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那
我嘴很笨,应该说我觉得自己是个坦率的人,不会说些违心之论称赞别人。
但我总觉得这个社会上油嘴滑舌的人更吃香。尽说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八面玲珑的家伙,为什么那种狡猾的人会占便宜,而不擅长说谎的我就得吃亏呢?我也说些客套话比较好吗?有什么能够轻松说出客套话的方法吗?
Answer's
梨乃
没必要说什么客套话。有空在意那种事情的话,不如去画柠檬酸循环的图。
文
找出优点应该就能自然而然地说出赞美之词。想不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夸他是「好人」。
郁美
要克服不擅长的事就只能练习。给我对着沙包使劲夸奖!
烦恼咨询专栏的各位和平时一样聚在社办里。要是在平常,应该正是对于咨询问题进行热烈讨论的时候,可是今天大家都一语不发。
梨乃、文和郁美各自对着素描簿,充满热情地运着笔。
在讨论咨询之前,还要制作文化祭展示的真实人生游戏。她们现在正忙着设计。
「完成了!」
郁美一马当先地宣布完成。
「郁美同学真快呢。」
「因为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气势。」
说着,郁美炫耀般地秀出自己的设计。
「……」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哎,怎么说呢,太烂了。就算是小学生,到了高年级也不会画得这么烂吧。
「会画画的大象以前是不是画过和这个一样的东西?」
梨乃毫不留情地评论道。
「大象可不会画得这么好哦!」
「郁美同学,这个十文字枪是用来做什么的?」
文指着画里四处可见的某种叉子状的东西说。
「不是枪哦,是花啦!」
「是花吗……这个三节棍呢?」
「是狗啊!」
「为什么那里会有高尔基体……」
「连梨乃都……不是高尔基啊,是※KING KAZU哦!」 (译注:日本足球运动员三浦知良的昵称。)
虽然有高尔基体很奇怪,但是KING KAZU的登场也不遑多让。
「那梨乃又画得怎样?给我看看!」
郁美强行夺走梨乃的素描簿。
「噗……什么嘛,梨乃也是……画着高尔基,画着高尔基。」
「才不是什么高尔基!」
「她画的是高尔基吧,文?」
郁美轻巧地躲开想要夺回素描簿的梨乃,把素描簿传给文。
「嗯……这是什么呢。主题是被机器人支配的世界吗?」
「没什么主题,而且我才没画什么机器人!」
梨乃的画比郁美好一点,却有种说不出的黑暗风格。密密麻麻的四方形有些微妙的扭曲,人物线条也是棱角分明,有种无机质感。最重要的是,似乎有什么给观者强烈不安的东西。
「既然那么否定我的画,文的画想必完成度很高吧。给我们看看吧。」
「可以哦。」
文毫不反感,大方地把素描簿交到郁美手上,似乎相当有自信……
「姆姆姆姆……画得不错啦。」
「唔,不错是不错。」
郁美和梨乃都有些欲言又止。画得不错为什么是那种表情……我战战兢兢地探头看问素描簿。
「怎么样?连我自己都觉得是自信之作。」
……确实画得不错,和梨乃、郁美的画功不是同一个等级,但明显受到特定漫画家的影响,话说这是画「三国志」的横山光辉老师的画风吧……
「为什么所有人的嘴都有皱纹?」
「嘴不都是这样画的吗?」
「这个锵锵的是什么?」
「当然是铜锣……」
「男学生全都留着大胡子欸。」
「没胡子就不对劲了吧。」
文非常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的问题……不过现代的文化祭用这种风格有点……太光辉了,过剩光辉。
「总之,设计还是先保留吧。」
要我从这三个方案里选一个也太乱来了,得拜托更有设计概念和绘画才能的人帮忙,不然无论怎么做,最后都会变成鬼屋。
「人家画得那么努力的说~!」
我一边安抚抱怨个不停的郁美,一边开始进行跟平时一样的人生咨询,好让大家转换心情。这次是关于会不会说话的咨询,我也是说不出客套话的类型,所以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那么从梨乃的意见开始吧。」
「要是真的有实力,根本不需要奉承别人。」
梨乃确实是完全不说客套话的类型,做出的回答自然也会是这样。
「没那回事。比起互相贬损,互相夸奖更能使彼此心情愉快不是吗?」
文立刻反驳。的确,比起互相贬低,夸奖更能让人际关系圆滑,就算夸张一点也没关系。
「进行正当的评价不就好了吗?根本不用勉强夸奖别人,大部分人都没有值得提出来夸奖的东西吧。」
「梨乃同学,你就是用那种眼光看人,所以才看不到别人的好。再坦率一点,温柔一点。」
文怜悯地说。
「为什么要用那种好像看到可怜人的眼神看我?我又没错。」
「我懂哦,梨乃闹别扭了呢。」
一直听着文和梨乃讨论的郁美趁机插了进来,还露出一副笑得不怀好意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
「梨乃跟不会翻单杠的孩子一样呢。」
「你、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不会翻单杠的孩子呀,总是一个劲地说『就算会翻单杠也没有意义』、『翻单杠又没什么用』之类的话呢。你不是讨厌客套话,只不过是想说也说不出来吧!」
郁美就像推理完犯人是谁的侦探一样,唰地指向梨乃,一边高声宣布。
梨乃浑身微微颤抖,回瞪着郁美……
「梨乃同学和咨询者一样呢。直说不就好了,真是倔强。」
「连文都……我不是,我只是因为没必要才不说的。」
「不然你说说看嘛,夸奖赤松看看,能做到吧?」
「当然,可以……」
语毕,梨乃便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脸。
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梨乃同学,坦率一些。这不是说谎,只是要你找出优点告诉他而已。」
「知道归知道……」
梨乃脸颊微微泛红,双眸湿润,还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有必要像下定一生一次的决心一样吗?难道你在我身上一个优点都找不出来吗?
她只是抬眼偷觑我的脸,我等得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梨乃,告诉他吧,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郁美同学,别逗她了。」
「趁这股气势告白吧,说出来吧。L、O、V,还有个什么的。」
郁美……希望你至少搞清楚了LOVE的拼法再来笑别人。
梨乃一边忍受着调侃,一边仍继续盯着我的脸。
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嘴唇微微动了起来。
「……那个……怎么说,该说是和别人比起来……更能给我安心感吗……哎,那个,可以得到你有温柔的一面的结论。」
声音惊人地轻微,她含糊地说出客套话。
哎,就算是这样,被梨乃表扬就够让我高兴了,可惜这都是客套话。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决定结婚的理由吗?」
「郁美同学,她这么努力,就别再逗她了。梨乃同学做得好,奉承得很棒。」
「呼……这可能是自小学时夸※亚佛加厥以来,第一次夸奖别人呢。」(译注:十九世纪的义大利化学家。)
梨乃满脸通红,不过还是一副满足的样子。
「怎么样?找到说客套话的诀窍了吗?」
「虽然不想赞同郁美的意见……但说不定还是只能去习惯了,只能不断复习……」
「对吧?对吧?靠特训基本上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哦。」
「话虽如此,我不觉得拿沙包来练习会有什么效果。」
「那还有什么办法?」
梨乃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训练方法,最后陷入沉默。
「我有个好办法。」
打破沉默的是文。看来她似乎想出了什么主意……
「梨乃同学说不出流畅的客套话不是吗?我觉得你是太紧绷了。不用想得那么严重,练到像打招呼一样可以随口说出来的程度就好。」
「要是能做到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梨乃好像想说「这还用你说」。
「就是那个!因为太专注于奉承了,才没办法随口说出来,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就好了。」
「就说我做不到。」
「用接龙的方式进行吧,用接龙称赞旁边的人。只要当成语言游戏的一种,就不会太过在意,可以自然流畅地说出来了。」
根据文的说明,就是以接龙为基础,把上一个人的语尾当作自己的说的话的开头,只不过,接龙的内容只限于对下一个人的赞美之词。哎,就是这种感觉。
「哦,你想到的点子不错呢,不愧是文,可是还差了临门一脚。」
郁美说着,眼中闪耀着可疑的光芒。
「是什么临门一脚?」
「惩罚游戏!还是要有惩罚游戏才行,要罚什么?」
几乎还没等文说完,郁美就一副想要插嘴的样子立刻回答。她不停瞥着梨乃,表情看上去十分高兴。看来比起词语接龙更想玩惩罚游戏,而且似乎确信接受惩罚游戏的是梨乃。
「惩罚游戏吗……自古以来,我们家就有把双手双脚绑在牛脚上,然后让牛跑起来的惩罚游戏……」
文……那不是惩罚游戏,就是惩罚,正式的。
「全裸呢,全裸……呃,全裸然后昵?」
不知为何,郁美以全裸为前提考虑,但会导致立即退学的惩罚游戏就太超过了。
「机会难得,输的人就罚他去对某人说客套话怎么样?」
我试着提出十分正经的提案。
「嗯,嗯,全裸?」
「全裸就算了。对了,关于文化祭的真实人生游戏,实际制作后才发现,只靠我们的人手还是不够,还有设计的部分也是。去美术社说些客套话,请他们帮忙怎么样?」
讨论的结果,决定以文→郁美→梨乃的顺序进行。慢条斯理地想的话就没办法比了,因此限制时间为三十秒。
「那么客套话接龙开始,第一个人可以随便夸。」
在我的宣布下,客套话接龙开始了。一开始是由文夸郁美。
「好,※你非常可爱。」(译注:原文为とつてもかわいいです。)
「欸嘿嘿,好高兴。真的?欸嘿嘿……欸嘿嘿嘿嘿。」
郁美喜孜孜地扭动身体。明明是在说客套话,结果却卯足全力地高兴起来。也不能让她就这么没完没了地高兴下去。
「那么,轮到郁美,用『す』开头对梨乃说。」
郁美听到我的话冷静下来,慌慌张张地开始思考。
「す、す……す、す、。好漂亮的头发。」 (译注:原文为すでく绮丽な发。)
「唔……也、也没那么,漂亮吧……」
梨乃的脸变得通红。明明一口咬定不会被客套话迷惑,反应却老实到不行。
「那接下来就是梨乃夸奖文了,『み』开头。」
「※壮观的胸部。」(译注:原文为见事な胸。)
「这……我倒是有点在意……ね,※像猫一样讨人喜爱。」(译注:原文为猫のように爱くるしい。)
「真的!讨人喜爱?也没那么……欸嘿嘿,唔嘿嘿嘿,呼哈哈哈哈。」
每句话都这样,郁美真是高兴过头了……都说是这样的游戏了,结果还是百分之百地当真。
「别高兴了,然后是『い』。」
「い、い、い……い~……※不对我丢石头。」(译注:原文为石を投げない。)
「那还用说!我才不会丢什么石头!」
郁美已经回答不出来了吗……才第二轮啊。姑且先让梨乃接下去夸文吧。
开头依然是「い」。
「い、い……※像宇宙膨胀一样的胸部隆起。」(译注:原文为インフレーシヨン宇宙のような胸のふくらみ。)
「梨乃同学老是说胸部!请别这样,我很在意的!又没膨胀到宇宙那种程度!」
「好了好了,梨乃在练习夸人嘛,就原谅她吧。接下来换文用『み』来夸郁美。」
我安抚就快哭出来的文,总算是让接龙游戏继续下去。
「※带、带给大家快乐的心情。」(译注:原文为みんなを明るい気持ちにさせてくれる。)
「呜嘿嘿嘿嘿……唔呼……る?……る!?不就只能接※轮盘了吗!」(译注:原文为ルーレツト。)
没那回事。虽然我觉得还有其他词,但因为要用「る」来夸奖梨乃,确实有些难度。郁美拚命思考,这样该算郁美输了吗……
「※不对我丢红宝石。」(译注:原文为ルビーをなげてこない。)
「这不是和刚才一样吗!」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没丢吗?因为梨乃是好人。」
「先算过关吧。梨乃用『い』。」
「又是『い』啊。※像鼬鲨一样不挑贪的健康身体。」(译注:原文为イタチザメのように食べ物を选げない健康な身体。)
鼬鲨,是鲨鱼吧……是在称赞她吗?已经很勉强了。
「※跟……跟谁都能交朋友。」(译注:原文为谁とごも仲良くごきる。)
「呶唔,呣妞……对,跟谁都能交朋友呢……欸嘿嘿,说得真好。呣妞……『る』吗……る!?太卑鄙了!」
「才不卑鄙,这可是比赛啊。」
郁美怨恨地盯着文,但是文一派轻松。用接龙比赛的话,利用类似「る」一样难接的词语连续攻击也是理所当然。
「る~……※超级努力的话,就能吃看家的孩子。」(译注:原文为留守番してる子どもを、超顽张れば食べられる。)
「才不会吃!你在说什么啊?」
「努力了才会吃哦……基本上不会吃的,可是超级努力的话就会。」
「る、る……※如果是类人猿,超级努力的话就能吃了。」(译注:原文为类人猿なら超顽张れば食べられる。)
「我不会吃!」
「超级努力才会吃啦。」
「※合租……超级努力的话就能一起住的程度。」(译注:原文为ルームシエアで超顽张れば一绪に投げてこなる。)
「不超级努力就不想合租吗!?否……不对我噜电话答录机。」(译注:原文为留守番电话を投げてなる。)
「不对我噜!?※被称为勒·柯比意再世。」(译注:法国建筑师,二十世纪最著名的建筑大师、城市规划家和作家。原文为ル·コルビユジエの再来と呼ばれている。)
「才没有那种称呼!※你要守规则啊。」(译注:原文为ルールを守りましよう。)
「※扔、扔箭袋!」(译注:原文为うつばを投げてこなるつ。)
「我是要你遵守规则!※都不是接龙了。」(译注:原文为しりとりではありません。)
「是允!你接了允!是文输了。」
郁美对着我强调文输了,但游戏老早之前就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完全让人一头雾水。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
「那么,结束。结果是……郁美输了!」
「欸——为什么!?我输了?」
虽然郁美不断抗讥说自己没输,不过早在那个丢东西系列出现时,她就已经出局了,至于「不对我噜」之类的神秘五段活用文法,更不在讨论范围内。
「亲身体验自己提议的惩罚游戏,真可怜。」
郁美一边承受着背后梨乃怜悯的眼光,一边走向美术室。
我们为了执行郁美的惩罚游戏,连同请求对方协助文化祭的展出而前往美术社社办。虽然计划是让郁美拚命猛拍美术社社长马屁,让她答应参与我们的展出制作……但是美术社八成也忙着准备自己的展,能不能顺利得到协助呢……
「打扰罗——」
郁美连门都不敲,气势汹汹地打开美术社社办的门。
意外的是,对于郁美声势浩大的闯入行为,社办里却什么回应都没有。
社办里空无一人。
在我的预想中,他们应该正全体动员,为了文化祭做准备才对……
「还是温的,没走多远。」
郁美擅自触摸放在社办中央的油画布。
我倒觉得就算最近用过了也不会是温的……可是,确实留着一股油画颜料的强烈气味,似乎直到刚才还有人在活动。
「先等等看有没有人回来吧。」
文这么说,然后开始欣赏挂在墙上的美术社社员作品。
「咦,这不是开朗君吗?」
郁美指着我们熟得不能再熟的神秘自画像。看起来的确很像开朗君……但是在大笑!不是之前充满苦涩的苦瓜脸,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开朗君其实很开朗嘛,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喜欢……那个吗?」
我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吓到,回头一看,有个女生不知从何时起就盯着我看了。
她双手抱着巨大的油画布和画架。看来是美术社社员。
「啊,抱歉,我们擅自进来了。我是第二新闻社的赤松。」
「村上绘美……一年级。」
绘美小声呢喃道,开始把画布摆到社办中央。
她的说话方式很乖巧,眼里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或许蕴含着类似热情的东西吧……感觉这就是艺术家。
「我记得,这是社长的自画像对吧?」
「是前社长,已经辞了。」
「咦,辞了吗?明明在烦恼社员太少,自己却不干了啊。」
「他说自己转到漫画社就解决了,还说这幅画的标题是『涂黑的喜悦』。」
「※从助手开始起步呢……」(译注:指在漫画里把指定位置涂黑,一般是助手的工作。)
美术社没问题吗……其实他们根本没有余力帮我们吧?我心中充满了不安。
不过,郁美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
「幸会。哎呀,哎呀,你真可爱,头发也是又长又漂亮。」
立刻按照计划,开始实施拍马屁作战。
她亲昵地拉起绘美的手,用力上下摇动着握手。
「好奇怪的人,她个性错乱了吗?」
绘美的眼神就像是在欣赏难以理解的现代艺术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美。
「你、你搞错了,我不是那种人哦。」
「※那是什么人?」(译注:原文为じやあ何者。)
「の……※喜欢梅子太郎的人,我不是可疑人物哦。」(编注:原文为のし梅さん太郎が好きな者。)
郁美……你还在继续接龙啊……那只是奉承的练习,现在没有必要。
「是吗……※你们来美术社有什么事?」(译注:原文为美术部に何の用。)
「※想、想要看海……」 (译注:原文为海が见たくなつて。)
你在说什么啊……
「想看海来美术社……※看来是内行的人?」(译注:原文为さてはわかつてる人。)
总觉得绘美深受郁美的话感动。
「※也想看鸟。」(译注:原文为乌も见たくて。)
「这我就不明白了……希望你先看看我的作品。」
绘美高兴地跑到教室一隅,在堆起来的好几幅画里开始挑选。
「怎么样?海,我心目中的汪洋大海。」
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挑出来的画给我们看。
虽然她的笑容有如孩子般天真,自豪地举起画,但是画的风格却给人完全相反的感觉。
画布上填满了血一般骇人的暗红色漩涡,还有像是要盖过那朝中心转动的红色螺旋一般,四处飞溅的白色浪尖。
怎么看都看不出画的是海……真要说起来,更像是飞溅的血花之类的。
「有种难以形容的、感动人心的压迫感呢,就像直接抒发出心里的纠结和烦恼一样。」
文似乎很中意这幅画,感动地频频点头,不过……
「没那么简单!怎么样!内行人!V让我听听意见。」(译注:原文为意见、闻かせて。)
绘美对文视而不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转身背对她,炫耀似地只给郁美一个人看。
绘美将力作举到几乎要碰上郁美的小鼻子。郁美夸张地盘起双臂,摆出一副「我在思考」的表情,盯着那红色漩涡不放。
「て、て……※是手画的呢!」(译注:原文为手描きがね。)
当然是手画的。既然是美术社,如果是印刷品反而让人吃惊。
这太过悲惨的评论,似乎连绘美都受到了冲击。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胡乱抓着长发。
「手画的、手画的、手画的、手画的……多么深奥的语言。真正看到了本质,或者说回到了原点,那才是……原来如此。」
绘美似乎感触良多,不断重复嘀咕着「手画的」,反覆玩味郁美的话。
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嘴裂了也说不出「只是用接龙随便回答而已」这种话。
「能真正理解我的作品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再给我一些意见,与我有相同灵魂的人啊。告诉我,※我该画些什么。」(译注:原文为なにを描くべきか。)
绘美说完,便一头扑向郁美,紧紧抱住。
活像失散多年又重聚的亲人一股热情。
「加、水、蒲烧太郎。」
「蒲烧太郎……谢谢,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绝对会画的。蒲烧太郎,我要挑战至今为止最大的尺寸。」
绘美紧紧抱着郁美的同时,还不断喃喃念着「蒲烧太郎」。
郁美变成绘美最好的知己了。
郁美露出像是很对不起她,又像是很困扰的微妙表情,不过绘美似乎没看到她的样子。
「马上就画……让心里的蒲烧太郎……爆发出来。看着吧。」
绘美这么说完,便转向纯白的画布,就像瞪着敌人般狠狠地盯着画布。
「呃……蒲烧太郎可以下次再画吗?」
郁美的声音已经传不到她耳里了。绘美默默地开始准备画具,然后握住画笔。
「喔喔喔喔喔喔啦啦啦咿咿,爆发吧——燃烧吧,我心中的蒲烧太郎!」
绘美放声大叫,同时在画布上豪爽地胡乱涂抹颜料。
到底怎么了……刚才讲话还算细声细气的文静女生,简直像变了个人。
「蒲烧殆尽!将我的热情蒲烧殆尽!」
绘美的双眼闪闪发光,有如挥舞武器一般把画笔往画布上敲。
「看来她拿起画笔面对画布时,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文有点害怕绘美的样子,小声地说。
「怎么办?你打算等她画完吗?」
梨乃投来要我想办法的视线。
「……我去阻止她一下。」
就在我不甘不愿地走向绘美时……
「别靠过来!我会分心!蒲烧不起来啊!」
绘美对我厉声叫道,激烈的斥责吓得我不禁缩了缩身子。
「我说啊……等一下再画吧。」
我再次一步步接近绘美。
「我都说别靠过来了吧!要靠过来的话,至少要全裸!蒲烧太郎旁边缺个全裸的人,来当模特儿!」
你想画什么啊……为什么要在零食的旁边全裸,完全无法理解。
这我应付不了。没办法,只好等作品完成后再来吧……
郁美正打算脱紧身裤!以一副莫名严肃的神色把手伸到裙子里……你要当模特儿吗!?
「喂,郁美同学。这样太难看了啊。」
文连忙阻止郁美。
「为了蒲烧太郎……如果是为了蒲烧太郎的话,我脱。」
「请至少说是为了艺术!我们原本就不是为了蒲烧太郎的画才来这里的。与其当裸体模特儿,不如阻止绘美同学。」
「因为很可怕嘛。」
随便答应当裸体模特儿的郁美也够可怕的……
我们无法阻止绘美那连郁美都感到害怕的突变。
「对了!没模特儿的话,我脱不就得了!好,找脱哦哦哦,蒲烧爆发啦啊啊啊。」
说完,绘美一把扯下制服的领巾,扔在地板上。
「郁美同学,请阻止她。你们有相同的灵魂,她一定能理解你的意思,快!」
文见绘美马上又要脱,连忙叫道。
「真拿你没办法,她骂人我可不管喔。」
郁美对文轻轻点头,透过助跑一口气冲向绘美。
她就那样轻巧地跳起,像是捕获猎物的猛禽般夺走了绘美手中握着的画笔。
绘美呆呆地凝视被夺走画笔后,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啊……不好意思……稍微失去了理智。」
她的语气恢复了原本的平静。拿走画笔就清醒过来了吗……
「我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一画画就会陷进去。」
绘美说着,捡起扔出去的领巾。
看来她完全恢复正常了。
「那个,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正式切入正题:关于我们文化祭展示的构想,还有希望美术社帮忙制作的事情。
「很可惜……我只能为自己画画。」
绘美表示拒绝,可是她嘴上这么说,却抬眼觑着郁美。那是有所期待的视线,似乎不想由我,而是想让郁美来拜托……
「郁美同学也来拜托看看?」
文大概察觉到那视线的意思,悄声对郁美说。
「拜托!能不能想想办法?」
郁美朝绘美合起手掌,苦苦哀求。
「当然!」
绘美再次环住郁美的身体,热情拥抱。
「喔喔!谢谢,吾友。」
郁美也紧紧抱住绘美的身体。
总之,她似乎是接受了……或许她为了理解自己价值的人就能画画,但我完全搞不懂这个女生到底是文静,还是热情。
「帮是会帮,但是有交换条件。你们在做人生咨询吧……我也想咨询……」
绘美结束长长的拥抱,依依不舍地放开郁美的身体,然后这么说。
人生咨询……?如果这就是交换条件,小事一桩。
「咨询?当然没问题,交给我吧。」
在我答应前,郁美抢先断言道。
「谢谢,与我拥有相同灵魂的人。」
郁美再次紧拥住绘美的身体。两人才刚分开,又密不可分地抱在一起。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两人间似乎结成了怎么看也不像第一次见面的牢固羁绊。
总而言之,绘美以解决烦恼为条件,答应协助我们。
我很想期待结成了神秘羁绊的郁美有所表现,但大概会以期待落空收场吧。我看着还握着手不放的郁美和绘美,一边这么想。
回答
我们烦恼咨询专栏的成员中也有人这样。不知该说她不会客套,还是说她原本就不擅长夸奖人。于是,我们为了知道实际上怎么做才能说出流利的客套话,进行了一连串尝试。
我们得到的结论基本上还是习惯。只要习惯,多少会有一些进步。依照这个结论,我们发明了用接龙游戏来当作习惯的训练。
虽然因此出现若干名太在意胜负而耍小手段的人,但这种不用考虑太多、轻松对话的方法似乎是可行的。请务必试看看。
◎最后是来自烦恼咨询专栏全员的——留言
「不用想得那么严重,练到像打招呼一样可以随口说出来的程度就好。」
补充咨询
我一和家人以外的女性说话,脑袋就会一片空白,虽然很想交个女朋友,但这样下去可交不到。该怎么做才好呢?
(吉卜力)
*Rino's Answer*
你的交感神经过于兴奋了。多摄取能促进血清素分泌、稳定交感神经的食物,和女性说话前吃些小鱼。
*Fumi's Answer*
自古以来,有物以类聚这种说法。只要和跟男性说话时大脑一片空白的女性来往就好了。彼此都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就不会有问题了。
*Ikumi's Answer*
训练不会背叛你。
不管脑袋有多空白都能说话的特训!
总之,先把自己练到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聊KING KAZU的趣闻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