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砌。她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超过百亿债款的债权人。
她骄傲自大,没事总是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的嘴巴很毒,总是用著傲慢的语气说话。只要我一惹到她,她就揍我。
如果在纸上写下暴君两个字,再从后面拍一下纸张,砌似乎就会跑出来。她就是如此傲慢。
她的判断力和洞察力超人一等,就算世界发动核子战争,她一定能够生存下来。
然而,砌却比任何人更加温柔。
尽管她总会和人起争执,却是用真心来对待他人。虽然方式有些隐晦,但是不管是对待葛、祢屋小姐、柚夏小姐和流鸥,甚至那位让我恨之入骨的老爸都是如此。
有一段时间,我曾经觉得「已经不想活了」。那个时候,也是砌拉了我一把。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砌这次的举动才会有些轻率。
她轻易就解开了行李箱的封印,看到里面胎儿时的反应也相当夸张。
我们之前处理过的委托有大有小,然而,通常都是因为她跟我待在一起,才会卷入事件。
这次却不一样。
包括我们穿越到过去一事,砌一定认为这次的任务跟自己有著某种关联性。
所以,她才会故意让对方绑架自己。利用这种危险的方式,与那个女人面对面,试图挖掘真相。
如果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那她就必须想办法彻底查出原因——她一定抱持著这样的念头。
「对不起啊……」
狮郎始终跪在我的面前。
这里是饭店的房间,由于这个男人之前说「之后会告知你们」,当我们正在等待他通知对决的时间和地点时,当事人直接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你这家伙……拋下砌,自己逃之夭夭吗?」
狮郎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盘托出。
包含「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目的,以及他和砌两人逃亡失败的过程。
然后,狮郎拋下砌,自己逃了出来。
「我真丢人……」
狮郎只是不断道歉。
「开什么玩笑啊……」
我的语气相当冰冷,就连自己听了都感到背脊一凉。
我抓住狮郎的胸口,让他站起来之后,用握得紧紧的拳头揍向他的脸,把他打飞出去。
「你是追傩狮郎吧!!是旁门左道一族追傩家中最凶狠的旁门左道吧!!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你连砌一个人都守护不了吗!!」
两拳、三拳、四拳……我一拳一拳揍在狮郎的脸上,他也没有反抗,任由我摆布。
「狗朗,住手!狮狮一定有什么苦衷!对吧……狮狮……?拜托你……不要打了……人家……也向你道歉……!」
杏花小姐紧抓住我的手臂,拚命阻止我。
「对不起……」
狮郎只是一味地低头道歉。
我看著他,他的表情道尽了一切。
「砌……对你用了『命令』吗……?」
狮郎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用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回答:
「对……」
说得也是,不管这个男人有多么离经叛道,与其摆出这副表情反覆道歉,他应该宁愿采取其他手段。再说,如果他真的丢下砌逃跑,他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如果砌没有使用魂魄契约书,强行要狮郎丢下自己逃跑,狮郎一定会展开反击,直到丧命为止。
如果狮郎丧命,我就不会出生了,将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砌守护了我……!)
铿!
我放开狮郎,用拳头大力捶了一下桌子,彷佛在宣泄心中的悔恨。
「然后……你说那个女人——也就是尸解仙,为了进行『灵魂移植』,要展开都市型魔法阵,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都市型魔法阵――经过砌的调查,那个女人为了「灵魂移植」,打算进行这个仪式。
我也听过这个名词。
都市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力量。
由于住在城里的人们来来往往,宛如血管中的血液,让都市就像一种生物,产生了流动的气。
自古以来,人们摸索出许多方式,想要驾驭这股流动的力量。据说日本古都平安京,就是经过计算后建造而成,最能发挥出灵力效果。
所谓的都市型魔法阵,就是把都市看作一个方阵,利用往来于其中的庞大力量所进行的魔术。
「如果想要转换灵魂,必须要先死亡,再重新转世。人类做不到这一点,因为这需要掌控现世与来世的法则。这个方式与凭依之术有著天南地北的差别。凭依之术只是把自己的灵体依附在他人身上罢了,过了一段时间,灵体和肉体就会逐渐错开,引发自我毁灭。」
狮郎陈述的事情,我也相当清楚。
「那个女人想要使用御灵遣送之术。」
狮郎说出口的这个法术,我以前曾经使用过,还差点丧命——不,让我死过了一次。
这是追傩一族编出的法术,可以打开通往冥世——也就是另一个世界的门,将生者的魂魄强制送往该处。
送至另一个世界,也就是「死亡」的意思。
「如果大量的人同时死亡,就会有大量魂魄挤向那个世界,随之引发的反作用力,将会瞬间逆转『吸引力』。那个女人就是要利用这个反作用力,让自己的魂魄移转到新的身体。」
「大量的人……数量大概……是多少……?」
只有十几二十人应该不够吧,一千……不,需要一万人吧?
「大概……一千两百万人。」
这个数量太离谱了。
世界上有许多留名历史的残虐暴君。
单看数字的话,有些暴君说不定残杀了更多人民。
然而,我可没听说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如此大量的民众。而且还是为了自己的欲望,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害这么多人。
「那个女人打算把东京这座都市当作魔法阵,展开御灵遣送之术……毕竟东京也是经过重重计算之后才打造出的灵力都市。通往冥世的门直径大约三十公里……范围内的所有人,将全数被送到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那位学者会心生畏惧、为什么砌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个计画、为什么狮郎决定要背弃追傩一族,我终于知道理由了。
那个女人已经是丧心病狂了。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阻止……」
狮郎指著放在桌上的行李箱,里面装著那个女人的复制人。
「我们要把它破坏掉。这么一来……她就没有可以移转的身体了。我们至少可以帮助那一千两百万人。」
「可是,如果这么做……」
「是啊,那位小姑娘一定会遭到杀害。」
那个女人称人类为虫子。
如果没有理由,她不会对人类大开杀戒。不过,她也不会毫无理由地放人类一条生路。
就算虫子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她身旁飞舞,一旦她感到碍眼,就会用手拍死虫子。
更何况,如果我们让她精心打造的计画毁于一旦——不用想也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叩叩——
此时,有人敲了房门。
「「——⁉」」
我和狮郎都警戒地摆出应战姿态。
叩叩——
『这边死科房服乌。』
简直就像是有人用快故障的播放器,播放快坏掉的CD。
咖锵……
尽管没有人去开门,门锁却自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那个女人的部下,宛如戴著防毒瓦斯面具的人形士兵。
『传话……时件和低点……』
对方用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僵硬动作走进房间后,面对房间墙壁——
哧噗咻咻咻咻咻!
它用镶在手臂上的钩爪切下自己的头。
切断面喷出大量鲜血,逐渐染红了洁白的墙壁。
「他打算做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本来一头雾水,但看到飞溅在墙壁上的血迹时,这才意会过来。
墙上出现了一幅鲜血描绘的地图。
那是东京湾海岸沿线的地图——上面画出一个箭头指著某处,并且记载著「2:00」。
对方大概是要我们在凌晨两点抵达该地点吧。
「那个女人曾经说……『我会帮你参加这场战役』——她和我们对决后,获胜的人可以赢得所有物品……」
狮郎懊悔地低喃著。
对那个女人而言,我们只是毫无价值,让她不屑一顾的虫子。
但是,为了找我们过去,她竟然还用了这种花招,代表她想要竭尽所能避免复制人遭到破坏。
这样的花招中也蕴含了警告。
她在暗示我们:「如果你们破坏复制人,砌就会变成这副惨状」。
我在人生中遇过许多不顺遂的遭遇。
有人揶揄我身上流著骯脏的血统、有人嘲笑我是狗、神堂家赶我出门、追傩家要取我的性命、臭老爸害我背负百亿债款……
「这还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这么不想认输……」
我可以忍下所有挫折,唯有砌,我不能妥协!
「我现在欠了那位小姑娘一个人情……让我出一份力吧。」
「这是一定要的啊。这本来有八成都是你的错喔。就算你心不甘情不愿,我们也会拖著你去,把你当做箭靶。」
听到狮郎耍帅的口气,我这么回覆道。这家伙事到如今在说什么傻话啊。
「你这家伙啊,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算了,随便啦。」
「…………」
狮郎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后,我紧紧盯著他的脸。
「干嘛啦?」
「不,没事……」
这个男人至今在我面前展露过各种笑脸——时而挑衅、时而讪笑、时而嘲笑——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笑容。他这样的笑脸跟老爸如出一辙。
「神堂杏花!你也会去吧?真没办法,这次就跟你联手吧。那个女人跟我们的力量至少有百万倍的差距,我们至少得靠人数取胜。」
「…………抱歉。」
听到狮郎开口询问,杏花小姐一脸痛苦。
「为什么……你要道歉呢……?」
杏花小姐的脸上总是挂著笑容,现在却沉了下来。
看她的神情,彷佛有一股难以阻挡的力量在侵蚀著她的心。
「喂……神堂杏花……你这家伙该不会……」
啪答啪答啪答……!
抢在狮郎继续说下去前,走廊传来大批人马的脚步声。
糟糕!就算这间饭店再怎么给杏花小姐方便,我们根本无法掩饰倒在地上的人形士兵尸体,墙上也还残留血迹。
我们现在已经够忙乱了,如果对方报警,事情将演变得更加棘手。
「嗯⁉」
虽然我这么思考,然而,当那群人朝我们而来时,我感测了他们的动静,接著再次望向杏花小姐。
杏花小姐紧握著拳头。
「到此为止!通通不准动!!」
尽管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人不是警察,他们仍然发出了充满权威的声音。
那是一群身穿神堂家道服的男人。有些人站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假使把他们也算进去的话,大概有三十人吧……不,恐怕更多。
不只是这个楼层,对方应该在饭店周围也配置了人力。
「杏花小姐,我们来迎接你了。看来你不只解决了委托,还帮我们引来那位大名鼎鼎的追傩狮郎啊,真是吓了我一跳。」
站在最前头的男人这么开口。他应该是这个集团的指挥官吧。
他的年龄大约超过二十五岁,但应该还不到三十岁。
男人的肩膀上带著一个装饰,显示出他的身上流有神堂家的高贵血脉。
怪了…………?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喂,神堂杏花!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纵使狮郎这么逼问,杏花小姐依然沉默不语。那位似曾相识的神堂家退魔士高傲地代替她回答:
「尸解仙的复制人就交给我们神堂家保管。我们一族负责守护这个国家的灵力相关事宜,既然有人要启动都市型魔法阵,我们当然无法坐视不管。」
「请等一下!那位尸解仙掳走了我的朋友。我必须去救她!」
我必须在今晚两点,带著复制人前往指定地点,不然砌一定会被杀。
「那又怎样?」
男人云淡风轻地这么回答。
「欸…………?」
「所以,那又怎么样?为了守护一千万东京都民,我们不可能冒险。只要我们保管著这个复制人,尸解仙就无法展开行动。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确实守护人民的性命,这种做法比较明智吧?」
「这……」
被对方这么一说,我也无法反驳。
我会想要救砌,是出于自己的私心。
我没有权利波及其他无缘无故的人。如果忽视了这一点,我跟那个女人就是半斤八两了。
「话说回来,面对尸解仙这个对手,你觉得自己有可能获胜吗?我听说她的威力惊人,但她已经衰老不堪、大限将至不是吗?既然如此,只要我们能保管好复制人,就可以不战而胜。你就认同这个贤明的选择吧。」
我曾经在某个地方看过这个男人的眼睛。
由于男人太过夸耀自己的出身,所以他总是用高人一等的视线注视著周遭。
他的眼神中隐含著某种确切的思想——男人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有被选中跟没被选中的差别。
「等一下,你们这样不会太奇怪吗……」
此时,狮郎提出异议。
「为什么要保管它?这个东西既然如此危险……只要破坏它不就好了。」
「追傩狮郎……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个邪门歪道的人,让我们一族尝尽苦头。」
男人瞪著狮郎,视线中的厌恶感让人一目瞭然。
「回到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你知道那个女人已经大限将至,知道复制人,还知道都市型魔法阵……?那明明是我们刚刚才调查出来的情报……你的语气简直就像自己一开始就知情。」
「闭嘴,贱民!我跟你无话可说!」
男人的脸上出现慌张的神情。
「再说,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连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都一清二楚……?」
「因为……我们是从中午在秋叶原引发的骚动所得知的。你们可是引发了一场大骚动喔?害我们费了一番功夫来搜集情报呢。」
「喔……?」
狮郎的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我曾经看过同样的表情。当砌笃定对方说的话是谎言时,她也曾经露出这样的笑容。
当人们听到不想回答的疑问时,往往会想要避而不答,不会认真理睬对方。不过,如果在提问时穿插一些可有可无的问题,为了不让发问者起疑,人们通常会给出真正的答案。
即使对方是令自己不屑一顾的追怀家人,这样的手法也能发挥功效。
听到自己憎恶的追傩一族开口询问,男人依然给出了答案,就代表他背后一定有什么动
「就我所知,就连二十年后的技术都无法培育出那种复制人呢。应该有不少人想要得到它吧。
用来培育这个复制人的人工万能细胞,就连在我生长的时代都还没有实用化。
尽管如此,成功研发出这个细胞的学者几乎可以获得诺贝尔奖了。
女人培育出的细胞经过实用化后,培养出了这个样品——这应该比数百倍的钻石还有价值。
「更何况千年来,那个女人都在追求延长寿命的方法。这个产物是女人智慧和技术的集大成。只要利用它……就算没办法培育出不死身,还是可以让一般人的寿命登上金氏世界纪录。」
男人没有回答狮郎。
但是,他的嘴角在颤抖,视线也游移不定。
这样的沉默,等于在对询问者的疑问表示肯定。
「反正一定是那些财政大老在背后操控啦。他们想要用这种技术当诱饵,夺取权力吧?那个女人有说喔,『只要用延长寿命当诱饵,人力和金钱都会不请自来』。唉……对方是个准备展开大屠杀的怪物,没想到退魔名门竟然还想从她身上揩油啊,真有一套。」
「闭嘴!」
由于狮郎正中对方的要害,男人的反应相当激动,他挥了挥手,指挥自己的部下,打算用蛮力抢走我们手中的复制人。
「很好啊,放马过来……让你们见识看看,我的别名『旁门左道』可不是凭空得来的!」
狮郎拿出手枪。
男人指挥的退魔士看似相当紧张,纷纷拿出手中的法具。
可是既然事情演变成这种地步,那另当别论!」
「我并不想跟神堂家的人有任何纠葛……」
我这么说后,也拿出银岭,摆出对决的架势。
在这之间,只有杏花小姐一直低著头,沉默不语。
「神堂杏花!反正他们一定告诉你『这样能够守护更多人』或是『这是为了我们一族』吧?很遗憾,这才是他们的真面目。他们会这么做,到头来只是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
狮郎边这么说,边拿枪指著眼前那群退魔士。
装有复制人的行李箱就放在杏花小姐身旁。
「可是啊,我们其实也跟他们没有两样。我们这么做不是为了世界和平,也不是为了公平正义。为了去救那位小姑娘,我们要去跟那个女人赌一把,如果输了,将会波及一千两百万人!一直说这种正经话,我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要烫伤了。不过啊……」
狮郎瞪著眼前那群人,只要稍微移开视线,站在前方的退魔士就会袭击而来。
即使如此,狮郎依旧刻意将视线移向杏花小姐。
「我会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你也该如此。」
「————!」
杏花小姐本来一直低垂著头,现在却惊讶地抬起头来。
「有机可趁!!!」
同时,担任指挥官的男人拿出六角——这是神堂家退魔士使用的多变型法具——的第二型『双蛇』,也就是两支一组的臂刀,袭击而来。
「你是没上过战场的普通人吗?不可以在战场上移开视线!!受死吧!!」
铿锵!!
当双刀刀刃即将夹断狮郎的脖子时,有人挡下了刀,那是杏花小姐手中的银岭。
「杏花小姐!你在做什么⁉」
男人的语气相当激动,而杏花小姐用悲痛的声音泣诉:
「不要再打了……柳叶!」
嗯……柳叶?
原来如此,这家伙就是柳叶啊⁉
我对他瞭若指掌。当我还待在神堂家的时候,他正担任里面的干部。
「难道你听信了这两个污秽之人说的话吗⁉掌门……你的母亲会伤心哪!」
「人家知道……可是,人家……不认同你们的做法!」
「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做出这种行为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我的立场吗!」
他说什么⁉
未婚夫?柳叶?他是杏花小姐——母亲的未婚夫⁉
「喂……你这家伙叫做柳叶吧。」
当我惊讶到僵在一旁时,狮郎抓住柳叶的胸口,他释放出了惊人的杀气。
「既然你说她是你的女人……你就不要害她连愚蠢的假笑都装不出来啊!」
咚叩!!!
狮郎用尽全力朝对方的脸揍了下去,彷佛手都要嵌进对方的脸里了。
「对不起!」
柳叶就这么飞了出去。这下一定超痛的,传来的声音如雷贯耳,他的脸应该粉碎性骨折了。可是我完全不同情他。
「杏……杏花!」
「是、是的……!」
狮郎吶喊似地呼唤著对方的名字,杏花也回应他,彷佛开心到要跳起来了。
「跟……跟我走!」
狮郎生硬地伸出手,这么开口。他的脸红到旁人看了都不好意思。
「欸……嗯…………好的!」
看到狮郎的举动,杏花小姐的眼角泛著泪光,欣喜地这么回答。
啊……虽然可能慢了一拍,但我察觉到了一件事。
我之前曾经在另一个世界遇见母亲。
杏花小姐之前脸上所挂的笑容,和我遇到的母亲脸上展露的笑容有些不同。
不过,她现在露出的笑容,和当时我看到的一模一样,看起来相当幸福。
「我们走吧!」
「好!」
狮郎抓住杏花小姐的手,再拿起行李箱,冲破饭店的窗户,跳至室外。
这里明明超过十层楼高,看来他们应该是要用灵术想办法逃跑吧。
其实,我也有办法暂时飘浮在空中。
话说回来……
「我该不会……见证了父母的求婚现场吧?」
假使真是如此,我的心情会感到很复杂啊。
「唔,唔嗯……」
嗯?
父母抛下我离开后,正当我想要追上去时,背后传来了呻吟声。原来是惨遭揍飞的柳叶。
「柳、柳叶大人您没事吧!」
「呜哇!惨啦,他的门牙全断了!」
当我还在神堂家的时候,在总部「基地」之中,这个人最讨厌我。
他讨厌我的程度相当夸张。他曾经派部下来差点把我毒死,甚至还曾试图从我背后刺上一刀。
我会被神堂家逐出家门,他应该要负大半的责任。
就算我的身上流有对立一族的血脉,他也不用这么憎恨我吧。长久以来,我一直相当纳闷,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
老爸抢走他的未婚妻,打烂了他的脸,他自然会对老爸恨之入骨。
「啊~借我过一下。不要紧,我很擅长心肺复苏术。」
我推开围著他的退魔士,在倒地的柳叶身旁蹲了下来。
「那、那只狗……对我……」
啊,他逐渐恢复意识了。
「喝啊!!!」
我大力出拳!!!
「噢呼⁉」
我揍了他,彷佛是要给他致命的一击。
我能理解柳叶为什么会憎恨老爸和母亲,然而他却连带迁怒到我身上,造成我相当大的困扰。
反正他未来都会怨恨我了,就算我先对他下手,也不会遭天谴吧。
「你、你这家伙……我记住……你的脸……了……啊唔。」
柳叶终于失去了意识。
…………难道他会记恨于我,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算了,再怎么想也没用。
「那么……我也得出发了。」
为了回到未来,为了守护未来,以及拯救砌。
我纵身一跃,跳出打破的玻璃窗外。
女人指定的战场,就位于东京都江东区和丰洲区的临海副都心东京港10号填海地——有明。
这段期间,有明快速开发,搭建起许多大型建筑物,让人联想到未来都市。彩虹大桥也在前年落成。
(我记得当时……打算在这里开办世界都市博览会,不过*某位知事——他跟一位警察同名——喊停了这个活动。)(编注:此指时任东京都知事的青岛幸男,由于对泡沫经济崩坏的东京毫无建设,因此遭致嫌恶。日剧《大搜查线》系列的主角青岛俊作,便是故意以相同姓氏所创的角色,其经典台词为「我叫青岛,与都知事一样姓氏的青岛」。)
在有明的一角,有一个超大型设施的建筑预定地——简单来说,就是一片空无一物的宽广空地,砌和女人就站在空地的角落。
「这里是……东京国际展示场附近啊。我记得它确实是95年完工的……还是96年呢?」
数年后,这里将会搭建一处叫做东京国际展示场的大型会展中心,当盂兰盆节和除夕时,将会展开超乎想像的大型活动。不过从现在这个样子,完全看不出未来的盛况。
「我们也太早到了吧?你姑且算是反派角色,就算晚一点到也没关系嘛?你其实很守规矩吗?习惯十分钟前抵达会合地点吗?」
「没办法啊,那间家庭餐厅只开到凌晨一点。」
距离凌晨两点还有三十分钟,两人已经抵达了指定的地点。
在狗朗一行人赴约之前,她们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要去家庭餐厅啊⁉」
「没办法啊。因为那只虫子炸了我的宅邸。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阵子,我想不到有哪里可以休息。」
「你又不是学生……」
砌用著疲惫的声音吐槽后,坐在地上。
对方没有用绳子绑著砌,也没有用口塞塞住她的嘴。
女人甚至还说「你想上厕所或做其他的事都可以,自由行动吧」。
女人并非没有戒心,她已经使用了某个手段,让她不需要担心这件事。
「这次指定的时间太不上不下了呢……早知道就指定午夜十二点了。」
女人惋惜地哼了一声。她的语气简直就像是一位出门买菜的主妇,发现今天的鸡蛋比昨天买的便宜三十圆似的。
这个女人还是会紧张。
然而,跟赌上性命来决斗的狗朗一行人相比,这个女人感受到的紧张,就好比一般人出去买个东西一样的程度。
「还有十分钟左右吧……这样刚好,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怎么了,虫子。」
女人对砌有些好感。
虽然顶多像是找到一只有些稀奇的昆虫而已,然而,只要没有特殊理由,她都会回覆砌的问题。
「首先,可以不要叫我虫子了吗?我有名字。你也有名字吧?」
「我无意记住所有虫子的名称。然后,如果我希望对方呼喊我的名字,我才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对方。这一千多年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样很不方便吧。」
「我都用假名……我曾经自称为*梅林、谢赫拉莎德、帕拉塞尔苏斯、米尔丁、哈德逊、弗拉梅尔、华陀、果心、拉斯普丁、哈努森等等。」(译注:几乎都是在历史留名的魔术师或炼金术士。)
「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
有些名字砌曾经耳闻过,有些则没有,其中有些是曾被世人怀疑的非史实架空的人物。然而,她怕事情会演变得太复杂,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你希望听到谁喊你的名字……果然还是之前提到的男人吗?」
「没错。除了他之外,我不会让其他人呼喊我的名字。从一千数百年前起,我就下定决心了。」
「这样啊……」
砌闭上嘴,继续凝视著地面。
她明明能言善道,现在却无言以对,陷入思索。
「我不认为……有人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看到砌的模样,女人似乎以为砌是因为太过惊讶而语塞。
「不……不是这样。」
老实说,砌稍微可以理解女人的心情。
这个女人已经脱离人类的领域。她打算采取的行为也疯狂无比。
然而,她的行为却是架构在「想要再次遇见喜欢的男人」这个念头上,这一点倒是很像人类会做的举动。
「老实说,我其实……可以理解。」
在狗朗回来之前,砌曾经等待了七年。
每一天都让她感到苦不堪言。
她的心情沉重、难受、又痛苦,时钟的指针简直就像是刻划在自己身上。
那个女人等待的时间是自己的好几百倍。
「你也在等著某个男人吗?」
「对啊,幸好他……已经回到我身边了。」
「这样啊,真羡慕你。」
女人的语气没有其他含意。
她只是纯粹欣羡地这么回答。
「然后呢……?」
「然后?」
「你跟他做了吗?」
「噗呼⁉」
听到女人直接了当地询问,坐在地上的砌就这么滚倒在地,反应相当流畅灵敏。
「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太过单刀直入了喔!」
「不过啊,自古以来,男人的短刀就是为了直入女人而存在的喔?」
「你是大叔吗!不要用手指比出奇怪的形状啊!」
女人这么问的同时,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圆圈,再伸出右手食指反覆进出。砌见状后面红耳赤地吐槽。
「如果我是你的话,一晚可以插个一千次喔。」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说法太写实了……而且,如果真的插一千次的话……会破皮喔……?」
「哼,你们这些虫子就是这样……我曾经修练过欲经、房中术,甚至还有真言立川流,这样的我可以说是毫无死角。」(编注:《欲经》为古印度性爱典籍;「房中术」是中国古代道教中,藉由性爱来完成的修行方式;「真言立川流」是日本佛教密宗的一个派别,也是主张透过性爱完成修行解脱。)
「你这个女人,就连开黄腔的规模都异于常人……」
砌错愕地叹了口气,重新闭上嘴。
接著,她再次开始思索。
离约好的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了。
「我问你……为什么你非得杀掉那么多人?」
「什么……?」
砌并没有罹患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但是,她想要阻止女人残暴的行为。
「只是因为区区一个男人的死,就让你感到悲伤,为了与他重逢而多活了上千年……如果你杀了一千两百万人,将会有一千两百万人背负与你相同的悲伤……不,人数应该更多吧……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悲伤的心情啊……既然如此——」
砌这么询问女人,彷佛想要紧紧抓住微乎其微的希望。
「虫子,到此为止吧。」
女人打断了砌说的话。
「大概还有五分钟……你的伙伴就会带著我的新身体过来这里。我得让你活到那个时候才行。」
她感觉对方用一把巨大冰刃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如果没有理由,这个女人不会轻易杀人。如果没有理由,这个女人也不会随便让人活命。
然而,一旦有了理由,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大开杀戒。
砌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眼里蕴含著如此强烈的杀气。
「不要把我千年来……一千五百年来的思念,拿来跟虫子混为一谈。如果你再提一次,我就不会管你是死是活。」
砌发现自己触及到这女人最敏感的地方了。
蹦!
纹样法术浮现在砌的胸口。
女人预先在砌身上描绘了这个纹样。这样一来,就算砌跑到月球的背面,也无法逃过女人的手掌心。这个纹样隐含的束缚力,远远胜过上百条绳子。
「如果你再说这种话,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女人用眼神这么诉说。
过了一阵子,纹样似乎再次进入待命状态,消失无踪。
「唔……!」
砌恐惧不已。她刚刚差点就要没命了,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不过,悔恨和哀伤超越了恐惧,令她痛苦呻吟。
过了七年,自己才得以与喜欢的人相遇。女人听到自己这么说后,言语中流露羡慕之情。
当自己陈述著重要的心意、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幸福故事时,女人也能将心比心,认为这些事情很美好。
(这个女人其实能够理解我说的话。尽管她口是心非,称呼我们为虫子,其实却能体会我们感受到的痛楚、难受和悲伤……可是——)
一千五百年的时间,甚至埋没了她心中的矛盾之情。
「他们似乎来了喔……?」
女人用著视线这么示意,她们眼前出现了逼近而来的三道身影。
除了决一死战之外,没有方法可以收拾残局了。
这个现实让砌感到懊悔莫及。
「时间刚刚好……如果你们能早个五分钟来就更好了。」
这个女人就是尸解仙啊……她活了两千年,为了达成自己的心愿,不惜虐杀一千两百万人。
听了狮郎的陈述,我本来预计对方会是个相当离经叛道的存在,实际面对面之后,对方异常的程度完全超乎我的预期,让我吃了一惊。
(她光是站在那里,能力就这么强大……⁉)
我们存在的次元有著天壤之别。
她只是站在那里正常地呼吸,灵力却已经超越了我使出全力时的状态。
杏花小姐也是第一次与她见面,她的脸上写满了浓浓的紧张神色。
我现在反而相当佩服狮郎的勇气。
他一度成功逃离女人身旁,竟然还有办法再次站在对方面前。一般人只要与她对峙过一次,心灵应该就会被击溃了吧。
「虫子……你带著行李箱,与我们保持一段距离。你要乖乖当个奖品喔,知道吗?」
「…………」
在女人的催促下,砌没有抵抗,听话地走向我们。
「砌——」
我本来想跟她说些话,然而,砌的脸色却前所未见地苍白,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嗯,拜托你了……」
我只挤出了这样的话语,将装有复制人的行李箱递给她后,砌与我们拉开距离。她所站之处,离我们和女人之间的中间地点隔了十公尺远。
「那么……该怎么做呢……!」
我和杏花小姐手持神杖,狮郎取出加工过的法具手枪。
另一方面,女人什么都没做,她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后,仅仅张开了手掌。
「我没有时间了。毕竟我只是一位装年轻的老年人……就给你们五分钟,随你们使用。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攻击我。」
什么…………⁉
她竟然游刃有余到这种地步!
「竟敢小看我们……!」
狮郎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这么说。
「你可别后悔喔!我方当然自有对策!」
他从今天换穿的第三件大衣下,取出一个单手就能拿取的纸箱,抛至女人的正上方。
「现身吧,怨灵们!!」
接著,他用手枪射穿纸箱。
轰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一堆外形丑陋又乱七八糟的妖怪涌了出来。
那些怪物看起来像飘浮的鬼头、尖牙利齿的牛马、巨大的蜘蛛、甚至还像一只喷著火的猿猴。
简直就像是把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用火溶解后,硬是把它们黏在一起。
「这是追傩家秘传的蛊毒箱!我们花上数百年,让搜集来的妖怪互相争斗后产生的怨念聚合物!你就试试看打不打得过他们吧!」
每一只妖怪的力量,恐怕都比我以前对战过的奇美拉还要强大好几倍。
追傩家藉由让多数妖怪残酷竞争,强化其兽性,把它们当成炸弹使用啊!
如果是普通的术士,就算派来十几个人也无法成功拿下对方吧——不过……
「我记得……是这样吧。」
女人毫不惊慌,面对著逼近自己的怨灵,她在头上画了某种纹样。
下一瞬间,本来如此巨大的怨灵聚合物,突然像被橡皮擦擦拭掉一样无影无踪。
「怎么会这样……⁉你做了……什么……」
看到对方一下子就让自己的绝招失效,狮郎一时语塞。
「既然如此……吃人家这招⁉」
锵!
杏花小姐向前踏出一步,她用力将手中的银岭往地上一敲,发出声音。
锵锵锵锵锵锵!
她用单手结印,另一只手更用力地敲击著神杖。
这个音色能产生增加灵力的效果,发出的声音不断交叠。
「敕!」
碰磅————!!!
八道光柱耸立在女人的周围。
难道是「八门遁甲」⁉这是一种超高输出结界术,一道光柱就能束缚住超过几十只妖怪,倘若同时展开八道光柱,产生的协同作用甚至能禁锢传说级的妖怪。
我以为神堂家中只有掌门仙华娘娘才会使用这个招数,原来杏花小姐也可以⁉
「人家还没……拿出真本事喔!」
锵锵锵!
杏花小姐继续敲击神杖。同时,开始咏唱我未曾听过的咒印。
「分开阴阳、形成相克、四象八卦、形成万物。连结天与地者、分割水与火者、掌管生与死者、区分地与海者,速速前来臣服于我!!!」
锵!
她更加用力敲击地面,代表咏唱结束。
同时间,八道光柱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各自显现出一张愤怒的脸,转变为披盔带甲的天部式神。
「八卦将军、祓魔之阵!」
八门遁甲的力量能封印住邪气。难道杏花小姐将这个法术能力提高至极限后,召唤出守护天门的武神吗⁉光靠这个能力,说不定能消灭掉当时还是鬼哭姬的柚夏小姐……
「上吧!!!」
在杏花小姐的一声号令下,八尊武神挥舞著枪和战斧,同时袭向女人。
「喔……在这个时代,还有人可以使出这个招式啊……」
纵使女人有些敬佩,她还是跟刚刚一样,在空中描画出某个纹样。
「你这家伙……是这个吧。」
接下来,果然跟刚刚一样,抢在八尊武神们拿刀刺向女人之前,祂们就消失无踪,彷佛凭空消失一样。
「骗人……怎么会……」
杏花小姐愕然失色。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最强大的秘技了吧。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打败对方的问题了,这些法术甚至没有办法发挥功效。
「神堂和追傩啊……看来在这两族之中,你们分别是力量最强大的术士呢。以虫子来说,你们算是经过千锤百炼哪。但是……你们绝对赢不过我。」
女人所描绘的两个纹样,依然飘浮在她的身旁,闪闪发亮。
「你……该不会……那是……难道那些文字代表著……」
一个最糟糕的预感浮现在我的脑海。
狮郎和杏花小姐两人皆顺利使出了自己的力量,法术也没有遭到反弹,而是直接遭到消灭。看到这样的状况,我的心中浮现了一个恐怖的设想。
消去蛊毒箱时,女人使用了「净化」的力量。
女人用一个文字,就驱除了无数怨灵。
后来,她用「泥泞」之力,消去了八卦将军。
那八位武神具备的驱邪力量可以除去千只妖魔,但是女人释放出了大量怨恨邪气,甚至连祂们都无法抵挡。
「那两个纹样的意思……该不会是『神堂』和『追傩』」
「猜对了。你的直觉很敏锐呢。」
女人挑起眉,彷佛认同了我说出口的答案。
「也就是说……当我展开攻击时,你就使用『神堂』的纹样……」
「人家攻击时,你就使用『追傩』的力量……?」
女人揭开事实之际,两人都茫然地伫在原地。
他们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这代表光是靠他们仰赖的力量,也完全没有一丝获胜的可能。
神堂家和追傩家会势不两立,不只是因为彼此的主张有所差距。
这两族光是使用力量的根源就南辕北辙。
既然同一个人可以彻底将两种相反的力量运用自如,对于只会单独一个力量的人来说,不管使出多么强大的法术、施放最凶猛的力量,只要对方使出完全相反的力量,就能让这些法术失去效用。
「我们太天真了……这个女人……是日本建国前就活在世界上的妖怪,还修练过世界各地的魔导术,她当然精通我们会使用的法术。只要仔细想想,这根本显而易见……!!」
狮郎不禁懊恼地这么说。听到这番话,女人叹了口气。
「虫子啊,并不是这样喔。你说错了。」
「什么……?」
「不是我修练过你们使用的力量。是你们在使用我的力量。」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该不会……」
此时传来了喀锵喀锵的金属声,原来是杏花小姐拿著神杖的手在颤抖不已。
「你们所仰赖的力量之源,其实并非源头所在,是真实源头分出的两股力量,而我就是那个力量之源。听到这里,你们已经理解了吧?」
这番话代表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绝望。
距今一千五百年前……活了相当长久的尸解仙,捡了一位少年,教导他使用灵术。
或许是因为女人指导得当,少年成为古日本地位最高的术士。
少年的名字叫做龙树。
不过,龙树逝世之后,他的子孙们为了法术发展的方向性而水火不容。
有一群人渴望攻击性更强大的力量,于是便追求女人传授的法术之中的「暗之力量」。至于不想偏离正轨与正道者,则追求「光之力量」
追求暗之力量者自称为追傩,追求光之力量者自称为神堂。
这就是两方反目千年的开端。
两族逐渐忽略彼此是手足的事实,将这件事深深隐藏在历史的背后,禁止族人谈及此事,并加以封印。后来,分道扬镳的两个家族,甚至忘却了彼此之间的因缘。
「我啊,在你们的开山鼻祖更早之前就存在了。算是你们的始祖喔。」
女人笑道。
她脸上挂著笑容,好似我们已经蠢到让她觉得可笑了。彷佛她已经反覆给出提示,直到啰嗦的地步后,我们这些劣等生才好不容易答对一样。
「你们没发现吗?我一直……很照顾你们喔?至少跟其他人相比,我对你们更加体贴有礼。毕竟……你们继承了我思念之人龙树的血统,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继承了他的血脉。我当然得怜悯你们。」
我们本来认为她是一个没血没泪的怪物,为了存活下来,不得不打倒她。可是对她来说,我们却是少数能让她展现怜悯之情的人。
这个女人只是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够了吧……再继续下去也无济于事。没有意义又愚蠢。你们有了这么大的进展,我就留你们一命,当作英勇奋战的嘉奖唷。」
女人指著海洋说道:
「你们就另觅他处吧。暂时离开这个都市——这个国家,魔法阵的效果就不会影响到你们。」
这样的温柔中,应该不带有任何恶意。
众多神堂和追傩术士都没有触及的真相,却被我们追寻到了。这是她给我们的最后警告。
「然而,你们得留下这只虫子。」
什么——⁉
女人的视线移到砌的身上。
「这只虫子具有危险性。听说她解除了我施在行李箱上的纹样法术?不仅如此,她并非术士,也不具有任何力量……但却让我感到相当不安。她说不定会让我的计画出现差池。」
砌的胸口浮出纹样。
纹样的边角彷佛遭到削去一般,逐渐消失。
「那是……你做了什么……?」
我询问女人,声音颤抖不已。
「那个纹样代表著『死亡』。一旦发动后,被施上纹样的人就会没命,必死无疑。我说过了吧?我只会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
她该不会是把砌当作测定时间的计时器吧?
这个女人……竟然想要在我面前……慢慢杀死砌吗……?
「大概还有两分钟吧?不论如何,依照当初订下的条件,获胜的那方将会获得行李箱和虫子,这样不是正好——」
我要杀了她!!!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斩向女人。
她说谁会死?砌吗?还剩两分钟?那就这样吧,我就在这两分钟之内杀死你!!!
「我告诉过你了,没有用……」
女人用泛著黑光、持有「追傩」力量的纹样遮蔽在我的面前。
「那把神杖……是银岭吧。那可是我制作出来的喔?就连神杖柄上撰写的文字,我都可以倒背如流呢。」
就算使用这个女人创出的法术、就算挥舞这个女人制作的刀具,还是无法伤害到她吧。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杀了她!
唰!!!
「怎么搞的?」
刀子斩断了女人伸出的手。
「这是……原来如此……你这家伙……」
女人首次受到攻击,即使手遭砍断,她依然相当冷静。
她冷静地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中孕生出经过高度压缩、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灵气后,大力打了我一掌。
「喔————!」
乍看之下,女人纤细的手臂使不出如此猛烈的攻击,但我的身体却因为这阵冲击,宛如炮弹一般飞了出去。
「杏花!」
「在!!」
狮郎和杏花小姐联手接住了我。
女人应该运用灵力强化了肉体,尽管两人接住了我,强力的冲击依然让我们三人飞了三十公尺左右。
「真是让我吃惊……分开的两族,竟然逐渐重新结合了啊……」
女人望著断手,这么惊叹。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只有你的攻击可以伤害她⁉」
「谁知道啊!我只是一时火大,斩下去之后就断了!」
就算狮郎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原因。
不——该不会……
「难道是因为……我身上流有神堂家和追傩家两方的血脉……」
「你说什么⁉你这家伙……你的身世也太惊人了吧⁉」
你这家伙没有资格说我啊。
「狗朗……你该不会……」
杏花小姐也露出震惊的表情,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搭理她。
虽然我的力量不大,却能对这个女人发挥作用。
既然如此,我这次就不斩断手,而要斩断她的脑袋!!
「笨蛋,等一下,镇定下来!」
当我想要再次斩向女人时,狮郎阻止了我。
「放开我,我没有时间了!只剩两分钟!」
如果我不尽快杀了对方,砌就会没命!!
「冷静!这种妙计到第二次就不会管用了!刚刚她只是不知道你手中有刀。假如你现在展开攻势,她等一下一定会展开防御。这就像是拿刀的幼稚园生对上职业摔角手喔!」
「谁管她啊!只要我算准下手的部位……」
「你还不懂吗!我是要你动脑去想办法!不要白白浪费机会!!」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没有时间思考。再耗下去,一切就要结束了——
「如果你要刀,这边有两把!」
杏花小姐这么开口后,将银岭递给我——那是二十年前她使用的银岭。然后,她用双手抵住我的背,将灵气注入我的身上。
「怎……嘎啊啊啊啊啊啊⁉」
我感受到杏花小姐传来的庞大灵气洪流注入体内,差点就要超越我身体能忍受的极限。
「杏、杏花……你在做什么……?」
「狮狮也一起来吧,动作快!这一定就是答案!」
「————⁉原来是这样啊!」
狮郎也跟著用手按住我的背,将灵力灌入我的身体。
「你、你们在……嘎啊啊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位术士皆力量超群,当两人份的灵气流入我的身体后,将我的身体逼到超出承载的地步。
流动的灵气在我的身体中横冲直撞,我的手脚几乎快要撕裂开来。
「狗朗,你要忍耐!你身上具备神堂和追傩两家的血统及力量……所以,你才能够突破那个女人刻划的纹样!」
握在我手中的两把银岭剧烈地互相共鸣。
原来是这么回事……目前只有我能制伏那个女人,于是神堂和追傩两家中等级最强的两人将灵力注入我的身体,转换为我的力量。我的手中握有特级灵力增幅器.银岭,而且还是「完全相同」的两把银岭,我可以用它们来共鸣,增大力量。
只要结合这些作用,说不定真的能发挥功效……!然而——
「啊、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激烈的痛楚窜过我的全身,彷佛所有血管浮出肌肤表面、肌肉纤维逐一断裂、粉身碎骨一般。在攻击对方之前,我感觉自己就会先因为痛楚而休克死亡。
「不会有事吗……就算他再怎么……」
就在我意识朦胧之际,我听到狮郎担忧这么问。
「没问题……不对,只有这个孩子能完成这个任务。他一定……!」
杏花小姐接著又说了几句话,不过我的身体剧痛不已,连耳朵、眼睛和鼻口都不管用了。
在朦胧的意识之中,只有砌的脸浮现在我的脑海。
「狗朗,欢迎你回来。」
当我隔了七年才回家后,砌这么迎接我。
「你不准……再忘记了喔……?」
我曾经死过一次。当时,砌把我从另一个世界拉了回来。
「狗朗,谢谢你。你……一直在担心我。」
明明是因为我而让她游走生死边缘,当我过去救她时,她却这么对我说。
「干嘛忽然这样讲啊白痴!你在说什么啊蠢蛋!开我玩笑吗猪头!!」
对啊,这么说起来,我们重逢的那一天,她变得好成熟,又变得好可爱。当我这么夸赞她时,她用夸张的表情对我怒吼,还揍了我一顿。
「吵死了快滚啦!白痴、笨蛋、慢吞吞的傻瓜!!!!」
我记得她不曾骂得这么过分啊……
怪了?她什么时候这么说过我?
我的记忆变得混乱不堪……
看著眼前狗朗、杏花和狮郎可以说是垂死挣扎的作战计划,女人感到很不可思议。
(真不愧是继承龙树血脉的人……他的灵力波动跟龙树极为相似。)
当她回到日本时,曾经遇过身上流著神堂和追傩两家血统的人。但那些人的血统都极为薄弱,她没有从任何人身上看到熟悉的那个人的影子。
然而,她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场合目击到这般光景,让她不得不感觉到命运的奇妙。
但是,当狗朗一行人正赌上性命要展开最后一击之际,女人首当其冲的感觉竟然是怀念,这也代表了两方之间实力的差距。
「你们的著眼点固然不错……可是,既然你们能使出这样的力量,难道你们认为我办不到吗?」
虽然对方斩断了她的一只手,依然没有为女人带来太大的伤害。
对那个女人来说,这不过是点小伤,她若想要重新长出手臂,随时都能做得到。再说,就算没有手臂,也不会为她带来困扰。
飘浮在她眼前的两种纹样——「神堂」和「追滩」叠合为一。
白光和黑光彷佛在互相角力,描绘出一个漩涡,形成一个宛如太极的花纹。
这才是女人创出的真正力量之源。
这股力量包含了万物的光和影,代表著极小和极大的无限力量。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狗朗一行人发出哀嚎,力量扶摇直升,女人转向他们,打算释放出自己的力量。
这么一来,整件事就落幕了。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还剩一分钟了,你就不能乖乖待著吗?」
这时,九十九砌挡在她的面前。
「到此为止吧……拜托你……!」
砌全身颤抖。
虽然参杂著恐惧、愤怒和痛苦,然而她的脸上,却满溢著更加深切的悲痛之情。
「那个男人……狗朗……很蠢、很笨、很糊涂、很迟钝、总是慢半拍、动作又迟缓、是个烂好人、非常努力、非常温柔……当他在吃我煮的汉堡排时,表情就像在品尝世界第一美食……他是我最重要的男人……」
到了这个节骨眼,就算砌舍命把自己当作盾牌,在女人的强大力量之前,她不过就像张不堪一击的纸张。砌也清楚这一点。
不过,砌依然张开双臂,站在女人面前。
「我最喜欢他了……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要离开他!我想要跟他在一起!至死不渝!我希望下次是轮到他来见我的最后一面!!!」
「你在说……什么啊……?」
砌已经陷入半混乱状态,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不过,她想要阻止这个女人。
不只是为了让女人放过狗朗。
因为她不想要再看到这个女人「走投无路」的模样了。
「我终于知道了……我就是你!」
「————⁉」
「你爱的男人一定还在寻找你。不管转生过多少次,他一定不断寻找著你的身影,想要回到你的身边……然而,你却逐渐失去自我,这样怎么可以呢!都活过千年以上的岁月了,你还想要再见那位爱你的男人一面,但是你却亲手扼杀了男人曾经深爱的你,这样像话吗!」
砌感到哀痛欲绝。
一千多年来,女人都与爱人分离,因无法相见而万分煎熬。但她却选择了最不适当的解决方式。这让砌感到不可原谅。
「虫子啊……」
不过,她的想法却没有传达给女人。
「我说过了吧,如果你再提一次,我就不会管你是死是活。」
女人紧紧握住砌的手。
这个手势将会发动浮现在砌胸口,代表「死亡」的纹样。
这个动作,代表女人将要捏烂砌还剩不到三十秒的性命。
纹样消灭后,将会长出象徵「死亡」的黑色荆棘,贯穿砌的左胸。
这一瞬间,「死亡」将会直接注入砌的体内——但是……
「这种……雕虫小技!!!」
砰!!!
砌使出全力这么吶喊,她的声音已经接近咆哮了。
贯穿她左胸的漆黑荆棘粉碎一地,彷佛被她的声音给震碎了。
「怎么会这样⁉」
女人发出惊呼。
截至目前为止,女人一直笃定自己占了上风,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连对方砍断自己手臂时都能冷静以对。现在她却瞪大双眼,惊讶地大喊。
「我说过了吧!我……就是你啊!」
砌并没有思考任何计策。
然而,她的心中藏著某种确信。
这个女人的力量对自己不管用。
只要这个女人希望「继续生存下去」,她就不可能杀掉自己。
「太蠢了、太蠢了……不可能……怎么会……不,难道……你是……」
这位尸解仙活了两千两百余年。
本来以为岁月已经耗尽了她的七情六欲,这大概是数百年来,她的情绪第一次受到惊吓支配。
短短的一瞬间,将分出胜负。
「趁现在!狗朗————————!!!」
「…………!!!」
尽管意识模糊,我还是在狭隘的视线中,看到砌的背影。
她正在跟女人说话。
但我听不太清楚。
「趁现在!狗朗————————!!!」
砌只喊了这句话。不过,这句话却直接启动我失去作用的听觉,不对,是直接注入我的意识。
————————!!!
有某股力量在我的身体中迸裂开来。
「唔……啊……啊……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硬是用意志力压抑住在体内四窜的灵力。
这股力量宛如成群猛兽在横冲直撞,而我用更强大的怒气镇压住它。
「这、这是……怎么搞的……他反而在……吸收我们的力量⁉」
我彷佛听到了狮郎的吶喊。
我还需要更多力量。更多力量,更多更多,更多!!!
展开共鸣的两把银岭间冒出了某个东西,白光和黑光描绘出某种回转的漩涡,宛如太极图的形状。
我彷佛被吸引住似地伸出手,握住了那个东西。
然后————
「吃我这招————!!!
我用尽全力将那个东西丢向女人。
「完了————⁉」
是她太大意了吗?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感到惊慌失措、动摇不已。女人完全无法防御、闪躲或逃跑,这发攻势直接击中她的身体。
击中女人的那一瞬间,那个描绘成太极形状的东西散发出强烈光芒、爆炸开来。
这场爆炸相当剧烈,简直就像世界的开端和结束同时降临。
宛如在深夜中出现的黎明。
我就这么任由洁白的光芒吞没,失去意识。
数分钟后——我清醒过来,拍落堆积在身体上的砂石后,站起身。
「呼…………呼…………阿……!!。」
身体好痛。
这股疼痛非常剧烈,简直就像肌肉、骨头和神经都遭到严重挤压,差点让我失去意识。
即便如此,我还是拖著脚,寻找砌的踪影。
在这场爆炸的波及下,我相当害怕她会跟对方一起弹飞出去。
正当我打算哭丧著一张脸,呼喊砌的名字时,我听到了一阵哀号声。
「呼唔……呜呃……嗯嗯!!!」
我转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那里出现了两只脚,倒插在地面上。
那双脚上只剩下一只眼熟的鞋子。那是砌的脚!
「系……砌……⁉」
尽管口齿不清,我还是慌忙冲了过去,挖著土,拉她出来。
「唔啊!!啊~~~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砌咳着吐出嘴中的土,气喘吁吁。
「……嗯?喔,狗朗啊,怎么啦?」
砌还活著。
那个女人的纹样没有生效……?
是因为体质的关系,所以那种法术才不会对砌生效吗?就像她之前能解开行李箱上的纹样一样?不,这都无所谓了……
「太好了……!」
我跪在地上,将砌拥入怀中。
「等一……喂⁉狗朗……?
「太好了……太、太好了……」
理由一点也不重要。砌活了下来。对我来说,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了。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嗯,我活下来了喔。我……跟你都还活著。」
砌这么说后,紧紧回抱住我。
「还真有一套,这就是始祖的力量啊……」
当我们欢庆著存活下来的喜悦时,狮郎和杏花小姐也走近我们。
他们两人都疲惫不堪。
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坑,简直就像陨石坠落的痕迹一样,覆盖著这片宽广的空地,冒出的尘烟依然在我们周遭飞舞。
「不管是神堂还是追傩……这千年来,两家竟然将如此巨大的力量划分为二,减弱了组织的力量……真是无聊透顶……」
这么说起来,女人当然会认为我们很愚蠢。
现在的状况,彷佛两家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为自己带来缺陷。
就创始人的角度来看,她自然会唉声叹气。
「那么,这件事情就算圆满解决了吧……刚刚的状况还真是危及啊。没想到你竟然想得到要放手一搏?」
「嗯……算是女人的直觉吧?」
狮郎这么询问后,杏花小姐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这么回答——
「我不要……」
————!?
突然又冒出一个声音。
「真的假的……啊?」
「骗人……那个人还……」
两人露出不寒而栗的表情。
有声音从尘烟之中传了出来。
烟雾慢慢散去,里面出现一道人影。不过……
「我不要……我不想死……我还……没有遇见他……」
然而,那道身影只剩下一半了。
承受那一击之后,女人依然还活著。
女人的手脚、身躯、甚至头部都碎裂成两半,残留下来的部分与其说是人的身体,不如说是一尊坏掉的石膏像。整体已经变了颜色,充满裂痕。
虽然她看起来像直直站著,其实并非如此,只是她的身体尚未崩垮罢了。
只要一阵风吹拂而过,她的身影就会四分五裂。
「我还没有……见到他……」
女人听著在自己身体中四窜的碎裂声,抬高音量。
一千四百年来,她每天都为了遵守那一天的约定而活了下来。
不管生或死,这段人生只会为她带来痛苦,在这样的生活中,她不断祈求著唯一一样东西。然而,在愿望实现之前,她的人生就要迈向终点,这让她非常悔恨。
「她还活著啊……」
那些害她沦落到这般下场的人,她曾经轻蔑为虫子的人,正朝她而来。
对方甚至不用为她带来致命一击。
她的身体已经撑不到一分钟了。
「呜……」
其中一只虫子——那位奇妙的女孩正泪眼婆娑。
如果当时没有被她分散注意力,没有让她争取到那几秒,就不会衍生这样的结果了。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介意这个女孩呢?
这位小姑娘彷佛就像是由自己之前所拋弃的东西,自认为不会后悔而丢掉的东西所组合而成。让自己千年来静如止水的内心变得波涛汹涌。
她还没有问对方的名字,一切就要结束了——
啪啦啪啦⋯⋯
女人残破不堪的身体终于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
她的身体从脚开始碎裂,下半身消失无踪,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分崩离析」。
女人认为自己会就这么倒下,撞上地面后碎裂而死,一命归西。
然而,在她倒下之前,有人抱住了她的身体。
「*水雾!!!」(译注:日文发音同「砌」。)
欸……?
抱住自己的人,正是那位女孩之前等待的男人。他拋出太极之力,打倒了自己。
男人迅速唤出这个名字。
女人一直漫长等待、一直希望对方呼唤的名字——她的名字叫做「水雾」。
男人露出茫然的表情,似乎不解自己为何会唤出这个名字。不过,女人——水雾终于理解了一切。
他又蠢又笨、是个不懂女人心的冒失男,却又让人无法拋下他不管,想要陪在他的身边。这个一脸呆样的男人,就是让自己等候了好久好久,也是一直在寻找著自己的男人。
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在一起了。
来自未来的访问者、委托、移转时空的法术、复制人、震撼自己内心的那位女孩的名字……
(这样啊,原来委托人就是我……然后,他们完成了我的委托。那么……我必须把委托费用和委托信交付给他们……)
为了完成这起事件的始末,水雾抬起剩下那只手臂,用手指描绘纹样。
女人的性命即将终结。
大概只剩数秒了。
不过,只要还留有一条命在,就足以当作代价。
水雾描绘出跳跃时空间的纹样轨迹。
她欣喜不已。
心爱的男人遵守了约定,这是最值得开心的事。
她喜悦到潸然泪下。
遗憾的是,现在的她已经发不出声音,无法将那一天的答覆告诉男人。
(算了……之后就交给你了。小姑娘……)
移转时空的纹样大功告成后,她启动法术,开启时空之门,将两人送回原来的时代。
(龙树,后会有期……啊,他现在……叫做狗朗啊……)
女人目送两人离去后,随即粉身碎骨。两千两百一十四年的人生,就这么落幕了。
「究竟……发生什么事……」
狮郎茫然地低语。
「他们……大概回到原来的时代了。」
杏花这么答覆,她的语气彷佛理解了一切。
那个女人最后莫名地挤出余力,启动移转时空的纹样,让狗朗和砌穿越至某个时空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那个女人最后会做出如此亲切的举动……」
「一定是……这么一回事吧。」
看到尸解仙最后流下的眼泪,杏花总觉得自己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自己似乎并非打倒了对方,而是完成了对方的心愿。
女人崩落的身体上,仅留下一滴泪珠。
「狮狮,你可以拿个瓶子过来吗?还有,你有带咒印用纸吗?人家要空白的。」
所谓的咒印用纸,就是在制作灵符或咒符时使用的纸张,纸上带有咒力。
「什么?有是有啦。你要拿那种东西做什么啊?」
「嗯,人家必须把这个寄给对方啊……」
移转时空的纹样依旧飘浮在空中,保持原样。
杏花使用咒印用纸,将它临摹下来。
「他叫……狗朗啊,呵呵……真是个好名字。」
当杏花将灵气注入对方身体时,她察觉到了这件事。
虽然说对方的身上流有两家的血脉,不过,不可能有人能如此适应她和狮郎的灵力。
他的血缘应该跟两人十分相近——或者根本就是两人之间生下的孩子。
「狮狮,跟你说喔,人家已经决定好孩子的名称了♪」
「什么……你这家伙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啊⁉这、这种事情啊,应该要再过一段时间……」
「不行不行,人家三年内就想生下来。得抢在这之前做人成功才行。」
「什么做人成功啊……你的说法太写实啦!」
不知不觉间,漆黑的天空逐渐变成蓝色。
虽然仍看不到旭日,但世界已经准备开始进入全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