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走在在下的前方。
我们之间不只是年龄有差距,论智力、武力、精神力,他也远远地凌驾于在下之上,而且他还完成了各式各样困难的『任务』。
在下一直好想追上他。
在下一直好希望站在他的身旁。
在下希望能够挺起胸膛,希望他可以认可在下和他一样厉害。
然而不论在下怎么努力,依旧无法缩短和他之间的差距。
不知道是才能的差异,还是努力程度不同,抑或是这两者外的什么东西不够,说不定……这全部都还不够。
他总是在好远的地方,那双彷佛与孤高为友的郁闷双眼,从来不愿意看向在下这里。
所以,在下放弃了对他的崇拜。
唯有憎恨他,唯有成为能够打倒他的人,才有可能进入他的世界。唯有如此,他才会愿意看在下一眼。
所以,在下决定成为他的敌人。
日本最大,同时也以拥有最高权威为傲的退魔一族·「神堂家」——他们的总部基地(一般统称为『基地』)所处的位置完全与名称给人的感觉相反,是一间位于市中心,邻近东京铁塔的宅邸。
基地虽然位于如此显眼的场所,然而却鲜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这间宅邸拥有足以匹敌东京巨蛋的建地面积,建地内从建筑物、植栽、铺石全都依照咒术理论进行排列,构筑出无法侵犯的结界,把一般俗人拒于门外。
换言之,这里根本就是灵能方面的要塞。神堂葛就走在这座宅邸的走廊上。
中性的容貌、剪齐的短发、足以贯穿别人的锐利眼神,那被神堂家术士专属的道服遮住的嘴角,正抿成「一」字形,似乎想要嚼碎内心澎湃的感情。
「唷,葛?」
葛的身上散发出拒绝别人靠近的气息,但是依然有人满不在乎地出声攀谈。神堂御形——和葛一样是神堂家的术士之一。
「…………」
神堂御形的能力远不如葛,大约属于「中下」水准。
他比现年十五岁的葛大了七岁。
葛非常讨厌这个男人。
葛讨厌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比自己差。
而是由于面对拒绝被搭话的自己,这个男人居然还能露出笑容,放肆地靠近,显露出一副没有节操的轻薄态度,这一点让葛感到非常厌恶。
「干嘛啊!怎么还是这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御形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吧。
但是这个男人却以「身为前辈的我主动开口攀谈,后进自然不能不回答」这种蛮横的理由,傲慢强硬地踏入了葛的心里。
这股自以为是、毫无根据的傲慢态度,完全就是这个过度注重门第规矩而走向腐败的神堂家的最佳写照。只要想到这里,葛就觉得更气愤了。
还有,这个男人就是虐待『他』的人,这也是让葛讨厌男人的原因之一。
「请问你有何贵干?」
葛觉得自己要是不回话,男人肯定不愿意离开。莫可奈何之下,葛没有回头,只是开口回覆了对方。
「心情不好?」
(要是你这家伙没跑来和在下讲话,那也不会搞成这样。)
葛在心里毒舌了一阵,不过发挥不了任何效果。
「那只狗不见了,所以觉得无聊,是不是?那只狗以前还常常顶撞反抗呢!哎呀,不过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反正那家伙终究只是只野狗嘛!过去只是神堂家好心把屋檐借给他栖身而已。他现在消失了,不是反而比较好吗!」
其他人嘴上一定也不停地说着一模一样的台词吧。
抓住各方面全部都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对手的唯一弱点,高声四处宣扬,才能够让那些人疗愈自己那小得可怜的自尊。
葛由于地位不高,因此对这种状况束手无策,不过葛还是希望对方可以不要逼迫自己和他们打交道。
「在下刚结束『任务』,觉得相当疲惫……恕在下先行告辞。」
葛完全没把眼神瞥向对方,准备就此离去。
完成长达两个月的『任务』——退魔工作,真的令人非常疲累。
神堂家的退魔工作,有时候会以「月」为单位,时间很长。
就在一个月前『他』消失的那时候,葛刚好去东北地方执行一个长时间的任务,而就在葛回来后,便发现『他』的身影已经从『基地』消失了。
(不过就算当时在下在场,恐怕也没办法阻止吧……)
葛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任务结束后的疲劳造成的,还是由于『他』消失所带来的空虚感所致。
不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实在没有理由让葛想继续和御形闲扯些废话。
「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耶?」
御形想要留人的声音,从葛的背后传来。
「…………啧。」
葛小声地啧了一声。
「还有什么……」
葛皱起了眉头。就算葛如此明显地表现出厌恶之意,御形脸上依旧挂着轻浮的笑容。
「之前我偶然听说了一个有意思的消息。想不想知道那只狗现在在干嘛呀?……说起来还真好笑耶?这世界上真的没有比丧家之犬还要可怜的东西罗!」
「——!?」
葛忍不住回头看了御形。
不论这个男人后半段说了些什么,葛都不在乎了。
「可以请你告诉在下详细的情况吗……?」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出口询问的葛,声音不禁有些高昂了起来。
究竟这股高昂是出于愤怒,还是肇因于憎恨、敌意,抑或是其他的某种情感,真的是无人能够理解的了。
「呼哈~~~~~~~~!」
放假真是太棒了。
放松身体,放松心灵,什么事也不必做,只要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就行了。
这真是太棒啦!
不需要勉强自己硬是出门去哪里玩,也不用强迫自己做任何事。
对于总是被时间、工作追赶的现代人来说,「什么事都不做」才能够完全地疗愈身心。
「不要懒散到这种让人觉得丢脸的地步!看起来好像一个被人过度逼迫的社会适应不良者一样!」
在这个幸福至极的瞬间,砌丢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有什么关系嘛……这可是一个月来难得的休假日耶!就算我享受得有点放肆,也不至于要说得那么难听吧!」
由于成功地完成深雪小姐的委托,因此祢屋小姐也和我们签署了委托契约,我们就这样开始营业「服务死者的万事包办事务所」,至今也过了一个月。目前解决的委托数量已经超过30件,归还的债务金额将近三千万日圆。
补充一下,从祢屋小姐那边得到的百万日圆报酬,当中有99万日圆会拿来还给彻,剩下的一万元则是当作我的收入。
一个月来没日没夜地四处奔波,结果只能赚到三十多万日圆的收入,真的是太辛苦了。
加上鬼魂们委托的工作全都相当古怪棘手……
『帮我处理掉藏在衣柜深处的丰胸垫片!!』
『把老夫累积长年岁月写成的秘藏诗集给收走……那种诗集要是给孩子们看到了,老夫的形象就不保啦!!』
『什么都不用多说……把我的电脑……破坏殆尽……把它变成粉末,然后再把硬碟丢到海里……拜托你们……』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叫做千利休的茶道高手。
某天他拜访了弟子的家,弟子虽然对于偶来的贵客感到相当惊讶,但是却早已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庭院都一尘不染,接着还端出了完美的菜色款待师父。
看着这一切,利休说了: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了吧?」
弟子假装很惊讶的样子。事实上,他早就从其他的弟子那边听说师父会来拜访,于是事先清扫好房子,整理了庭园,还准备好料理要用的材料。
就是因为弟子接待时表现得太过完美,所以才会被利休给识破吧。
如同这个道理,人们活在世上,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持形象,从来不丢脸的。
不如说,偶尔会有些丢脸的地方,反而才是自然的。
而我也明白,若是把那些丢脸的东西留在这个世界上就突然去世的话,那确实令人相当困扰。
虽然我懂……但是怎么说呢,接到的全都是这类型的工作,反而让平日鲜少用到的某部分的身体跟心灵感到相当疲惫。完全不休息连续疯狂工作,完全让我到达极限了。
所以我才会拜托砌,向她说:「拜托你让我休息吧。」
「虽然有人用『马不停蹄』来比喻工作,但事实上如果不隔个几天就让马儿休息的话,反而会减短它们的寿命。我认为适度的休息能让工作更有效率。」
面对我恳切的愿望,砌只是迅速果断地拒绝了。
「至少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匹马欠下了百亿的债务吧。这种意见,等你把钱还完了再说吧。如果连这点都办不到的话,那你根本连马都不如。」
厉鬼、恶魇、残暴星人全部合体后诞生的产物,就是九十九砌!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这个人很慈悲为怀的,所以就好心让你休息一下吧。这样我也可以勤奋地读点书。」
「咦?」
砌拥有相当丰富的技术与知识。
我抬起头来,想要探究她平日究竟都读了些什么书。
「什么啊,是漫画嘛。」
啪。
又打我!?痛死了!
「很痛耶!」
「你那是什么口气?你这没用的家伙,嚣张什么啊!」
不要又把话讲得那么蛮横嘛。
「漫画可说是日本傲视全世界的文化精粹!漫画能为我们带来各种感动……居然敢用那种口气加以轻视,真是太无礼了。你快给我谢罪!向全部的漫画家、与漫画有关的工作人员以及作品中那些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青少年们谢罪!」
「对、对不起!」
我被砌那股强大的气场给压制住,不禁就开口道歉了。
「嗯,虽然并不是说道歉就能够原谅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不过诚恳的谢罪,是让你迈向正途的最佳捷径。」
承蒙您用如此夸张的态度原谅小的我。随便你好了啦!
「机会难得,你这家伙要不要看一下这部漫画?你总不能一整天都躺在地上打滚吧。」
「漫画啊……」
在神堂家修行的七年——他们确实有配给我一间个人房间,退魔任务结束后也会给我少许的钱,所以我也还买得起漫画。
但是神堂家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氛,而且不管我做什么,都会受到别人嘲讽,所以我对于自由享受私人时间这件事相当敬谢不敏。
也因为这样,我完全不了解近来流行了哪些动漫和游戏。
「既然机会难得,那我就看一下好了……你有什么推荐的作品吗?」
「嗯,你要看主流作品?小众热烈支持的作品?还是我个人私心推荐的作品?」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受到一般大众欢迎的作品;以及拥有部分狂热粉丝的作品;还有虽然不知道外界评价如何,但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作品。」
话才说完,砌就站了起来,从书架上拿了三本漫画单行本。
「第一个是这个作品,名字叫做《海盗王》,这部漫画可是很厉害的喔?发衍册数已经累积超过一亿册了!改编成动画、电影后,也很受欢迎!!说它是日本第一,不对,世界第一畅销的漫画也不为过。」
「啊,我曾经在外面看过这个漫画,不过没有读过当中的内容。」
我不只在书店看过这本漫画。
这部漫画真的非常有名,就连甜点店、冷饮店、流行服饰店、家庭餐厅、外送披萨店、回转寿司店、旅行公司,甚至是房仲店面、保险公司的广告代言中,都有出现这部漫画当中的角色。
「然后,第二个是这部作品,叫做《DODO的微妙探险》……这套漫画的销售数量以及在其他媒体上的改编作品虽然比第一个作品略为逊色,不过拥有相当多狂热的支持粉丝,所以也很有名。」
「啊,这个我有读过。」
去神堂家前,当时我还住在这间房子里,这部作品那时候正在漫画杂志中连载。
画风虽然有点奇特,不过令人印象深刻的笔触确实充满了艺术感。
只要看着封面,就会不自觉地受到吸引。
「再来是第三部作品,名字是《七彩青蛙冒险》。」
「这个我从来没听过也没看过。」
「大概是十二、三年前发行的漫画,作者是灰谷道人……他当时好像是新人,很可惜,就只有出过这么一本作品。不过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或许砌在发售当时就买下了这本漫画吧,书本看起来颇有历史,封面四处都有破损,内页也因为日晒而变色了。
「你要看哪个?每一部我都有收到目前所出的最新集数喔?」
「嗯~~……该挑哪个好呢?」
三本漫画当前,我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认真地思考着,此时玄关大门忽然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拜托快开门!!」
敲门的人大喊着。
「「嗯?」」
我和砌面面相觑。
都什么时代了,对方却彷佛生错年代一样,以一种踢馆的气势大喊着。
「难道最近的NHK为了收取费用,还雇用了武士吗?真是小题大作耶。」
在我吐槽出「我没缴过那种费用啦」这句话之前,声音的主人再次敲了大门,喊道.,
「在下是神堂家的退魔士,叫做神堂葛!在下要来调查追摊狗朗是不是在这里!恳请引见!!」
什么————!?
葛……居然是葛!?这个声音、这个说话的方式,确实是葛!
为什么?为什么那孩子会来这里?
「看样子……对方好像是你的客人啊……咦,人跑哪去了?」
「砌,你就行行好,告诉对方我不在!」
我一边迅速地躲到壁橱的下层,一边向砌说着。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拜托你了!别再问了,就交给你了!!」
玄关前的葛好像再也忍不住了,更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我关上壁橱的拉门,屏住呼吸。
「真不懂在干嘛耶……把对方打发走不就得了?真的有够麻烦的。」
隔着拉门,我听见砌的叹息声。
欠砌人情债的后果固然可怕,但是现在实在没有其他方法可选了。
「哎呀哎呀……」
我听见走廊传来了「砰咚砰咚」的步行声。
接着——
「吵死了啦!从刚才就一直咚咚咚咚地敲个没完!」
耳边传来打开大门的声音,然后就听到砌对葛发出的怒吼声。
然而顽固如葛,就算砌吼说「滚回去」,葛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易地退让。
不过,我还是希望嘴上工夫了得的砌可以顺利地说动葛——
「狗朗现在躲在壁橱里面,假装不在家啦!可以滚回去了吧?」
「呜哇!?」
我在壁橱里面摔了一跤。
由于摔跤时翻转过度,我撞破了拉门,就这样在榻榻米上滚了两、三圈。
「你在干嘛啊!!你怎么能说我假装不在家啦——!!」
我对着玄关的方向大叫。
「怎样啦?只要能把对方打发走不就行了吗?与其随便说谎掩饰,不如直接明确告诉对方你不想见面,这样最后不是能更快解决吗!」
砌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大方地如此回答。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但就算真的是这样好了,不同的对象也会出现不一样的反应啊!!
「哦,居然假装不在家是吧……狗朗?」
声音虽然平静,但是当中确实隐含着一股怒气。
葛目不转睛地瞪着我。
「啊,那个……哎呀,葛,好欠不见啦?剪、剪头发啦?」
「人只要活着,头发就会长长,长长了自然就是要剪掉。你有什么意见吗?」
葛用非常冷淡的声音回答我。
我真的办不到……就算一阵子没见面了,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孩子相处。
神堂葛——正如其名,这孩子和我不一样,得到神堂家的允许,名字前能够冠上神堂的姓氏,是隶属于「神堂家」的退魔士。虽然这孩子的年纪比我小,但是从年幼时,或者该说从出生以来,这孩子就在神堂家修行了。
对于十岁才进入『基地』修行场的我来说,这孩子还算是我的前辈。
「在下还想说你离开『基地』后在做些什么……没想到居然是『服务死者的万事包办事务所』?亏你是被授予配戴神杖的人,居然做这种流连坟场的勾当,你不觉得丢脸吗?」
葛的视线感觉比刚才更冰冷了。
「那个……就是……我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
以前的葛,还算是个对人亲切的好孩子。但不知道何时开始,葛对我产生了敌意,每次都想和我较量分出胜负。
而我总是岔开话题,逃之夭夭……
真奇怪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管我怎么回想,都猜不到答案。
「在下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了吧!为了展现自己拥有神堂家下一期掌门候选人的实力,在下一定要打倒你!然而你居然在这种地方……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是啦……就算讲这种话……」
不论别人怎么吓我、鄙视我或是嘲笑我,我都觉得很习惯了,但我真的是有苦衷的。
「废话少说!!」
葛从道服的袖子中拿出了法具「六角」。
「住手啊!别在这种地方用那种道具!!」
我出声制止,但葛却没有停下动作。
六角——上面有着类似中国道士使用的八卦盘的装饰,如同名称所示,外表呈现六角形,可以用来消灭凶恶的妖魔怪物,是一种战斗力极高的金属制法具。
而它最大的特色,就在于法具内部装有咒法命令,透过这套命令,使用者只要把不同形式的灵力注入其中,就能够让六角变换出六种不同的攻击型态。
「第一型……『乱舞』!!」
「六角」的六个角就像是液态金属一样各自往外延伸,进一步分裂成六根锥状物。
它飘浮在空中,蓄势待发准备攻击。
「疾!!」
葛出声的同时,六个锥子就像是分别拥有意志似的,一边描绘出不规则的路径,一边往我这里袭来。
「六角」的第一型战斗型态『乱舞』——能够高速射出六根锥状物,全方位进行攻击,避免敌人逃脱,阻止敌方的动作。
每一波的攻击力都相当高,能够带来物理性的破坏,力量大概相当于最新型的反器材步枪。
闪躲、避开、防御、掸走、横扫——一瞬间,各种能够进行对抗的方法选项闪过我的脑海。然而,有个原因导致我不能选择当中的任何一种方式。
因为……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的砌,就呆呆地站在我与葛连成的直线上,也就是在「六角」的攻击范围内。
「呀啊啊啊啊!!」
「什么——!?」
我省略掉咒语咏唱与结印手势,瞬间增快了自己的脚力,用几乎踏破地板的气势,往前方奔驰而去。
就算「六角」能够彷佛拥有自我意志似地捕捉敌人,进行追踨攻击,但如果它要攻击的对象主动缩短与它之间的距离,那就有微乎其微的机会造成「六角」失误。
这样就足够了!!
「呜呀!?」
我紧抓住砌的衣领和袖子,狠下心用力地把她往走廊的另一边甩。
至少这样一来,就不会把她卷入事件当中了。
接着——
「来吧,『银岭』!!!」
神杖「银岭」当中,一样编入了好几种咒法命令。
虽然透过远端操作的话,要把银岭拉到持有者的身旁实在有点勉强……
呜嗡!!
分裂成六根锥状物的「六角」改变了路径,从上下左右以及侧边往我袭来。
不过在那之前,「银岭」早就已经回到我的手上了。
咔叽!!
神杖「银嶔」的造型有点像是僧侣们拿的锡杖,但它和锡杖之间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银岭」的内部装入了刀刃——只要旋转上方的装饰,就能够移除卡榫;接着咒印钢铁——能够增强使用者的灵力,透过斥退敌方灵能攻击的咒语所锻造而成的金属刀刃——就会出现。
「喝!!」
刀刃出现后,在空间中发出一闪——当然,这并非只是单纯的空挥而已。
这是我注入灵气后进行的挥砍。力量透过空间进行传导,击落了逐渐逼近的「六角」。
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
「可恶……好快!!」
葛的脸庞开始出现了焦躁的神情。
被打落的「六角」,再次聚集成一体,回到主人葛的身边,恢复成原有的六角形。
「这样的话……第二型『双蛇』!!」
「六角」再度产生了外形变化,完全无视于质量守恒定律。
这次它变成两枚臂刀——一种与铁甲合为一体的刀刃。
「呀啊啊啊啊!!」
葛发出低吼,以出拳般的姿势左右同时送出了突刺。
的确,臂刀在斜线路径上——戳刺方面,比一般手持型的武器拥有更高的破坏力。然而,也要它攻击到对方才行。
然而,不论觉得自己同时进行了多少攻击,人的头脑、心霞依旧只有一个。
虽然机率极低,但是时机上一定会出现破绽的。
我一瞬间看穿了破绽,用「银岭」的刀刃把率先进行攻击的右方臂刀给打落,接着我没有收回刀刃,利用法杖相当于一般刀剑的刀柄部分,压制住左方的臂刀。
「什么……!」
葛的脸上出现了惊愕的表情。
虽然一闪而逝,但葛原有的战意已经被打断了。
那个瞬间,我当然没有看走眼。
啪咻!
我以逆时钟的方向旋转「银岭」,利用这个动作弹开了葛装上「六角」『双蛇』的两只手臂。
咚!!
接着,我模仿相扑中拍打敌方肩膀、扑倒对方的姿势,一口气用身体飞扑向葛失去防备的身子。
「哇啊!?」
葛的身体还在发育,体重轻盈,虽然受过各种锻链,但骨架仍然不大。
如果单纯要用体格分出胜负的话,那葛只能束手无策,等着被对方给撞飞。
若是想要赢过对手,就必须做到这种程度,想办法分出胜负。
「极力把优点放到最大,刻意把缺点压到最小」——这就是战斗的基本概念。
不过我还不打算就此结束战局。
战斗的铁则,就是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持续压制对方,直到对方再也不想反击为止。
这可不是以前常见的那种电视游戏,那种彼此保持风度、依序交互进行攻击的战斗也根本不值得拿出来讲。
在葛爬起来以前,我用刀刃抵住了葛的脖子,刀刃与颈部之间仅留下一张纸厚度的缝隙。
这个位置虽然无法砍断葛的脖子,不过只要移动个几公分,就能割断葛的气管。
「我认输了。」
面对喊不出声的葛,我只是用冰冷、沉重的语气说出一串不容反对的话语: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我完全看不出神堂家的掌门宝座这类东西有什么价值。如果非打倒我不可的话,那这样应该够了吧。快点光荣地滚回『基地』去,尽情地向别人炫耀吧。」
对于神堂家的退魔士而言,每个人都曾经企望过下一期的掌门宝座。
虽然这一切与我无关,不过我能够了解。
即便对我来说非常困扰,但我也能明白年轻一辈的葛,为什么会把我当成锁定的目标以夸耀自己的实力。
然而,既然葛完全不顾时间、地点,甚至不惜把无关的旁人卷入其中,坚持要如此傲慢行事——
「哈哈哈……」
葛终于笑了出来。但她的笑声听起来一点也不开朗。
自己的要害被刀刃抵着的同时,葛依旧拚命地拼凑出仅有的骨气,逼迫自己展露出扭曲的嘲笑。
「这样在下就安心了……你先前的那副表情实在太窝囊了,在下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这样的你,才是值得在下打倒的对手!」
「你这家伙……怎么还在想着这种事……」
这孩子该不会打算要说『这次的比划在下虽然输了,但是在下不会放弃的』吧?
这个志向是很伟大啦,但是对于还得陪葛继续较劲的我来说——
我的身体不禁左摇右晃了起来……
「嗯?」
我感觉背后有人。
而且对方还散发出强烈的怒气,几乎已经到达杀气的等级了。
「喝呀!!」
砰!
「呜哇!?」
忽然有个又重、又硬、密度又高的东西打在我的后脑勺上。
由于太过震惊了,我摔了个倒栽葱。
而我的手也跟着滑了一下。
手上传来割到东西的触感。
「啊!」
方才抵在葛的脖子上的刀刃,稍微滑了一下。
「哇、哇啊啊啊!?割到了、割到了!?流血了!?」
刚才那副严肃气氛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葛用力地推开了我的身体,按住自己的脖子惊惶失措。
「这、这到底是……?」
我按着疼痛的头部,并且回头往后一看。
眼前站着一个厉鬼。
「狗朗…………你这家伙……看你干的好事…………?」
头上冒出肿包的砌,把已经发行的《海盗王》单行本三十册绑成一堆,拿在手上,并且火冒三丈地站在原地。
她刚刚就是用那个打我吗?难怪那么痛!也难怪我会觉得刚刚打我的东西又重、密度又高。
「砌……你、你要做什么……?」
「你还问我要做什么……?你二话不说忽然把别人给甩走……害我撞到头了!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砰叩啪啦!!
这次她改用四十册的《DODO的微妙探险》殴打了我的脸。
「呜哇!?不、不是那样啦……没办法啊……刚刚……刚刚是紧急状况,所以……」
不那么做的话,或许会把砌卷入战斗之中,而且又没有其他的方法……
「不要找藉口!你这个无礼的家伙欠缺思考的家伙蠢货笨蛋白痴神经病——!!」
砰砰匡啪啦!
接着她换用《冥侦探科德莉亚》全六十册揍我。
砰砰砰匡啪啦!!
然后她又用《最后神拳》全七十册揍我。
砰砰砰砰匡啪啦!!
最后像是收尾似地,她拿了《飞龙派出所》全一百册给我致命一击。
这间房子,怎么有那么多漫画啊!
「啊、啊呜呜……」
在长卖作品的连续攻击之下,别说是反击的余地了,我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
「最后……」
砌似乎还不过瘾,她从挂在胸前的银筒中拿出了魂魄契约书。
「砌,你等一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拜托你不要这么做!!」
「命令!!!追傩狗朗,你现在只能穿着一条内裤,在鼻孔插着牙签,给我跳泥鳅舞!!一直跳到我说停为止!!!」
不要啊原谅我对不起饶了我吧—
「啊~~啦、啦、啦~~啦、啦~~啦~~啦…………♪」
等到发现时,我的身体已经不在自己意志的控制之下,完全不容分说地脱到只剩一件内裤,头上包着一条手巾,鼻孔插着牙签,手上甚至拿着不知道哪来的饰品,跳起了泥鳅舞。
「狗、狗朗……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葛露出惊愕的表情,一脸不可置信地说着。
不要看啊!!拜托不要看啊——!!
不久前那股严肃的气氛,让现在的状况显得更丢脸了。
我、我的心好痛啊!!不如杀了我吧!!或者是直接把我用土活埋好了!!
「啊——哈、哈、哈、哈!!你居然敢愚蠢地反抗我?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懂——!!这根本就是大魔王殿下会说出的台词吧?
感觉在以前的电视游戏中常常看到。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在日常生活中亲耳听见这句话。
而且我甚至没料想过,这句话居然会是说给我听的。
接着,我整整持续跳了一个小时以上的泥鳅舞,直到砌准许之后,我才停下动作。
「原来如此,那家伙是你在神堂家时认识的人啊……那为什么那家伙会到我家来大吵大闹?」
我终于得到砌的许可,从泥鳅舞的酷刑中解放了,但是她还是不准我穿上衣服,我因此只好继续穿着一条内裤,并且还被强制要端正地跪坐。
「你家……?这里应该是我家吧……」
「我是屋主,你是房客,不对吗?小心我不退你房租押金!」
那位坐在客厅的上座——宛如江户时代奉行大人的她双手交叉胸前俯视着我,就算我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辩驳心,也完全被削除殆尽了。
由于砌的武力介入,我和葛之间的严肃战斗就这样完美地被打断了,马马虎虎地草率收兵——至于葛到底去了哪里呢?关于这个问题,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正和我们待在同一间客厅里面,围坐在餐桌前。
是的,如果要比喻的话,我们三人的位置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我坐在法院的被告席,砌坐在法官的位子,葛则是坐在检察官的座位上。
什么?律师?
啊哈哈哈哈,我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律师陪同过啊。
「未来大概也不会有吧…………啊哈哈…………」
丢脸悲情的泪水也差不多快流干了。事已至此,身为人类好像也只能笑了。
「砌……你至少也让我穿件衣服吧?」
「现在外头正是春光烂漫的季节,衣服穿轻薄一点刚刚好啊!」
她露出超级虐待狂的表情,发出「嘿嘿嘿」的邪恶笑声。
「在下也拜托你了。你好歹也让他穿件衣服吧。」
咦?
检察官——葛居然会说出好像在帮我辩护一样的言论!?
「不然这样实在太难看、太碍眼了。」
葛直截了当地别过脸去,对我说出这些话。
好过分,比起直接面对面地辱骂我,这么做反而更让我的心出现了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痕……
「葛……我明白你的家世背景,不过……为什么你非得打倒这家伙不可呢?这点我实在无法理解。」
接着而来的是砌的问话时间,可以的话,我真希望可以不要回答。
「哎唷,背后的原因很复杂啦,非常复杂!真的要讲的话,会牵涉到很多专门用语,所以你不会得到什么有趣的答案的。啊,别说这个了,差不多也该到三点的点心时间了吧?」
我拚命地想要岔开话题,然而——
「这还用问吗?因为狗朗是神堂家下一期最有希望的掌门候选人。」
完了!
葛完全不看周遭的气氛,把我最不希望让砌知道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咦…………?」
砌瞪大双眼,脸颊不停地抽搐着,同时发出微微的惊叹声,看着我的脸。
接着她再次看向葛,并且露出一副「真的假的?」的表情。
葛肯定似地微微地点了点头。
而后她露出「我实在不敢相信」的神情,再次看看我。
「他让百轮之仪全开了!就算是在下,也只能让五十颗灯亮起来……」
葛扭曲着脸,看起来相当不甘心的样子。
「百轮之仪是什么啊?」
砌开口向我问道。
所谓的百轮之仪,是一种类似适性测验的东西,神堂家的每位术士加入修行前,都会用这个进行测试。
百轮之仪的周围装着一种叫做轮华灯的东西,轮华灯能够对灵气产生反应,而术士候选人就会坐在百轮之仪的中间。
如果是一般普通人的话,只要能让一颗轮华灯亮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而术士候选人如果无法让亮起的灯数到达三十颗以上的话,即便他继承了神堂家的血脉,依旧会由于「不具天分」而被判定为不合格。
而我确实让百轮之仪全开——也就是让轮华灯全亮了。
「不仅如此!在术士见习的阶段,他就克服了各式各样困难的任务,甚至降伏了许多凶恶强大的妖魔鬼怪。而且这些任务他几乎都是独自一人完成的!」
会有这种结果,单纯只是因为神堂家的高层、同辈全都很讨厌我,所以就算有人硬推了极为困难的任务到我身上,也没有人会帮助我的关系。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是我本人想做所以才做的。
「在神堂家中,一百个人当中大概只会有一个人受到上层允许能够带杖!而年仅十七岁、修行日数只有其他人的一半的狗朗居然能够受此殊荣……根本就是天才!」
葛诉说时流露出骄傲的语气,好像这些都是自己的事情一样。看着这一幕,我的头愈来愈痛了。
「最重要的,他是现在神堂家掌门仙华娘娘的外孙……血缘方面也完全无可挑剔!这么厉害的男人居然毫不留恋地抛弃继承人的位置,这可是大事件——」
「说够了吧!」
咚!!
我忍不住喊出声来,一拳敲在餐桌上。
「葛……我应该告诉过你了,我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掌门的位置。如果打不赢我会让神堂家保不住面子的话,那你大可按照自己所想的随便胡诌,我不介意。我不会否定,也不想否定。」
不管是赢是输,不论体不体面、顾不顾得了面子……
这些都毫无意义,真的是毫无意义。
我就是因为讨厌这些是是非非,所以才选择逃离那里的!!
「但是在下没办法就这样算了!!」
激动的葛用充满怒气的双眼瞪着我。
「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啦!!」
「呜——你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完全不顾在下的心情……」
葛继续瞪着我,但她双眼含着泪光,看起来像个正在哭泣的小孩。
「…………」
「…………」
由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感觉现在四周正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大部分的状况……我觉得有点懂了,又好像有点不懂。然后这些事情好像无所谓,又好像有所谓……不过我知道,总之最后的结论,就是随便怎样都好啦。」
就在此时,砌再次介入了我和葛之中。
「根本就不是随便怎样都好……」
面对一脸满不在乎的砌,葛正准备要出言抗议——
「不管你们有什么原因、道理,全都跟我没关系。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实,就是狗朗现在是我的所有物,所以现实中唯一可以肯走的,也就是到他还清欠我的百亿日圆债务前,他的死活全都掌握在我的手上。所以,不管你们有什么瓜葛,跟我都没关系。」
砌把话说得相当过分——虽然她说话总是如此就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说的话,好像稍微抚慰了我原本受伤的心灵。
「比起这件事!这间房子四处都被你破坏了,麻烦你交出修理费用!」
砌一脸愤恨,手指用力地指着葛。
「麻烦不要用手指指着在下。你不用讲得那么大声。别说是修理费用了,要在下买下这间破烂的房子也没问题。」
葛完全不认输地回嘴。
「什么……?你居然那么有钱?」
「这是当然的。神堂家的术士才不缺这种小钱。」
这间房子确实是很破烂没错,不过面对把买下一间房子的钱说成是小钱的葛,砌的表情不免有点惊讶。
「这样啊……毕竟你是那个穷鬼之前待的地方认识的人,所以我还以为你们全都一样缺钱咧。」
并不是葛的价值观有问题。
事实上,如果她有意愿的话,用手边拥有的钱买下一、两间房子绝对不成问题。
「在神堂家,只要是拥有一定阶级以上的退魔士,就能够获得与身分符合的报酬。拥有高等技能的人,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这是理所当然的。」
葛的语气相当骄傲的样子。不过这仅限于「神堂家」,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对了……你为什么要还一百亿呢……你真的是狗朗,没错吧!?」
「哼,这个男的啊,向我借了非常非常多的钱。」
于是,砌毫不留情地开口说出了我的债务生活的由来。
葛先是惊讶,接着瞠目结舌,然后转变成类似愤怒的表情。
「一百亿的借款……加上魂魄契约书……?这是怎么一回事!?狗朗!你落魄成这样,难道自己都不觉得丢脸吗!?」
「当然多少觉得有点丢脸……」
不仅如此,刚才砌还逼我跳了泥鳅舞,然后我现在还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说教呢!
更惨的是,此时此刻我还只穿着一条内裤而已呢!!
「一百亿日圆……就算是在下,确实也拿不出来……」
咦?难道葛原本打算要替我代垫债款吗?
嗯~~虽然这孩子很难缠,不过基本上确实不是个坏孩子。
「不……不过就算这样!一对年轻男女共处在这么狭窄的房子里面……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该怎么办!!真是太放荡了!不知羞耻!!」
葛「砰」地用拳头槌了一下餐桌,然后瞪着我怒吼道。
「啊、哈、哈、哈!葛,你在说什么啊!」
由于葛的话实在太可笑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确实,表面上看来,我和砌的确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由于我没有任何的生活能力,所以砌好心地替我张罗饭菜。尽管也不是为了补偿她所以做这些事啦,不过需要力气的工作、倒垃圾、扫厕所浴室等家事都是由我来负责。另外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我在这个家里的私人房间(附锁)顶多跟一间厕所差不多而已,所以想要发生什么差错实在是太困难了……更何况,对方可是砌耶?
她可是*尤尼克隆等级的暴君,连狂派头号坏蛋※密卡登都要退避三舍耶?(编注:皆为『变形金刚』的角色。)
「葛,你不要说笑了啦。我和砌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啊?你自己看,连砌都笑了耶!对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看!砌笑得多激动啊!
咦,为什么她瞪大双眼,好像一边瞪着我,一边假笑呢?
「狗朗,你把右手举起来一下。对对对,就是这样……看招!」
砰啪!
「呃啊!?」
她、她毫不留情地揍了我的肝脏上方!?好痛啊!!
「呜、呃呜……为、为什么要打我!?」
「你狠狠地伤害了我身为女人的自尊。你这家伙暂时就在那边感受痛楚扭动吧!」
我穿着一条内裤,痛得满地打滚。连我自己都觉得这实在太难看、太丢脸了。
「真不像话……才多久没见面,你居然没救到这种地步了,狗朗,真的太悲惨了。就是因为你在这里和奇怪的女人厮混,才会变成这样!」
葛用一副看人渣的表情不屑地看着我。很遗憾,我完全没办法辩解。
「丢脸、没出息、不像话到了极点。一无是处到这种地步,想找出点有用的东西反而还真不容易啊。就是因为这样,你这家伙才会被这种奇怪的小鬼给缠上。」
就连砌都不停地指责着我。她的话不仅像刀刃一样锋利,甚至可以说是地毯式的语书轰炸了。
「……他在『基地』时,比现在体面端正多了。」
没想到葛也对砌的话语感到不快,于是出言反论了。
「是吗?我认识这家伙可久了,我记得他从小就挺蠢的啦?我懂啦,没办法嘛,毕竟当对方不是与自己关系亲密的对象时,他往往不太会表现出那一面嘛。」
听到葛的反论,砌用一种好像很得意的挑拨口吻回道。
「是、是喔……反正对于完全不懂退魔的门外汉来说,根本没办法了解狗朗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嘛!这实在也没办法呀……!」
「这一点我不否认啊。反正我也只知道狗朗睡相很差,还有他最喜欢吃汉堡排而已……对啦,顺便补充一下,还要是『我亲手做的汉堡排』才可以!」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们两个会一边辱骂我,一边演变成这种对立的关系?
砰!
咚!
两人同时用手掌拍了餐桌,然后站起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她们的视线交会处好像喷出了类似火花的东西!?
「……………………!!!」
「……………………!!!」
好、好吓人啊……这种一触即发的异常气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希望能够赶快逃离这里,然而却有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紧迫感支配着现场!
「等一下……在那之前,我想要确认一下大前提!」
「什么?」
砌迅速地拉近与葛之间的距离,她的那股气势,把葛也震慑住了。
「怎、怎么了……?」
砌伸手用力一抓。
「咦?」
被砌突然这样一阵猛抓,葛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嗯……嗯嗯嗯……这、这是!?」
左捏右揉左捏右揉左捏右揉。
「呜哇呜哇哇哇哇哇哇……」
面对砌突如其来的胸部探测,葛完全无法抵抗,只能任由砌随意乱揉。
「狗朗……这家伙,看样子好像是个女的喔!」
「我当然知道啊!」
就算砌没有露出那副好像发现新品种动物的表情说出这段话,我也知道。
葛有一张中性,甚至有点像是少年般的脸庞,头发又短短的,身上还穿着看不出体态身材的神堂家道服,并且总是以「在下」自称……但她确实是个女孩子!
「把、把、把你的手拿开啦!!」
葛好像终于脱离了茫然发愣的状态,她发出惨叫声,想要甩开砌的手。
「你你你你你到虑在做什么啦啊啊啊啊!你干嘛忽然这样啦!!」
葛的眼角泛着泪光,眼神彷佛一只被人家丢石头的小狗狗。
「不是啊,就是……你实在太平了,我还以为你是男的咧……如果是男的,我原本打算采取其他方式和你相处的,不过……」
「其他方式是什么意思……?」
砌大大方方地继续说:
「真的有够平耶~~……你胸围有到70公分吗?应该没有吧?该不会加上乳头好不容易才勉强有70吧?我刚刚几乎都能直接感受到肋骨的触感了耶?」
乱揉——这个说法,真的不太正确。
虽然对葛本人很抱歉……不过砌确实好像不是用揉的,而是用双手夹抓着葛,然后终于确定了葛有乳房。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咿呜……咿咿呜……」
葛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不过她还是努力地调整呼吸,想要让自己恢复冷静。不过为什么要用拉梅兹无痛分娩呼吸法?
「在、在下还以为你会讲出什么了不起的话咧!!乳房这种东西,不过只是女性拿来哺育母乳的器官而已。只有旧时代的女性……才会在意乳房的大小。这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情结啊!!!」
嗯,我觉得葛说得没错。
不过……葛,你好像快要哭了耶?
「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喔!你说得没错,说得完全没错。」
砌很显然用一种毫无真实情感的语调说着,并且挺起自己的胸部。
「的确没错啊,比较胸部大小本来就没意义嘛!不好意思,抱歉、抱歉啊!」
她的胸部相当有弹性地摇晃了一下。
砌的胸围虽然并没有非常丰满,也还算不上巨乳、爆乳的等级。
不过,她的胸部确实有随着年龄增长,形状也很漂亮,看起来好像十分柔软。
不不不,我并没有真的欣赏过她的胸部,平常也没有用这种有色的眼光在看她啦!
只是刚好她也说过,说自己是「美乳」。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啦怎么啦?干嘛压着胸口呀?怎么了呀?」
砌咧嘴露出无比邪恶的笑容,受到砌的气势所逼,葛往后退了一、两步。
比起直接用言语嘲笑对方的身体特征,砌这样一边夸耀自己的身材,一边对葛展现出同情,反而让对方感到悲惨了——这个技能实在太高竿了。
「呜呜……在、在下才没有不甘心……在下完全……完全……不觉得……不甘心!」
啊,葛终于开始哭了。
「狗朗,你快点告诉她!跟她说等到她胸围不加乳头也有超过70的时候再来说大话。告诉她,『贫乳也是一种属性』这句话不过是一种都市传说罢了!!」
「在下胸围有70公分!!在下不是只有60多公分而已!!狗朗,你快点跟她说呀!跟她讲说『一个人的价值不是靠胸围大小决定的』。在下说得没错吧!!!」
她们两个居然一起逼问我。
为什么要把我也卷进去!?
我知道,不论我站在哪一边,最后都一定会被揍!!
「哈!再怎么说狗朗也是个男人!比起没胸部的对象,男人当然更喜欢有胸部的!!」
「才没有……才没有这种事!狗朗,你说对不对!!」
葛用一种寻求依靠的眼神询问我。真希望她可以不要问我这么难回答的问题啊……
「你再怎么问也没用……狗朗房间里的杂志封面,就是个有着丰满胸部的大姊姊喔?」
砌的表情相当洋洋自得——不,那副表情根本就得意到了极点。
「伟大的砌小姐……那个……你是何时……?」
我震惊得整张脸都僵住了。
「随便搜刮一下就找到啦。」
「拜托不要乱搜刮好不好!?那个是……就是……不是啦!那个绝对不是什么色情成人书籍啦!就只是杂志里面刚好有篇让我感兴趣的特别报导……」
「不仅如此,我还仔细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新人性感模特儿封袋,上面广告文宣好像写着『赶紧饿虎扑狼地品尝新鲜娇嫩的蜜桃派吧♥』的样子喔?」
你未免也检查得太仔细了吧!?
「而且封袋的切口看起来很整齐,应该不是用手撕开的,也不是用剪刀或是刀片割开的……应该是以用过的预付卡之类的东西谨慎割开的吧。」
老天爷啊,求求祢把砌的嘴巴缝起来吧。
「蜜桃派……?听起来好淫靡的词汇……你……到底做了什么……」
「葛……?那个,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不过其实就只是一些泳装彩色照片而已嘛?那个确实是有点性感没错啦……可是……」
我拚命地向肩膀不住颤抖的葛进行辩解。
葛死命地瞪了我一眼!
她泪眼汪汪地猛瞪着我,接着朝着我挥起拳头——
砰匡!
我被揍了!?好痛啊!
看吧,我就说最后我一定会被揍的~~!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葛一边哭着,一边站起身来,我还来不及拦住她,她就逃跑似地冲出了房子。
感觉她的哭声甚至产生了*都卜勒效应,看样子她应该满不甘心。(编注:当声源与观察者之间存在相对运动时,观察者所听到声音的频率会不同于声源所发出的频率,经典的例子为疾驶而过的救护车警铃声听起来会有所不同。)
「砌……这样……感觉她很可怜耶……」
「哼,我内心的魔鬼告诉我说:『那家伙是敌人,必须彻底地击溃她!』既然魔鬼都这样讲了,那也没办法罗。再怎么样,这都是魔鬼的指示嘛。魔鬼还真是小看不得啊。」
「那还真是个有够会给人添麻烦的魔鬼啊……」
砌毫不愧疚地骄傲挺胸,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嗯……?对,是我。喔,是祢屋啊……有什么事?什么?委托?」
之前明明就已经告诉她今天是放假日了,现在却忽然有工作要委托我们,让砌明显出现了不悦的神情。
「我目前是也没排其他的事情啦,不过这样真的很麻烦耶!什么……?有这么急吗?什么?你愿意付两倍的钱?还挺大方的嘛。嗯……好吧。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砌马上披上了挂在架上的外套,并且开始收拾平时带在身上的那个包包。
「喂喂喂,狗朗!快点穿衣服准备出门了啊!受不了耶……你打算就这样只穿一条内裤到什么时候啊?在别人面前能看吗?难道这是你的兴趣?」
到底是谁逼我穿成这样的啊!!
我是不是应该不留情地把砌痛打一顿比较好?
总而言之,我难得的假日,就这样消失了。
『这是抄袭!剽窃!!这家伙抄袭俺的点子!!』
『我才没有抄袭咧!要说的话,你才是抄袭咧!』
场景转到位于日本田园调布区昀暴发户祢屋豪宅——我们才刚到这里,马上就看到有两个男人(当然都是鬼魂)揪着对方的衣襟,怒骂着彼此。
『你这家伙从以前就这样了!一有流行的角色设定,你就会疯狂抄袭。都不觉得丢脸吗?你到底有没有身为专家的骨气啊?你这个人难道没有半点自尊心吗!?』
『开什么玩笑啊!!抄袭和致敬是两回事好不好!所谓的专家,就是要配合当代的流行,提供读者想要看的东西啊!!哪像你这个家伙把自以为是的想法误当成个性的表现?我实在不想被你这种人批评!!』
其中一个男人满脸落腮胡,戴着眼镜,嘴上不停地喊着「抄袭」两个字;而另一个男人则是街着一根烟斗,有着一张长长的脸,反驳着落腮胡男的言论。
两个男人的年龄看起来都是三十五岁上下,应该是成年人了,但行为举止却像小孩子一样。
『剽窃、抄袭~~!学人精~~♪你干脆去学人村当村长算了啦,大白痴!』
『吵死了啦!你这个爱模仿别人的混蛋!你才应该去模仿山练习怎么当像样的模仿熊和模仿马啦!』
我要追加一条心得:两个人连说话的内容都幼稚极了。
「这两位就是这次的委托人,黑井魔人老师以及白户道梦老师。」
祢屋小姐分别指了指两个男人,向我们做了介绍。
眼镜男是黑井,而长脸烟斗男应该就是白户了吧。
祢屋小姐称呼他们为老师,也就是说他们大概是教师、政治家、律师、医师,或者是……
(什么————!?你说他们两位是黑精魔人以及白户道梦——!?」
讲起话来总是目中无人的砌,此刻难得脸色大变地大叫道。
「你、你知道他们是谁……?」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不是有拿漫画给你看吗?他们就是漫画的作者啊!」
「你说什么!?」
居然有这么巧的偶然啊。
砌双手交叉在胸前,相当感慨似地点着头。
「白户老师就是《海盗王》的作者,黑井老师则是《DODO的微妙探险》的作者……没想到我居然有幸亲眼见到两位老师……身为一个读者,这真的是让人太开心了!」
两个男人忽地停住了。
就在砌说出「读者」两个字的瞬间,原本还争执不休的黑井、白户都忽然停下了动作。
『哎呀——你是俺的漫画赞者呀?谢谢你支持俺的作品!』
『让你看到丢脸的一幕,真是不好意思啊。应该没吓到你吧?啊哈哈!』
两人迅速地换上完美的客套笑容,转头看向砌。
专家,这两个人实在是专家啊!
「两位老师的每一话作品,我都有拜读!那个……」
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对象,总是一副桀惊不逊、摆出架子的砌,现在居然用非常礼貌的口气向两个男人说话。
光从这点来看,我就能了解眼前的两位老师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了。
砌从那个总是夹在腋下的包包中拿出了签名板以及笔。
那个包包里面真的是什么都有耶……我真想找机会看看里头是什么样子。
「如果两位老师愿意的话,不知道是否有荣幸请二位帮我签名呢?」
『这……这个嘛……』
砌用闪着光芒的双眼提出请求,而白户老师明显地露出为难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的原则,是只有在活动或是送给读者的礼物等特殊场合时,才能够帮别人为燮签名。你看,如果我现在帮你签名了,其他的粉丝小朋友不是很可怜吗?』
「也是……啦,那实在也没办法了……」
白户老师委婉却明确地拒绝了砌。
砌完全一副委靡不振的样子。真的很难得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
『哈~~哈、哈、哈、哈!!真是个不珍惜粉丝的男人!你快过来俺这边!!俺才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说那种小气巴拉的话咧!你要几个签名俺都签给你!』
黑井老师一边发出挑衅似的大笑声,一边说着。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而且俺才不会吝啬地只签个名而已,俺还可以帮你画上你喜欢的角色喔?』
黑井老师用一种慷慨大方的态度接受砌的要求,显示出自己是个肚量宽广的大人物,而这让白井老师只能在后面气得牙痒痒的。
『黑井……你这家伙!!你每次都这样!!在读者面前就这样装模作样,想藉此炒作人气!!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在之前办活动时造成其他作家还有工作人员的困扰!!』
『哼!俺只是努力珍惜自己的读者而已!才不像某人咧,老爱靠着文化潜规则来博取人气!!』
黑井老师完全不管在一旁不甘心的白户老师,伸手就要拿起签名板,然而……
『咦、咦……?』
他的手就这样穿过了签名板。
基本上,鬼魂是无法对物质造成任何影响的。
我和砌能够听见鬼魂的声音,是因为鬼魂发出的一种类似「念力」的东西,并不是因为鬼魂们的声音让空气振动所致。以前虽然也有部分委托者因为太过愤怒、执着,使得自己能量大增,变得可以触碰到物体,不过就鬼魂来说,那是非常罕见的例子。当时亲眼看到那个状况的我,着实也吓了一跳。
『可恶!果然还是没办法!!』
『哼!谁教你就是爱耍帅!』
白户报复般地出言嘲笑懊恼的黑井。
『不好意思喔……俺不久前已经死掉了,所以没办法帮你签名……』
「啊,别这么说!您有您的苦衷,这也是没办法的。您有这份心意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在对方匆忙赶时间或是因事忙碌而无法签名时,完全不恶言相向,而是老实干脆地打消念头——完全是身为一个粉丝该有的完美行为。
然而看着砌如此遵守常识、分寸,我总觉得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说得也是~~……人死了也没办法……都死了……?死了!?」
啊,她现在终于意识到了。
「等等,什么!?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死了!?白户道梦和黑井魔人死了!?怎么可能!!!这样我以后买少年漫画杂志的时候,到底该期待什么作品啊!!」
由于太过震惊,砌不禁抱头痛哭起来了。
「而、而且两个人还同时……这到底是怎样啊……」
「对呀~~……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呀!」
祢屋小姐一边叹气,一边说着。
「他们两个都是在四天前过世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死于心脏衰竭……为了尊重两人生前的想法,所以葬礼选择秘密进行。原本是预计等待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让媒体公开报导的。毕竟这个消息一定会为整个业界带来莫大的冲击,再说这个秘密消息也会影响到许多公司的股价啊。」
一旦漫画作品成了畅销着作,那么就会牵涉到提供动画、游戏、电影以及各种角色周边商品的公司。如果这个摇钱树作品的原作者过世了,那么各公司就必须从头花费许多时间想出处理对策才行。
「怎么会这样……《海盗王》天空岛篇的后续如何……《DODO的微妙探险》第七部中,角色们和最终头目波奇神父之间的战争到底会怎么发展……」
不知道是不是冲击太大,砌已经魂不守舍了。
就连小小的一名读者都这样了,那更遑论这件事情对整个业界来说会是多大的消息。
「下周发售的最新一期杂志中,原本已经预计要刊行最终话了……」
「意思是说两位老师来不及画完吗?」
因为两名男子没办法画完作品,所以才会因为未了的遗愿而留在人世间吗?
「不是的。幸好两位老师都已经完成原稿了……但是两人最后一话的结尾差不多,还有登场人物的台词有三句完全重复了。」
「什么?就因为这种小事,所以两人才没办法升上西天啊?」
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于是便不禁脱口而出。
就在这瞬间——
『『「你居然说这是小事————!!!」』』
耳边同时响起了怒骂声。
『偏偏我的作品就和这种人的剧情重复了,根本就是奇耻大辱!!而且还会被刊登在同一本杂志中耶!!』
『和别人的漫画……不只是这样,就算只是和其他的连续剧、电影或者是任何不同领域的东西出现一样的结尾,都会让俺很震惊好不好!就算只是角色的名字有点类似,俺也不能接受!』
「最近只要设定稍微有点类似,大家就会跳出来说怍品有抄袭之嫌,甚至还有网站可以验证一个作品有没有盗用别人点子!!故事中最精彩的地方和其他作品重复,根本就是致命性的大事件啊!你居然说那是小事?狗朗,你真是个无敌大白痴!!」
啪!!
我又被揍了!?好痛啊!
咦,连砌都一起骂我?
「我说……砌,你什么时候也加入他们的阵营中了!?」
「是因为你太白痴了,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插手的!你这个大白痴!!」
不管怎么样,我明白事态有多么严重了。至少身体的痛楚让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了。
不过就算这样,我又能怎么样?
「两位老师的委托内容,就是『希望能够重新再画一次作品』。不过,两人的遗体都已经火葬了,所以没有肉体能够回归了。」
「这样的话……只能用凭依之术了吗……」
凭依之术——简单来说,就是一种「透过人为方式让鬼魂附身」的法术。
和借助灵媒的力量有些类似。
「虽然不是办不到……不过像画漫画这种需要精密技术的作业……那就会面临许多问题。」
如果只是像灵媒一样传达死者的话语,那技术上并不困难。
古代也有一种叫做「神保兵」的灵术,能够把精灵、神明「请下来」进行战斗,若是要藉此模仿死者的动作,的确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想要完美重现积年累月训练的特殊技能,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果是拥有灵媒特殊体质的人,那还有可能……但是要找到这种体质相当于高等巫女的人,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嗯?」
我和砌四目交接。
有了,眼前就有一位!
「怎么了?你干嘛用那种好像很渴求的眼神盯着我……你难道看上我的身体了?」
「嗯。」
砌天生就拥有灵媒体质。
过去由于老爸对她施术治疗,所以灵媒体质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但只要透过术士略显身手,这种体质的人几乎就能够100%地模仿灵体的动作。只是……
「没有,没事。你还是当我没说好了。」
只是,这个体质让砌小时候吃尽了苦头……我实在不忍勉强她。
「……砌,你怎么了?你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你、你这个家伙……干嘛忽然在这种场合一脸无所谓地向我告白啦……」
彻不知为什么一副惊惶失措的样子。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在没人的地方讲吗?而且现在在工作耶……哎唷,虽然我一开始应该也强调过了,但就算……不过,哎唷……我对大小还有形状还算挺有自信的喔?」
她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她的表情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欣喜呢?
「不是啦,我只是想说能不能让这些人借用你的身体,好让他们画漫画……」
「什么?」
一时之间,周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
砰啪!
我又被揍了!?居然还揍我双眼间的位置!?这可是致命要害耶!痛死我了啦!!
「喔喔喔喔,我的眼睛……我的视觉……喔喔喔!?」
「你这个白痴,不要说些容易引人误会的话好不好!!」
为什么要对我生气?为什么要揍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说教?
『哦……看这个行为,显然她是个傲娇啊。』
『对啊,而且一开始还是由女方先开始挑拨,而对方居然回应得那么肯定,搞得女方自己反而乱了阵脚……何等高妙的局面啊!』
原本在后头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位漫画家,现在正窃窃私语着。
两人用各种专门术语进行交谈,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要从物理层面借用我的身体?」
砌的表情依旧很不高兴,不过她说的话我总算是听懂了。
「确实,我比那些好像打工族一样的灵媒巫女们要来得有魅力多了。」
我没有说啊!
「不过,我还是没办法接受……虽然对两位老师很不好意思……抱歉。」
砌的表情有点黯然。
就算自己有错,砌也不会开口道歉,也不会为了应付敷衍而向人谢罪。
只有当她真心觉得抱歉时,才会开口说出「抱歉」这句话。
「我知道,所以我刚刚才说『没事』嘛。我会再想其他方法的。」
好吧,这样一来的话,我也只能亲自出马了……不过基本上,「凭依之术」并不适合使用在男性身上。也不是说真的办不到,只是使用在男性身上时,精密度会下降许多。
评——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人打开来了,原本应该哭着不知道跑去哪里的葛,现在一脸得意地站在门前,彷佛一直在等着自己登场一样。
「狗朗,看来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没经验的外行人能做的事情不过就那点程度而已嘛!」
「葛!?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发出惊讶的询问声。
「在下一直尾随着你们到这里来!是说……如果就那样垂头丧气地回去的话,那在下就实在太傻了!」
啊~~确实也是啦。
「在下都已经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就让在下出马吧!」
葛突然提出了一个我想都没想过的建议。
「在下也会使用凭依之术,与其让你亲自出马,不如由在下来做,精密度会提升许多。不过你可别误会了……这绝对不是在帮助你。你是『服务死者的万事包办事务所』,对吧?在下要证明就算是这种不入流的事,在下也能够比你做得更好!」
葛的眼中散发出充满敌意的眼神。
「既然你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和在下比出输赢,那在下就配合你的条件和你分出胜负。」
虽然我不太懂她的道理,但总之她好像是想要打败我的样子。
她本人是很拚命啦,不过我真的觉得无所谓啊。
不论是以退魔士的身分输了决斗,或者是以「万事包办」的身分输了决斗,我都不会觉得遗憾。
不过……反过来说,我可以不必败倒在地,也不会受伤,同时又能够解决委托,那这倒也是个百利无害的建议。
「嗯,那就拜托你了。葛,谢谢你愿意帮忙我。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就只能诚恳地接受她的建议了。
「……………呜!?」
葛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僵住了。
咦?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最近好像时常看到这种表情啊?
「你、你说什么……你平常对在下不是挺冷淡的吗……就只有这种时候会拜托在下……真是拿你没办法……真是的……」
咦?葛的态度有点怪怪的。
不过为什么她的表情中有股说不上来的欣喜呢?
『哦,这位女孩也挺不错的……看起来是个冷娇,但行为举止倒是很正统派的傲娇耶?』
『而且还是个自称在下的女孩……真是太吸引人啦!』
后方的两位漫画家再次用一些难懂的专门术语交头接耳着。
拜托,可以请你们用一般人也听得懂的方式解说一下吗?
啪!
砌忽然揍了我的右脸颊!好痛啊!?
「我改变心意了……狗朗,我可以当你说的那个什么寄宿主或灵媒。你赶快跟那个洗衣板女说:『我又没叫你来,快给我滚!』」
「什么?怎么那么突然?你为什么会改变心意?」
还有为什么要揍我?
「你这个外行人少插嘴。还有,『洗衣板女』是什么意思!」
葛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不开心,她愤恨地瞪着砌,而砌也不服输地瞪了回去。
「意思就是:我要亲自出马了,所以不需要你这个家伙了:如果你不是洗衣板的话,那就是悬崖绝壁!平到都可以拿来进行波纹修行了啦!!」
「你、你自己明明也没有多大啊!」
两个女人再次展开了男性完全无法介入的炙热争战。
「哼哼哼~~!就算这样,我至少还是有80公分~~和只有60出头的你完全是不同的世界!!」
「在下说过了,在下有70公分!」
「是是是,小姑娘和洗衣板妹妹都别吵了。」
祢屋小姐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吧,跳出来打圆场。
「祢屋,你给我闭嘴!你闪一边去啦!」
「没错,局外人请不要插嘴!」
砌与葛一起伸出双手,想要推开祢屋小姐——
却摸到了饱满的双峰。
「「什么——!?」」
祢屋小姐丰满的胸部气囊挡住了两个人的手,并且还把她们的手给弹了回去!
「顺便告诉你们,人家的胸围是95公分。请问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呜哇!?」」
砌和葛一起不支倒地。这到底是哪来的闹剧啊?
「好啦好啦,大少爷也别顾着在那里发呆呀,赶紧工作罗?」
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喊别人的名字呢?
她总是称呼砌为「小姑娘」,然后叫我「大少爷」。
恐怕她是在嘲讽我不懂世事这一点吧。
一开始我还会试图纠正她,然而她却说「人家凭着外表印象就这样叫啦,坏习惯已经染上改不掉罗~~」,完全不理会我的抗议。
「总而言之,我在出版社的高层那边还算有点门路,所似会想办法处理换掉原稿的问题,不过印刷厂的收件期限只到明天中午而已。」
「明天中午……」
我不是专家,不知道画漫画需要多少时间,不过可以想像一天的时间对他们来说,绝对算不上充裕。
如果让两位漫画家轮流附身在一个人身上并且描绘原稿的话,那应该赶不上最后的期限吧。
「……嗯。等等?根本就不需要两个人一起重画嘛!如果问题只出在剧情有重复的话,那只要其中一个人重画,问题——」
『『开什么玩笑啊——!!』
我还来不及说完「不就解决了吗」,两位漫画家就毫不留情地对我怒吼了。
『和这家伙画出一样内容的东西,就算只有那么一次,也是俺一辈子的污点!这种事情俺绝对无法接受!!』
『我才无法接受咧!我居然和你这家伙有一样的点子,真的是此生遗憾中的遗憾!』
不管是一辈子的污点还是遗憾,你们两个的人生不都已经结束了吗……
而两个人又再度开始激烈地吵了起来。
啊啊啊,我受够了,真是麻烦透了啦!
白户老师和黑井老师都为了自己莫名其炒的坚持而争执不休,砌和葛为了无法理解的事情吵个不停!!
「嗯?」
有两个可以当灵媒的人,同时也有两个鬼魂需要身体附身。
「对了!只要一起让两位帮忙,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我「啪」地一声拍了自己的手。
「葛!我接受你的建议,请你把身体借我一用!」
「呜咦……?啊,好!在下明白了!真是拿你没办法啊。毕竟比起这种门外汉,还是在下可靠多了嘛!」
「喂,狗朗……你这家伙……」
葛一脸得意洋洋,而砌则是用含恨的眼神看着我。
「砌,我也希望你把身体借给我。我要让白户老师、黑井老师的灵体各自附身到你们两个身上画漫画。这样一来,就能够一次完成两部作品了!」
「哦?」
砌脸上的怒气消散了。
「既然你们两个要孚执的话,那不如来比比看谁能先画出有趣的漫画,用这种方式分出输赢不是也不错吗?我会跟在砌的旁边,这样的话……葛?你就能够同时和我还有砌比出输赢了,对吧?」
「原来……如此?」
葛露出似懂非懂的复杂表情,不过她好像觉得只要能够取得胜利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白户老师、黑井老师,这样可以吧?」
『只要能画漫画就行了!』
『俺也一样!』
终于决定方针了。
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印刷厂的收件期限是明天的中午以前……如果还要考虑到送稿过去的时间,那必须在早上以前完成才行!
现在赶快来进行分组。
黑井老师借用砌的身体,我在一旁帮忙。
白户老师借用葛的身体,为了公平起见,祢屋小姐会在一旁当助手。
「凭依之术」的术式并不特别困难,只要在位于体内的几个灵穴上画出代表入口的纹样就行了。
以葛来说,她的「六角」第四型『八卦』就能够直接拿来当作简易魔法阵,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描绘纹样。
「天之理、地之理、水之理、火之理……构成天地万物的根源之力,现在听从我的命令,让死者的魂魄寄宿在这两个人的肉体上吧!!」
咚嗡!!
咚嗡!!
法术发动,把两个灵魂送入了两人的肉体内。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成功……?」
施术方法虽然不特别困难,但近来毕竟鲜少使用这个法术,所以我多少有点没自信。
「嗯、嗯嗯……」
葛发出起床般的呻吟声……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太棒啦!!我终于得到身体啦!这样就能画漫画啦!」
看样子好像是成功了。
白户老师(IN葛)用手指笔直地指着尚未清醒的砌的身体。
「你给我等着瞧!我绝对不会输给你这个家伙的!!到明天早上以前,我一定要让你看到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
彷佛在回应白户老师的声音似的,砌的旁体微微地动了一下。
「你这个只有乳头的女人,嚣张什么啊——!!」
「呜哇!?」
砰!!
站起身子的砌,一边怒吼着,一边使出了摔角飞身踢。
「咦?砌……?」
黑井老师没有……附身成功?咦?太奇怪了。
「到底是谁要让谁看清楚实力的差距啊!?你这个绝壁的暴风雨最好给我记清楚,等到你的胸围四舍五入有80以后再来说大话!!」
「不、不是啦:这位小姐,你等一下啊,是我,我是白户啊!?」
白户老师(IN葛)拚命地向猛踩自己的砌进行解释。
「嗯?哎呀……?」
砌终于回神过来了,她对于自己身上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感到相当疑惑。
『喂喂~~俺已经进到这个女孩的身体内了,但是没办法自由活动耶?』
黑井老师从砌的头上探出半张脸,如此说道。
「她好像还没完全把身体的支配权让渡给你的样子……砌,你可以再稍微放轻松一点,接受黑井老师的附身吗?」
「就算你叫我接受他附身,我也没办法啊。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感觉接受啊!」
「嗯~~……你就用一种把站在屋檐下的客人从玄关引领到客厅的感觉,慢慢地试着放松。」
「唔嗯……」
砌的脸歪扭地皱在一起,一会儿后终于停下了脸部动作,张开的双眼露出男性般的精悍眼神。
「喔喔喔,终于能自由行动啦!」
总觉得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像男性一样低沉了。黑井老师似乎已经取得身体的支配权了。
「黑井老师,要借用砌的身体,好像必须要得到她本人的许可才行。如果你做了她讨厌的事情,或者是勉强她的身体的话,那可能会被她赶出体外,所以请你一定要多注意。」
如果我猜得没错,只要砌本人有所意愿的话,那她马上就能够取回支配权——现在她顶多就只是把身体借给对方而已。
「哦,真的耶!」
我才说完,砌的表情、声音就恢复原样了。
「……………………」
看着这个光景,我沉思了一会儿。
看样子老爸施行的灵媒体质改善法术,力量比我所想的还要强大许多。
神堂家的「凭依之术」,原本就是为了传达死者的声音所创造出来的法术,顶多只算得上是辅助系的法术……相对于此,感觉起来,老爸施行的灵媒体质改善法术,除了能够避免吸引灵体之外,当有其他的灵体附身其中并且想要抢走肉体时,法术本身好像还能够殷动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的安全机制。
「真不愧是人称『就连死灵也能拿来当作武器』的追摊一族,还真有两下子……」
我不禁喃喃自语地说出了过去在神堂家时,人们总是讲个不停的众多恶言的其中一句。
就这样,我们开始画漫画——祢屋小姐已经为我们准备好必要的基本道具了,而在两位老师强烈的要求下,为了「避免泄漏任何一点内容」,两位老师分别待在两间有门锁的个别室内,在完成作品前,任何一方都不能进入对方的房间中。
然而才开始五分钟,马上就发生问题了——
「什么——!没有MANGA STUDIO怎么画啊——!!!」
白户老师(IN葛)发出绝望般的叫声。
所谓的MANGA STUDIO,就是一种在电脑上使用的漫画制作软体。
除了可以进行上色、调色、涂黑上色等作业以外,也可以拿来创造各种效果、复制&贴上角色或是背景,并且任意移动这些物件,是一种非常好用的软体。
「你既然是漫画家,只要有纸笔应该就能够画图了吧?」
「啊————!!就是这样我才讨厌门外汉嘛!现在这个时代,大家都用电脑来画漫画了啊!顶多只有隔壁房间的那种学人精才会拿纸笔画图了啦!」
白户老师用一种愤恨的语气,指着隔壁的房间——也就是黑井老师的房间。
就算没有漫画制作软体,漫画家本身还是能够拿笔作画的。
只不过不能否认,用纸笔作画需要耗费非常多的时间。
说得更详细一点,对于一个把描绘背景、涂黑上色、调色工作等大部分工作都交给软体进行,自己则是拿笔进行画出角色等等组织性作业的漫画家来说……现在的状况确实相当令人绝望。
「人家已经联络过业者了,可是现在软体没有库存,所以必须要调货。不论他们作业速度再快,今天也不可能寄到的。」
「怎么会这样……居然要从头开始……亲手用纸笔……全部……而且还要一个人独自完成……怎么可能啊!!!」
白户老师(IN葛)连一页都还没画,就抱着头趴在桌子上了。
隔着墙壁,我听到了上述的对话。
「那个白痴……!」
黑井老师(IN砌)喃喃自语地丢下了这句话。
这边已经开始动笔作画了。
虽然我不太懂画漫画的方法,不过至少还是知道要先打草稿,接着再用墨水勾勒线条。然而……
「居然不用打草稿就直接画了……」
祢屋小姐准备的道具当中,混入了一本名叫《初学者漫画入门》的工具书,我翻开这本书确认画漫画的步骤。
一般会先进行分镜作业,大致分配好格子、角色,接着再画草稿,然后上线稿,最后再进行涂黑、上色等工作,然而黑井老师(IN砌)完全像是印表机输出一样,完全不用画草稿,就能够直接画出内容。
「黑井老师,你不用电脑吗……?」
「啊?俺实在不太会用电脑啊。俺连设定码表都不会。」
黑井老师(IN砌)一边说着,手上的笔一边发出「沙沙」声,描绘出细腻无比的画作。
作画的速度简直比我写字还快耶?
「再说,俺和隔壁房间的白痴不一样,没那么早开始畅销……以前根本没办法雇请助手,所以全都是俺自己一个人包办所有工作。持续过了好一段这种日子,自然一个人作起画来也变快了。」
眼前的这幅光景,让看到的人忍不住会想:该不会只要有纸笔的话,他在战场上也能画漫画吧?
「那……请问,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再怎么说我也是来帮忙的嘛。
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只是杵在这里,感觉实在不太舒服。
「嗯~~……就像俺刚才说的,俺只要自己一个人就能画了,老实说,虽然对你不好意思,不过俺真的不需要你帮忙。」
「我想也是~~……」
黑井老师(IN砌)并没有嫌弃我,他只是纯粹说出事实罢了。
『不行啦~~!完蛋了啦~~!』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房间再次传来了白户老师(IN葛)的声音。
啪……
黑井老师(N砌)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欸,那个……你叫做狗朗对吧?不好意思,你待在这边会妨碍到俺,可以请你离开吗?不然你去帮俺看看隔壁房间的状况也好。」
「咦……?」
黑井老师(IN砌)侬旧朝着桌前,没有回头地对我说了这些话。
他手上原先飞快舞动的笔,此刻依旧静止着。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帮忙他吗……?」
「俺没这个意思,你只要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就可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
总觉得这个语气,听起来和先前的砌、葛透露出一样的感觉。
唉,之所以会像砌的语调,可能是因为他现在和砌共用同一个身体的关系吧。
「虽然说比赛就是比赛,但如果从一开始胜负就这么明显的话,那就让人太提不起劲了,对吧?所以,就是…………」
黑井老师(IN砌)的手仍旧静止不动。不仅如此,他还搔搔头发,感觉好像很焦躁的样子。
「我知道了。那我就……去隔壁房间看一下状况。」
「嗯。」
我才刚要踏出房间,黑井老师(IN砌)的笔再度发出跟刚才一样飞快作画的沙沙声响。
我移动到另一问房间里面,现在负责帮忙白户老师(IN葛)。
「那个可恶的家伙!!现在是在可怜我吗!!开什么玩笑啊!我绝对不会输给你这种人!!别小看着作累积贩售量达到一亿册的作家!!!你们就负责最后的收尾作业,另外帮我画些简单的背景!」
燃起熊熊斗志的白户老师(IN葛)停下了抱怨,认真地坐到桌子前。
「就算你叫我们画……」
就算事已至此,但不懂漫画的我根本不晓得自己该帮忙做些什么。
「大少爷,总之你就负责涂黑上色——这些有标上打叉符号的地方,你就用墨水涂黑,这点工作你应该还做得来吧?如果画错的话,就用这个立可自修正。」
祢屋小姐对着困惑的我做出相当精确的指示。
「至于人家我就负责找些免费素材,并且看看白户老师以前的原稿当中有没有可以拿来用的背景。上色还有集中线也由我来负责。好久没有贴网点了喔——」
「祢屋小姐?总觉得……你好像懂很多的样子耶?」
就算名号前得冠上「装神弄鬼的」几个字,但灵能力者确实才是祢屋小姐的正职。
一个平时会在电视、杂志上露脸,进行一些类似艺人活动的人,现在正满口谗着专门术语,并且俐落地进行着漫画作业。
「喔,因为人家我到国中时都还是个漫画少女……我还得过少女漫画杂志新人奖当中的『只差一步奖』,编辑部也曾经打电话告诉我说『只要你抱持这样的态度持续努力下去的话,未来你的画作就有可能成为杂志连载作品。』」
好意外啊,这个过去真的是让人太意外了!
「不过那也是高中时候的故事了,当时人家我甚至不知道可以用电脑画漫画。现在做这些事,让我再度重温了回忆——……当时的我啊,个性阴沉得要命……画漫画是我当时唯一的乐趣……」
祢屋小姐眯起双眼,好像正在回忆遥远往日中的自己。
「就在那样的日子当中,某个男人忽然出现在人家的眼前。和他相遇,完全改变了我……」
和那名男子的一场恋情后,祢屋小姐的外表、个性应该都发生了戏剧性的改变,不过能让她变成这样一个宛如泡沫经济时代的女人……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欸欸欸!!你们既然有空在这里说些废话,那还不赶快动手画画!」
很遗憾地,白户老师(IN葛)怒气打断了祢屋小姐的回忆故事。
然后就这样过了十二个小时——时针刚指过深夜三点。
「不行了……好累……好想睡……好耗费心力……真的不行了……」
感觉手上的笔随时都会掉下来,而自己好像也随时都能够趴在桌上睡着。
过去七年在神堂家所受的修行当然不是开玩笑的,我对自己的体力、耐力都相当有自信。
然而,现在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坐在椅子上,面对桌子,专心一志地移动手指。
永无止尽地持续这种工作,就算肌肉、骨骼受得了,但神经也会开始疼痛。头也一样痛得要命。
「不准睡——!!印刷厂可是不等人的!!等到完成后,你想睡多久我都让你睡!但现在就算死了也不准睡!!」
在我差点就要进入梦乡前,白户老师(IN葛)猛地把我叫醒了。
「不是……那是因为……你已经死了,所以当然会觉得无所谓……」
虽然白户老师(IN葛)只是透过凭依之术暂时复活了,但确实也恢复了该有的身体知觉。
在疲劳、饥饿、睡魔的侵袭之下,他怎么还画得下去?
「啊,我懂了……这就是所谓的『精神凌驾在肉体之上的状态』吧……」
如果每次都以这种逼迫身体的方式进行工作的话,那会英年早逝也是当然的……
「我绝对不要输给那种家伙!!可恶的黑井,每次都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老是说我的作品俗不可耐、缺乏灵魂、虚有其表……开什么玩笑啊!你自己的作品才是些设定又臭又长、自以为是的废物咧!读者层也几乎都集中在二十多岁左右而已!被一些喜欢钻研的狂热者接受,得到他们的好评,有什么好开心的!!」
不对,我错了……应该说他现在处于「憎恨凌驾于肉体之上的状态」才对。
「为什么你们会那么讨厌对方呢……?」
既然讨厌对方的话,直接忽视对方不就好了吗?只要不注意对方、不要和对方扯上关系就好了啊。
只要置之不理,那感觉就像是对方不存在了啊,不是吗?
「这两个人以前原本是搭档,所以恨意自然比普通人更浓罗?」
祢屋小姐一边迅速地移动着手,一边说道。
「咦,原来是这样啊?」
「大概距今十二年前左右吧~~……当时我高二,那时候他们两位曾经一起共用灰谷道人这个笔名出现在漫画界。」
啪!
白户老师(IN葛)振笔作画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咦?十二年前祢屋小姐还是高中生,也就是说……今年二十九岁……」
我没记错的话,她的个人档案上面好像是写二十三岁……
「大少爷?你有听过『祸从口出』这句话吗?」
她用锐利的眼神瞪着我!?好可怕啊!
「不过他们两个为什么会闹翻呢……?」
过去曾经携手合作的两人,现在不但行事作风完全相反,就连死后依旧仇视着彼此。
「都是因为黑井那家伙的关系……我才会失去了挚爱……!!」
这个时候,仍旧背对着我们的白户老师(IN葛),低声说出了这句话。
事情发生在距今十五年前——
一个意外,让两名高中生得知了彼此的目标都是想要成为漫画家。
于是两人结合了彼此的优点,组成搭档,决定要爬上漫画界的顶点。
然而,两个人却始终没有得到赏识。
两人没有工作、没有钱,过着贫穷的日子。但是梦想、希望以及爱情,弥补了两个人缺乏的东西……
两人固定会去一间拉面店用餐。那是一间小小的店铺,除了价格便宜以外,并无其他特殊之处。
自户与黑井总是两个人共享一碗拉面,同时用闪烁着光芒的眼神诉说着梦想。
在拉面店打工的小桃一直默默地为两人打气,经常悄悄地送饺子给两个人吃,或是帮两人垫付一部分的餐钱。
白户与黑并不知不觉中都爱上了她。
因初恋而困惑的两人,发现自己的挚友同时成了自己的情敌,所以感到烦恼不已。
然而,黑井说道:
「白户,找们都还算不上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漫画家,在这种状况下,实在无法抬头挺胸地向小桃告白……等到我们第一次的连载作品刊登上杂志的那一天,我们再一起用第一次领到的稿费买下戒指,两个一起去和她求婚吧……之后就交给小桃来决定要和谁在一起。这样才是最感人肺腑的剧情高潮啊!!」
白户听从了好友的建议,为了要向小桃告自爱意的那一天,不眠不休地努力拚命。黑井一样也非常努力拚命。
而半年后,他们终于获得首次连载的机会了。两个人各自买了戒指,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小桃工作的那间拉面店中。
然而,他们看到的景象却是……
「小桃在五个月前参加联谊时,认识了一个中小企业公司的老板,然后……就成为他的女朋友了啦——!!」
白户老师(IN葛)一边流着泪水,一边大叫着。
哇,真的有够悲凄的!
「那时候如果我没有和黑井商量,自己率先去告白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不赶快采取行动的话,只会错失良机让事情愈来愈没发展性而已!!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与其说着『一定要慢慢地踏实创造一部好的作品』这种梦话,不如赶紧想办法尽量把作品呈现在大众的眼前,哪怕作品内容拙劣、老套也无所谓!!就市场来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好作品或坏作品!!只有畅销作品或是不畅销作品的差别而已!!」
哇,还真是大彻大悟了啊……原来如此,这真的是一段足以粉碎男人之间友情的悲惨过去。
「你这个混蛋,开什么玩笑啊!!」
砰咚!!
隔壁房间同时传来了踢墙壁的声音以及黑井老师(IN砌)的怒吼声。
「之后和小桃交往的那个中小企业公司老板,不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开出空头支票,所以就连夜逃跑了吗?接着之后你也见缝插针和小桃结婚了,不是吗!!说什么鬼话啊!!」
原来是这样啊!?感觉情况好像有点变调了耶……
「而且居然还敢假装没事的样子把喜帖寄给俺!!你这家伙……到底懂不懂俺当时的心情啊!!!」
哇,真的是很难熬耶……黑井老师一定根本没办法出席吧。
砰咚!
然而白户老师(IN葛)反驳似地飞踹了一下墙壁。
「有怨言的话你当初就不要来参加啊!!而且你居然还在喜宴上唱中岛美雪的《好恨啊》这首歌!!全场的人都受够了!!司仪拚命想要阻止,结果你居然还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唱完!!」
没想到黑井老师居然出席了!?而且还唱了《好恨啊》?当中全都是「我到死都好怨恨啊」一类的歌词,堪称史上最强的郁闷悲歌耶!
「而且那个女人!因为曾经体验过半调子的名媛生活,所以花起钱来有够夸张的!!你知道我有多少书的版税都被那个女人压榨走了吗!!结果她居然还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最后的离婚官司花了我多少心力啊……在那个状态之下,我仍然从来没有休刊过!你这个经常说什么『作者忽然生病了』、『外出取材』的家伙,能够明白我的心情吗!!」
最后居然离婚了……真、真的好悲惨啊!!
砰咚!!
黑井老师(IN砌)再次踹了墙壁,并且出言反驳。
「没办法、没办法嘛!勇○斗恶龙太好玩了嘛!!」
黑井老师,这样根本算不上反驳吧——!!
「反正你的作品那么卖,有什么好计较的嘛!!」
「你总是能自在地画些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计较那么多!!」
隔着墙面,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呼、呼、呼……」
白户老师(IN葛)不停地喘着气……感觉墙壁另一头的黑井老师(IN砌)好像也传来了喘息声。
「那个……白户老师?你差不多该继续工作了喔……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现在距离破晓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夜晚的黑暗已经渐渐地染上了天蓝色。
「我知道了……」
白户老师再次回到桌子前,之后再也不发一语。
应该是因为现在已经没时间说闲话了吧。
不论如何,两个小时后——原稿终于完成了。
终于赶上了……虽然成品和平时的作品相比之下,的确显得比较潦草,不过至少还拥有能够拿来刊登的品质。
『『怎么…………会这样!?』 』
附身在砌、葛身上的两位漫画家的鬼魂离开了凭依体,重头开始阅读对方完成的原稿,然后几乎在同时间一起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这真是太惊人了……居然又再次画出了一样的结局。」
砌看了原稿后,说了这句话。
顺便补充一下,一样是受到鬼魂附身的葛,现在好像很疲惫地趴倒在沙发上。
『你这家伙……一定有偷看俺的原稿对不对!你抄袭俺的作品!』
『我才没有!你才偷看我的吧!』
当然没这回事。
我一直看着两个人工作的情况,由于时间紧迫,所以两人都完全没有离开过桌前。
两人的作品结局差不多都是这样—王角在面对最终头目时,过去曾经是主角伙伴,而后背叛了主角的宿敌角色再次现身,一起和主角合力打倒了头目,赢得最终的胜利。
不过两部作品的剧情发展有一点小小的差异。
在黑井老师的作品当中,最终头目差点就要杀了那位宿敌,而主角虽然仍记着旧仇,但还是出手帮助宿敌,与宿敌合力迎战最后的强敌。
白户老师的作品则是相反,主角最后孤立无援,原本应该已经背叛主角的宿敌则出手相助,两人一起打倒了最终的劲敌。
「你是我唯一的伙伴」——两部作品中的主角都说了这句台词。
该怎么说呢……感觉简直就像是「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描绘了同一个事实」一样。
「那……要怎么办呢……?现在已经没有时间重画了。看样子,还是只能请其中一方换掉之前的原稿,然后就这样印刷出版,二位觉得怎么样呢?」
『………………』
『………………』
面对我的询问,两位漫画家都没有开口回答。
沉默的两个人表情都相当复杂,好像正在为难着自己是否要退让。
「我觉得保持这样还不错啊?两部作品都很有趣啊!至少身为读者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砌毫不介意地说出这句话。
她态度相当干脆,好像没多想些什么似的,但却又悄悄地推了两个人一把。
『…………好吧,既然读者看完以后都这样说了。』
『…………毕竟还是要以读者的想法为优先考量。』
两个人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决定直接把重画的原稿刊登在杂志上。
之后——两个人再次要求要借助身体。
砌是无所谓,而不支倒地的葛也表示「再借一下没问题」,所以我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还是再次发动了凭依之术。
而几分钟后……两个人就一起升上西天去了。
升天的过程中,两个人还不停地彼此叫嚣着:『你这家伙的女性角色都太爱耍小聪明了啦!』、『你才是咧!每次伏笔都那么琐碎,对读者太不贴心了!』
「也就是说,虽然他们两个人一直抱怨东、抱怨西的,但其实两个人个性根本太像了,所以他们仍然还是交情至深的好朋友。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起争执。」
目送两位老师离开后,砌打趣似地笑了。
「是这样吗?」
「你自己想想看,如果他们真的讨厌对方的话,还会那么仔细地读对方的作品并且鸡蛋里挑骨头吗?就算他们的作品刊登在同一本杂志中,也没人规定他们就一定要读对方的作品啊。而且……」
砌再次拿起了两个人的原稿。
「两人作品中出现的宿敌角色,恐怕画的就是对方吧。那可是他们努力想破头、努力窝在桌子前创造出来的专属自己的世界,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讨厌的对象放到那个世界当中呢?如果一个人真的憎恨另一个人、不想要再看见对方的话,那么他一定会直截了当地拒绝承认对方的存在,会选择直接否定对方……就是因为他们做不到这一点,没办法真的狠下心完全厌恶对方,所以才会那么耿耿于怀,不停地和对方吵架。」
「我实在不太能理解……」
「你还不懂吗?嗯……我现在有点同情那个洗衣板了。」
砌刻意摊着双手,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时候要忽然提起葛啊?
「嗯、呜呜……嗯嗯嗯…………」
才说到这里,葛便刚好醒来了。
虽然我和祢屋小姐也很疲惫,不过应该比不上葛的劳累程度吧。
她的双眼充血,眼睛下方出现了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而且感觉脸颊还消瘦了一些,看样子真的是非常疲累。
如果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一直不停在富士山上爬上爬下的话,感觉应该就会变成这副模样吧。
「在下的眼睛好痛……肩膀好痛……头好痛……腰好痛……手指好痛……」
「葛……你、你还好吧?」
凭依之术,基本上是为了让生者听见死者的声音而创造的。正确地重现死者的动作,并不在这个法术的基本项目当中。
由于葛完成了基本项目以外的工作,因此过程中产生的反作用力现在全部都反映在她的肉体上了。
顺道补充说明一下,拥有异常灵媒体质的砌,现在丝毫没有露出疲惫的神色。
「比赛……是谁……赢了…………?」
然而即便如此,葛还是一边气喘吁吁地问了。
「比赛?」
啊,对喔,我们之前确实在比赛,比赛的内容是「让两位漫画家的灵体附身在砌、葛的身上,看谁画的作品比较有趣,谁就赢了」。
「我想想……」
这个状况到底算怎样呢?
两个漫画家再次画出了一样的内容,最后两人都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并且升天去了。
「嗯,两个人旗鼓相当。洗衣板,辛苦你啦!」
「呜咿……!?」
听到砌总结后宣布的内容,葛不禁双膝跪地。
「在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虽然遗憾,不过现在也只能告诉你,我会等着你下次的挑战。这是我对你能付出的最小限度的同情了。就送你这个当参加奖吧。这个产品很棒,可以把东西炸得很酥脆,而且胆固醇含量也不高。」
葛好像受到相当大的打击,而砌则把从包包中拿出来的一瓶沙拉油送给了葛。
砌到底是预想了会发生什么状况,所以才特地带着这个东西出门啊?
「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狗朗,你给我记住——!!在下下次一定要打倒你——!!」
再也受不了的葛,一边哭着一边跑走了——不对,她因为过度疲劳所以根本跑不动,只好拿某处找来的木棒充当拐杖,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啊……」
「不要想太多。她都说了『下次一定要打倒你』,那就表示她『还会再来』。不过这次的经验真的挺有趣的,而且解决一个委托就能够赚到两次委托的钱。」
对了,祢屋小姐一开始好像说过「会付双倍的钱」。
「而且……我还得到了好东西。」
砌手上拿着一张签名板。
这张签名板,是两位漫画家再次借用砌、葛的身体后,各自画上插图、写上签名的产物。
那应该可以说是两位漫画家表达「多谢帮忙」的感谢心意的象征吧。
「你要放到网拍上让别人竞标吗?」
白户老师、黑井老师自从拆伙以后,就一直处于交恶的状态,因此完全找不到任何一张同时签有两人名字的签名板。现在这张签名板一定会被大家当成极为罕见的珍品,卖出一个好价格吧。
把那些钱拿来还债的话……
「不,没用的……这个东西的市场价值几乎等于零。」
「咦?」
就算我对漫画不熟,也知道这个东西多么稀有。
然而砌却说这个东西不值钱?
「有不少不肖商人特别喜欢伪造这种名人的亲手签名拿来贩卖,为了防止这种事,所以正式签名时,作家们一定会在旁边写上日期。」
「这个签名板上不是也有写日期吗?」
在插图与两人的签名下,确实写上了今天的西元年月日。
「那个,狗朗啊……?他们两个过世的日子是四号——把日期换算成实际时间的话,就是五天前喔?」
「啊!」
媒体马上就会报导两人逝世的消息了,当然报导时一定也会提及死亡日期。
然而,不论这张签名板上所写的日期、签名、插图有多像漫画家本人的手迹,都只会被大家视为「百密一疏的赝品」而已。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当成诈欺犯遭人逮捕。
「怎么会这样……」
由于刚才觉得挺开心的,所以现在不免感到格外遗憾。
「一百万…………」
我垂下了肩膀,砌便小声嘀咕道:
「我认为这张签名板有一百万的价值,然后我可以从债务中帮你扣除掉这个签名板价值的金额。至少对我来说,这个签名的价值远大于这些金额。」
砌开心地笑着,把签名板上画的《七彩青蛙冒险》主角——魔法青蛙的插画拿给我看。
那是白户、黑井两位老师过去共用『灰谷道人』这个笔名搭档时创造的漫画作品主角,而这部作品也是历经了十年以上砌依旧最深爱的漫画。
万事包办退魔士的还债计划
本日收支总结
借款金额
¥9,997,337,500
委托报酬
¥2,000,000
已还金额
¥1,980,000
签名板收购费
¥1,000,000
计算后的借款金额
¥9,994,357,500
Yorozuya
Taimashino
Hensaikeikaku 1
10,000,000,000 no
Kei yakusy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