

「我我我、我只是区区一介骑士,不劳公主殿下费心——」

「洛费利。」

「是、是!不,重点是……」

此时克雷葛力清一清喉咙,洛费利先是吃惊地抖一下肩膀,然后他把刚才焦急的情绪一扫而空。洛费利从激动的心境中回归平静,黎二则答复他那仿佛提问般的视线。

「对了,你是看见那个了吧,刚刚我们成功反击跑来袭击我们的魔族。」

「那些魔族全是您们打倒的?」

「是啊。」

「真不愧是黎二大人……啊,不对,我不是想提这点!」

克雷葛力询问经过好一阵子都还镇静不下来的洛费利。

「洛费利你怎么啦,从刚才开始就老是心浮气躁,还有露可怎么了?你们明明同样去见联络干事,为什么她没回来?」

「是,关于这点我会一并说明。」

洛费利暂且停顿一下后随即开始解释。

「虽然这么说很唐突,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妙。」

「这是为什么?」

「是的,魔族大军似乎已经穿越谢德科的国土,突破厄斯泰勒北方的国境。」

洛费利神情僵硬地说出令人震惊的情况,托里亚跟谢德科是以涅尔斐利亚还有厄斯泰勒为准的北方国度……

听到他这番话,首先脸色骤变的是蒂塔妮雅。

「此言属实吗,洛费利!?」

「是……是的,根据联络干事的话判断,恐怕是真的……」

蒂塔妮雅逼问洛费利,他被她的气势压迫而诚惶诚恐地答复,但是听过这番话的黎二,却从他的言行察觉到值得在意的一点。

「洛费利先生,你说似乎是什么意思?」

「那是根据国境附近守夜的人,偶然发现疑似魔族的痕迹这项事实所推测出来的,其实我也了解得不是很详细……」

「那么那个痕迹是什么?……」

「是的,就是在他们通过的地点有留下跟魔物不同的足迹与魔力痕迹。」

「洛费利,事实上没有人亲眼看见是吗?」

「是的,他们似乎没有展开明确行动,没听说目击到有人遭魔族袭击的传言。」

「……这是为什么呢?既然有魔族在的话,照理说他们都会大闹一场才对吧?」众人对瑞树含蓄的发言颔首,既然与人类为敌的家伙已经越过国境跑进来,他们理应是以引起混乱为目的才对。

尽管也不能断言他们没有其他目的,但是在得知他们以大军进攻的时机点就能把这种可能性屏除在外。毕竟最能有效活用大规模战力的情况就是纷争,不过——「因为这次没发生纷争,情报也不确实,所以可信度很低,可是……」

「你是要说袭击我们的魔族说不定想进攻厄斯泰勒吧?」

洛费利可能是在得知他们受到魔族袭击后,才推测出这两者间或许有某种关联。具体来说就是他认为前来袭击的魔族也是打算进军的部分魔族,那么他有夸张反应也不奇怪。

此时克雷葛力说道:

「那么露可呢?」

「是,她为了将联络干事送达安全处,暂时前往格兰特市,预定过几天后在帝国领土内跟我们会合。」

克雷葛力说出「这样啊」这句简短的同意答复,另一方面蒂塔妮雅则露出困窘的表情说道。

「……这下情况可不妙。」

「这表示我们的行动已经曝光了吧?不然平常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吧——啊,可是既然如此又好像哪里怪怪的……」

没错,若把刚才的袭击称为伺机埋伏又显得太过偶然,假使他们晓得勇者受到召唤而打算进攻,但以为光凭那点数量就能当勇者的对手,只能说他们未免把情况想得太乐观。既然如此,那又是为什么呢?黎二闭目思索。

「……我猜他们恐怕得知勇者已经受到召唤,但是却尚未把握详细情况吧?所以才会有一群类似强硬侦查的家伙跑来。」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他们还处在寻找合适对手的过程?」

没错,假如晓得有大军出没,黎二他们很可能会逃跑,魔族为避免这点所以采取近乎隐密的行动,甚至缩小部队进行搜索,这推测合乎情理到瑞树与蒂塔妮雅不禁要惊呼的程度。

(……可是。)

就算如此,魔族方也应该有类似传递讯息的联络员才对,但他们完全没看见类似人物。

因此总觉得要把这点归结为答案还太早,而且尽管行踪没曝光却也是不容小觑的事态,瑞树替众人把这件事道出。

「假如他们还有人在附近就糟了,除了洛费利先生骑来的马以外都被魔族所杀……」

「嗯,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逃不掉,只能想办法正面应对。」

「洛费利,推测魔族军队的规模大概到哪?」

「恐怕有超过一千名……」

「一……」

「……这可真是……」

继哑口无言的瑞树之后,黎二也同样无言以对,再怎么说这也非他们能正面迎击的数量。就连要打倒刚才的魔族都费上不少工夫,更何况是一千只。假如他们全体直扑而来根本就撑不过一时半刻,事到如今黎二脑海中才浮现水明说过的话。

于是瑞树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

「那、那么我们不尽快离开这里就糟了!」

「不,瑞树大人,像无头苍蝇乱逃算不上良策,马也只剩下我骑来的一匹,我们必须规划好路线,还得考虑粮食跟饮水……」

瑞树心神不宁的发言遭到洛费利否决,然而洛费利的提案却很正确,所有人也都同意这点而颔首,蒂塔妮雅忽然询问时至此刻都没发表任何提议的老练骑士。

「克雷葛力,你认为该怎么办才好?」

但是不知为何克雷葛力却没答复,全体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于是克雷葛力才轻声低喃说「时候应该正好吧……」

「克雷葛力?」

「……关于这点请您不必担心。」

……没错,脸孔老成的他所提出的发言,正是这趟旅途最初的一场动荡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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