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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三章 回去祖国的人,回来祖国的人

从善治郎与有着四公代理人身份的四名美女完成面谈后,又过去了十天左右的某个早上。

「善治郎大人。时间差不多了,请容许我们为您更衣」

「哦,已经到这个时间啦。知道了」

原本因为刚起床还没多久,身上还穿着室内装的善治郎,在与其说是侍女不如说接近秘书的伊妮斯的提醒下开始换第三正装。

也包括自己目前身在他国王宫内这个理由,现在善治郎已经把即便只是离开自己第一私人空间的这间房间一步也要好好换上第三正装,当成了自己的日常。

虽然最开始时善治郎觉得这么做简直多余至极,但最近他也相当习惯了。

善治郎一边借着年轻侍女的帮助换衣服,一边向侍女伊妮斯确认今天的行程预定。

「今天应该没有会面了吧?」

这十天里连续每天都分别接见跑来希望和自己会面之人的善治郎,提这个问踢的声音中带着少许喜色。

连日连夜分别和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这种事,搞不好已经让他厌烦透顶了。

「是的。因为今天是送普乔尔将军返回嘉帕王国的日子,您的预定已经被护卫部队的交接和送行占满了」

和当初预定的一样,普乔尔将军今天将把善治郎护卫部队总负责人的立场交接给一名年轻的大队长,然后返回嘉帕王国本国。

不用说,返回的方法当然是使用善治郎的『瞬间移动』。

终于在年轻侍女们的帮助下穿好第三正装的善治郎先是向对方道了个谢,然后大大松了口气。

「谢谢,终于得救啦。总言,我可以认为希望和我会面的人到昨天为止就算全都见过一遍,会面工作已经结束了吧?」

听到善治郎的这个问题,中年侍女略微歪了歪头。

「是的,您可以这么认为。当然了,希望能和您会面的人,双王国中应该还留有之前见过面的人数十倍以上的数量,但至少那些特别着急非和您会面不可的人,您已经全都见完了。

不过,因为原本预定要在昨天和您会面的拉尔戈王子突然临时取消了预约,所以可能还要再对您的行程调整一下」

「啊啊,没错呢」

听了伊妮斯的话才想起这件事的善治郎,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

「虽然由我自己这么说有点那个,但比和他国王族的我会面还要优先处理的急事到底会是什么呢?」

「据传闻所说,似乎是布鲁诺王直接下达的某个命令」

「呜哇,比预想的还要露骨诶……」

从伊妮斯的话话中察觉到这件事背后必有其他内情的善治郎做了个鬼脸。

由于事情完全发生在准备阶段,所以整个事件,是以只有送出邀请函的人和受到邀请函的人才知道为前提发生的。

因此,无论布鲁诺王给拉尔戈王子下达了什么样的紧急命令,对命令发出日正好和拉尔戈王子会面善治郎的日子重叠这件事,布鲁诺王都可以用『仅仅是偶然』来辩解。

当然了,实际上这种情况不可能是偶然出现的。

在会面日突然阻碍拉尔戈王子前来的布鲁诺王,肯定是为了阻止他和善治郎见面才故意挑这个时候把需要紧急处理的急事推给他。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善治郎感到困惑

「为什么要不惜这么露骨的进行妨碍?或者反过来说,是布鲁诺王他认为,我听到拉尔戈王子的话后会有被他说服的可能性吗?」

按正常思路思考的话,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拉尔戈王子的提示中,存在什么足以让我飞跃性的接近目标的好处吗?」

对思考的有点偏颇过头的善治郎,侍女伊妮斯用冷静的声音进行了指摘。

「谁知道呢?鉴于两者拥有的权利,如果拉尔戈王子的提示能带来什么好处,布鲁诺王的提示也可以达到同样效果的可能性我认为很高。在我看来,不如说相反的可能性才令人担忧」

「相反的可能性?」

「是的。也就是并非带来好处,而是带来风险。

与布鲁诺王的交易,实际上是存在着某种目前仍未明朗的巨大风险的。因此,拉尔戈王子说不定会用将那个风险挑明的方法,将善治郎大人您从布鲁诺王的阵营拉走不是吗?」

「这个嘛……确实有这种可能呢」

虽然这个预感非常让人讨厌,但因为道理完全说得通,所以善治郎无法无视它。

「那么基本路线,也就支持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的方针不变,但要尽可能早些听听拉尔戈王子的说法。下次如果拉尔戈王子再送会面申请过来,就尽可能的优先和他见面吧」

「遵命」

对善治郎的话,侍女伊妮斯恭顺的低头领命。

◇◆◇◆◇◆◇◆

几个小时后。

在离宫的某个房间里,善治郎见证了打点好行装的普乔尔将军与他身边的年轻大队长的事务交接全过程。

「那么善治郎大人,一切就都拜托您了。之后的事就由这个人全权接手。喂,过来打个招呼吧」

听到普乔尔将军的话,年轻的骑士队长上前一步。

「是,臣是龙弓骑士团第三大队队长,叫艾拉迪奥。接下来将由臣接替普乔尔将军的职责!」

「这样啊。既然有普乔尔将军的推荐,那你的实力应该是不容置疑了。就靠你了哦,艾拉迪奥」

善治郎一边这么说,一边打量眼前这位年轻的大队长。

年纪应该是刚过二十岁一点。

身高很高,即便和普乔尔将军并排站立,他看上去也只比大将军矮一两根手指宽的高度而已。

不过,横幅就没有普乔尔将军那么厉害了,看上去显得很瘦。当然了,这不过是因为他和普乔尔将军站在一起而带来的错觉,作为一名骑士,这具身体是经过了充分锻炼的。

「是,就全交给臣吧」

年轻的大队长——艾拉迪奥带着自信满满的表情干脆的这么答道。

光靠现在的表情和态度,就能看出他是个非常有自信的自信家。

再加上他这么年轻居然就能登上龙弓骑士团大队长的位子,说明这份自信背后也有着相应的实力支撑。

话虽如此,这种还在发展中的年轻实力者,在成熟的壮年实力者眼中总是显得有些不牢靠。

「艾拉迪奥,我认同你的武艺身手,也承认你的指挥能力相当不错。但这次交给你的工作,是和迄今为止的那些任务程度不一样的,护卫尊贵之人的任务。

这种任务容不得一丁点意外发生,你给我把这点好好记在心里」

直属上司普乔尔将军的话果然很有分量,连艾拉迪奥也略微绷紧了些表情。

「是,我了解了。若想保证万事周全的话,骑士们先不说,士兵们的能力有点略微不足,不过这方面的空缺就由我来填补好了」

听到艾拉迪奥毫不隐瞒的对带来的士兵的能力表示不满,普乔尔将军眯起了眼睛,嘴角上也浮现出一个坏心眼的笑容。

「艾拉迪奥,这个机会正好我就告诉你吧。

因为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所以我特别教你一下: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无能的一般士兵』,你把这个事实给我努力刻在脑子里」

「是这样的吗?」

对普乔尔将军的话,年轻的大队长露出完全就是在否定的表情。

然而,普乔尔将军却对部下的否定态度不屑一顾。

「没错。这世上最多也就是存在『有害的一般士兵』,『无能的一般士兵』并不存在。

毕竟,如果不具备一定程度的能力,一个人是无法被承认拥有『士兵』立场的。

你所说的那些『无能的一般士兵』,其实只不过是『水平普通的一般士兵』罢了。

然后,能将只有那种程度力量的一般士兵统率成一支部队的人,就是『水平普通的队长』。也就是说,凡是被交托了队长地位和权限的人,最起码也必须具备这种程度的能力。

想评价他人有能或者无能,全都要根据评论者的立场来制定标准」

「……………」

艾拉迪奥大概明白普乔尔将军要表达什么意思吧。

自信的笑容从年轻大队长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咬着嘴角的不开心表情。

「一支无法完成任务的部队,并非由多数『无能的一般士兵』和一名『水平普通的队长』组成。

而是由多数『水平普通的一般士兵』和一名『无能的队长』组成的。

好了,艾拉迪奥大队长,你的部队到底能不能漂亮的完成任务呢?」

「当然可以!」

「期待你的表现」

我才不无能!面对完全是这个意思的年轻大队长瞪着自己的视线,普乔尔将军用一个带着挑衅意思的坏笑作为回应。

做完事务交接后,普乔尔将军就只等着返回国内了。

因此,大将军正和善治郎并排走向双王国唯一一间允许嘉帕王国用『瞬间移动』出入的房间。

跟在二人身后的只有侍女伊妮斯和护卫骑士纳塔里奥。

来的人会这么少,是因为还未熟练掌握『瞬间移动』的善治郎想要提升魔法发动概率的话,就必须把旁观者控制在最小人数的缘故。

作为女王奥菈的前夫婿候补和现在的丈夫,普乔尔将军和善治郎二人之间过去确实有那么点疙瘩,但在做了二十多天的守护者与被守护者后,他们的关系已经拉近了不少。

因此,两人现在都用没有特别警戒对方的态度,随意和对方的聊着天。

「不过,刚才的那番话还真是相当严厉呐。那果然是因为将军你很看好艾拉迪奥的缘故吧?」

对王配的这个问题,巨汉将军耸了耸他厚重的肩膀摇摇头。

「不,臣那么说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意图。那番话不过是臣把年轻时从前代将军那里听来的训诲,原封不动的复述一遍罢了」

有着超出资质优势所能包容范围自信的自信家。

普乔尔将军大概是把这样的艾拉迪奥和年轻时的自己重叠了吧。

「原来如此,看来前代将军是位相当严格的人呐」

「与其说严格,达到异常程度的完美主义者,这种说法比较准确吧。

而且他明明对臣等这些队长级别的人是那么训示的,可面对士兵们时,却又会抱着『士兵没有选择长官的权利。所以各位,你们必须具备即便被最糟糕的无能队长指挥,最后至少可以生还的能力才行』的目标指导他们」

大概是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吧,普乔尔将军稀奇的露出一个好像很头疼的苦笑。

「哈哈哈,能让天下驰名的普乔尔将军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个指导肯定严格到恐怖吧。我要说参加的话感觉连一天都撑不下去呐」

「不,容臣失礼一句,说到底,善治郎大人成为那支部队的队员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因为筛选时您肯定会第一个落选」

「确实,你说的没错」

在贵族男子都会寻求武艺身手的这个世界,普乔尔将军刚才的那番发言算是相当失礼了,但因为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善治郎事到如今也不会去一一在意这些。

持续进行着意外和睦的谈笑期间,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房间。

这里面是善治郎被奥菈用『瞬间移动』送来时抵达的场所,也就是说,这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中唯一一处被允许使用『瞬间移动』的空间。

为保险起见,进入房间后侍女伊妮斯就锁上了房门,等骑士纳塔里奥也持枪守住门口后,善治郎面对普乔尔将军站好。

「那么,接下来我就要用『瞬间移动』将你送回嘉帕王国了,准备好了吗?」

「是的,您随时都可以开始」

其他还需要注意的东西,就是普乔尔将军用右手拿好的一叠龙皮纸了吧。

像是追加一样,善治郎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用蜡封好的龙皮纸交给普乔尔将军。

「这个是我写给奥菈陛下的信,你务必要交到陛下本人手上」

其实因为善治郎的文字表述能力还很拙劣,所以这张龙皮纸上面也没写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此就算万一中途被人偷看了内容也不会带来任何问题。

「是,臣记住了」

普乔尔规规矩矩的接下这封善治郎的亲笔信,将其放在右手那叠龙皮纸的最上面。

这一叠龙皮纸全都是普乔尔将军这次带来的士兵、骑士们托他捎回去的家书。

也许就是这种和外表不符的细心周到,才让普乔尔将军在军部拥有很高的支持率。

总之,现在已经再没有延缓出发的理由了。

「那么我要开始了。因为可能不会一次就成功,所以你先做好要花费些时间的思想准备吧」

善治郎说完这句话后,一边用右手手掌抵住普乔尔将军的腹部,一边将视线落到用左手展开的复印纸上。

这是打印有嘉帕王国王宫『石室』相片图像的复印纸。

「向吾脑内所描绘空间,送去吾意所指之物,作为代价,吾愿……」

用魔法语正确的咏唱出咒文后,善治郎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尽可能鲜明的描绘出影像。

普乔尔将军独自一人站立在『石室』正中央的影像。

于是魔法发动了。

右手手掌上的感触唐突消失让善治郎睁开了眼睛,刚才还在眼前的巨汉将军已经消失不见。

「对他人使用『瞬间移动』居然一次就成功了吗。我多少也有点习惯这个魔法了吧?」

善治郎正像在确认魔法熟练度上升的实感一样让右手反复张开再握拳,侍女伊妮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您辛苦了,善治郎大人。不过您不用趁现在PAIZHAO(译注:既拍照。伊妮斯发音比较生硬故翻译成拼音)吗?」

「啊,对诶。我差点又把这事给忘了,谢谢提醒,伊妮斯」

听到侍女伊妮斯的指摘,善治郎慌忙从怀中取出数码相机对周围拍照。

「唔,这样就行了」

仔细确认完拍下的影响后,善治郎立刻关上了数码相机的电源。

对家电制品进行充电,这种事在嘉帕王国后宫之外的地方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要避免浪费电力。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就全都办完了,那么回去吧」

「是,谨遵吩咐」

「是」

带着身后的侍女伊妮斯和骑士纳塔里奥,善治郎离开了这个房间。

豆知识:在背后完美支持奥菈的人——菈菈侯爵

根据WEB版的剧透设定,这段剧情里普乔尔将军提到的前代将军,就是奥菈的首席心腹菈菈侯爵。

菈菈侯爵的妻子是奥菈的乳母,所以拥有相当于奥菈义父的身份,而奥菈也确实将侯爵夫妇视为义父义母。因为有这层关系,菈菈侯爵家拥有可说是过剩的对奥菈的影响力。

奥菈登基为女王后,为了不让这份影响力妨碍到义女的统治,侯爵脱离中央政界跑去边境专心戍边。并顺便在新地盘上为女王训练武力系的人才。上一卷卷附录登场的言行犹如少年兵一般的新后宫侍女路易莎,就是这位老大的成果之一……

此外,由于侯爵夫妇正如普乔尔将军所说都是堪称异常的完美主义者,所以两人自打去了边境后就再没直接联络过女王……

顺便说下,菈菈侯爵负责的防区正是嘉帕王国面朝双王国方向的东侧国境。

◇◆◇◆◇◆◇◆

和预定的一样,顺利用『瞬间移动』将普乔尔将军送走的当天午后。

善治郎接到了一个完全出乎他预料的报告。

「哈啊?你说谁来了?」

将报告带来的金发偏马尾少女——露柯蕾夏也带着为难的表情,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就是说,佛朗西斯科殿下他,提出想见善治郎陛下您一面。您意下如何呢?

佛朗西斯科王子。

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国王布鲁诺三世的嫡长孙,注定要当下任国王的朱瑟佩王太子的儿子。

如果只听这些名号的话,可能会让人觉得此人出现在堪称是夏洛瓦王家大本营的『紫卵宫』中是很自然的事,然而实际上情况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佛朗西斯科王子,以及他的监护人霍娜公主,现在本应该滞留在嘉帕王国才对。

因此出现在双王国王都的佛朗西斯科王子,肯定是靠女王奥菈的『瞬间移动』临时转移过来的。这种做法实在是太乱来了。

通常来说,王族出国、归国的时候,绝对不能缺少了相关的公开仪式。而如果真举行那种仪式的话,现在同样住在这座王宫里的善治郎当然不可能没有耳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现在却以善治郎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般的,突然出现了佛朗西斯科王子今天归国这个话题,因此他这次回来肯定没做过什么归国的公开问候吧。

而且佛朗西斯科王子还在这样的状态下,立刻提出要和他国王族的善治郎直接见面,这一连串行为就算再怎么客气的评价也只能说太没有常识了。

话虽如此,以善治郎的立场而言,即便是这么没常识的申请他也不能随便拒绝。

「了解了。那么,告诉我佛朗西斯科王子什么时候有合适的时间吧,我会尽可能优先为他空出时间的」

面对勉勉强强才忍住没长叹一口气,接着说出这番话的善治郎,露柯蕾夏晃动着金色的偏马尾摇了摇头,然后用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回应道。

「那个,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佛朗西斯科殿下他,现在就在房门外等着」

「…………哈啊」

终于超出忍耐界限的善治郎,像是要把肺部清空一般的长叹了一口气。

本来这种态度是非常失礼的,但现在没有任何人会因此怪罪善治郎。

毕竟另外有人做出将常识远远抛到天尽头的非常识行为在先,所以在他人面前叹气这种程度的不守礼仪会被放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实际上,不管再怎么说好歹也是站在夏洛瓦王家一边之人的露柯蕾夏,现在已经因为难堪把原本就瘦小的身体蜷缩的更小了。

「也不能让夏洛瓦王家国王的嫡长孙站在走廊里等着啊,伊妮斯」

「在」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想让佛朗西斯科殿下立刻过来,我们现在有准备好的房间吗?」

「有的,请随我来」

对善治郎的要求,中年侍女带着平静的表情给出了主人想要的答案。

「哎呀,善治郎陛下,很久不见了。不过只是一个多月不见大概也称不上是很久吧?话说回来,在『紫卵宫』里与善治郎陛下见面还真是让人感觉怪怪的呢。我是说真的哦。啊哈哈哈」

这个进入房间后立刻大声发生傻乎乎笑容的人,毫无疑问肯定是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国王的嫡长孙佛朗西斯科王子。

作为男人来说略长的金发,给人透明感的绿色双眼,这名具备如此容貌特征的男子身上,有很多诸如高贵与轻薄这样完全相反的两个特点同时存在着,这些特点居然没有互相抵消,而是漂亮的全都融入了他刚才的笑容中。

「佛朗西斯科殿下也完全没变呢。总之先坐吧」

「谢谢啦,善治郎陛下。啊,这个是给您的土特产」

金发王子一边这么说,一边将一封用蜡封好的信和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包放到善治郎面前。

「这是?」

信上的封蜡善治郎有印象——这是嘉帕王家的封蜡,上面还印有只有现任国王才能使用的王纹。

「是奥菈陛下给的?」

「是呀,这是奥菈陛下的『回复』」

这里说的回复,对象应该就是善治郎午前刚让普乔尔将军带回国的那封书信的吧。

这咨询回馈的速度还真是快的惊人,多半,善治郎送走普乔尔将军回去当天午后佛朗西斯科王子就回到双王国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偶然吧。

估计是奥菈为了能这么即时交换信息早就计算好了时机。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可以现在当场开封查看的东西。

「还劳烦佛朗西斯科殿下您亲自送过来,实在非常感谢」

善治郎边这么说,边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侍女伊妮斯使了个眼色,侍女伊妮斯也熟练的将信和小包收好,然后重新退到一旁。

虽然很在意心爱的妻子是怎么回复自己的,但现在得先暂时把这件事从脑子里排除出去。

「话说,佛朗西斯科殿下你如此心急的来和我见面,就是为了送这封信吗?」

听到善治郎显而易见有着责难意思的话,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不存在一丁点邪念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不不,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只为了区区一封信做到这个地步的哟。我会急着来见善治郎陛下您,是因为才刚回来就立刻听到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的缘故啦。

祖父大人要交出王位让父亲大人继承这件事虽然也很让我吃惊,但我听说善治郎陛下您要为这一过程中赠给四公的魔道具一事提供建议来着?

必须立刻找善治郎陛下聊聊这件事,产生了这种想法的我于是就这么过来了。啊哈哈哈」

佛朗西斯科王子说完这番理由后又发出和平时一样的大笑。

这个反应让善治郎比自己想象的还感觉脱力。

说起来,这名男子是个纯粹的技术痴、魔道具痴来着。

面对不打算隐瞒所以又大大叹了口气的善治郎,佛朗西斯科王子用右手抓着桌子边的姿势一下子把身子探过来。

「所以请告诉我吧。您现在选定了那些魔道具作为候补?善治郎陛下您应该也有些自己独有的想法吧?应该还没有正式决定下来吧!?」

「也就是说,佛朗西斯科殿下您,也想参与到对赠与用魔道具的挑选工作中来吗?」

虽然善治郎觉得这个问题几乎等同于答案了,可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答复却打破了他这个近乎确信的预想。

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慌张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我并没有那种打算哟。虽然我的确有自己是一流付与术士的自负,但我的行事风格攻击性过强了,我更适合做没有指定目标的自由课题,也就是向着未来一个劲的突击啦。

所以呢,我是『绝对』不会对这次的事提出任何意见的」

「……?是这样吗」

这个不像是佛朗西斯科王子会说出口的答复,让善治郎胸中浮现出微小的类似焦躁感的感觉。

的确如果征求佛朗西斯科王子的意见的话,他肯定会举荐些夸张离谱的魔道具作为候补,所以他刚才对自己的评价无疑肯定是正确的。

然而,佛朗西斯科王子不正是一个即便对自己有着那样的评价,也会毫不顾虑的给他人找麻烦,并任意暴走的人物吗?

因此,将他自己主动从这件事中抽身,而且还明言自己『绝对』不会给出任何意见的做法,认定为其背后另有内情的想法还比较自然。

面对已经将注意力集中到即便是再小的变化也不会放过的善治郎,佛朗西斯科王子用和平时一样的表情,和平时一样的声音,组织起和平时完全不同的话语。

「不如说,在这个问题上,您还是去拜托拉尔戈叔父大人比较好。有着保守性格的拉尔戈叔父大人,和善治郎陛下您特别『利害一致』哦,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哦」

看来这次的事件,仍有什么善治郎不知道的内情存在。

对让自己确信了这点的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忠告,善治郎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回应道。

「在那方面,拉尔戈殿下甚至比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还要来得可靠吗?」

「如果仅限这次的事的话,确实如此呢」

对善治郎这个已经深挖的非常厉害的问题,佛朗西斯科王子毫不犹豫的这么答道。

善治郎开始思考。

虽然不能忘记这完全只是佛朗西斯科王子个人的见解这个大前提,但这个见解现在已经明言比起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还是拉尔戈王子的提案更与善治郎『利害一致』了。

发言者是佛朗西斯科王子这点让人有点不放心,但也不代表善治郎可以因此就无视这个意见。

「…………」

暂时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的善治郎,最终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睁开了眼睛。

「我明白了,别人先不说,既然是佛朗西斯科殿下的推荐,那我会尽可能早的找机会和拉尔戈殿下会个面,仔细听一听他的『说法』」

善治郎的决定,让金发王子笑逐颜开。

「那真是太好了。感觉会变成一场很有趣的谈话呢。可以的话我到时能不能也同席参加?啊,但是明天和后天都不行呢」

「明天和后天吗?」

「是的。明天要举行我的公开归国仪式,后天则有非公开的我的家族归国午餐会啊。尤其是后天的午餐会,实际上就是一场对我的说教大会呢。

哎呀,要是能逃得掉的话我真想逃掉它,毕竟父亲大人和祖父大人他们,都是一有时间就会对我进行漫长说教的人啊」

所以采取『带着觉悟从一开始就去直面他们怒火』的做法所受的伤害还小些,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这样的意思挠挠头。

这种明显是在变相提供情报的行为,让善治郎眯起了眼睛。

「那场非公开家族午餐会的招待对象,也包含了拉尔戈王子吗?」

「不,那真的是一场只有直系亲属参加的餐会。参加者只有我和我的双亲,祖父祖母,以及我的弟弟妹妹而已」

叔父不必说,甚至连佛朗西斯科王子的异母兄弟或王太子的侧室们都不能参加,就是这么一场只有自家人的餐会。

也就是说,后天的活动拉尔戈王子不会被叫去。而且,之前会来妨碍拉尔戈王子与善治郎会面的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当天也会忙于对佛朗西斯科王子说教,没有再词跑来妨碍拉尔戈王子的空闲。

「原来如此,这份贵重的情报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我会以这个情报为前提制定好日程的」

佛朗西斯科王子居然比自己预想的还擅长兜圈子说话这点让善治郎很困惑,所以他故意先低咳了一声,然后这么宣言道。

「如果能对您有所帮助,那将是我的光荣」

对善治郎的这句话,佛朗西斯科王子带着和平时一样的轻松随意笑容这么回应道。

当天夜里。

穿着惯用的T恤衫躺在床上的善治郎,正在借助魔道具产生的照明阅读白天收到的爱妻送来的信。

「啊,还想着如果读不了的话就等明天让伊妮斯为我朗读来着,但这个感觉我也能看懂诶」

看起来,对丈夫的语言能力有着充分理解的女王,尽可能用连现在的善治郎也能看懂的简单词句写了这封信。

因为难得收到一次心爱妻子的信,所以希望能尽可能靠自力读完全文的善治郎,正一边凑近信纸一边逐字逐句的解读上面的内容。

「呃,这个记得应该是代表『气温』意思的单词,那么就是在说那边很热的话题吧。这边这个就是不知道的单词了。该怎么读?芙、芙利耶?不对,是芙雷亚吧?啊,是芙蕾雅!

在王都的芙蕾雅公主快要被热死了,所以想送些冰块给她?嗯嗯,奥菈觉得可以的话应该就没问题吧?反正将来芙蕾雅公主肯定也会住进后宫里来。

啊,可是,芙蕾雅公主接下来要先返回一次乌普萨拉王国呢。那么目前先不要向她透露过多情报比较好。不过,乌普萨拉王国给人种完全就是地球上的北欧地区的感觉。北欧的公主大人被酷暑期的酷热折磨得死去活来,这种情景的确会让人很想帮帮她……」

看起来,这封信上并没有记载什么深刻情报的样子,所以善治郎非常享受解读爱妻这封来信的过程。

◇◆◇◆◇◆◇◆

那之后又过了两天。

善治郎按之前计划好的,与拉尔戈王子开始了面谈。

「善治郎陛下。您今天肯接受我的任性请求,实在是太感谢了」

一名全身穿着紫色正装的中年男子,向坐在自己对面宽敞舒适沙发上的善治郎深深低头致谢。

「哪里,我正好也无论如何都想和拉尔戈殿下好好谈一谈呢」

说完这句话,善治郎文雅的催促中年男子——拉尔戈王子就坐。

「是,那我不客气了」

善治郎重新开始观察立刻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的这个男人。

拉尔戈·夏洛瓦。

现任国王布鲁诺三世的第五个儿子。

年龄三十五岁,外表也给人和年龄相符的感觉。

眼睛和头发都是焦茶色的,嘴上还留了两撇同样颜色的工整胡子。

他将弄紫色规规矩矩穿好的样子,给人以『正可谓王族』的洗练兼华贵的感觉。

不过,因为拉戈尔王子现在的表情和态度中带着少许焦躁感般的成分,所以很难说他将这份华贵的魅力完全表现了出来。

「善治郎陛下,我有件礼物觉得陛下您正好最近可能会用得上,于是今天就顺手带过来了。请看看吧」

坐在沙发上的拉尔戈王子边这么说,边向身后的从者下令把东西拿来。

「是,请看」

那名从者摊开让善治郎观看的是一张绒毯。

用几十种赤色和菜色的绒线在表面上缝制出复杂几何图案的这张绒毯,完全就是只有王族才能拥有的高级品。然而其真正的价值,在于从整张绒毯上散发出的魔力。

「这东西是这么用的。『悬浮』」

拉尔戈王子用魔法语这么命令后,就如命令内容要求的一样,绒毯当场原地悬浮起来。

「这是?」

对这一幕深感兴趣的善治郎,甚至让身体离开了沙发背。

上面多半被付与了风系魔法吧。伴随着呼呼的巨大风声,这张魔法绒毯悬浮在距离地面三十公分高的半空中。

魔法的绒毯。

双王国是会让人联想起地球中东地带的沙漠之国,所以善治郎不由得产生了某种过度的期待。

「难不成,人可以坐在这上面进行移动吗?」

然而,很遗憾善治郎的这个问题得到的是拉尔戈王子带着苦笑的否定。

「不,再怎么说也不会有那种机能的。如您所见,这东西就是只能浮起来而已,悬浮后无法进行移动」

「这样啊……」

面对兴奋度一下子低落很多的善治郎,拉尔戈王子像叫卖的商人一样拼命解释。

「这『浮游绒毯』,是双王国专门拿来送给家中有还无法好好走路幼儿人家的魔道具。如您所见它可以悬浮在半空中,这令上面的质地十分松软踏上去非常舒服。所以只要留在这张绒毯上,幼儿就算摔倒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虽然对于现在的卡尔洛斯殿下还早了些,但幼儿的成长可是惊人的快哦。所以殿下应该很快就会需要在游玩时用到这个了」

「原来如此」

对拉尔戈王子的说明,善治郎好像很佩服般的连连点头。

说白了,这是个给一两岁大幼儿用的游玩道具。

也就是靠魔道具,再现百货公司幼儿游乐场里常有的那种软绵绵的巨型充气垫效果吧。

「这可真是一件好东西呐。太谢谢您了,拉尔戈殿下」

大概是从表情上看出善治郎的这句话是打心底自然而然说出的吧。

拉尔戈王子像是放心了一样松了口气。

靠送礼来获取好印象,在接下来的交涉中提出请求时对方就会比较容易接受。这方法虽然老掉牙了,但既然能历经悠久的历史后依然残存下来,就代表这种手段自有其效果所在。

「说起来善治郎陛下,听闻此次新王即位时向四公赠与魔道具一事,您也会提出相关的建议?请问您现在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说出这番话的拉尔戈王子,脸上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紧张感。

对方一最开始就直奔主题的做法虽然让善治郎很意外,但这件事两人必须好好交换一下意见,善治郎也有同感。

「不,我是收集了很多过去的资料,也征集了有着各种各样立场的人们的意见没错。不过这些虽然都很有参考价值,但我自身的决定还没有定论,也就是有几个候补罢了」

听到善治郎的回答,拉尔戈王子很明显的解除了紧张状态。

他露出仿佛把「赶上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一样的表情。

拉戈尔王子再次把头转向站在他身后的护卫和侍从。

「你们几个,稍微后退一些」

「是」

听到主人的话,部下们老老实实的和王子所在的沙发拉开一段距离。

「再退远些」

部下们又退远了些。

「再远点」

部下们再次退远。

「再远点」

「…………」

这次部下没有再后退。看起来,他们已经听不清王子话语的内容了。

善治郎不由得把目光投向还处于运作状态的魔法绒毯。这块正在发动风魔法的绒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发出有点吵人的呼呼风声。正因为被这风声掩盖,王子的声音才无法传达到部下那里。

确认完这点的拉尔戈王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重新面对善治郎,表情认真的开了口。

「善治郎陛下,可以请您让您的属下们,也退到同样远的地方去吗?」

这明显是要排除外人进行密谈的邀请。

善治郎虽然为要不要接受迷茫了一下,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也没别的选择了。

「明白了,艾拉迪奥,你们也退下吧」

「是」

就这样,现场只剩下了坐在沙发上面对面的善治郎和拉尔戈王子。

同样人在室内的两人的部下们,已经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两人旁边发动的风之魔道具而无法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然而即便如此,拉尔戈王子仍旧很小心的摆出把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将双手挡在脸两边的隔音姿势后,才开始谈话。

「非常感谢,善治郎陛下。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再遮遮掩掩的也毫无意义。所以我就单刀直入的提问了。

善治郎陛下,您对我国的国情了解到什么程度了呢?

尤其是关于我夏洛瓦王家和四公之间的关系」

对拉尔戈王子的问题,善治郎像是回忆一般的暂时闭目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始回答。

「这个嘛,恐怕都是些很基本的常识而已吧」

善治郎说完这句话,就开始披露自己迄今以来听说过的关于夏洛瓦王家和四公的知识。

四公原本是本地原住民,也就是沙漠流浪民族的四个族长家。

四公中有两家现在选择了定居,剩下的两家则仍继续过着和过去一样的在沙漠中流浪的生活。

定居的两家对夏洛瓦王家表示了臣服,仍过着流浪生活的两家独立意识比较强。

听着这些情报时带着认真的表情连连点头的拉尔戈王子,最后用一句「这种程度吗」作为总结,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在我看来,善治郎的陛下的认识中并没有什么明显错误的地方。不过,这些情报不管哪一条,说的都是和我国成立有关的历史情况,对于我夏洛瓦王家和四公之间关系目前的现状,说明的就都不够充分了。

所以,现在就由我顺便为您提供些追加情报吧。当然,我的情报是真是假,您事后可以尽管去确认」

「我明白了。就让我听听吧」

确认善治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后,拉尔戈王子继续开始描述。

「正如善治郎陛下您所说,现在的四公分成了两大阵容这。

从过去开始就一直过着流浪生活,与王家保持距离的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他们甚至到现在还称呼自己为『族长家』。

另一方面,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则选择了定居的生活方式,并想方设法拉近与王家的距离、

传统与革新,独立与臣服。因为奉行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而分裂的四公两大阵容之间,现在又产生了另外一种巨大的差别。

那就是『经济实力差距』」

「啊啊,是这么一回事吗」

光是这么一个词,就让即便不是特别聪明的善治郎也大致理解了情况。

不过他还像是为了防止出错一样又确认了一句。

「是因为黄金和盐带来的利润吧?」

万幸的是,善治郎的这个推测似乎没有错。

「是的。坐拥沙漠金山的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和领地内有着巨大盐湖的雅尼米亚姆公爵家,不管哪一家都拥有庞大的财力。顺便说下,雅尼米亚姆公爵家从盐湖中获得的产品里,比起盐还是淡水带来的利润更高些」

拉尔戈王子也表示了肯定。

仔细想想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流浪和定居明显是后者更容易获得安定的生活——安定的生活会给带来剩余劳力,而剩余劳力可以帮助经济活性化。

当这样的状态持续数个世代的时间后,流浪的二公和定居的二公之间会产生明显的经济实力差距,可以说是半必然会出现的结果。

然而,这么一来就有其他的疑点出现了。

「这么一想的话,夏洛瓦王家还真是相当大方呢。能够生出金蛋的龙,居然就那么让家臣一直坐拥」

金山和盐湖,不管哪一边无疑都是双王国重要的资金来源。如果是普通的王族,就算把有着这两样东西的地域全都划分为王家直辖地也没什么稀奇的。

对善治郎这个有点不敬的说法,夏洛瓦王家的五男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回答道。

「这个嘛,因为这种做法对于夏洛瓦王家来说更便利哟。从沙漠中挖掘金子也罢,从沙漠盐湖中获取盐和淡水也好,不管哪边都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而且作为艾连梅塔卡特公爵家公都的金山都市,以及作为雅尼米亚姆公爵家公都的盐湖都市,全都位于如果不配备『魔道具』人类就无法居住的荒凉沙漠的正中心呢」

「……这个,确实很有效率」

善治郎像是释然了一样的大大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艾连梅塔卡特、雅尼米亚姆两公爵家从选择定居的那一瞬间开始,就相当于被夏洛瓦王家卡住了脖子。

沙暴需要用风之魔法道具抑制;人类生存所必须的饮用水要用水之魔道具制作;沙漠的土地也需要用土之魔道具整备。至少要备齐这些东西,人才能在沙漠中活下去。

魔道具作为沙漠都市的LifeLine,如字面意思一样是用来维系生命的缆绳。

比起自己辛辛苦苦的从沙漠中获取黄金和盐,还是向获取黄金和盐的人高价出售魔道具的做法,赚取利润有效率的多。

「而经济实力的差距,直接和人口数量的差距相连。据说,定居二公麾下的人口数量,已经是流浪二公麾下人口数的一倍以上了」

「这样的话……彼此是同级别的四公爵,这种说法已经名不副实了吧?」

四公间预想之上的级别差距,让善治郎不由自主的提出这个问题。

把经济实力有数倍,甚至连人口数也有一倍以上的差距的家族当成同级别对待,这再怎么说也太勉强了。

对这个问题,拉尔戈王子苦着脸表示了否定。

「不,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而且,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可都是把强悍沙漠民族的力量和灵魂一直完整传承到现代的部族。

男人不必说,连这两个部族的女人和小孩在有需要时也能持弓上阵杀敌。所以没人敢做出侮辱他们这些高傲战士部族的愚蠢行为」

「这可真是……」

经济实力雄厚的定居二公家,与虽然经济上虽远远不如,但唯独军事实力大大反超对手的流浪二公家。

就算再客气的形容,也只能称这种局面是超级危险的火种。

「对于解决这种现状的手段,夏洛瓦王家的方针分为两大类:其一,促使现有的差距进一步加大,然后将流浪的二公爵家降级为侯爵,以此来消除他们之间的对立

其二,反现实的流向而行之,对流浪的二公提供援助,缩小他们和定居二公之间的差距,以此来回避他们之间的对立。

奉行前一种方针的人,正是我的父亲布鲁诺陛下和我的兄长朱瑟佩王太子。

至于后一种方针的主要支持者,我也不隐瞒了就是鄙人拉戈尔」

这种仿佛让人头疼起来的重要情报罗列,让善治郎产生了脸上的表情正在渐渐脱离自己控制的感觉。

不过,既然已经深入到了这个地步,那还不如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好了。

「拉尔戈殿下,您为什么希望拉流浪的二公家一把呢?奉行独立·自立路线的流浪部族和选择定居并臣服的部族,对于王家来说后者不是远比前者远远容易驾驭的存在吗?」

听到这个问题,中年王子微微耸了耸肩,接着用平淡的口气回答道。

「很简单,因为我判断这种做法可以为双王国带来更多的利益。

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原本是四公中的首席和次席。所以他们拥有的领土非常广阔,而其中也包括了我国和他国接壤的漫长国境线。

想要对这种存在于沙漠中的漫长国境进行警戒,流浪民族的存在是最有利的情况。所以从双王国整体角度来考虑,如果他们也选择了定居那才真的让人头疼。

然而,如果他们这两个公爵家被降级成侯爵家的话?

到那时,他们到底还会不会以和现在相同的规模,以和现在相同的热情去镇守国境呢?

我认为天底下是没有这种便宜事的」

「原来如此」

拉尔戈王子的说明,有很多能让人接受的地方。

确实,终日在国境上维持警戒,还要守护有情况时会首当其冲变为战场的领地的人,如果被只会躲在后方搞经济活动的人视为『低等』的话,那是很难维持住他们保家卫国的心态。

为了维持住这份武力、士气,王家进行援助可说是非常理所当然的行为。

然而,这种完全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也会因为流浪民族强过头的独立独行风气而成为烦恼的根源。毕竟这里面还有着『如果一个不小心培育过头了,这些部族就会成为难以驾驭的存在』这样的潜在风险。

「那么,这种对待四公方针的相悖,就是拉尔戈殿下与朱瑟佩殿下对立的主要理由吗?只要能在这上面达成某种共识,拉尔戈殿下就不会反对朱瑟佩殿下即位成为新王了?」

善治郎强压下紧张感,但这按下起爆按钮的觉悟提出这个问题。

「不,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就我个人看来,对流浪二公进行援助的方针虽然在长远角度上对双王国有益,但让定居的二公就这么继续增加实力,以此直接增强我国国力的方针,也绝对不能说是错误的」

「那么,到底……?」

你为什么要反对朱瑟佩殿下即位?满脸困惑的善治郎还没把这句话全部说完,拉尔戈王子就苦笑着抢先回答了他。

「说到底,我根本就不反对朱瑟佩兄长大人即位。在公开场合里,我一次也没说过带有那种意思的话吧?」

「……………哈啊?」

面对完全忘了维持演技发出本来声音的善治郎,拉尔戈王子用像是早就看开了什么的平淡语气继续讲述。

「啊啊,这是个不仅善治郎陛下您,连我国的大部分贵族都搞错了的误会呢。不,正确来说,是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借助情报操作,『诱导』您们产生这种误会才对。由自己来坐上王位当王什么的,这种想法我可是一次都没有过哦。

原本,我这个人的性格就很保守。取代血统也好经历也好能力也好都没有任何问题的兄长登上王位这种事,光是想象一下就让我感觉受不了了」

说完这句话的拉尔戈王子,带着好像打心底厌恶那种情形的表情颤抖起来。

「请,请稍等一下。可是,拉戈尔殿下你不是也在那时的公式场合里,向布鲁诺陛下进言再重新考虑一下的吗?」

「我希望父亲大人重新考虑一下的,是他『过早』将王位让给兄长大人的行为,对于父亲大人要将王位让给兄长大人这件事本神,我没有任何异议」

脑子里的混乱根本停不下来的善治郎,为了能多少理解一点现在的状况,不得不遵循着本能又再次飞快的提出问题。

「那么,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到底为什么要进行那样的情报操作?

明明拉尔戈殿下你就赞成朱瑟佩殿下即位?」

「这个嘛,主要是因为兄长大人成为国王后要奉行的方针,我绝对无法接受的缘故」

「您绝对无法接受的方针?」

对歪头表示不解的善治郎,拉尔戈王子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像是要把充满肺部的空气泄漏出一点的微小音量说道。

「是的,也就是『任命佛朗西斯科为下任王太子』的做法」

「啊!?」

善治郎眼中浮现的理解神色虽然转瞬即逝,但并没有逃过拉尔戈王子的眼睛。

「果然,善治郎陛下您也知道呢。那个笨蛋国王嫡长孙为什么无法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真正理由」

佛朗西斯科王子现年二十五岁,本来注定拥有仅次于父亲朱瑟佩王太子王位继承权顺位的他,却因为「其人格过于不安定」的理由不被允许拥有继承权,还因此被视为代表夏洛瓦王家失败的问题儿童。

然而,善治郎却知道。

佛朗西斯科王子无法拥有王位继承权的真正理由。

这是由于佛朗西斯科王子他,是一个能使用夏洛瓦王家的血统魔法『付与魔法』的同时,也可以使用吉贝尔法王家的血统魔法『治愈魔法』的存在。

如果用毫不修饰的说法形容,血统魔法就相当于王家的既得利益。

通常来说,一个国家只有一个王家,所以只需要小心别让王家血统扩散到国外去就可以了。然而,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正如其名,是国内有两个王家并立的特殊国家。

虽然两个王家都尽可能小心的防止自己的血脉扩散另一家那边去,但经历过数百年时间好几个世代的话,两王家血统的混合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

结果最后就出现了现在这种的情况——夏洛瓦王家的人突然觉醒了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魔法』。相反吉贝尔法王家那边,似乎也出现过能使用『付与魔法』之人的样子。

于是,两王家签订了秘密条约。

『如果两王家中,出现了能使用彼此血统魔法之人,那个人必须终身独身让自己的血统断绝』

这个密约签订时,其主要针对对象原本是那些不能使用自家血统魔法却可以使用对方家血统魔法的人,但像佛朗西斯科王子这样两家血统魔法都能使用的人物,当然也包含在限制范围内。

不过,关于这个真相——也就是佛朗西斯科王子同时是一名『治愈魔法』术士这件事,即便在双王国高层里也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机密事项。

(对了,佛朗西斯科王子当初的确说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现任国王法王,我的双亲,以及教会我使用治愈魔法的师傅』这种话来着)

国王、法王、双亲、还有治愈魔法的师傅。

这几种立场,拉尔戈王子一个也不具备。

「容我失礼说一句,佛朗西斯科殿下就如大家看到的那样,是位性格有些过于奔放的人物。那么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不给予他王位继承权,应该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吧」

虽然感觉事到如今提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善治郎姑且还是先说出了这个表面理由。

因为善治郎这个来得太晚的借口,拉尔戈王子焦茶色胡子下的嘴边露出一个藏不住的苦笑。

「嘛,表面上的理由应该是这么说的。

但是,我再怎么说也是名王族,所以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过去立下的那个秘密条约,我也有所耳闻。

另外,对于魔法我也做过仔细调查哦。据说一个人如果拥有普通王族一倍以上的庞大魔力的话,理论上这个人可以同时操控两种血统魔法这种事就是可能的」

「…………真是让人深感兴趣的话题呢」

看起来,拉尔戈王子已经以接近确信的程度,独自推导出了真实的样子。

虽然为了不给对方留下明确的借口,善治郎不得不用了比较绕圈子的说法回应,但他的话外之意无疑已经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也就是说,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希望能任命佛朗西斯科殿下为下任王太子。而拉戈尔殿下您,则反对佛朗西斯科殿下成为王太子。

这个,才是导致你们对立的核心问题吗?」

对善治郎的问题,拉尔戈王子静静的表示了肯定。

「是的,正是如此。兄长大人他是名很优秀的为政者。虽然也不能事事都全面遵从他,但等他正式继承王位后,我压制自己的意向作为臣子服从他就是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而我到时也会为了遵从兄长大人的意图而尽心尽力。

但是,关于佛朗西斯科的种种完全是另一回事。那小子成为下任王太子进而成为下下任国王,这种事是我绝对无法容忍的」

干脆的说出这些话的拉尔戈王子的主张,连善治郎都能很简单就听明白。

把脑子里的情报整理了一番后,善治郎像是确认一样开始发问。

「原来如此,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

也就是说,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联手,以近乎偷袭的方式想让朱瑟佩殿下尽快即位,或者说让朱瑟佩殿下成为新任国王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让佛朗西斯科殿下成为下任王太子吧?」

佛朗西斯科王子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为这样的他保留重拾王位继承权的余地,就算国王和外太子再怎么联手,也总是有着一定限度的。

例如,如果十年后佛朗西斯科王子保持着没有王位继承权的状态变成了三十五岁的中年男子,到时就算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再怎么辩解,佛朗西斯科王子也不可能成为下任王太子了。

保持着没有王位继承权的状态度过超过三十年的人生,会让周围的人对佛朗西斯科王子「被排除在王位继承者候补之外的人」的印象彻底固定下来。

「这么一想的话,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会散布『拉尔戈殿下您盯上了下任的国王位子』这个谣传的理由,就也能让人明白了。

他们是为了给拉尔戈殿下你贴上『以不正当手段瞄准王位的野心家』这个标签,以此来拉低您的发言影响力吧?」

「正如您明察的一样」

听到善治郎的话,拉尔戈王子带着终于将误会澄清的畅快表情点了点头。

拉尔戈王子盯上了下任国王的位子,只要把这个谣言散布出去,拉尔戈王子在宫廷中的政治影响力,就相当于被绑住了一半手脚。

毕竟朱瑟佩王太子可是在血统、能力、人格、派系等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下任国王。居然妄想取代这样的朱瑟佩王太子的王弟的话,到底有多少人会认真听完呢?

不管拉尔戈王子怎么表示「我从没想过由自己当下任国王,只有朱瑟佩兄长大人才有那个资格」,周围的人也只会产生「表面上你当然得这么说了」之类的想法。

拉尔戈王子实际上是为了击溃让佛朗西斯科王子即位王太子的可能性,才想尽办法拖延朱瑟佩王太子即位成为新王的过程的,这种话即便说出去也很难让人相信吧。

拉尔戈王子现在,正可谓陷入了自己即将被对手逼入绝境所以不得不不拼命挣扎的状态。

(好厉害,这就是大国的王族吗)

连善治郎也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在内心发出感叹。

虽然饶了很大的圈子,但这也是在毫不留情的把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往绝路上逼。而且,还得维持住表面上的家族和睦样子不让其崩溃。

不对,说不定这家人彼此之间是真的抱有家族亲情吧。但在这之上,只要在政治上陷入对立状态,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贬低击溃对手。

只能有办到这种事,才能算是一名「有能力的王族」吗。

「可是,作为那么有远见的政治家,布鲁诺陛下和朱瑟佩殿下会如此执着于传位给佛朗西斯科殿下的理由,我还是搞不懂。」

只要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的密约还在,让佛朗西斯科王子接近王位的做法,就是等同于在寻求混乱的行为。

让布罗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不惜无视这种结果也要拘泥于传位给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对善治郎的这个感想,拉尔戈王子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很久之前就放弃了的事一样,大大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都是『融合派』,而且还是『完全融合派』」

「『完全融合派』?」

这个从来没听说过,但总感觉带着点不吉利印象的固有名词,让善治郎歪头表示不解。

「『融合派』正如其名,是因担忧我国中有两个王家并立的状态,所以将这个国家改变成以一个王家为顶点的新国家作为目标的一种思想。

至于『完全融合派』,则是『融合派』中希望靠联姻将两个王家的血脉完全合二为一,也就是以创造一个能同时使用并传承付与治愈两种血统魔法的,由夏洛瓦与吉贝尔两王家融合而成的新王家为目的的派系」

「……………」

初次听闻的『完全融合派』定义,让善治郎对自己曾经提出却被佛朗西斯科王子本人否定的某个说法再次产生了怀疑。

「拉尔戈殿下,请容我问个八卦问题,佛朗西斯科殿下他,肯定是朱瑟佩殿下的孩子吧?」

「是的。至少在我国公开的说法中,确实是这样没错」

这个明显话里有话的回答,让善治郎对自己的某个见不得光的猜测,产生了已经半确信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抱着『也许真是自己猜错了』的一丝希望,又继续开口提问。

「那个『完全融合派』的派系成员,不仅是在夏洛瓦王家这边,在吉贝尔法王家那边也存在的吗?」

「是的。听说他们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却都深深扎根于两王家的中枢阶层」

「……据说在吉贝尔法王家那边,有一位被佛朗西斯科王子称为『师傅』的人物存在?」

所谓师傅不必说,自然是指『治愈魔法』的师傅。也就是私下里秘密传授佛朗西斯科王子『治愈魔法』使用方法的人物。

虽然以前听佛朗西斯科王子提到这个人物时善治郎只是听过就算,但仔细想想,竟敢将堪称机密中的机密的血统魔法,传授给等同于政敌的夏洛瓦王家的王子,这么一位吉贝尔法王家的治愈术士,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应该是吉贝尔法王家的查理殿下吧。如您明察他也是『完全融合派』,另外,他和朱瑟佩兄长大人,以及身为兄长大人正妃的托丝嘉从小时候起就十分要好。

对了,王太子妃托丝嘉她虽是分家出身,却有着正统夏洛瓦王家血统。所以也是位有着相当水平的付与魔法使,当然,她也是『完全融合派』」

可以的话真不想继续听下去了。硬把这份沉重感和胃里积压的疲劳压下去并无视的善治郎,最终抛出一个决定性的问题。

「难不成那位查理殿下,将佛朗西斯科殿下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的疼爱吗?」

这个带着保险意思的提问,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被拉尔戈王子完全肯定了。

「正是如此。查理殿下他,甚至比朱瑟佩兄长大人这位『亲生父亲』,还要疼爱佛朗西斯科呢」

「哈哈哈,那可真是美谈呐。佛朗西斯科殿下真是个幸运的人。他简直就像是『有两位亲生父亲』一样吧」

「就是说啊。而且这两位亲生父亲,还全都和佛朗西斯科的母亲之间保持着良好关系。说他们是个『扭曲之极』的幸福家庭也不为过呐」

虽然说这些话时满脸笑容,但老实说善治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表情能掩饰什么。

这种被特定思想吞没之人的执念,让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按照之前会话时得来的印象,善治郎原本以为朱瑟佩王太子虽然是个不能大意的交涉对手,但至少也应该是位有理性为人又温和的绅士才对。

(太厉害了……这就是大国的王族吗)

善治郎现在,对表面上完全隐藏了自己的想法,背地里却在一步步的确实将自己目标推向实现的朱瑟佩王太子的执念,感到了一丝恐怖。

但是,现在不能被朱瑟佩王太子的私底下的真面目,以及佛朗西斯科王子出生的秘密吸引走注意力。

善治郎先是慢慢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继续会话。

「原来如此。确实,我在心情上正如拉尔戈殿下所说,与您有很多共鸣的地方。然而,以我的立场对这等现状根本什么也做不了,老实说,最多也就是能对您抱有些同情而已」

如果之前听到的情报全都是事实的话,确实在心情上比起朱瑟佩王太子善治郎更想声援拉尔戈王子。

但冷静的想一想,这些其实都只不过是感情上的纠纷罢了。也就是说拉尔戈王子提到的这些,全都只是发生在夏洛瓦王家内部的家庭问题。

善治郎是以他国王族的身份,为了心爱的妻子奥菈,来这个国家邀请治愈术士的,他没理由过于深入这种和当事人感情相关连的问题。

大概是从语言和态度上准确察觉到善治郎的这个心情了吧。

拉尔戈王子用胜负现在才要开局的感觉,以几乎要从沙发上跌落的气势探过身子,睁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开始宣告。

「善治郎陛下,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全都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我的个人推测。

但是,我能确信这个推测十中八九几乎肯定就是事实。

的确,我个人的政治力量要比父亲和兄长低好几个级别。但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关注兄长,所以在察觉兄长内心的想法,推断兄长下一步行动的能力方面,我自负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

对方是打算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吧。察觉到这点的善治郎尽可能不表露动摇的提高了警戒心,然后开始倾听。

「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本质上来说都是很慎重的人。同时,他们也是为达目的不管多久时间也能忍耐的人。

我就直说了吧,把王位传给佛朗西斯科这种做法,他们原本连想都不会去想的」

像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这样的『完全融合派』,即便在双王国中也属于极少数势力。但是,背地里将以两个王家并立为起点的国内权利构造复杂化视为问题的贵族,人数却不少。

这样的人对『融合派』的理念也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理解,可以说他们是潜在的『融合派』。

在这样的潜在『融合派』中,挑选一些在国内有影响力嘴巴又很严的人,向他们明示佛朗西斯科王子的秘密,以此来一点点的增加『完全融合派』的同志。

至于其他表面上的活动,交给下一个世代的子孙就好。

原本执行小心到这种地步的,需要花费漫长时间计划的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突然之间却性急的积极活动了起来,这些是最近才刚开始发生的事。

「正确来说,是佛朗西斯科和霍娜抵达嘉帕王国后,他们才开始这个样子的」

「…………」

自己早就被强制卷进来了。

面对虽然还不清楚详情,但已经产生了这种确信的善治郎,拉尔戈王子压低声音的说明还在继续。

「打破两王家长久以来一直遵守的秘约,让佛朗西斯科成为王太子,甚至进一步成为国王。这种会为国内招来混乱的行为,不管怎么想都只能说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然而,如果有方法让国内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转向『国外』的话,那结果又会如何呢?

例如,在他国,而且还是可以匹敌双王国的大国中,诞生了一位可以同时操控两种『血统魔法』的强大王子的场合。

而且,那位王子拥有的两个『血统魔法』中的一个,还是原本只有自己国家王族才拥有的秘传魔法。这种情况会为双王国的贵族们带来多么巨大的冲击和动摇,老实说,我根本无法想象」

「……………!」

善治郎无意识的用放佛能听到声音的力度咬紧了牙关。

从他国王族那里,听到了他注入了和爱妻奥菈同等程度爱情的另一名人物——爱子卡尔洛斯·善吉的秘密,善治郎的自制力可没高到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平静。

上钩了。是产生了这样的确信吧。拉尔戈王子用他焦茶色的双眼直对善治郎黑色的双眼。

「这对我国是非常明确的威胁。因此,必须想办法应对才行。不然一个搞不好,双王国的国格就可能不得不屈居他国之下。

到那时,就可以飒爽的公开了吧。

『虽然迄今为止都保密,但能和那个王子匹敌的人物,其实我国也有一名』什么的。

当然,两王家中那些遵守秘约也不属于『完全融合派』的人,肯定会就这件事发出非难吧。但以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的政治影响力,那也不过是场『有着十足把握可以收拾掉』范畴内的混乱罢了。至少依我的愚见,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不可能不会预想到这些情况」

「………………」

到听完拉尔戈王子的『推测』为止,善治郎脸上都挂着迄今为止一次也没让人见过的,严肃又充满攻击性的无言表情。

如果拉法埃罗·马凯努斯现在也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想起他一直在担忧挂心的那件事吧。

拉法埃罗·马凯努斯曾经将善治郎评价成『怪物』。

这是一种描述善治郎的心理构造,价值观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过于异质的表现方法。

「在我看来,那些和善治郎大人聊天的贵族们,简直就像『连逆鳞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就随便在古代巨龙身上乱摸一样』」

拉法埃罗·马凯努斯的这个担心,现在完全变成了事实。

听说自己的爱子仅仅因为他国政治上的理由,就被拉出来当作众矢之的的善治郎,已经将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认知为了明确的『敌人』。

「善治郎陛下?」

自己的话带来了远远超出预想之外的效果,对此完全无法隐藏惊讶心情的拉尔戈王子,用很担心的语气向善治郎搭话。

实际上,如果善治郎只是普通王族的话,就会觉得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做出的这些事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影响。

擅自将他国王子的秘密拿来利用当然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卡尔洛斯·善吉的秘密能力——『付与魔法』早就已经预定要为嘉帕王国所用,所以这只不过是个迟早都要公开的秘密罢了。

为了让双王国传授『付与魔法』的基础咒文,以默认对卡尔洛斯·善吉的存在作为条件进行交涉,这种行为在一心为王族谋利的女王奥菈看来,虽然作为母亲会抱有不快的感情,但作为一名王族她反而会开开心心的坐上这样的谈判桌。

然而,这些大道理在善治郎这里都不管用。

「……了解了。那么首先,我要在背地里对您的这个推测进行取证。请先给我一些时间。

但是,如果等那个取证结束后我再按照拉尔戈殿下希望的方向行动,也许时间上会赶不及。

我也很清楚时间不多,所以我们现在就先以拉尔戈殿下的推测全是正确的为前提继续这个话题吧。拉尔戈殿下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如果理性的进行判断的话,善治郎本该到取证结束为止都对现在的结论有所保留的。然而他对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的感觉,已经完全掉到负面情绪领域中去了。

这虽然对拉尔戈王子而言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但因为善治郎给出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强烈,所以连王子本人的表情现在都固定在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状态。

不过,很快又调整好心态的拉尔戈王子,显示故意轻咳了一声,然后带着认真的表情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是。若善治郎陛下您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希望您在对赠与四公的魔道具提出意见这件事上,提出一个偏袒流浪的二公——也就是埃雷哈琉柯公爵家和利亚冯公爵家的建议」

「……这样就可以了吗?」

对这个比想象中还简单的要求,善治郎歪了歪头。

看到善治郎这个样子,总算找回自己节奏的拉尔戈王子用平淡的语气做了解释。

「是的。我的请求就只有这样而已。我得到了今天这样和善治郎陛下您面谈的机会,这件事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

这之后,善治郎陛下您提出了偏袒流浪二公的建议。如此一来,善治郎陛下您已经站到了我这边一事,肯定就能确实传达给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知道了吧」

布鲁诺王、朱瑟佩王太子和拉尔戈王子对立真正的核心虽然是「能不能让佛朗西斯科王子当王太子」,但因为这个问题牵扯到夏洛瓦王家和吉贝尔法王家的密约,所以不能有任何具体内容浮出表面。

于是,就需要一个给周围的人看的,表面上的对立核心问题,也就是『今后该如何对待四公』。

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重视定居的二公,想在将来把四公爵降级成二公爵二侯爵。

另一方面,重视流浪二公的拉尔戈王子则主张维持现存的四公爵体制。

在这个表面上的对立核心问题中,善治郎提出了偏袒流浪二公的意见。仅仅是这一件事就能向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传达一个信息。

『嘉帕王国的王配善治郎,现在变成了支持拉尔戈王子的立场』。

善治郎虽然马上理解了这个意图,但在点头答应前,他还有其他疑问。

「我站在拉尔戈殿下这边。仅靠这一个事实,就能让朱瑟佩殿下放弃让佛朗西斯科殿下成为王太子的想法吗?」

对善治郎的这个问题,拉尔戈王子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是的。或者可以说,那样的可能性很高。

兄长大人他们设想出来的让佛朗西斯科即位计划里,善治郎陛下和奥菈陛下的配合是必不可少的。而现在善治郎陛下您一马当先的对此表示了反对,这代表他们的计划已经出现了再明白无误的巨大阻碍。

嘛,最理想的情况,是善治郎陛下您并非提议选择偏袒流浪二公的平淡魔道具,而是想出一种魅力高到即便兄长大人他们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的魔道具。要是能这样就最好了。

选择偏袒流浪二公的魔道具,这就等于是在对外宣扬兄长大人对我做出了让步。那么我持绝对反对意见的任命佛朗西斯科为王太子一事,至少在兄长大人即位成为新王期间,是不可能同时进行的」

「唔嗯……」

对拉尔戈王子的话,善治郎苦着脸点点头。

从道理上解释,真的是只从道理上解释的话,那种事确实不可能。这点善治郎也十分理解。

让对于魔道具,或者说对魔法本身还只是刚入门新手的善治郎,想出一种甚至可以让身为魔道具专家的夏洛瓦王家为之侧目的崭新而有益的魔道具,这事不用说也肯定困难至极。

善治郎摇了摇头,以此切换思考内容。

「佛朗西斯科殿下现在并没有王位继承权。也就是说,通常谁也不会想到朱瑟佩殿下成为新王后,成为新王太子的会是佛朗西斯科殿下吧。

一般来说,在这种场合下里被任命的会是谁呢?」

听到善治郎这个为了诱导对方,特意用郑重语气问出的问题,拉尔戈王子虽然露出困惑的表情但还是老老实实做了回答。

「下任王太子,从这层意思上来说的话,应该就是朱瑟佩兄长大人的次子韦斯特尔了吧。不过如果朱瑟佩兄长大人即位后立刻就让他成为新王太子,那可就太有违常识了。

毕竟韦斯特尔现在才七岁。通常来说,一般都是等到他十五岁正式成人后,才会任命他的」

「原来如此。那么,以不知道密约的一般贵族们的角度来看,如果朱瑟佩殿下继位后成为新王后如果立刻任命佛朗西斯科殿下或韦斯特尔殿下中的一人为新王太子的话,他们会觉得任命哪一位比较符合常识呢?」

听到如此直接的问题,连拉尔戈王子都理解善治郎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了。

「和被明言了『其性格中不安的部分过多』,所以都二十五岁了却还没有王位继承权的佛朗西斯科相比,还是选择七岁的韦斯特尔的做法比较有常识吧。

而且,过去也出现过有人在如此年幼的年龄就做了王太子的先例。

但是善治郎陛下。韦斯特尔是我双王国的王子。身为嘉帕王国王族的陛下您,是不需要为他担忧到这个地步的」

说完这番话,拉尔戈王子今天第一次用带着少许攻击意味的视线瞪着善治郎。

作为一名双王国的王族,他会这样很自然。

毕竟,善治郎刚才相当于暗地里提出了一个「为了阻止佛朗西斯科王子即位王太子,那干脆去推进让韦斯特尔王子继承王太子位的进程如何?」的提案。

这不管怎么想,都是身为他国王族的善治郎,在对双王国的中枢层进行强烈的内政干涉。

拉尔戈王子虽然是因为利害一致才来找善治郎面谈的,但他所处的双王国王族立场并没有因此改变。

如果善治郎用不正当的手段干涉双王国内政,拉尔戈王子当然会把他视为敌人。

不过这种程度的情况变动,即便对于不是十分聪明的善治郎,也属于完全在预料之中的结果。

因此,心理早就做好完全准备的善治郎,一边露出一副完全就是游刃有余态度的笑容,一边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干脆利落的对着拉尔戈王子回敬了过去。

「确实呢。即便是大国的国王和王太子,对他国王族,而且还是连牙齿都还未长齐的幼子进行干涉,这的确是『绝对』无法被饶恕的行为。抱歉我失言了」

要说干涉内政的话,是布鲁诺王和朱瑟佩王太子为了让佛朗西斯科王子即位而把卡尔洛斯·善吉卷进去在先的吧。

遭到这种强烈讽刺反击的拉尔戈王子,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的表情因为被击中要害而痛苦到扭曲了。

「……能帮助您理解这点,是我的荣幸」

然后,他只能不情不愿的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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