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晚宴后的善治郎与奥菈的行动,已经形成了固定套路。
回到后宫客厅脱下正装,然后直接前往浴室,在那里用肥皂和洗发香波仔细洗净身上的香油和汗水。
接下来再泡一会澡,等身心的疲劳稍微恢复,就换上睡衣返回客厅。
抵达客厅后,从冰箱里取出冰镇好的水或者果汁,以此滋润冒烟的喉咙。
最后,穿着睡衣的夫妻二人会围着木桌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开始关于晚宴的『反省会』。
「唉,再怎么说今天晚宴上发生的事也太出人意料了」
身体深深陷进黑皮沙发中的女王,用少见的疲惫口气这么说道。
「啊啊,嗯。真的很出乎意料啊。如果事先有一丁点预想到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不管奥菈说什么,今晚这个晚宴我都绝对不会去的」
善治郎那边,不仅回答的口气和奥菈一样充满疲惫,而且还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苦恼表情。
二人所说的没想到的事,不是别的。
正是乌普萨拉王国的第一公主,芙蕾雅·乌普萨拉对善治郎做出了实际上等同于求婚的行为这事。
「在那样的场合,她居然敢就那么堂堂正正的说了出来。这下子是不可能把这事不了了之了」
像是感到头疼到不行了一样使劲用右手中指拇指捏眉头的奥菈,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个,奥菈你说没法不了了之,也就是说我带芙蕾雅公主去参加普乔尔将军的结婚仪式这件事已经成为决定事项了?」
明知道草丛里有蛇可还得一脚踩进去,对善治郎出于类似这样的担心而战战兢兢的提问,女王摇了下头。
「不。目前没法不了了之的不是那件事。而是芙蕾雅公主向善治郎你提出希望成为你的参加婚礼搭档这种情况本身。
对这个事实,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如果,真的选择不接受芙蕾雅公主的请求,那就等同于公式公开的拒绝了她」
一般发生在王侯贵族之间的交易,都会以【公开之前交涉就已经进行到了九成程度】的形式进行。如果想在这类交易中拒绝某种结果,那么原则上要『从一开始就别提出来』才行。如此一来才不会让表面上的人际关系造成裂痕。当然,即使这么做双方在感情上也依旧会留下疙瘩就是了。
可是,这次的事件却没有经过任何事前交涉,突然就被拿到了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第一步环节。
结果就是,现在谁也别想把这事蒙混过去了。
听完这番说明,终于正确理解自己现在被扔进了什么状况里的善治郎,脸上一下没了血色。
「啊咧?难不成,我现在已经被将死棋了?这整件事,已经是没法拒绝了?」
「拒绝的话,至少也得有让这次的大陆间贸易协议变回一张白纸程度的思想准备。
如果是对方要我方把人嫁过去,或是让我方的人入赘那边,还可以用『连事前交涉都没你们也太无礼了』这样的理由干脆拒绝。但这次是对方的人要嫁到我们这边来。
另外,我们这边的要娶她的不是王而是王配,而对方那边送来的却是继承了现任国王正统血统的第一公主。而且,芙蕾雅公主是在接受【身为女王的我的正妻地位不可改变】这个前提下,主动提出想要成为你的侧室的。
拒绝凑齐了这么多有利条件的婚姻申请,在政治上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唯一能拿来做挡箭牌的,就只有王族的跨国联姻违反传统这一个借口了」
「诶?王族的跨国联姻是违有违传统的吗?」
虽然善治郎一瞬间因为不解而困惑的歪了歪头,但他马上就想起来了。
在王族=某种血统魔法的使用者的南大陆,王族的血脉原则上是不允许外流的东西。在这方面,这里同战国时代的日本或是中世纪的欧洲有着根本上的区别。
不同血族相溶只能限于国内贵族之间,而王族的跨国政治联姻,本来是绝不可能出现的现象。
因为善治郎自己的出身就很复杂,最近又刚接到过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背地里提出的跨国联姻请求,所以他一时间把这个南大陆的常识给忘了。
「那么,如果借用国内贵族们反对之声的力量的话,有没有可能让这件事付诸东流呢?」
对看到一丝希望的善治郎从沙发上探出身子问的这个问题,女王无情的摇了摇头。
「不行,虽然国内的贵族们毫无疑问会对此反对,但那些抗议可是会朝着你不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想娶外国的公主,就先从我们这些国内贵族当中收个侧室再说!】,大概他们会这么说吧。一个搞不好,还会追加其他你参加这次结婚仪式搭档。」
「奥菈你说追加……参加结婚仪式的搭档可以是复数的吗?」
对善治郎的疑问,女王干脆的表示了肯定。
「虽然那样的情况不多见,但也并没有别特别禁止。因为高级贵族一般都有好几位妻子,所以会同时携带复数妻子参加结婚仪式也没什么不对哦。
嘛,不过基本上,就像『搭档』这个词本来的意思那样,这种事还是以一男配一女为通常形式」
娶了多名妻子的男人,在遇到【参加结婚仪式时到底要选择哪位妻子做女伴】的问题时,总是会懊恼到直抱头的程度。虽然此时优先选择正妻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么干会让比正妻更受宠爱的侧室闹别扭。就算按照辈分大小依次带这些妻子们去婚礼,又会因为『你带我去参加的是男爵家的婚礼,可你却带那个女人参加了伯爵家的婚礼!』这类婚礼的等级差别而闹的不可开交。
如果豁出去,公平的带上所有妻子一起参加婚礼的话,妻子们则会在婚礼现场火花四射的对峙起来。
所以对娶了多为妻子的男人来说,接到参加某人婚礼的请柬可以说是一道相当可怕的鬼门关。
「太恐怖了……」
正好很可能马上就要被逼娶第二个老婆的善治郎口中,不由自主漏出这么一句坦率的感想。
这下奥菈慌了。
「不,不是的哦,善治郎。我刚才说的这些都只是特例,并不是说娶复数妻子的男子都所有人都会遭遇到这种情况啊。
确实,人际关系从最初到最后都保持圆满状态这种事,几乎等同于不存在。但要这么说的话人际关系这种事物不是本来就不论哪种都或多或少的有着类似的缺陷的嘛。
实际上,闹到彼此动刀子的情况几年都不会有一件的啦」
看见自己越说丈夫脸色反而越难看的奥菈,最后像是要硬把丈夫的不安一扫而空一样用强硬的口气做了宣言。
「啊啊,真是的!放心,到时就全都交给我吧!
如果到了那种你不得不娶侧室的场合,我也会负起相应的责任来的!管她是外国的公主也好是国内有力贵族的女儿也罢,看我不把彼此之间的上下关系和在后宫生活的规矩敲进她们骨子里去!绝对会把她们调教的不会给你找任何麻烦!」
看着握起拳头说出这番豪言壮语的奥菈,善治郎总算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呜哇,我家的老婆,可真是靠得住啊」
「唔嗯,看我的吧」
实际上,虽然奥菈的主意听上去好像粗暴了点,但倒不失为一个很实际的优秀对策。
毕竟善治郎和奥菈,是王配和女王这种男女上下位关系颠倒的夫妇。所以如果善治郎迎娶了侧室,那么不管有什么背景条件,那位侧室和奥菈的上下级关系也无法被颠覆。
那么干脆,就把这点从一开始就挑明。然后比起【王配善治郎之妻】这个身份意识,优先把【自己是女王的奥菈部下】这样的自觉灌输到这些侧室们脑子里。如此一来后宫的秩序就有保障了。
「总而言之,芙蕾雅公主申请做你参加婚礼女伴这件事,能够拒绝的可能性已经基本等于没有了。而之后她就这么趁势一口气成为你侧室的可能性,老实说看起来也相当的高,你先做好觉悟吧」
听到这通最后通牒,善治郎不禁仰天长叹。
「了解……呜哇哇,突然有种现在就去找帕斯库雅拉婆婆当搭档把一切蒙混过去的冲动啊」
「这种情况下拒绝芙蕾雅公主选择帕斯库雅拉婆婆当搭档的话,就等于是明目张胆的向对方挑衅了哦」
「……没错呢」
帕斯库雅拉是宫廷首席魔法师香狄翁的妻子,一位年过七十的老妇人。
一般来说,已婚者男子出席他人的结婚仪式时,如果他的妻子有事不能结伴一同前往的话,他可以从女性亲属中找一人来做替代。可是,善治郎现在却找不出这类亲人来。他本人的亲人全在异世界的日本,而妻子奥菈这边则已经是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属了。
在这种场合,从认识的人当中邀请一名已婚女性当自己参加婚礼的女伴也可以,所以善治郎才会想到让帕斯库雅拉担当这个职责。
如果只看条件的话,担任善治郎家庭教师的奥达比亚夫人也能作为候补。但奥达比亚夫人虽然已婚却是个妙龄美女,如果随便邀请她当女伴,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善治郎惹上丑闻,所以这种做法不可取。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他国的公主这种高级别人物已经在公众面前干脆的提出了相关请求,那么可以蒙混过关的其他选择从一开始便已经不存在了。
「不过,目前对方会对这边提出什么要求还不清楚,根据情况,也有不惜让大陆间贸易协议变回一张白纸也要拒绝对面要求的可能」
「顺便问下,如果那边的要求全在我方的接受范围之内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嗯,好吧,到时我就竭尽全力,帮你过上至少相对平稳一些的后宫生活」
「……谢谢」
看着这样正面直视自己,诚实的做出回答的女王,善治郎一边叹气一边道了谢。
◇◆◇◆◇◆◇◆
同一时间,结束了晚宴回到王宫中私人住处的芙蕾雅公主一行人,也正在对晚会上所取得的成果进行讨论。
这栋和王宫稍微拉开点距离的建筑,现在已经整个借给了芙蕾雅公主一行人使用。就在由数十名乌普萨拉王国战士所守护的这栋建筑的最深处房间里,换上了室内装的芙蕾雅公主落落大方的在沙发上坐下活动了活动腿。
「今晚辛苦你了,斯卡谢。话说回来,真不愧是南大陆呢。即便在这个时期室内也不用生火,穿这样的衣服也不会感觉冷」
说着这番话的芙蕾雅公主,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朴素的白色半袖连衣裙。如今嘉帕王国正处于活动期后半期冒头,相当于地球历法中的一月份。
如果是北大陆的乌普萨拉王国的话,这是个即便往让火炉中大量燃烧木柴并穿上厚重衣物,也依旧会感觉冻人的季节。在本该如此寒冷的时期的夜晚里,芙蕾雅公主只穿了一件轻薄的半袖连衣裙却还觉得气温非常舒适,也难怪她会觉得非常不协调了。
和主君芙蕾雅公主一样换好室内装的高大女战士斯卡谢,在主君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认真回应对方的问题。
「确实如此。不过,能穿成这样倒真是万幸了。如果真穿上厚重的防寒用皮衣,那么战斗时无论如何都会被拖累,连挥枪动作也会变得不流畅。但如果是现在穿着现在这套衣服的话,我就能以完全的状态投入战斗」
现在穿在斯卡谢身上的,是套看上去像是运动服的灰色上下一组套装。加上用海兽牙研磨而成的爱枪就靠在她落座的沙发旁边,让现在的女战士随时都能转为战斗状态。
虽然受到了正式欢迎,但此地毕竟是他国王宫。为了各种万一可能发生的情况,身为护卫的斯卡谢绝不会放任自己完全放松警戒。
「我相信你,斯卡谢。因为不管是奥菈陛下还是善治郎陛下,这个国家的上层都是些很理性的人士,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是杞人忧天了,但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事就拜托你了哦」
「是,您过赞了」
面对银发公主半开玩笑的话,金发女战士故意表情认真的低头行了一礼致意。
对于芙蕾雅公主,斯卡谢除了将她视为值得自己奉上忠诚的主君外,还抱有一份不惜舍命也要保护好她的亲近之情。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女战士认为如果芙蕾雅公主做出某种不可理解的行为时,仔细听取那行为背后的真意,如果感觉对方做错了的话一定要进谏想办法阻止,这类工作同样属于自己的职责。
重新绷紧了表情的女战士一边直视着坐在自己对面主君的双眼,一边用尖锐的语气发问了。
「公主大人,我一直坚信,公主大人的所有言行,都是因为预见到了某种明确清晰的前景才行动的。可是,恕我直言,对于您刚才在晚会上的行为,我完全无法理解您背后的意图。可以的话,能请公主大人把您的想法告诉我吗?」
刚才的晚会里,芙蕾雅公主向善治郎提出「请让我作为您的女伴和您一同参加结婚仪式」请求时,【在场的来宾中对这件事最感到吃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自己】,这个自觉斯卡谢可有。
斯卡谢会那么惊讶的第一个理由,就是芙蕾雅公主之后紧接着做出的礼仪动作。那可是乌普萨拉王国「女方正式向男方求婚」时才会做行的礼。就算周围的南大陆人都不知道这个动作背后所代表的含义,那也不是可以出于开玩笑或者恶作剧心态就做出的动作,至少芙蕾雅公主绝不是那么轻浮的人。
第二个理由,是芙蕾雅公主有着迄今为止,对自己父王兄长王子找来的相亲活动全部表示了拒绝的过去。
从芙蕾雅公主主动成为『黄金木叶号』的船长,进而驾船进行横跨大陆航行这件事就能看出,按照一般王族女性的标准来看,她可算是相当自由奔放的女子。
但因为对自己是王族的自觉比常人多一倍,所以在公众场合时她并不会做出什么破天荒的言行出来,对于政治联姻好像也打算最终还是认命接受的样子。故目前这种尚可以自由行动的时间,对于芙蕾雅公主来说本来应该比什么都更重要才对。
可就在刚才,她却做出了相当于将如此宝贵的时间自己主动抛弃的行为,这也是最让斯卡谢感觉难以置信的地方。
听到心腹女战士的问题,芙蕾雅公主晃动着青银色的短发摇了摇头,然后做了回答。
「也对。斯卡谢,其他那些人姑且不说,至少对你我应该把所有事都说出来比较好呢。
虽然这都是我个人的看法,但从今往后,海洋对于北大陆人来说将发挥比迄今为止更为重要的作用。尤其是乌普萨拉王国这边,如何做好海上防御将是国防中最为重要的课题」
「是的,您的这个看法我也同意」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斯卡谢晃着金色的马尾头肯首同意。
乌普萨拉王国的位于北大陆北方,这个地理位置和其他地域之间被险峻的山脉所阻隔。加上那些山脉全都从半山腰开始就被万年冰雪所覆盖,所以乌普萨拉王国受到来自他国陆地上大规模入侵的可能性,几乎等同于没有。
同时,这也意味着乌普萨拉王国与他国进行交流时,也几乎没有任何陆地道路可供出行。
虽然在这个北方内陆区域内,除了乌普萨拉王国之外还存在另外三个国家。但因为在广义上讲这三国家都和乌普萨拉王国处于同一类文明圈内大家拥有的物产种类基本相同,所以和他们进行贸易并没有什么甜头。
就连在这个地域发生的战争,也往往被北大陆中原、南部的诸国当做事不关己的『他国内战』来看待。
总之,乌普萨拉王国想要和其他文明圈国家交流,就只有走海路出行这么一种方法,而如果乌普萨拉王国遭到来自其他文明圈国家的入侵,敌人也基本只会从海上打过来。
「因此,不管是为了保护国家安全也好,还是为了发展海上贸易也好,船只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但是,现在乌普萨拉王国国内的森林资源已经变得非常匮乏」
这也可以说是乌普萨拉王国一心成为技术先进国而产生的弊害。
比其他国家更早确立了铁的量产体制,比其他国家投入更多精力在舰船建造上,比其他国家消耗更多的炭。
结果,就是乌普萨拉王国也比其他国家更早迎来了森林资源濒临耗尽的问题。虽然正确来说,目前是还只是看到了耗尽的预兆,乌普萨拉王国国土内的山林并不是已经全化作没有一棵树的荒山,但作为建造大型帆船最关键材料的高大直木,已经只能在偏僻的边境山岳地带才找得到了。
「确实,如果建造大型帆船所需的木材资源枯竭了,那将对国家的未来造成很大问题。但这难道不能靠金钱来解决吗?让大陆间贸易常态化,然后靠贸易得来的利益向北大陆各国购买木材,我还以为您是打算这么做呢」
听到心腹女战士的意见,银发的公主露出自信的笑容。
「那个方法确实今后肯定也会实行的,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将解决的方法再更深入的向前迈进一步。另外如果大陆间的贸易成为常态,那么有些地方我们就必须得留意了」
「有些地方,需要留意?」
看到歪头表示不解的斯卡谢,芙蕾雅继续说明。
「诶诶,就是在刚才的晚宴上我们认识的佛朗西斯科王子霍娜公主的母国,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
支配那个国家的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据说起源都是来自北大陆的移民」
「是的,佛朗西斯科殿下曾这么说过。根据两位殿下的外貌判读,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无稽之谈」
斯卡谢回想起在晚宴上见到的佛朗西斯科王子与霍娜公主的外貌,然后这么回答道。
金发碧眼白皮肤的佛朗西斯科王子,和虽然栗发紫眼但肤色也同样很白的霍娜公主,看上去都像个北大陆人。听说,双王国的贵族阶级人物也大半全是这种类似北大路人的外貌,所以他们这个自家祖先是来自北大陆移民的说法,让人觉得颇为有理有据。
对斯卡谢的这番看法表示肯定的芙蕾雅公主,开始阐述自己的推测。
「没错。我也觉得他们的祖先来自北大陆这种说法应该是真实的。可是,这样就要产生一个疑问了:他们的祖先到底是什么时候移民到南大陆的?
斯卡谢,你有听说过吗?从北大陆到南大陆的移民活动,两个拥有血统魔法的王家也曾参与其中的传闻?」
「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完全没听说过」
稍微思考了一会后,金发女战士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当然了,斯卡谢只是区区一名女战士,对北大陆的历史也不是知道的特别详细。而且原本,因为北大陆地域面积过于广大,所以在情报传递方法、历史记录系统都还尚未成熟的这个世界,就没有人能完全掌握所有关于各个国家兴亡的情报。
可就算如此,两个拥有血统魔法的王家一起流亡到南大陆,这样的大事件却完全没有人听说过,这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
看到心腹也对此很困惑,银发公主点了点头,
「在我的记忆中也没听说过呢。虽然必须得去王都大学进行咨询详情才能下最后结论,但我推测,他们的祖先来到南大陆,应该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原来如此」
对于芙蕾雅公主的这个主张,斯卡谢也能点头接受。历史的传承,就是这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扭曲、稀薄,最终被遗忘的东西。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教会』的相关反应就要成为问题了。斯卡谢,你对『白之帝国』知道多少呢?」
突然之间,对话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生了跳跃,虽然对此感到有点困惑,但女战士还是老实的回答了问题。
「『白之帝国』不就只是个童话故事么?说是很久以前存在的超大国家什么的,后来因为向古代龙族挑起战争而仅在七日之内就被毁灭了什么的」
这是个只要身为北大陆人,都曾有所耳闻的故事。是个被乌普萨拉王国研究历史的学者们视为「没有任何证据的荒唐无稽的编造故事」而不懈一顾的,毫无可信性的传说。
可是,相信这种荒唐故事的人,或者说为了自己的利益装出相信这种故事样子的人,在北大陆却存在。
「没有错,就是那个『白之帝国』。虽然我也不是对『教会』的教义非常熟悉,但对于将古代龙种当做自己信仰对象的『教会』来说,曾经向古代龙种挑起战争的『白之帝国』会让他们强烈敌视这一点应该是不会错的」
对连是否实际存在都成疑问的对象抱有敌视心理,这种事虽然以第三者的视角看来非常可笑,可宗教组织为了自己的权威做出这样的行为却堪称是由来已久的习惯,并不能随便等闲视之。
「可是,连那个『教会』的教义中,都有『白之帝国』已经彻底灭亡了的说法啊?」
正确来说,传说中落得个【被全灭】悲惨下场的,是支配『白之帝国』的『十二王家』以及其他身为支配者阶级的贵族们。
另一方面,那些人之外的帝国国民们却残存了下来。虽然与『白之帝国』共享繁荣也是罪过,但毕竟还至于到需要以死谢罪的地步,所以慈悲为怀的古代龙种允许他们被流放到南大陆,『教会』教义给出的说法就是如此。这也是南大陆被蔑称为『罪人的流放之地』的原因。
听到斯卡谢的问题,芙蕾雅公主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不,斯卡谢你也知道的吧,教会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的。关于教义的内容也有很多其他说法解释,其中之一就是『十二王家的末裔也流落到了南大陆,直到今日仍在为了向古代龙种复仇而磨砺自己的尖牙利爪」
「难道公主大人您认为,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就是那个『白之帝国』的末裔吗?」
看到心腹女战士大吃一惊的反应,芙蕾雅公主露出苦笑。
「怎么可能,那种笨蛋一样的想法,我可是一丁点都没曾有过呢。因为『白之帝国』原本就只是个童话故事嘛。
但是,如果种想法变成某种标签贴到我国脸上,那么『教会』就有可能站出来对我国的大陆间贸易横加干涉,这才是需要注意的」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就像主君的感情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样,斯卡谢也露出苦涩的表情说出了同意的话语。
目前的北大陆,『教会』的势力已经大到了离谱的程度。尤其是北大陆南部诸国,基本上已经全处于对教会惟命是从的状态,所以一旦被教会盯上,乌普萨拉王国的大陆间贸易必定会遇上很大阻力。
毕竟,乌普萨拉王国位于北大陆北方的位置。如果想去往南大陆,那么中途必须在北大陆南部的港口停靠一次,对航行所需物资进行补给才行。
就因为这个原因,乌普萨拉王国虽然将『教会』视作潜在敌人,但目前也不得不在某种程度上看对方的脸色行事。可以说教会对乌普萨拉王国来说是个非常厌恶的对象。
「可是,我国进行大陆间贸易的对象是嘉帕王国而不是双王国吧?那么只要别和双王国有太多牵扯不就能免于产生有太多影响吗?」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双王国可是个放跑就太可惜了的交易对象哟?毕竟那可是『付与魔法』和『治愈魔法』吧?这么强力的血统魔法,在北大陆简直听都没听说过呢」
「啊,那倒是没错」
看着因苦恼而叹气的主君,金发女战士也表示理解。
虽然还没听说过详情,但可以制作魔道具的『付与魔法』,好像是一种可以将特定魔法制成任何人都能使用道具的特殊魔法。
对于为了大陆贸易必须进行赌命式长期航行的人来说,那可是无论如何都希望弄到手的好东西。
例如若能得到『真水化』的魔道具,那么就算航行期间芙蕾雅公主的身体状况发生问题,船上也可以继续保证饮用淡水的供应。
还有『水操作』的魔道具。在长期航行过程中,船舱底部本来就必定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渗水现象,这些积水通常都是靠船员自己用水桶淘出舱外。但如果有了『水操作』的使用者,那么哪怕是遇到紧急情况也能轻易将大量积水从船舱中清空。
要能到手『风操作』魔道具的话,那就太棒了。虽然『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个个都是航海好手,但在位置的航线上遇到风向突然发生变化的情况还是难免会手慌脚乱。在那种时候如果能自由改变紧急避难用的风向,必定会让事故大幅减少。
还有传闻中的『治愈之秘石』,如果能购入那个的话,在危急时刻肯定可以成为一张王牌。
「这么说来,确实有必要和双王国的人保持良好关系呢。您的这个意向我理解了。可是,这和公主大人您必须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后,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出发点。
看到心腹虽然经历了漫长的对话,却仍旧没有看丢最初的会话主旨,芙蕾雅公主开心的笑了。
「那是因为,这么做就能把所有问题一口气全都解决了啊。
本国面临森林资源即将枯竭的问题。可是,海军的军备增强和海上贸易的增强却无法停止。但如果保持乌普萨拉王国的现状继续进行贸易的话,途径对『教会』惟命是从的北大陆南部国家这种航线又太危险了。
这样的话,不如在嘉帕王国这边兴建造船厂,然后从乌普萨拉王国叫来造船技师,直接在这边建造船只不是更好吗。
如此一来,建造因为木材资源匮乏问题,目前只能停留在设计图阶段的,超越『黄金木叶号』的『超大型船』也就成为可能了。有了这种超大型船,再配备上从双王国购得的各式魔道具,建立从嘉帕王国到乌普萨拉王国的无停靠直通航线便不再是梦想。而我们也再没必要总看北大陆南部诸国以及『教会』的脸色行事。
你看,这不就一下全都解决了嘛」
听到满脸笑容的主君所描述的大胆蓝图,心腹女战士一时间像是因为被压倒一样,完全说不出话了。
「确实……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结果是会和您说的一样,但是真的能这么顺利的吗?」
芙蕾雅公主的计划虽然绝对不是荒唐无稽的胡话,但要想真正实现,各方各面的好运也是必须的。
「嘛,即便事情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以最顺利的状态进行,要确立直通不停靠贸易航线可能也是十年之后甚至是二十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吧。但就算如此,我判断在南大陆这边拥有属于我们的港口和造船厂也是绝对必要的」
「为此,公主大人甚至不惜做为这边的『侧室』,吗?」
斯卡谢一边特意强调了『侧室』这次词,一边表情严肃的向主君确认。
芙蕾雅公主,是乌普萨拉王国现任国王和他的正妃所生的第一公主,堪称整个国家血统最尊贵的女性。
这样的芙蕾雅公主,居然要成为他国的侧室,这本身就够让人感到不快的了。在这个基础上,现在芙蕾雅公主还不是要成为王的侧室,而是要成为王配的侧室。
按照通常的看法,乌普萨拉王国因为这段婚姻,会被旁人视为在国家等级上一口气比嘉帕王国低了二级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即使被这么指责了,芙蕾雅公主的决心也没有产生任何动摇。
「诶诶,正是如此。我已经断定,眼下正是决定乌普萨拉王国今后百年发展大计的分歧点。如果现在错过,说不定就再也没法第二次得到类似的机会了」
听到主君干脆的说出这番话,女战士脸上露出悲痛的表情。
「这个,也许确实是这么回事吧。但是就为了这些就要公主大人做出如此的牺牲……」
「诶?牺牲?为什么斯卡谢你会这么想?」
「啊?」
看到芙蕾雅公主因为意外而瞪圆了双眼,斯卡谢才察觉到在这整件事上,自己和主君有什么决定性的认识误差存在。
「公主大人你不是非常讨厌成为某人的妻子,这种笼中鸟一样的生活方式吗?所以在本国的时候,才总是逃避和婚姻有关的话题」
「虽然确实是那样没错,但所以就打算整个人生一辈子不结婚的度过,这种想法再怎么说我也从没有过的哟?我希望得到的,是自由自在的享受冒险的人生和尽到王族义务的人生交接时,这两者中的前者尽最大可能延长的情况哦」
「所以说,如果您现在结婚的话,可以让自己快乐享受的人生不就得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该是尽王族义务的人生了吗?按公主大人的年龄,明明还再把婚期拖延个几年也没有任何问题才对」
说到这个份上,芙蕾雅公主才终于理解到心腹女战士到底在什么地方产生了误解。
芙蕾雅公主露出听到个大笑话一样的笑容,然后对心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的,斯卡谢。我不如说,是为了让今后的人生也能继续过的像现在这么快乐,才想要嫁给善治郎陛下的啊。
经过在瓦伦迪亚的一个月,还有这次的晚宴,我终于能确信了
善治郎陛下他,正是我理想中的丈夫。最起码,他和迄今为止父亲大人还有兄长大人为我找来的结婚对象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个预想之外的评价,让斯卡谢惊讶的歪起了头。
虽然经过群龙骚动事件后,斯卡谢多善治郎多少有点刮目相看,但女战士对于善治郎的评价决算不上高。对于已经战士价值观渗入到骨子里的斯卡谢来说,善治郎这种连武器都拿不起来的男子,甚至都不值得她费力气评价。
然而,芙蕾雅公主对善治郎的看法却显然并非如此。
「诶诶,首先,善治郎陛下他,对我以女儿身成为船长并驾船渡海这种行为,由衷表达了敬意的吧。另外在交涉中,他也一直将我视为和自己地位对等的对象。
然后在刚才的晚宴上,他和自己的妻子奥菈陛下也一直处于夫妻双方地位相等的良好气氛之中。
所以我认为,那位大人不是只做做表面功夫,而是真的打内心认同结婚后的女性可以向男人一样活动这种事的」
斯卡谢的预想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说中了。芙蕾雅公主原本,确实是打算将婚期一直延后到极限的程度,然后找个时机彻底认命,为了王家去成为某人的「好妻子」。
可是,看到善治郎和奥菈的样子,又让她产生了新的希望。这世上,居然还存在结了婚后仍然可以自由活动的女性王族。以及允许这种行为,甚至会对这种行为声援的男性王族。
而且,这位男性王族目前还只有一位妻子,自己如果成为这位男性王族的侧室的话,还会为母国乌普萨拉王国带来莫大的好处。
理解到这些事实后,芙蕾雅公主才在半冲动的情绪下,采取了实际行动。
如果这也能称作「爱情」,那么这份感情中包含的利己计算也未免太多了一点。但正因为如此,芙蕾雅公主才会对这份感情绝对忠诚,并会为了促成这段感情不遗余力的努力。
「总之就是这样,善治郎陛下对于我来说,是堪称理想与现实妥协点的,最棒的结婚对象了」
「原,原来如此」
得知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出于个人算计才提出,但怎么说也是出自本人强烈愿望的芙蕾雅公主的求婚缘由,女战士像是被压倒了一样,只顾着不停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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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宫廷中的贵族们所谈论的,全都是关于芙蕾雅公主向善治郎求婚的话题。
当然,芙蕾雅公主在之后做出的那个行礼动作,在乌普萨拉王国代表了女方正式向南方提出求婚这点没有任何人知道,但自己主动提成想要成为对方参加婚礼的搭档这种事,本身也已经算是相当明白无误的爱情告白。
虽然【年过三十仍旧独身的国之英雄,居然和错过适婚期五岁以上却仍能很幸运的嫁给这位英雄的老女人成了一对】,也算是一个相当值得八卦的话题,但比起【异国公主当着公众的面主动向本国的王配进行实际上相当于的爱情告白的请求】这种情况,终究还是逊色了那么一些。
此外,就仿佛是要为现状再添把火一般,曾经同样作为女王奥菈夫婿候补的男子——拉法埃罗·玛凯努斯,也在这个时候对后宫侍女之一的纪夏·马萨纳提出了希望对方做自己参加婚礼搭档的请求。结果导致整个话题被越炒越热。
「听说了吗,昨天晚宴上发生的事」
「诶诶,当然听说了,北大陆的女性可真是大胆」
「我不巧当时没有在现场,真的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了么?不是只放个风声而已?」
「真的,我正巧在现场目睹了哦,芙蕾雅殿下她,真的是明明白白的向善治郎大人说出了『请选择我做您这次参见婚礼的搭档』这种话的哟」
「哎呀,这是何等的厚脸皮啊」
「北大陆的文化,真的和咱们这边安全不一样呢」
「哎呀,我觉得这和北大陆的文化无关,完全是芙蕾雅殿下个人比较不知羞耻的缘故哦」
「嘘!你的声音太大了」
宫廷中到处都是类此的传闻。
因为完全是捕风捉影,所以这些传闻不会对国政产生任何影响,但因为芙蕾雅公主的行动实在太能煽动他人的好奇心,所以就算这些情报不会和国政产生什么深刻的关联,所有人也出于感到有趣而八卦个不停。
「总而言之,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虽然最后都会绷紧了脸做出一副深刻的表情,但所有人说出这个结论时眼中都满是出于兴趣而深感好奇的眼神。
类似的传闻流传了数日后的某天下午。
在王宫的某个房间里,身为话题中心人物的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见了面。
虽然二人见面的理由,就和先前约好的那样是为了山羊的交接。但再怎么说,现在这种时候让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两个人单独见面,传出去实在有点不太好听。
结果,女王奥菈为了也能参加这次会面而临时调整了自己的日程安排,导致会面被延后了不少时间。
沐浴着来自敞开的窗口的温暖阳光和凉风,女王奥菈和善治郎肩靠肩坐在一张沙发上,面对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芙蕾雅公主。
芙蕾雅公主这边则身后站着一男一女。其中女方是善治郎已经很熟悉的高大女战士——斯卡谢,可男方那边他从没见过。虽然根据肤色发色判断,这人无疑是一名北大陆人,但他和其他『黄金木叶号』的船员相比,看上去要瘦小的多。
虽然如此,但他的身高仍在善治郎之上,身上肌肉也比善治郎更加结实。
「虽然迟了点,但我现在遵照之前的约定,来向您呈献山羊了。这次的山羊包括公羊三头和母羊八头,共计十一头。不管哪头羊的都年龄不大且十分健康,应该可以马上产下幼羊的吧,所以产奶量应该也不会少。
希望这些羊能回应善治郎陛下您的期待」
芙蕾雅公主用一副渴望公事早点办完的口气,滔滔不绝的做了这么一番说明。当然了,实物在芙蕾雅公主一行人抵达王都时就已经被送进了王宫,现在这个场合,芙蕾雅公主需要正式交接给善治郎的,只是这些山羊的所有权而已。
「谢谢,芙蕾雅公主。对我来说,这些山羊是比什么都美妙的礼物。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慷慨」
一副笑脸如此回答的善治郎说的并不是什么社交辞令,他是真的对能吃到用山羊奶制成的乳制品非常期待。
虽然对嘉帕王国的宫廷料理没有任何不满,但有可能再现故乡的料理和点心这种事,仍让他感到万分雀跃。
就像是故意先等丈夫把话说完一样,女王奥菈现在才跟着开了口。
「我也要向您表示感谢,芙蕾雅殿下。山羊的放牧场地和羊舍我已经在王宫中庭准备好了。可能您也知道,我国并没有具备饲养山羊经验的人才存在。
所以首先,我们这边必须确认一下先期准备工作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这方面还望您的不吝赐教」
「好的,我也正是有这个打算才带这个男人过来的哦。尼古拉,过来打声招呼吧」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话,站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身子一颤。
「是,是的。小人叫尼,尼古拉!照顾山羊的工作就请交给小人吧!」
和从声音中完全透露出本人紧张情绪的年轻男子——尼古拉相反,芙蕾雅公主用依旧平静的声音帮他打了圆场。
「尼古拉他,是『黄金木叶号』上饲养家畜类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他可是出身自一个拥有大牧场的畜产业农家哦。
而照顾山羊正是他最擅长的工作,所以我想暂时先把这个人借给善治郎陛下您们」
听完芙蕾雅公主的介绍,善治郎露出【原来如此】的接受表情。
和『黄金木叶号』的战士们相比,尼古拉的身体素质看上去低得多,所以他似乎并不是职业战士的样子。实际上,像『黄金木叶号』这样的大型船只预定进行长距离航行的时候,纯粹的战斗人员只占到全体船员数量的四分之一以下。
当然了,因为『黄金木叶号』是第一公主乘坐的御用船,所以船员都经过了仔细挑选,在有需要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拿起剑投入战斗。但这也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那种只能靠武力吃饭的专业士兵。
「是吗,那么虽然会给你添麻烦,但还是暂时请多关照了」
「是!我一定拼劲全力努力!」
听到善治郎的客套话,尼古拉保持直立不动的站姿,用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做了回应。
就算身为『黄金木叶号』船员的一员,尼古拉终究也还年轻又只是个照顾家畜的人,并不拥有多高的地位。
大概是有点担心因为紧张已经满脸红的年轻山羊饲养员吧,善治郎就帮了他个小忙。
「芙蕾雅殿下,可以的话,我想让他现在就前往中庭,向王宫的仆人们传授照顾山羊的心得方法好吗?」
察觉到善治郎意图的妻子奥菈,也马上跟着帮腔。
「嗯,这种做法很好呢。尼古拉殿,我几经在中庭准备了五名下人专门负责照顾山羊的工作。原则上,他们都是你的部下,你就尽情命令,尽情使唤他们吧。
只是,为了将来着想,请你千万不要忘了把他们也教育成照顾山羊工作的专业人才这件事。」
「是,谨遵二位陛下旨意」
尼古拉用几乎要当场跪下的动作深深鞠躬行礼。
照顾山羊这种工作,一言以蔽之需要记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如何清扫羊舍。如何准备饲料。繁殖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要怎么照顾刚出生的羊羔。挤奶的方法,以及肢解宰杀肉羊的方法,这些都是即便有一个月时间也未必能教完的事项。
「也对呢,尼古拉。就像你听到的那样,你现在就去中庭,尽情发挥自己的本领吧。千万记住,对待王宫的各位不要怠慢了」
「是,全交给小人吧,芙蕾雅殿下」
得到主君许可的尼古拉动作僵硬的行了一礼,然后飞快的退了出去。
「两位陛下的关心,请容我代替部下向您二位道谢」
瞧了一眼尼古拉离去背影的芙蕾雅公主,呵呵呵笑着这么说道。看起来善治郎的「关心」已经被她看破了。
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善治郎,也做出一张笑脸掩饰自己的羞耻情绪。
「哪里,希望山羊能尽早得到照顾本来也是我的真心话」
「是,这方面就请您尽管放心好了。虽然尼古拉看起来是那个样子,但他真的很擅长照顾山羊。
这批山羊的品质也相当优秀,最后得到的成果一定不会让善治郎陛下您失望的。
尼古拉本人也说了,『这些山羊都具备了好羊三大要素』呢」
「好羊三大要素?」
听到善治郎的反问,芙蕾雅公主露出有如花朵绽开般的笑容。
「是的,所谓好羊三大要素,就是奶好、肉好、种……」
「公主大人……!」
回答刚进行到一半,就被来自站在芙蕾雅公主身后高大女战士的斥责打断在了勉勉强强还不失礼数的地方。
按照公式上的记录,双方在这个场合碰面是为了进行山羊的交接。所以这场会谈现在就此结束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这么重要的碰面机会只是交接个山羊就完结也未免太可惜了。
因为姑且也是收到礼物的一方,所以在这个场合下善治郎应该相对主动些,但最后采取了主动的却是坐在他身边的女王奥菈。
「那么,虽然正事都已经办完了,但要比想象中结束的早了些呐。芙蕾雅殿下,如果您接下来没有什么预定的话,不如陪我们闲聊一会如何呢?」
然后以话语本身虽然是字斟句酌的试探性内容,但眼神和口气完全就是堂堂正正的宣布「咱们该谈谈上回那档事了」的这么说道
女王奥菈的这个意图,当然不可能传达不到芙蕾雅公主那边。
「是,那当然没有问题了。放跑和奥菈陛下对话的机会,我才没有那么愚蠢呢」
所以芙蕾雅公主一边这么说,一边也用完美的表情控制能力做出一张呵呵呵的笑脸这么回应道。
(不妙,感觉有点胃疼了……)
预想到接下来要进行什么样对话的善治郎,一瞬间开始拼命在脑子里寻找从这个现场转身离开的借口,但他马上又放弃了。
(不行,如果现在退避的话,将来我绝对会后悔)
就算继续坐在这里,善治郎基本也处于无能为力的状态。虽然对贵族社会的礼仪交流善治郎多少已经有那么点习惯了,但如果那和男女之间关系扯上,那他依旧是个完全的门外汉。
但话说回来,自己是整个事件的核心这种自觉善治郎也有。所以他才下了决心,认为自己至少有留下听到最后的义务。
大概是丈夫的决心被女王察觉到了,奥菈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开始了『闲聊』。
「说起来,上次晚宴上发生的事可真是让人吃惊呐,现在宫廷中关于芙蕾雅殿下您的传闻已经满天飞了哦」
听到赤发女王一下子就切入了主题,银发的公主带着有点害羞的表情红了脸。
「这方面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当时,我觉得如果放过这个机会,就有可能再也无法与善治郎陛下结合了啊。所以就一时间无法压抑自己的行为了呢」
「嚯,看来您对我的夫婿殿下相当着迷嘛。
确实夫婿殿下对我来说也是无可取代的伴侣,是唯一最爱的存在。但是,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我觉得他可是不怎么受一般人看好的男子啊,到底是夫婿殿下的哪些地方让殿下您这么看好呢?」
虽然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但即便是现实中全部以家世和利益为标准决定的王侯贵族的婚姻,表面上也会将男女之间的感情摆到看起来很重要的位置上。
所以,基本上主动告白的一方就算在私下里,也不会明着说出「我看上的是你的家世和财富,对你本人如何怎样我没有任何兴趣」这类大白话来。
【好了,你要怎么回答呢?】面对奥菈带着这种意思的兴趣十足的视线,芙蕾雅公主现实稍微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开始作答。
「这个嘛,简单来说就是善治郎陛下的人品了吧。虽然有点失礼,但我觉得关于这点,不是旁人正是奥菈陛下您自己最与我一样感同身受的不是吗?」
「嚯,人品,吗」
「是的。我这个人呢,虽然由我自己说出来有点怪,但以出身王家的女子来说我的人格可不怎么值得夸奖哦。这方面,从我虽是女儿之身,现在却出现在这个场合这件事上您就能理解了吧」
「唔……」
对芙蕾雅公主的说明,奥菈发出即不算肯定也不算否定的声音。
如果奥菈本人亲口对这些蔑视王族的话语表示肯定,那么过后一定会引起风波。然而这些话语又非常难以否定,这同样是任谁都一目了然的事实。
芙蕾雅公主的说明还在继续。
「我在母国的时候,也曾积极的参与了很多各式各样的活动。比起在王宫深处安静的生活,我更愿意为了国家的利益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因为无法抑制这份冲动,所以就算会给父亲和兄长添麻烦,我也曾经参与了很多女人本不该搀和的活动,偶尔还会取得一些成果。
而在那种时候,男子们给出的反应基本全都一样。不是皱着眉头对我说出「你一个女人瞎折腾什么」这种话,就是装出一副笑脸用「您生为女儿身真是太可惜了」这种话夸奖我。
当然,我的那些活动冲破了某种不得不保持的界线,对秩序造成了一些混乱这点我自己也心里清楚。
但是,明明拿出了连自己都觉得自傲的成果,却无法得到任何人发自内心的褒奖,这种事简直让我心寒到内心就像沐浴在寒风中一般啊」
「嗯,没错呢」
对于芙蕾雅公主的说法,奥菈在心情上无论如何都想点头表示同意。以女王的身份即位以后先不说,在上次大战中以公主的身份行事时,奥菈确实也曾在各种方面感觉到不自由。
然而,奥菈在这个时间点上,已经大致预测到芙蕾雅公主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
「但是,善治郎陛下和那些男人完全不一样。
在我以『黄金木叶号』船长的身份和善治郎陛下会面的期间,陛下纯粹只是出于敬意对我驾船成功进行大陆间航行这一成果发出了赞赏。
而且,陛下他还允许我以对等交涉对手的身份,就今后大陆间贸易的主题和他进行交涉。不,根本没有什么允许不允许的,而是我是一名地位对等的交涉对手这点,从一开始就被善治郎陛下视作再正常不过的理所当然的事实了才对
像这样的男性,除了善治郎陛下之外,我可是一个都没见过呢」
芙蕾雅公主的主张,基本都和奥菈预想的一样。
「原来如此,的确这方面我比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呢。夫婿殿下那种将女人平等看待的眼神,对像我这种没法闲在家中的女人来说,是感觉相当的舒适。」
「您所感受到的那种舒适,希望也能也分给我一些呀」
「这个嘛,到底该怎么办呢。我也是个嫉妒心很重的女人,自己之外的女人对夫婿殿下送秋波这种事也能容忍,我对自己的度量还没有过大评价到那个地步啊」
「啊啊,陛下,这里还请展现您的王者器量吧。我绝不是想要打扰二位陛下的生活,只要能在角落留下很小的一块地方容许我存在在那里,对我来说就是无比的喜悦了啊」
持续着进行各式各样发言和回应的女王公主身边,善治郎的表情肌肉和全身已经完全石化,内心更是苦闷不堪。
(要,要死了。快别再说下去了,不然我就要被羞耻心给杀掉啦……)
有如雪崩一般从美女和美少女口中不断讲出的,无数褒奖自己的美丽词句。当然,在理性上善治郎也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进行婚姻交涉之前暖场」罢了。
但是,就算理性上能理解,感情上也未必就能接受得了。
对自己完全没有自觉之处进行的夸张褒奖,针对自己所做的热情的爱之告白连绵不绝。善治郎的精神可没结实到能承受住这样的精神攻击。
当然了,奥菈那边善治郎一点都不怀疑妻子对自己的深厚爱情,但就算如此她的用词也实在是夸张过头了。至于芙蕾雅公主那边善治郎原本就没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陷入爱河的迹象。
空洞的美丽词句居然能变成这么厉害的凶器,这完全大大出乎了善治郎的预料。全身上下瘙痒难耐,以及想把身体上下乱七八糟大肆抓挠一番的冲动,让他咬紧了牙关拼命的忍耐。
不过实际上,奥菈那些话语比善治郎认为的还要来得更发自内心,芙蕾雅公主那边虽然措辞夸张了点,但也绝对没有说谎的成分在里面。但她们的这些心情善治郎本人当然是完全不知情。
相反,善治郎的内心现在因羞耻而陷入苦闷不堪的状态这件事,也同样没能传达给奥菈和芙蕾雅公主知道。结果对善治郎来说这种近乎拷问的时间还得继续下去。
「可是,这种时候男女双方的感情就变得很重要了。虽然由我自己说出来有点让人害羞,但夫婿殿下可是从心底爱着我的」
「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可是这么一想的话,芙蕾雅殿下又如何呢?当然了,芙蕾雅殿下您非常美丽,又比我这个大龄女年轻的多。如果问十个男人的话,大概有九个男人会毫不犹豫的认为殿下更有魅力吧。但是,很不巧的夫婿殿下属于那个最后剩下男人的类型」
「…………」
听到女王自豪的说出这番话,芙蕾雅公主今天第一次没有马上回话而是陷入了沉默。
这么一说的话,的确女王奥菈与芙蕾雅公主之间,除了性别同为女性这唯一一个共同之处,其他特点都完全不一样。
奥菈留着赤色长发,芙蕾雅公主却是青银色短发。
奥菈是褐色皮肤,芙蕾雅公主却以近乎透明的白色肌肤为傲。
奥菈的年龄已经二十过半,芙蕾雅公主现在却还不满二十岁。
奥菈身为女人却身高肩宽,胸臀都很丰满,芙蕾雅公主身为诺阿人,身材却少见矮小而纤细。
如果奥菈是善治郎理想中的类型的话,那么芙蕾雅公主确实在各种方面都完全出局太多了。
但是,芙蕾雅公主可不是会因为这种程度的不利条件,就老老实实选择放弃认输的人物。
「先来换个话题吧。站在我身后的这位女战士,维克多利亚·库伦奎斯特=斯卡谢,是身为我心腹之一且被我寄予全面信赖的优秀护卫。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能嫁来这边,到时希望二位能允许这位斯卡谢随我一起成为这后宫的一员」
芙蕾雅公主居然提出这么个把自己的心腹女战士作为附赠的建议。
确实,斯卡谢和身高体宽的奥菈在身体特征上相似。也是一位高大且胸臀丰满的女子。只是作为一位比以女性来说已经不矮的奥菈还高至少十五公分左右的女子,说她和奥菈体型「相似」好像又有点不太对。
「噗………!?」
听到这个预想之外建议的善治郎一下子喷了,但所幸这个场合里还有一位比他更感到惊讶的人物在,所以这个失礼行为一点没引起人注意。
「公,公主大人!您在说些什么呐!?」
那不是别人,正是突然被抛到话题中心的女战士,斯卡谢。
从女战士满脸通红,甚至露出了善治郎从没见过的表情这点看来,这个提议很明显绝对不是芙蕾雅公主事先和她商量好的。
完全是芙蕾雅公主在这个场合突然想到然后突然就提了出来。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善治郎,虽然对这个提议感到有点反感,有点不对劲,但还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下子脱口说出。
「芙蕾雅殿下。我当然理解殿下您的这些话都不是出自真心,但就算如此这个发言也有些玩笑开过头了不是吗。
斯卡谢大人是极为优秀的战士,虽然她也许有得到来自天赋的恩惠,但能拥有那样的身手,多半还是因为她以非同寻常的努力锻炼自己的缘故吧。
可您却无视她这份希望以战士的身份生活的意思,强迫要求她以女人的身份生活。这份罪孽有多深重,芙蕾雅殿下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
按照善治郎的想法,既然芙蕾雅公主对自己的褒奖话语越来越升级,那么干脆现在站出来扮黑脸给她泼点冷水好了。可是这个意思看起来完全没能传达到给对方。
「啊……」
【这个笨蛋!】差点这么冲动的骂丈夫一句的奥菈脸上瞬间就布满了焦急的神色,但这些都已经晚了。
听到善治郎的叱责,芙蕾雅公主笑得像朵绽放的花。
「确实如此。非常抱歉,我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太过火了。但是,听到刚才那番话后我更确信了。果然,只有善治郎陛下,才是成为我理想中丈夫的最佳人选呢」
说完还向善治郎送了个秋波。
「啊……」
这么一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芙蕾雅公主,一直抓住「善治郎拥有平等对待女性的人格」这一点为根据,来强调善治郎是自己理想中伴侣的主张。
而刚才善治郎做出的形式上虽然是叱责,但内容主旨却是应该遵照斯卡谢自由意志的发言,很明显属于对芙蕾雅公主的主张表示肯定之意的话。
「原来如此,芙蕾雅殿下的眼力果然了不起呐」
苦笑的女王奥菈的表情当中,开始浮现一丝打算放弃了的神色。
「好了,芙蕾雅殿下的芳心是多么的被夫婿殿下虏获这点我已经理解了。但是以我们的立场,光是靠男女双方的心情可无法让婚姻关系成立,关于这点殿下您也很清楚吧」
女王奥菈的这句话,让会谈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王侯贵族们的婚姻所看重的,不只是结婚双方情感上有多么满足,更多的还是要看两家可以获得什么好处。
交涉从现在开始才是正戏。
对这点都非常明白的女王和公主,同时各自绷紧了表情。
「那是当然。我,非常确信如果我能嫁到这边来,一定可以给我们两国带来最美好的未来」
「哦?可以详细说说您的根据吗?虽然说来丢人,但我国对于跨越国界的婚姻这种事,可是生疏的很呐」
奥菈的这句话并不是说谎。在王家=拥有血统魔法之人的南大陆,王族的婚姻原则上只能在国内找对象。比起和他国血脉结合的好处,自国的血统魔法外流所产生的危害要大得多。
所以刚才奥菈的那番话,背地里就是「在我们这边,本来可是没有将外国人招进来成为自家一份子的文化的。想让这种做法强行通过,就给我拿出相应的好处出来」的意思。
大概是这些背地里的意思准确传达到了吧。
坐在沙发上的芙蕾雅公主摆正了姿势,深呼吸了一次后,冰蓝色双眼炯炯有神的开始描述自己的主张。
「好的。首先,我国在北大陆是屈指可数的先进国之一。虽然国土面积并不广阔,适合农业耕种的土地不多人口数量也达不到大国水平,但说到技术能力方面,我国有着不输给任何国家的自负
而我,是这个国家的第一公主。所以当我嫁到这边的时候,当然不会身无长物独自前来」
「您会带来什么?」
「文化,以及维持那些文化的专业人士们。
我毕竟是在北大陆这异文化圈中出生成长的女人。当然,如果二位能允许我嫁过这边来,我也打算为了适应这边的文化而进行不遗余力的努力。
然而在实际情况中,我应该还是很难光靠这边的文化生活下去吧。
因此,我认为把能在一定程度上再现乌普萨拉王国文化的人才带来这边是必须的」
「唔,乌普萨拉王国的文化,吗。您能说说具体指什么吗?」
「好的。首先无论如何都必不可少的,就是『铁』和『船』了呢。乌普萨拉王国是以铁之力量立国,靠进出大海强国的国家。如果缺少了这两样的东西,乌普萨拉也就国将不国了」
「嚯」
女王奥菈像是被勾起了兴趣一般,双眼眯了起来。
严格来说,芙蕾雅公主刚才的发言其实是在撒谎。
虽然铁和船乃构成乌普萨拉王国文化的根基这点的确是事实,但这个事实并不能成为「被嫁到外国的公主,希望能在外国再现的文化」这一做法重点对象的凭据。
如果真有那种嫁出去后会怀念母国的铁器,没有母国的船只就会感觉寂寞到不行的女人,那大概只会是某个相当老练的女海贼吧。
嘛,虽然是这位芙蕾雅公主的话,说不定她还真有那种身份。但一般女性王族嫁到他国时,会带去的母国文化都是更接近日常生活的类型——具体来说,就是和饮食以及服饰有关的种种。
厨师和裁缝,或者是专攻某种作物的农夫或者牲畜饲养者,这类人才虽然经常会作为陪嫁人员被带上,但连锻造师船工也一起同行的可能性,本来是不会有的。
可就算如此,芙蕾雅公主还是一上来就提到了『铁』和『船』。这都是因为早在瓦伦迪亚的时候,她就已经看穿了嘉帕王国目前最渴望得到的就是这两件东西。
现在芙蕾雅公主处于卖家的立场,而这种时候她一贯的主张就是:首先要拿出买家想要的东西吸引住对方再说。
听到芙蕾雅公主的『叫卖』,女王奥菈虽然表面上表情不变,但内心里已经开始为对方在这件事上的认真程度感到惊讶。
「放眼北大陆也属先进国的国家的铁和船吗。这个倒真是相当有魅力。可是,乌普萨拉王国,是肯将重要的公主和那么先进的技术一起白白送人的大方国家么?」
当然,奥菈清楚绝对不会是这样才故意这么问的。
而是【交出自己国家的第一公主、铁、还有船。你们想换回什么?】的意思。
芙蕾雅公主又深呼吸了一次,挺直了背脊。
「是。虽然由我自己说有点那个,但我可是继承了乌普萨拉王国正统血统的第一公主。这样的我如果以普通形式成为善治郎陛下的侧室,旁人一定会将乌普萨拉王国的地位视作低于嘉帕王国吧。
这种事,对今后两国的『对等关系』构筑上可能会产生诸多不便」
「要构筑『对等关系』的话,确实是如此」
对于嘉帕王国来说,其实并没有特意构筑两国对等关系的必要。当然,嘉帕王国这边居于人下虽然绝对免谈,但如果乌普萨拉王国主动降低自己的地位那倒是无妨,不如说嘉帕王国非常欢迎这种情况。
在女王闪烁其词的时候,银发公主还在继续说。
「这种时候,我就想到了【两位陛下为了守护我的立场,而赐予我特别的地位】这个方法」
「特别的地位?」
「是的。希望能赐给我一个和王家有关系的公爵爵位,以及一块有海岸线土地的领地」
「哦,您是说,给您一块领地吗?」
即便面对女王因一瞬间表情变得险恶而产生的压力,芙蕾雅公主也毫不认输继续说了下去。
「在那片领地里,我会首先兴建一处造船厂。在那里为嘉帕王国、乌普萨拉王国两国建造船只」
「造船厂的工匠,都是从乌普萨拉王国叫来的吗?」
「是的。至少领导主要工作的人是必须叫来的吧。但是,光靠那些人绝对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所以我想在有需要的时候得让当地的船工们来帮忙了」
「原来如此」
听完芙蕾雅公主的提案,奥菈暂时陷入了思考。
造船厂允许嘉帕王国的工匠们进入,这代表乌普萨拉王国没有打算隐藏那些造船技术上的秘密。虽然在最初期阶段,船只建造可能还得以芙蕾雅公主带来的船工为主导进行,但连续建造几艘船后,这边的船工们应该就积蓄到足以只靠自己造出大型帆船的技术了吧。
女王奥菈特意确认了一下。
「虽然造船的主要材料是木材,但应该有一部分零件也会使用铁为材料吧。那些零件,也全是在这边制造吗?」
「是的,我同样会把本国的锻造师们也招到这边来。但如果动真格展开造船工作,同样会出现光靠他们人手不足的情况吧,所以,这方面我同样也打算借用嘉帕王国锻造师们的力量」
也就是说,和造船技术相同,在冶铁技术方面乌普萨拉王国也会积极向嘉帕王国传授。
「唔」
奥菈再次陷入思考。
建造大型帆船的技术,优秀的冶铁技术。在奥菈看来,不管哪一种都是自己万分渴求的东西。尤其是冶铁技术,那其中当然也会包含如何建造高性能炼炉的方法。而有了这种炉子的话,玻璃的研究一定会产生飞跃性的进展。
如果能得到这些,做出相当程度的让步也未尝不可。
奥菈偷偷瞄了身边的丈夫一眼。
虽然对吞着口水守望这边的丈夫不好意思,但如果奥菈放跑这么好的机会,那她就失去了作为一国之主的资格。
「公爵领成立的条件呢?」
「和嘉帕王国一般的贵族领相同就可以了吧。从属王国,每年上缴固定数额的税款。作为代价,领地拥有王国承认的自制权」
「和王家有关的王家分家领主贵族和独立的地方领主贵族,待遇可是相当不同的哦。最大的差别,就在领地继承人的任命权上。
地方领主贵族的话,领主拥有指任自己继承人的权力。而王家分家贵族的话,继承人是谁只能由当代国王决定。
作为代价,地方领主贵族就算有王族的公主下嫁过去,原则上也无法染指王位继承权。但如果是王家分家的话,就可以获得排序非常靠后的王位继承权」
「如果是那样的话,继承者的指定权就交给陛下也无所谓。只是,【同时拥有嘉帕王国血统和乌普萨拉王国两国血统的人可以优先成为爵位继承者】,这点还望能定成明文的规定
当然,嘉帕王家的王位继承权就不需要了」
「乌普萨拉王家的王位继承权也得放弃哦」
「好的,我知道了」
语言上的交锋还在继续。
刚才奥菈取得的成果,就是芙蕾雅公主已经特意在「王位继承权」的问题上,明确的说出了「嘉帕王家的王位继承权不需要」这句话。
另外如果没有奥菈刚才最后那句叮嘱,芙蕾雅公主和善治郎的孩子或者那孩子的子孙,将来就有可能获得乌普萨拉王国的王位继权。
如果那样,那么只要借助召回本国王位继承权所有人的名义,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就很有可能被乌普萨拉王国盗走。
而且,虽然芙蕾雅公主现在还不知道,但善治郎的血统中不仅含有嘉帕王家的血统魔法『时空魔法』的素质,还含有夏洛瓦王家的血统魔法『付与魔法』的素质。
在这些内情都不能表面化的前提条件下,女王奥菈想方设法的编织各种对策。
「虽然没有血统魔法的王家出身的芙蕾雅殿下可能很难理解,但在这南大陆,一个国家里血统魔法使用者的数量,对这个国家的国力有着非常大的影响。
可是,现在我国之中可以称作血统魔法使用者的,只有我和善治郎,以及我们刚刚出生的幼子卡尔洛斯三人而已。就因为这个,国内的贵族们才会在夫婿殿下『迎娶侧室』这个问题上啰嗦不停。
所以这个备受关注的侧室,首先必须要接受【我有帮助王家增添血统魔法使用者的义务】的前提才行。故此,我有些相关的事前承诺必须先从殿下你这里得到」
虽然对方的话有点兜圈子,但稍微一思考就理解了奥菈意思的芙蕾雅公主,带着稍微生硬的表情给出了自己的提案。
「……也就是要调查我的子孙们有没有时空魔法的素质吧?那么,如果公爵位继承者候补是复数的场合,爵位由没有时空魔法素质的人优先继承,有素质的人就过继给王家做养子好了。但是,如果因为某些原因出现【不存在无素质爵位继承者候补】的情况,希望到时王家能让某位有素质的前继承者候补恢复原来的身份回来继承爵位。请问这样可以吗?」
「唔嗯,这么做甚为妥当。另外,就算『本人没有血统魔法的素质』,也可能将素质以潜在形式传给下一代,所以这些继承者候补的婚姻,事前都必须获得王家的许可。这是一条在法律上对我国上级贵族全都通用的法规,希望您能老实接受」
「……我知道了」
「然后就是关于领地的武装问题。既然是王家分家的领地,那么也有让国军进驻成为领军这一选择哦」
「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拥有独立的武装部队。地面上的警备姑且不提,如果港口安全的无法确保,可是会影响今后我要做的事的」
「哦?也就是说殿下你,打算将来在那个港口独自和母国进行大陆间贸易吗?」
面对眼神一下变得非常锐利的奥菈,芙蕾雅公主干脆的说出了回答。
「当然,我会从贸易所得利益中按正常比例抽取一部分,作为税收交给王家的」
「不行,再怎么说这件事我也不能同意。大陆间的贸易,只能按【仅限嘉帕王家与乌普萨拉王家两王家之间一对一贸易】的形式进行,这是不可动摇的大原则」
「那么,造船厂造出的船只又该怎么算呢?船只的买卖原则上也属于贸易的一环吧?」
「造船厂造出的船只,直到第十艘为止,偶数番号的船都无偿提供给乌普萨拉王国。如果乌普萨拉王国想要更多的船只,那么第十艘之后造船厂造出的每艘船下水后都要先驶往瓦伦迪亚港,然后在那里由两王家就新船进行相关的买卖交易」
这全是奥菈为了将大陆间贸易引导至以嘉帕王家为主导的形式,而苦思后做出的策略。
即便对嘉帕王家来说,无偿让出五艘大型帆船也是一个非常肉疼的选择。但那和芙蕾雅公主的港口插足大陆间贸易所带来的损失相比已经相当便宜了。
虽然将来会变成怎样没人知道,但至少在芙蕾雅公主在世期间,她的那个港口的风气比起嘉帕王国肯定还是更偏向乌普萨拉王国。
如果这样一个港口能够和乌普萨拉王国本土直接进行贸易,那么在整个大陆间贸易中嘉帕王家的立场一定会变得大幅劣于乌普萨拉王家。
可如果就这样讲芙蕾雅公主的提案全部一脚踢开,导致失去她同时献上的冶铁技术造船技术,那又太过可惜了点。
那么,不如提供给对方近期内最渴望的东西,以此来诱导对方在条件上做出缓和的让步。
「无偿提供五艘大型帆船,吗……」
这回,轮到芙蕾雅公主陷入苦思了。
乌普萨拉王国虽然号称技术先进国,但国力本身最多也就是中等国家的程度。对这样的乌普萨拉王国来说,能够无偿得到五艘大型帆船可说是非常有魅力的条件。
当然,如果考虑到未来的发展的话,奥菈承认芙蕾雅公主的港口拥有独立贸易权带来的利益更大这点可谓一目了然,但要获得那样的结果毕竟太花时间,时间那么久的话,就算不勉强去占上大陆间贸易的主导权位子,乌普萨拉王国也能获得十足的利润了。
那么就这么接受奥菈的提案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虽然芙蕾雅公主想这么决定,但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就是【和握有国事决定权全权的女王奥菈不同,芙蕾雅公主的立场终究只是一名公主】这个情况。
这么一说的话,虽然芙蕾雅公主没有得到本国的父兄允许就提出了求婚申请这件事本身也问题不小,可事关大陆间贸易的决策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事情。
芙蕾雅公主她,是以「为了母国去开发和南大陆的贸易通道」为名目,才接收了『黄金木叶号』进行航海的。
可以说,大陆间贸易这件事上她是依照事前得到王者敕命行动的。
因此,遇到现在这种重要决断的场合,她很难仅靠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可就算她想向比自己更高位的人物请求判断指示,本国又在遥远的海洋另一边。
「……也对呢。那么,那个港口如果要进行贸易需要嘉帕王家本家的许可,这一点可以明文写入法律法规中吗?
如此一来,这个港口便能一直保持在随时可以进行贸易的状态,在有需要时向王家寻求一下许可就行了」
芙蕾雅公主为了尽可能保住将来公爵领可以和乌普萨拉王国直接贸易的可能性,不离不弃的继续和奥菈交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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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这就先告辞了。今天托二位陛下的福,进行了一场非常有意义的会话,对此我深表感谢」
「不,我们这边才是聊的非常开心。近期一定会再好好谈一次的」
「如果芙蕾雅殿下您能感到开心,那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互相笑着道别的女王和公主旁边的善治郎,勉勉强强才装出一张笑脸。
终于,芙蕾雅公主和护卫女战士随着一声关门声走了出去,确认二人已经离开的善治郎,像是突然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噗通一声瘫倒到沙发上。
「……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进行有意义的会话呢」
面对丈夫难得一见的讽刺,女王一时无言以对只能保持沉默。
这个场所里虽然只有奥菈和善治郎,但却也算是位于后宫之外的王宫房间。所以善治郎对女王的这句话说得还算客气。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口气听上去才更显得很冰冷。
「…………」
实际上,善治郎也不是真想对女王立场的奥菈表示什么不满。
就像善治郎说的那样,在女王立场的奥菈看来,这段时间确实过得意义非凡。获得冶铁技术和造船技术。还有和北大陆的大陆间贸易占据主导位置。既然凑齐了如此多的好条件,那么将这整件事一脚踢开的选择可以说已经根本不存在了。
目前,芙蕾雅公主成为侧室这件事虽然还无法定死。但组成搭档和她结伴共同参加婚礼这个对方最初的请求,基本上已经相当于一定要答应下来无疑。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芙蕾雅公主真成了侧室,大陆间贸易也不是光靠嘉帕王国单方面点点头就能开始的。最终必须等到芙蕾雅公主乘『黄金木叶号』回一次北大陆,从本国的父王那里获得许可然后再返回这边时才行。这最快也得是一年多之后的事了。
现在做出的决断基本上都只是芙蕾雅公主的独断,整件事今后还有着十足的遇挫可能性。
然而就算如此,整个事件有着「顺利的话会产生个侧室」的大发展趋势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对这件事比什么都觉得讨厌的善治郎,不由自主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所谓【哪怕有所觉悟,该来的东西总有一天还是会来】吗。
「善治郎,我是女王而你是王族。比起私情要把国家利益摆在优先位置,所谓王族就是如此」
一边说出这种严厉的台词,女王一边在善治郎身边坐下,然后朝丈夫膝头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伸出自己的左手。
虽然乍看上去是很自然的动作,但奥菈是拼命压住自己内心的恐怖心情后才这么做的。
要是丈夫的身体避开在他身边坐下的自己怎么办?要是丈夫将自己伸过去的左手挡开怎么办?
但是,奥菈这些负面的担心最后全成了杞人忧天。
善治郎松开握在一起的双手,然后将妻子的左手还有右手拉起来握住。接下来,进入和奥菈十指相扣状态的善治郎,扭过头冲身边的妻子露出笑容。
「我知道了。不才虽然能力有所不及,但还请您多多指教啦」
虽然措辞生硬,但靠善治郎柔和的口气和温柔的笑容,还有从他指尖传来的体温,终于完全解除了女王的恐惧和紧张。
「嗯。王族首先要考虑的是王家、王国的繁荣。但是,在和那个第一目标不矛盾的范围内,王族追求个人的幸福。这种行为决不是应该遭到非难的事。我也会尽可能提供协助的」
「这话听着真让人安心」
于是,女王和王配就这样,度过了一段手握手、肩并肩、彼此分享体温的,让人感觉心旷神怡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