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所以?差不多可以说明发生什么事了吧。」
牵着手离开公园,算准爱蜜莉雅她们看不见自己后,碧翠丝边放慢脚步边这么说。
「抱歉。」而面对意欲停下脚步慢慢谈的碧翠丝,昴却是拉着她的手,催促她继续前进。
「昴?」
「可以的话,我也很希望在没人的地方好好跟你讲。想跟你说的话堆积如山,可是现在没时间让我这么做。——剩不到十五分钟了。」
「……知道了。就边走边说吧。」
看到昴的侧脸洋溢着焦躁,碧翠丝没有反驳,而是遵从。
幸好伙伴懂事又听话。被她的器量拯救,昴快步走向广场,同时试着说明尚未整理清晰的思绪。
「我们现在要去的广场上,将会出现魔女教的人。我们必须在那边收拾掉她。」
「——。魔女教。」
感觉到碧翠丝倒抽一口气,昴谨慎地挑选词汇。
困难之处在于传达情报时不能触动「死亡回归」的规则和惩罚。若是透漏的内容跟和拉珍斯说的一样,那讲给碧翠丝听也不成问题。——但之所以不能这样说死,在于束缚昴的魔女诅咒有很麻烦的地方。
漆黑魔手会妨碍昴分享透过「死亡回归」所掌握的情报,而且不单是根据昴所说的内容,还会根据说话对象来决定惩罚的轻重。
说到底,能够传达的情报深度取决于「魔女」的看法。
不然的话,当初怎么会发生试图摊开秘密,却害得爱蜜莉雅的心脏被捏烂的情况发生呢。自己可不想再有那种心情了。
被痛苦折磨的若是自己的话倒还好。虽然会怕,但不至于无法忍耐。——只要那只手不是伸向自己以外的人就好。
「魔女」会对昴手下留情,但对其他人却毫无慈悲。
「——用不着一脸担心的样子。」
「碧翠丝……」
「昴没办法说自己是在哪知道这情报的……。不过,并不是毫无根据。只要是昴说的,那就是贝蒂相信的根据。」
碧翠丝温柔地回握牵着的手,大方微笑。昴睁大眼珠,说:
「……哎哟,真是的。真的是被你救了呢。」
让窝囊的昴知道自己并非独自一人,真的要感谢这个绝佳伙伴。
「哼哼~那当然。好了,能说的就说吧。」
「好喔。是说,首先会出现的,是大罪司教『愤怒』……她是个变态。」
「——。假如认为那是必须优先传达的情报,那贝蒂蛮后悔刚刚那样讲。」
「我是在找哪些事可以透漏啦。总而言之,职称和变态这两样不会触动惩罚。再来是那家伙的能力……似乎是能让大家的情感或是感觉共享。」
「让大家的情感和感觉,共享?」
听了昴的说明,碧翠丝歪起脑袋,圆溜溜的眼珠带着不解。
这也难怪。即便是亲身体验过的昴,也还对那莫名其妙的能力感到不解。
「……不懂感情被共享,为何会变成威胁?」
「简单来说,会变得越来越不把危险当危险。感情失控后,人类就会无法对眼前的状况做出正确的判断和行动。……对此我有痛切所感。」
哭喊不想死、求大家救自己的男童,被群众高举双手欢呼。
要是俯瞰那种地狱景象,理应会觉得毛骨悚然吧。然而该恐惧的时候,置身在地狱内的人们却误以为自己身在天堂。
「……共享情感方面,贝蒂知道了。那么,共享感觉呢?」
「就是对方痛的话自己也会痛。大罪司教的脑袋落地,看到的人头也会跟着落地。……根本只能认输了吧?」
由自己重新说出口,就不得不为那个麻烦的权能感到气馁。
杀死敌人的话,自己也会死。——极端一点来讲,还不曾遇过这么让人犹豫能不能下手杀害的能力。因为有「死亡回归」所以可以事先找人商量拟定对策,但是费心劳力打倒敌人,最后却带所有人一同上路,谁能忍受这种事发生。
「说来丢脸,我根本想不到怎么解决。所以说,想借用你的智慧和力量。」
「……嗯,这很正常。不如说,拜托贝蒂是天经地义的事。」
「对啊。……虽然还有叫莱因哈鲁特来这张鬼牌。」
理解到状况有多急迫的碧翠丝想要驱除昴的不安,而昴则对她表明,唯一带来光明的存在是莱因哈鲁特。
「若是莱因哈鲁特,不管敌人是谁都不用担心会输。可是问题在于,当莱因哈鲁特杀死大罪司教的时候,周围的其他人也全都会用同样的死法共赴黄泉。」
那就是昴在上一轮的死法。
既然如此,那只好活捉了。有想过这个办法,但没法对莱因哈鲁特细述此战术,而且不能除却叙吕厄斯「昏厥」时大家也跟着「被昏厥」。要是一个弄不好,王国有可能被「洗魂」这个可怕权能给灭亡。
昴烦恼该如何运用莱因哈鲁特时,碧翠丝举起她的小手。
「昴,其实有件必须说的坏消息。」
「……真的假的。状况已经很糟了,不是很想知道耶。」
「贝蒂知道,可是还是得跟昴说。……要是跟莱因哈鲁特一起站在战场上,贝蒂会变成一个纯粹的可爱女生喔。」
「啥?」
碧翠丝突然的宣告,让昴愕然圆睁双眼。
「变成一个纯粹的可爱女生?你的意思是那家伙帅到让你无法招架吗?」
「贝蒂是在说正经事。……跟体质有关。莱因哈鲁特是这个世界的异质顶点。只要有他在,周围的玛那都会盲目地遵从他。而在那个中心点面前,魔法使者和精灵都无法保持平常心。」
「怎、怎么会这样?这种事……」
有可能吗?想这么说的昴想起昨天在「水之羽衣亭」的事。
与莱因哈鲁特久别重逢后,碧翠丝显得格外警戒他。若理由是出自于莱因哈鲁特的异常体质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既然是莱因哈鲁特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那贝蒂就会乖乖地当个纯粹的可爱淑女。不过,要是莱因哈鲁特一个人也解决不了的话……」
「碧翠子却没法施展身手,所以无法构成选项吧。」
天大的障碍,想不到会有抵销魔法的能力。
虽说这很有莱茵哈鲁特的犯规风格,但现在却形成了极大的缺点。
「不妙……别说解决,根本是增加无路可走的选项嘛。」
这不是谁的错,是昴的手牌互相牴触。
爱蜜莉雅,碧翠丝,还有莱因哈鲁特。——虽然每一张都是强大的牌,但因为彼此的立场、特性以及敌人的权能,在在都妨碍了他们发挥能力。
他们的个别力量不输他人。无法灵活运用是昴的问题。
这样下去,又要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再度与那怪人相遇——
「——昴该不会想不到方案吧?」
因此,眼看即将抵达广场时听到碧翠丝这么说,昴不禁觉得这是恩赐。
「莫非你有想到什么好主意!?」
「终究只是可能性啦。不过,如果大罪司教的能力跟昴说的一样,那有个魔法的效果跟那很像。就是高等魔法『尼库特』。」
「尼库特!给你这样一提醒,效果确实跟『愤怒』的权能很接近!」
昴讶异到喉头发出怪声,碧翠丝边摆动竖起的食指边点头道:
「原本,尼库特的好处就在于能和没法通上话的伙伴沟通。可是那种权能的使用方法……根本亵渎了魔法。不可原谅。」
以魔法自豪的碧翠丝对叙吕厄斯将能力用在坏的方面感到不开心。
其实,以前昴曾仰赖过「尼库特」。虽然不情愿,但为了和由里乌斯并肩作战而不得不使用。当时想要对抗贝特鲁吉乌斯的「不可视之手」,就必须让由里乌斯共享昴的视野。因为只有昴看得见那些不可视魔手。
那才是正确的尼库特用法——才不是像诅咒那样用来束缚人。
「而且,尼库特也不是谁都适用的魔法。要同步化的话,最低限度的条件是双方彼此信赖。大罪司教的权能却很明显地无视此要素。」
「硬是把大家联系在一起的权能啊。不过最重要的……」
「应对方法,是吧。——讲白一点就是,轮到『纱幕』出场了。」
「纱幕先生要出场啦!还是一样万能到爆啊!」
听了碧翠丝的说明,昴忍不住握拳喝采。
名为纱幕的魔法,一直以来对昴来说都非常重要。痛苦的时候,难受的时候,危险的时候,伤脑筋的时候,纱幕都跟昴相伴。
在和碧翠丝缔结契约之前,要说能够帮助软弱无力的昴的,顶多只有雷姆、帕特拉修和纱幕先生也不为过。
昴本身的门破损,导致现在无法使用魔法,所以原本以为已经跟纱幕无缘——但没想到纱幕竟然还能再出来解救昴。
「这样啊,纱幕啊……纱幕的话,一定可以解决一切……!」
「明明是使用时机少到可怜的初阶魔法,昴却对它信任到无与伦比的地步,真是匪夷所思……」
「慢着!就算是碧翠子你,也不准说纱幕的坏话……!」
「到底是什么让昴说到这种地步啊……」
碧翠丝叹气,手指指向昴大声喷气的鼻子。
「纱幕的效果,就是强行让被施术对象的意识与世界分离。效果强度端看术师的能耐,不过由贝蒂来动手的话任谁都无法挡啦。」
「也就是说?」
「敌方造成的影响范围内的人类,全都一网打尽用纱幕包起来就行。既然对方是强制让人共享理解力和感受,那贝蒂和昴就强加茫然不解盖过就好。」
「光听字面的意思就觉得非常糟糕……不过确实如此!」
以道理来说,这样的解决方法是成立的,昴拍打大腿表达理解。提出这个完全没有遗漏昴的担忧和希望,做出满分解答的人——碧翠丝也自傲地挺起平坦胸膛。
「好,可行!只要能让那个能力无效化,那我们就有胜算。再来是……是什么?」
「在不靠莱因哈鲁特的情况下,干掉大罪司教就行。」
「————」
碧翠丝简明扼要的结论,让昴静默。
「事先声明,贝蒂负责施展纱幕,而负责和敌人战斗的家伙,贝蒂也必须在他打倒敌人的瞬间施加纱幕。所以贝蒂自己没法上场作战。」
「是呢。……糟糕,结果又回到一开头了。」
都到这地步,又回到第一道关卡——战力不足。
没有碧翠丝做后援的昴,就算防御了「洗魂」也没法战胜叙吕厄斯。勤加练习的鞭子不管用这点也默默让人感到受伤。
「到那时候,跟广场上的那些人讲……不,就算说了也不见得有人理。大家全都是素昧平生的人,顶多只有拉珍斯会听吧。」
位于时刻塔广场上的人里头,有几个看起来似乎能够战斗。但是如何进展到请求他们协助,却是一大难题。
「基本上,我连他们的实力都不晓得,要怎么说服他们咧。得再努力想一下……」
「——既然如此,我的实力你知道,又愿意听你说话,所以这边不就轮到我出场了吗?」
「——咦!?」
银铃嗓音在刹那间打碎昴的思绪。
耳熟不已的声音让昴和碧翠丝惊讶回头。一位銀发美少女就手插着腰站在两人身后。
不应该在这的少女,让昴倒抽一口气,嘴唇颤抖。
「爱、爱蜜莉雅酱?你怎么会在这……」
「想说你样子怪怪的,果然是隐瞒重大事情不说。我认为遇到重要事情就把我撇除在外是昴的坏习惯。」
口气像在骂做错事的小孩,爱蜜莉雅瞪着昴。而她的出现让昴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不是叫你待在公园吗。真是不乖的孩子。」
碧翠丝代替愕然失声的昴,仰望爱蜜莉雅这么说。听了之后,爱蜜莉雅回答:
「对不起喔。其实我本来也想待在公园的。不过,普莉希拉说了我一顿。」
「那个红色姑娘?」
「她说,要是现在不去追昴的话,我说不定会后悔。我本来想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公园去……不过听到你们两个一直在讲严肃的话题,我当然不能回去啰。」
推动爱蜜莉雅离开的元凶是普莉希拉的啰唆,让昴很想诅咒她。
状况真的是很混乱。不凑巧的情况简直是算准了才发生。拜此之赐,造就了昴最想避免的情况发生。
「爱蜜莉雅,你想帮忙的心情让我很高兴。虽然高兴,但是,我希望你接下来……」
「魔女教会出现吧?我刚刚都听到了。……就算你叫我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事关魔女教,我可不能置身事外。」
「爱蜜莉雅!」
爱蜜莉雅不听劝。试图改变她的想法的昴忍不住大声起来。
昴并不是毫无根据地想要疏远爱蜜莉雅。如果对手不是魔女教,他会毫不吝惜地请求爱蜜莉雅帮助。
然而对手是魔女教的人就不行。没有什么道理可言,总之就是不可以。
可是,面对昴的诉求,爱蜜莉雅用真挚的目光回视。
「就算装生气也没用。因为被骂而安分,只限于在我做坏事的时候。现在不懂是非的不是我,是你。」
「呜……」
被蓝紫色双眼笔直凝视,昴的气势被用力挫折。
不仅如此,爱蜜莉雅对语塞的昴所说的话,灌注了真心诚意。
「我知道昴那样是想保护我。可是,明知道你又要受伤却要我视而不见,这我办不到。昴战斗的时候,我也要战斗。既然昴想要守护别人,那我也会帮忙。就像昴保护我那样……」
「————」
「我也想保护昴。毕竟,昴现在也是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
不该屈服的心,却因爱蜜莉雅的诉说而差点屈服。
为了让她远离危险,昴必须激发自己的勇气,用钢铁之心来迎战所有困难。
即便如此,昴现在却很害怕。非常恐惧和畏缩。
——因为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殒命三次。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死亡,即便在菜月・昴的死亡经验值当中也是未曾有过的事。
说到底,习惯「死亡」,本身就是永不可能的事。
「死亡」永远都很可怕,不曾习惯,也没办法习惯。
丧失性命就意谓着未来被断绝。生存方式被否定,存在被践踏,灵魂被凌辱。性命被夺就是这些意思。
昴一直品尝到这些,一直抱着不想死的心情走到现在。
菜月・昴不管过多久,都没法克服这项弱点。
「……昴,放弃比较好喔。」
昴没法反驳,站在他身旁的碧翠丝深深叹气后这么说。
「碧翠丝……」
「爱蜜莉雅是很顽固的人。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淌这浑水。而且贝蒂也能了解爱蜜莉雅的心情。所以,贝蒂不想说服她。」
不是办不到,而是不想做。这是作战首脑碧翠丝的结论。
爱蜜莉雅真挚地凝视昴,碧翠丝则是慈爱地看着昴。
在两人的注视下,昴终于屈服。
「……魔女教一定是冲着你来。所以任何行动,都要优先以自己的安危为主喔。」
「嗯,知道了。就算被抓,我也相信昴会来救我的。」
「不要讲那种不吉利的话啦……。还有,你话听到哪里?」
见昴放弃抵抗,爱蜜莉雅露出安心微笑。但是一想到马上就会遇到强敌,她立刻收敛表情。
「大致上都听到了。有魔女教的坏人会来,使用像是尼库特的魔法。而碧翠丝会用纱幕来应对,就趁这段期间打败坏人,对吧?」
「好像星期天的晨间动画理解法,不过OK啦。那战斗的部份可以拜托你吗?」
「当然,交给我吧。我在这一年也是有大幅成长的。」
双手摆在胸前,爱蜜莉雅摆出可爱的胜利姿势。虽然欠缺紧张感,但作战计划已经确实输入进她脑子里了。
当然,就算爱蜜莉雅加入作战中也无法消除不安因子。但——
「有爱蜜莉雅酱和碧翠子在,就不可能失败。」
正因为能将不安和担心要素逆转为力量,才叫男子汉吧。
「而且,差不多到目的地了,时间要到了。」
由于碧翠丝拟定作战计划以及出乎意料地和爱蜜莉雅会合,于是抵达时刻塔广场的时间点刚好也是怪人要登场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判断该何时开战。
为了救出塔内的鲁斯贝尔,可以的话,最理想的状况是让叙吕厄斯远离时刻塔。
「爱蜜莉雅酱,待会塔顶就会出现一个外观很怪的家伙。到时候,你就先发制人用一招大魔法招呼她。最好是可以让她从塔上掉落。之后交给碧翠子处理,打了信号后就开始战斗。我也会辅助你们。」
「嗯,交给我。我会尽可能做好的。」
听了昴的指示,爱蜜莉雅点头,加上碧翠丝,这三人组成了作战团队。
而就在方针才刚定下来的时候。
「——来了!」
从时刻塔的窗户探出身子的黑影,令昴不禁浑身一僵。
披着黑色袍子的细瘦人影,摇摇摆摆地站到塔边。在她底下的广场上,都无人发现这个正睥睨地面的存在。
成立于薄冰之上的平稳,在俯瞰者的眼中根本就脆弱无比。从偌大舞台上俯视下方的怪人只稍一个动作,就能将之破坏得体无完肤。
「————」
怪人,叙吕厄斯慢慢地张开双手。远远看过去,即使裹着绷带也知道她的脸呈现陶醉神色。然后,怪人要将手用力合在一起时——
「——乌尔・修玛!!」
——瞬间出现在时刻塔正上方的巨大冰柱,直接命中站在墙边的叙吕厄斯。
五个人都无法环抱住的粗大冰块,就着磅礴的气势击碎塔顶。并不脆弱的墙壁开始崩塌,充当先锋的冰柱就刺在塔的上边。
这副光景差点让昴的下巴合不起来。
「爱、爱蜜莉雅酱?」
「因为你说要先发制人,所以我就试着这么做……我做错了?」
「不,GJ。虽然GJ,但这个先发制人超乎我的预期,所以吓到我了。」
没有给予明确时间点的昴也有疏失,不过最大的问题出在怪人的可疑样貌。这使得爱蜜莉雅使出第一击时毫无犹豫。
没有先看状况就给予的痛击,具备了足以立下大功的威力。
「碧翠子,你觉得干掉她了吗?」
「先不说那个,马上就被周围的人认为干了坏事。」
面对昴的问话,碧翠丝也带着微微惊讶如此回应。听了这话垂下视线的昴理解到碧翠丝的意思。
面前,广场上的众人全都看向昴他们——严格来说,是看着突然做出破坏举动的爱蜜莉雅。对群众来说,做出恐攻行为的犯人是他们。
我们是为了防范真正的恐怖攻击。这样主张众人会相信吗?
「那个,我们并非故意要做这种事。我们是……」
「——不行喔,昴。退到后面。」
就在昴试图以真心诚意说服大家的时候,爱蜜莉雅抓住他的肩膀往后拉,接着往前踏出一步,右手从上用力往下挥。
顿时空气发出声响,爱蜜莉雅的手中生出一把蓝冰之剑。刀身细长,还有着美丽的剑纹,爱蜜莉雅持剑比向广场上的人。
「不不不,这样子是要干嘛!好好跟大家讲他们会懂的……」
「不对喔。看仔细,昴。——他们的眼神不正常。」
「什么?」
听到爱蜜莉雅僵硬的声音,昴看向广场上的群众。仔细观察后,昴也察觉到的确有异样。
瞪着三人的群众,脸上个个都冒出青筋,充血的眼球甚至没有眼白,整个闪耀着红色。而且所有人全都做出同样的表情。
扭曲脸颊,龇牙咧嘴,发出低吟。——是无法忍受的愤怒情感。
「碧翠子!纱幕准备好了吗!?」
眼见众人全都充满疯狂,昴朝身旁的碧翠丝出声。不过身为作战关键的女孩,却因群众的样子而不快地咬嘴唇。
「……失策了。」
「失策?」
「这是和『尼库特』完全迥异的邪术!与其说是魔法,更接近诅咒或咒术,会直接影响灵魂!区区的纱幕根本没法与之抗衡!」
在动摇和愤怒下,碧翠丝声音颤抖。而她的话让昴用力咬牙。
虽然不知道详细原理,但碧翠丝判断必须修正作战方案。理解到现在处于逆境的同时,问题还接踵而至。
例如,广场上的人全都被激烈情感给吞没,就代表——
「——好臭。」
一道溃烂的声响,听起来像是诅咒。
那是十分执着,诅咒世间一切的怨恨恸哭。
「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
接着,刺在时刻塔墙壁上的巨大冰柱开始龟裂。龟裂一口气传遍整个冰块,下一秒就化为闪耀的破片碎散。
而一名怪人就站在被阳光照耀得美丽无比的钻石星尘中。
她并非毫发无伤。白色绷带有一半染血,垂挂的左手流出鲜血,污染了时刻塔的白色墙壁。跨越断垣残壁的脚步也显得蹒跚迟钝。
然而,她眼中的疯狂与激情,却比昴在先前的轮回里所看到过的还要激烈。
「好臭、好臭……贱女人的臭味。是又肮脏又讨厌,从我身旁夺走那个人的半魔恶臭。明明就不是那个人,身上的污浊臭味却跟那个人很像。啊啊,啊啊啊,真讨厌!!」
叙吕厄斯站在塔上勉强可以踏脚的地方,用力拉扯染血的绷带。口沫横飞、呕血嘶喊出憎恨的姿态,跟昴认知的印象大相迳庭。
疯狂这点还是一样,但方向却天差地远。
「你是在!测试我对那个人的爱吗,精灵!从我这儿夺走那个人还不够吗,肮脏的半魔!!」
她愤怒地摊开双手大叫,然后跳跃。
叙吕厄斯从塔上往地面跳,高举过头的双手生出火焰。红莲之焰缠绕在链条上附加灼热效果,怪人就这样在广场上着陆。
四肢趴地,双手依旧带着火焰,怪人抬起头。
她的双眼对着手持冰剑的爱蜜莉雅和呆若木鸡的昴——不,是挺身保护昴的碧翠丝。
下一秒,叙吕厄斯呐喊,声音里头灌注了要烧毁世界的愤怒。
「我!是魔女教大罪司教!掌管『愤怒』的!!」
烈焰熊熊,在这热浪下的广场群众全都朝天高举双手,发出怪声。
和昴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发展。狂乱和火焰扩展开来,置身涡流中的怪人报上名号。
「——叙吕厄斯・罗曼尼康帝!!混帐半魔和混帐精灵,我要把你们全都烧死,在我丈夫的坟前将你们剉骨扬灰!!」
2
双手带着红莲之火,怒不可遏大叫的叙吕厄斯,看起来犹如凶神恶鬼。
眼中的热情不逊于包围自己的灼热烈焰,「愤怒」怪人恶狠狠地瞪着昴他们。——不,这样说不对。正确来说是——
「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好臭,可恶的半魔——……!」
在泼洒诅咒的叙吕厄斯眼中,根本就看不到昴。
她目不转睛像要用视线烧死的,自始至终就只有站在昴身旁的两名少女,爱蜜莉雅和碧翠丝。
「那家伙是怎样。怎么样子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憎恨的矛头和暴怒的模样,让昴无法隐藏内心的动摇。
昴在短时间内三度和正常的叙吕厄斯对峙过——虽然用「正常」这种说法让人怀疑是对的吗。毕竟在那三次的遭遇里,叙吕厄斯很难说是平常人,但也不至于是个失去理性到这种地步的凶恶存在。
当时的她,彻头彻尾地理性,且强压常人无法理解的谬论,完全是名人格异常人士。
可是那个印象却和眼前的叙吕厄斯相矛盾。——这才是「愤怒」原本的样貌。
「简直就跟蛆和苍蝇一样,不管怎么烧都还是会跑出来……你们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我活得那么悲惨,连服丧的自由都没有喔!?你们到底、到底要跟我作对到什么地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叙吕厄斯口若悬河地讲些根本是刁难、找人麻烦的话,爱蜜莉雅毫不畏惧地回应。她没有退后,完全不怕对方宛如烈火的痛骂。
她举起手中的冰剑,指向站在叙吕厄斯身后的群众。
「既然你在气我,那我会听你说。毕竟是我突然攻击你,你会生气是很正常的。可是这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放了他们。」
「少高高在上地命令我!想要我放了他们就该用相应的态度!我生气很正常?那就道歉啊!跪下来趴着向我乞求原谅!然后再让我从屁股烧进你的肠子里!」
「呣。你这人没法沟通。——既然如此,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喝!」
激动不已的叙吕厄斯,听了爱蜜莉雅语气稍微改变的声音后瞪大眼珠。
下一秒,爱蜜莉雅压低身体,蹬地朝叙吕厄斯冲过去。纤细身子乘着风,雪白手腕挥动冰剑,美丽的轨迹劈向怪人的肩头。
「爱蜜莉雅!?」「——呿!」
昴的惊愕声和叙吕厄斯的咂嘴声重叠。
面对直逼左肩而来的冰剑,叙吕厄斯立刻举起左手,试图以炽烈燃烧的火焰对抗爱蜜莉雅这一击。可是——
「可恶的半魔——!」
「那种脏话不要一直挂在嘴边。会让人瞧不起你。」
蓝白剑尖不输火焰,直接命中叙吕厄斯举起的左手。不过她的左手有带火金属链条缠绕,因此冰剑与炎腕剧烈撞击的结果,发出了高亢声响。
但是,冰炎的对抗只有一瞬间。一秒后,爱蜜莉雅的冰剑就发出碎裂声然后破碎。
「活、该啦——!」
剩下剑柄的冰剑还原为玛那,高喊胜利的叙吕厄斯接着将火焰右手击向爱蜜莉雅。这一击的威力划破石壁,凶狠得足堪烧人挖肉。
眼看爱蜜莉雅举世无双的美丽脸庞就要负伤。——在那之前。
「嘿咻!」
她发出坚强吆喝声,这次的攻击由下往上弹开叙吕厄斯的手。而捍卫住爱蜜莉雅脸蛋的,是已经转换形状的冰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叙吕厄斯尖叫,将双手高举在头上交叉。爱蜜莉雅往下挥的冰锤刚好被交错的双手给防御住。
冰剑剑身融化,取而代之形成了打击面较宽的冰锤。那一锤的重量让叙吕厄斯咬牙往后跳,爱蜜莉雅紧追过去。
「嘿噫!哒噫!呀!喝!喔呀!喔呀喔呀!」
「畜生!半魔!苍蝇!蛆虫!荡妇!让人看了就烦就火大!」
运用武器的离心力和绝佳身法,爱蜜莉雅发挥超乎想像的近身战能力。
挥舞的冰锤沉重无比,使得叙吕厄斯只能一味防御而无法进攻。现下战况完全对爱蜜莉雅压倒性有利,这样下去就能打赢。昴握紧拳头这么相信。
「打赢后……现在不能打赢啊!爱蜜莉雅!广场上的人还没……」
「昴,不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要是爱蜜莉雅打败叙吕厄斯,届时怪人的「死亡」将会向四周传播。
这样的危机让昴大声起来,结果被脸色大变的碧翠丝斥责。昴回过头想说怎么了,然后立刻察觉到朝向自己的无数目光。
「「「「「——臭虫子!」」」」」
「糟糕。」
眼布血丝的群众看着方才大叫的昴,嘴巴发出愤怒的痛骂。他们朝昴和碧翠丝发射的疯狂,跟叙吕厄斯如出一辙。
可以想见他们全都被叙吕厄斯的权能给「洗魂」了。然后,群众怀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把对他们的敌意化为行动。
「不单单共有情感,还可以洗脑后当自己的部下用啊!?」
「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了。现在没有对抗的方法,只能争取时间!」
昴苦恼到抱头,碧翠丝则是飞扑到他背上。才刚用手撑起轻盈身体,群众就朝两人一股脑靠过来。
「爱蜜莉雅,打久一点!」
「不要太勉强喔!」
爱蜜莉雅坚强回应,昴则是往后跳好逃离众人。很幸运的是,这群失去理智的人,动作就像是被技术拙劣的操偶师操纵的人偶一样迟缓又笨拙。
「呜喔!哇!逃出、这里!危险!不过Safe!」
闪过伸过来的手,斜着身子快跑躲避,玩弄众人。表情虚无直逼而来的群众简直就像电影里头的殭尸,这股恐惧感沁入骨子里。
「一直逃也不是办法!只能就这样等援军察觉骚动赶过来吗!?」
「就算有援军赶来,要是无法攻克对手的能力,只是徒增牺牲者而已。若一个不小心是莱因哈鲁特赶来,到时贝蒂就会化为可爱的淑女。」
「届时我就是名实具符的『幼女使者』啰。……总而言之,不用担心他会马上被叫来。」
毕竟会向莱因哈鲁特打信号的拉珍斯,现在正脸红脖子粗地追着昴不放。他推开其他人,展现抢头香的气魄。
而被拉珍斯推开的人整个摔倒,其他人毫不在意直接踩过、跨越他。这光景真的很恐怖。
「感觉因为肾上腺素爆发所以不会痛,可是说不定很危险喔?」
「看这气氛,倒地的人就算被踩死也不奇怪啦。」
「那可就伤脑筋了!」
昴不希望出现牺牲者。这是他如此奋战的最大目的。
当然,他也理解有些范围是自己力不能及。不如说,他力不能及的范围非常大。
有好多想要保护的事物,可是能够保护的却有限。
「——不过,我可不打算『划地自限』!」
「这才是贝蒂的昴!」
接收背后的绝佳鼓舞后,昴从腰后抽出爱鞭。
要尽可能挽救性命。因此多少会有所损伤,这点昴已有所觉悟。他在直逼而来的群众当中,锁定了跑在前头的拉珍斯。
眼熟的对象。虽然关系称不上良好,但要是他死了,昴也会心痛。
「虽然会痛,但总比对不认识的人做要好!抱歉啦,阿珍!」
「谁是阿珍!我叫……哈噗!?」
反射性大叫的拉珍斯,脚被昴挥出的鞭子缠住。接着昴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鞭子往上挥,失去平衡的拉珍斯牵连到周围的人一起栽跟斗。
「去冷却一下脑袋吧!」
接着昴猛然冲过去,踹了拉珍斯的屁股,将他踢进水道里。除了惨叫的拉珍斯,其他倒地的人也接连被踢进去,陆陆续续脱离战场。
「照这样子……鲁斯贝尔!」
就这样边减少追兵,边拉近与时刻塔的距离。目的地是最顶层,确保原本要被用在叙吕厄斯演讲时的男童安危。
「碧翠子,抓紧我!」
呼唤背上的碧翠丝的同时,正面有一大群人挡在昴的面前。他们的手和身体毫不留情地堵住去路,但昴却毫不犹豫地冲向他们。
「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师父传授的即兴跑酷!」
昴没乱说。高喊的他穿过无数的手脚和身体,突破人墙。
日复一日在森林的「秘密特训设施」所做的锻炼开花结果。克林德所灌输的技能,在昴的认知里很接近被称之为「跑酷」的移动技术。运用全身,维持轻快和柔软性,钻进并穿过群众的缝隙之间。
背着碧翠丝的昴在令人惊叹的速度下滚进了时刻塔。
「咬到舌头了啦!」
「抱歉!不过现在先以上面的人质为优先!」
回应抗议后,昴迅猛地冲上螺旋楼梯。后方追上来的人群因为互相推挤,反而没法顺利上楼。
于是昴他们先行一步抵达最上层。仔细一看,顶层的空间因为爱蜜莉雅的先发制人而半毁,跟昴的记忆中不同,现在通风得很。
鲁斯贝尔粉身碎骨的可能性在一瞬间让人冒出冷汗——
「嗯~!嗯嗯——!」
在勉强保留原形的平台上,被链条五花大绑的男童正在扭动。不能说是平安无事,但至少确认他还活着。昴冲到他身旁。
整个人被捆得扎实,昴卸下那令人看了就痛、充当堵嘴物的链条,想要说些话让他放心时——
「——后面!」
「啊噗!?」「喵啊!?」
泪眼婆娑的鲁斯贝尔大叫,昴连同碧翠丝低下头。顿时,亲昵的「死亡」掠过颈项擦身而过。
回过头,方才施放豪迈剑击的,是飞身跃上最顶层的狐人男子。是在第一轮的广场上看起来能够战斗的人。他摇晃白色尾巴,施以追击——
「碧翠子!」「纱幕!!」
完全放弃用武力跟他较量,立刻要求碧翠丝发动魔法——产生的黑雾吞噬狐人,兽人在莫名其妙的世界中丧失战斗力,证明了纱幕有效。
「不愧是纱幕先生!这样子,有没有切断他跟叙吕厄斯的联系!?」
「没有手感!就算让他失去战斗力,联系还是存在!那个变态死掉的话,八成也会带着他上路!」
「可恶,怎么办啊!?」
「正在拼命想了!」
解谜就交给碧翠丝,昴只能相信她,争取时间。
问题在于正在和关键敌人作战的爱蜜莉雅,不知现在形势如何。
「爱蜜莉雅她……」
抱起鲁斯贝尔,昴跨越破碎的窗框跳到塔外。底下的广场有火焰和冰块互相撞击,爱蜜莉雅和叙吕厄斯的战斗还在持续。
这一年来,爱蜜莉雅在塞满政务和用功念书的行程里抽出空档不断锻炼自己。昴知道这件事,更知道她比自己还要强上千百倍。
即便如此,还是会担心她。这不是端看谁比较强。对昴来说,爱蜜莉雅是自己心仪喜欢的女生,这就够了。
有些人可能会斥之为无聊、无谓的担心。但是——
「嘿呀!苏呀!喔~咿!」
还是一样发出听了让人提不起劲的吆喝声,只是用冰之猛攻对叙吕厄斯穷追猛打的爱蜜莉雅并不在意。
「嘿嘿~咿、呀!」
旋转身子,手持冰剑,宛若舞蹈般砍向敌人。叙吕厄斯边叫骂边挥舞燃烧的金属链条击落冰剑。双剑爆开出声,不过弯腰的爱蜜莉雅扭曲腰杆,生出一把新的长枪用力扫向叙吕厄斯的身体。
痛叫出声的叙吕厄斯,在长枪的威力和冲击下撞向石板地,在地面滚动。
——活用自身庞大的玛那储存量,以武器毁坏为前提高速炼成冰之武器。
被昴命名为「冰结霜降艺术」的战斗技法,具备了冰晶的虚幻特性,孕育出宛如妖精舞蹈的梦幻美景。
在战斗中粉碎的冰屑四散飘逸,无数玛那闪耀的舞台上,爱蜜莉雅和叙吕厄斯各自用着特性相反的冰火武器上演着生死战。
「呜呀啊!」
追击滚倒在地的叙吕厄斯,旋转冰枪的爱蜜莉雅用尾柄刺过去。结果倒在地上的叙吕厄斯用灵巧的步法闪过,反过来抓住尾柄。
「滚烫的热情,正是心灵颤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愤怒』啊!」
「呀啊!?」
叙吕厄斯呐喊,手中抓住的冰枪转眼间化为炎枪。爱蜜莉雅被这出乎意料的热度给烫到,不禁松开了手,这次轮到叙吕厄斯用炎枪反击。
绷带怪人挥动炎枪,逼近往后飞跃的銀发少女,试图烧死她。
「勾引男人的双眼!诱惑男人的银铃嗓音!引诱男人的闪耀銀发!蛊惑男人的雪白肌肤!挑逗男人的淫荡面容!啊啊,肮脏至极!长成这样,就那么想要色诱男人吗!做到这地步,就为了从我这抢走那个人,你这偷腥的猫!」
「呀!等一下,请不要讲奇怪的话!」
炎枪擦过身体。爱蜜莉雅的手中再度生出冰剑迎战。火炎三叉长枪被宽剑身的冰之大剑给硬生生挡下。
炎与冰剧烈挤压,爱蜜莉雅和叙吕厄斯比拼力气的同时还瞪着对方。
「我的眼睛、声音和银色头发!全部!都被我爱的人给称赞过!跟世界上最帅气的女人一模一样!被你讲得那么奇怪,我很生气!」
「生气!?你敢说生气!?别开完笑了!这些都是我的!是我从那个人那里得到的贵重东西!我的职务和名字,全都是那个人给我的赠礼!你却从我这抢走了……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声音越来越尖锐,最后转为悲痛哭声。
怪人折断手中的炎枪,用双手抡起轮流攻过来。面对这番连击,爱蜜莉雅也将大剑一分为二,改为冰之双剑来对抗。
但却只是承受连续攻击,这次轮到爱蜜莉雅陷入守势。叙吕厄斯的攻势急剧变强。其实没有,刚好相反。——是爱蜜莉雅的心中产生了迷惘。
愤怒之中混杂了悲怆色彩,周围的群众流出血泪,痛苦地扭动身子。眼角余光看到这光景的爱蜜莉雅注意力微微偏移。这时——
「——呜、呀啊!?」
「爱蜜莉雅!?」
爱蜜莉雅发出惨叫,手中冰之双剑掉落的样子让昴目瞪口呆。高举燃烧双腕的叙吕厄斯俯视跪在石板地面上的爱蜜莉雅,放声大笑。
「看啊!这就是爱!这就是爱!人们相爱,众人合而为一才是真理!心情和羁绊相结合,互相分享喜悦和悲伤而活!所以这个结局是必然的!没法加入『爱』之循环的可悲半魔,就在这里被烧死,化为灰烬吧!」
「……太奇怪了吧。」
「什么?」
因为逆转胜而喝采的叙吕厄斯,笑声被爱蜜莉雅的话给打断。
在瞪大双眼的怪人面前,爱蜜莉雅凝视对方的脸,毫不畏惧地说。
「你的话,乍听之下很正确,但我觉得是错的……为什么?」
她的问话里蕴含了万分真切的感情。但是即便接收到这番充满哀戚的话,却只是在叙吕厄斯的愤怒之火上倒油。
「因为你不知道何谓真理!你这个污秽的半魔,活着却不知『爱』为何物,到死都是!半魔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恶!你根本就不该出生,你的父母根本就不该相遇!粪便和苍蝇凑在一起也只会生出粪蛆,这种恶烂至极的戏码就到此为止!」
「——唔。」
不堪入耳的脏话让爱蜜莉雅眼中的情感产生变化。
即便是心地善良的爱蜜莉雅,也无法对这种伤人的痛骂无动于衷。因为这不但亵渎了她的存在,更贬低了双亲的邂逅与恋情。
「哦。」
一道光闪过,叙吕厄斯轻叫出声并且后退。
方才由下往上窜过的,是爱蜜莉雅使出的冰剑斩击。银白剑闪擦过叙吕厄斯,弹开怪人的黑袍扣子。
要是再往前一步的话就会命中身体。这股确信,使爱蜜莉雅再度举起冰剑——
「——呃。」
「嗯嗯~~!」
——看到叙吕厄斯怀中有一个被链条捆绑的女童后,时间仿佛暂停。
「——提娜。」
听到抱着的鲁斯贝尔愕然的喃喃自语后,昴诅咒叙吕厄斯所做的差劲保险。
配合爱蜜莉雅攻过来的瞬间,叙吕厄斯突然从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拉出链条。链条横跨空中,把一名女童带进怪人手中,恶魔的试验成功了。
有着一头金色卷发的女童,跟鲁斯贝尔一样被链条严密捆绑,双眼还滂沱流泪。——那是鲁斯贝尔牺牲自己保护的青梅竹马提娜。
察觉到女童身份的昴,和见到女童哭泣的爱蜜莉雅,同时被愤怒给支配。
「——那股『愤怒』,用在你身上太浪费了。」
在那当下,叙吕厄斯露出前所未有的凶恶微笑,并将火势更加猛烈的炎腕敲向地面,用产生的爆炸气浪震飞爱蜜莉雅。
爆炸声、气浪和黑烟在广场中央冒起,连受身都来不及的爱蜜莉雅倒在地板上。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成大字形仰躺在地。
「啊、呼……」
试图活动身体的爱蜜莉雅,奄奄一息地痛苦喘气。
低头看她的叙吕厄斯把提娜扔在脚边,双手朝天高举。而手上的火焰,如今仿佛要烧毁天空般熊熊燃烧。
接着,叙吕厄斯为爱蜜莉雅献上炽烈燃烧的鼓掌。
「蛆虫用不着怀有甜美的激情。会叫人反胃的。——就这样,谢谢,对不起喔。」
双手在头上交握,叙吕厄斯逐渐增强火焰漩涡。
「爱蜜莉雅——!」
就在那刹那,昴为了救爱蜜莉雅毫不犹豫地从塔上往下跳。落下的冲击就交给碧翠丝来解决,他只想尽快赶到爱蜜莉雅身旁。
碧翠丝用魔法消除体重,身体落地。接下来要往前踏出一步。只要踏出去就行。
「快动啊,我的脚!」
昴的双腿发抖,像是怕到连动都不敢动。背上的碧翠丝和抱着的鲁斯贝尔也一样,全都怕到颤抖停不下来。
是倒在叙吕厄斯脚边的提娜的情感传染给了他们。跟畏惧无比的心情同化后,就连昴和碧翠丝都无法驱散恐惧。
「爱、蜜莉雅……!」
喉头痉挛到哽咽和想呕吐,使得昴无法呼唤心爱少女的名字。
昴的声音,一定没传到爱蜜莉雅那吧。
无力倒地的爱蜜莉雅,在劫火直逼自己而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但要烧尽一切的焦热却将之销毁,所以永远无人知晓。
「————」
猛烈的热度焚烧广场,热浪甚至烧灼肌肤和呼吸器官。
那可以说是神秘无比的炎热光景。
「昴、昴……」
眼前的景象让昴跪地,背上的碧翠丝呼唤他。
没法回头。昴低着头屈服于支配全身的恐惧,竭力否定眼前的现实。
跟这绝望相比,恐惧根本是救赎。假如要把这最恶劣的情况烙印在眼底的话,那还不如投身在恐惧之中——
「昴、昴!昴!」
即便如此,碧翠丝还是拼命地一直呼喊他的名字。
不管脑袋被拍几次,昴还是摇头不肯站起来。因为没有站起来的理由。
就算现在怪人站在眼前,准备要夺取昴的性命也一样。
「——赶上了。」
但是,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昴的心输给了一无所知的恐惧。
抬起头看发生什么事,目光朝向火焰砸往爱蜜莉雅的地点。
——那里站着一名男子。
明明地板上冒着黑烟,男子却一派悠哉仿佛没事样站得好好的。而且被抱在他怀里的,正是自己以为消失于世的少女。
「爱蜜、莉雅……」
以为已经被火焰吞噬,自己救不了她而感到绝望,却见少女就在那里。
她紧闭双眼,整个人瘫软失去意识。可是胸口有在微微起伏,所以确实还保有一命。她没死。她还活着。
「你是……」
突然出现,又在绝境中救了爱蜜莉雅的人。
高兴爱蜜莉雅平安无事,同时却又被畏惧的情感矛盾给折磨,昴用发抖的声音朝着男子的背影呼唤。
听到他的问话,男子翩然转头,张开嘴唇。
「我是来接她的。幸好有赶上。真的太好了。」
「来、接她……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决定要她当我的妻子,身为男性,身为人,牵起她的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突如其来却又天经地义地如此宣告,让昴的思绪瞬间停止。
接着,男子——白发青年朝着浑身僵硬的昴浅浅一笑。
「我是魔女教大罪司教,掌管『强欲』。——雷古勒斯・柯尔尼亚斯。」
「按照约定——我要让她当我第七十九位妻子。」
3
在冰炎肆虐的战场上,骤然闯入这名白色男子。
不长不短的白发,虽然端正,但五官给人的感觉很平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宛如背景人物。单单只看外表的话,给人的印象薄弱到会立刻被群众掩盖。
但是,这个毫无醒目特征的青年却报上如雷贯耳的名号。
「掌管『强欲』的、大罪司教……!?」
悠然立于烈火余韵的广场上,男子——雷古勒斯就站在惊愕不已的昴眼前。
置身在叙吕厄斯的劫火中,抱着失去意识的爱蜜莉雅,整个人却毫发无损。
「不管怎样幸好赶上了。差一点我的新娘就要化成灰烬了。就算自豪欲望比他人还少的我,也没法忍受娶一个焦块当我的妻子。唉,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啦。那种变态反常的性癖好,不是异常人士是不会有的。」
低头看怀中的爱蜜莉雅,雷古勒斯用安心的表情流畅告知。他的话内容姑且不论,的的确
确就是无视事态紧迫的发言。
很讽刺的是,这话昏过去的爱蜜莉雅根本没听到,但他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看着我行我素的雷古勒斯,昴吞咽口水后开口:
「你、你、你到底……」
「——我说啊~」
正要发问却忽然被打断,雷古勒斯看向昴。
他的眼中有着空虚的不耐,嘴巴吐出半是厌烦半是疲惫的气息。
「你是不是连礼仪都不懂啊?我呢,一开始有报上姓名了吧?为什么报上姓名?当然就是为了让人际关系能够圆滑进行。知道名字,是接近对方的第一步吧?我是体贴的人,所以才会刻意先报上姓名。当然,因为我很体贴,不然平常是不会有人这么亲切说明的哟?不过呢,一般人都懂的吧。普通人都会体察到的吧。你却没有这么做或是没法这么做,是故意的吗?还是说,你就是这么粗神经地活到了今天?如果是的话那就太没礼貌了。有失礼数的人,看不出对他人有礼貌的价值。那意味着否定对方的人格,侵害他人的权利。你侵害了无欲无求又理性的我的权利。」
「——。抱、抱歉。我的、名字是、菜月・昴。」
看到滔滔不绝的雷古勒斯眼中逐渐孕育疯狂,昴顺从心中的警铃,努力说出自己的名字。
顿时,雷古勒斯停止嘴唇的动作,慢慢地眯起眼睛。
「……是吗,这不就得了。尊重对方,自己也会获得尊重。这种再自然不过的贴心,营造出彼此安居乐业的世界。人不要追求太多,要享受符合自己器量的幸福。舍去私欲,活得有分寸。那才是聪明又值得尊敬的应有作为。」
雷古勒斯喋喋不休,平铺直述着正确的理论,到了甚至会让人觉得在开玩笑的地步。但是那并不是玩笑话,而是他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这点从他双眸的光彩就能证明。
单单只看字面意思的话,会觉得是正经的华丽词藻,就跟叙吕厄斯的歪理一样。而粉饰论点的肤浅言论,个中的丑恶也是独树一格——
「谢谢你的高谈阔论。——快点烧焦消失掉吧!!」
才这么想,站得直挺挺的雷古勒斯就被宛如瀑布的火焰之流给冲刷。
劫火笼罩广场,猛烈的热浪让昴忍不住遮住脸。毫不留情地要烧毁同为大罪司教的,是杀人行为被妨碍的叙吕厄斯。
根本没时间阻止她的暴行,爱蜜莉雅连同雷古勒斯再度被火焰吞没。
「昴……」
背后抓痛昴肩膀的碧翠丝声音在发抖。昴也知道她是担心爱蜜莉雅的安危,因为他痛切理解她的心情。
但是,两人的忧虑在「强欲」超乎规格的能力面前毫无意义。
「——我说啊,说话之前先用火烧人,你是受过什么样的教育啊?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啊。还是说你以为我笨到蠢到连人的话都听不懂?」
雷古勒斯厌烦挥手,方才席卷的灼热火焰一口气就消失无踪。
热浪仿佛梦幻般消逝,也没对站在中心的雷古勒斯造成任何影响。当然,他怀中的爱蜜莉雅也毫发无伤。
沐浴在那样的熊熊大火中,但别说烧伤了,他连一滴汗都没流。
「我跟你,都是大罪司教吧?我知道你的脑子怪怪的,所以多少对你抱持着宽宏大量的态度。可是呢,这是怎样?」
雷古勒斯转头沉声这么说,还恶狠狠地瞪着叙吕厄斯。承受视线的叙吕厄斯也摩擦双手的金属锁链,咬牙切齿地抱怨。
「你刚刚,是打算连同这女孩一并烧死吧?要我原谅这点实在有点勉强。自古以来在任何故事里,所爱之人被人伤害都必然会引燃当事人的怒火。这点是天经地义,任何人都拥有的权利,所以我当然也有向你复仇的权利。」
「怒火!哈!真是笑掉我的大牙!像你这种肤浅小人,不准轻易地道出愤怒这些字眼!那是我的!是我从那个人那儿得到的宝物!」
「你是怎样。还在执着于那个出风头结果先死的笨蛋啊?真是讨厌,噁心死了。不要一直紧抓着死去的人不放啦,你这个有缺陷的人。心爱的对象死掉的话,就该寻找下一个对象才叫有生产性。这是世界的道理,更是金科玉律。你这人渣却想要捣乱破坏,实在是岂有此理。」
「耻笑死去的那个人的你,少自以为伟大讲这种话!!」
听到对方不含感情的痛骂后,叙吕厄斯口沫横飞激动不已。
怪人放任怒意踩碎石板地,挥动带着火焰的金属链敲向雷古勒斯。这一击豪迈地命中男子的侧脸。链条击肉的钝响接连不断,金色愤怒忽左忽右、连续打在雷古勒斯的全身——火炎轨迹生成的牢笼禁闭了呆立不动的青年。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连同那个可恨的半魔一同化为焦炭吧!!」
接着火炎牢笼朝中心收拢,包围住雷古勒斯,然后形成一道猛烈火柱。
火柱的高度甚至超越崩塌的时刻塔。石板地面被高温熔解,雷古勒斯站着的地方被灼热融化得有如火山口。
那无疑是超越人体能承受的炎热。可是,即便是这般劫火——
「——是说呢,差不多也该注意到了吧。你呀,根本连个屁都不是。」
站在喷发完火焰的火山口中,雷古勒斯露出阴森的笑容。
果不其然,他没有受到烈火和链条的丝毫影响,怀中的爱蜜莉雅也安然无恙。虽然为爱蜜莉雅平安无事感到高兴,但同时也预知到难以避免的结局。
——战斗继续下去的话,叙吕厄斯将会被雷古勒斯所杀。
这件事本身没有问题。不如说大罪司教同室操戈、自相残杀是可以额手称庆之事。——只要叙吕厄斯的死不会牵连到周围其他人的话。
「————」
就连现在恐惧也没变得稀薄,仍旧驰遍昴全身。双腿发抖,呼吸困难,肺部的疼痛不曾缓解。
可是,就算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昴。」
重要的伙伴在耳边的呼唤,鞭叱激励颤抖龟缩的菜月・昴。
「————」
透过背部传来的热度,给予屈膝的双腿力量,赋予咬死恐惧、挺身面对「愤怒」怪人和「强欲」凶人这两样灾厄的勇气。
假如只有昴一人的话,一定会输给恐惧,连站都站不起来。
现在昴能振作起来,是因为他并非一个人。跟那些被疯狂吞食的人们不同,就只有昴不是一个人,而是和某人紧密相连。
所以——
「……鲁斯贝尔,你有办法一个人站起来逃跑吗?」
将抱在手上的男童放到地面,除去绑住他身体的链条。鲁斯贝尔盯着昴,接着不安地看向叙吕厄斯脚边的提娜。
「我懂你很不安。不过,那女孩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知、知道了。拜托,求求你们。一定要、救出提娜……」
鲁斯贝尔泪汪汪地拼命拜托昴。接受的昴严肃点头。——鲁斯贝尔的意志很高尚,怎能容许他人践踏。
「——碧翠丝。」
「了解。」
一声呼唤就理解彼此的意思,昴和碧翠丝踏进波澜万丈的战场。
恐惧,强行压抑住。敌人的威胁,极为上乘。最重要的是,昴有战斗的理由。
「嗯?」
和叙吕厄斯互瞪的雷古勒斯,对意想不到的不对劲挑起眉毛。
原因来自于缠绕住脖子的鞭子。画出弧形的鞭子绕住雷古勒斯的脖子,勒紧他的气管,剥夺其自由。
以此为信号,鲁斯贝尔从混乱的广场内往外冲。昴目送鲁斯贝尔的背影。
「不准再随便碰我的爱蜜莉雅……!」
以无止尽的爱恋为引爆剂,振奋自己的心后大喊。
雷古勒斯防御叙吕厄斯的火焰的手法是个未知情报。恐怕就跟贝特鲁吉乌斯的「不可视之手」以及叙吕厄斯的「洗魂」一样,都是权能的效果。
伤害不奏效。不过,用鞭子拘束、妨碍行动的话,又如何?
「——纱幕!」
下一秒,最强的魔法纱幕黑雾包覆住雷古勒斯。
背上的碧翠丝在完美的时间点咏唱魔法,朝凶人的思考丢出虚无。让他置身在黑暗中并拉倒他,抢走爱蜜莉雅——
「你就这么想死啊?那么就乖乖排队按照顺序。不要来烦我。」
一个踏步而已,雷古勒斯周围的黑色雾霭就瞬间消失。丝毫不受遮蔽五官感受的魔法影响,雷古勒斯的视线朝向冲过来的昴他们。
顿时,全身寒毛直竖。察觉到「死亡」的气息,昴大叫。
「碧翠子,就是现在!」
「准备好了!」
配合昴的呐喊,碧翠丝展开复杂术式。
要开花结果了。——昴和碧翠丝这一年来所累积的成果之一。
「——E・M・M!!」
声嘶力竭的咏唱,透过昴坏掉的门将玛那直接灌输到碧翠丝身上。以这力量为启动钥匙,发动了举世独一无二的原创术式。
昴和碧翠丝的合作所组成的三个魔法之一「E・M・M」。
看着魔法发动,雷古勒斯一脸不屑朝昴伸出左手。随便张开的五指蕴含了莫大威力,根本就是「死亡」本身。昴凭直觉这么理解。
一旦被碰到就免不了一死。可是——
「什么!?」
雷古勒斯只是用手指触及到昴的身体表面,就以为那瞬间已成功杀害昴。
仅仅如此而已。可是并没有发生鲜血飞散的状况,昴更没有变成凄惨尸骸。
这就是「E・M・M」——以不可视的魔法领域包覆身体,将自身存在偏离世界半步,使得试图干涉昴的一切都变得无效。是个达到完全防御的术式。
「喝啊!」
昴使劲吃奶的力气,朝惊愕得瞠目结舌的雷古勒斯脸上挥拳。
手感确实,攻击有命中到。但是反弹回来的雷古勒斯脸上却连红肿都没有。伤害对他完全无效,亦即对方时时刻刻处在「E・M・M」状态。
考虑到自己的「E・M・M」只要用过一次就失效,就能知道双方的能力差距。
「充能还没好喔!」
在雷古勒斯反击之前,碧翠丝告知现下尚未达成发动下一发魔法的条件。这段期间,昴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连要转身闪躲或防御都很困难。——既然如此,那就削减灵魂。
「竟敢得意忘……」
「王八蛋!——不可视之天命!!」
他放声吼叫,接着看不见的拳头就从正下方往上,朝着眼神不耐烦的雷古勒斯的下巴挥去。
冲击打断雷古勒斯说话,还让他身体往后退。往前一步试图从他手中抢回爱蜜莉雅——可五脏六腑被挤压、灼热冲动涌上喉头的感觉让双脚停止动作。
「呜、噗!」
昴按住嘴巴呛咳起来。鲜血从指缝流出。——是代价。
使用不适合的禁忌法术,行使「不可视之神意」的代价,就是损伤菜月・昴的灵魂,搅拌他的内脏。
「昴!没事吧!?」
「咳恶……抱歉,失策了。刚刚我本来想把爱蜜莉雅抢回来……」
吐掉卡在喉咙的血块,昴为只差一步就能达成的事咬牙切齿。
「不可视之手」的劣化版・不可视之天命,自从第一次发动后隔了一年的现在才再度使用,因此根本无法随心所欲运用。从自己的胸膛生出他人看不见的黑色魔手给予一击,可是这不完整的权能却要支付代价,那就是全身的痛苦与损耗灵魂。
花费了这么多,效果却只有一拳——真是让人感动到要哭了。
「不过,还是有收获。……那王八,打中以后好像不太妙,但动作迟钝。在我至今所看过的人当中,就他跟顿珍汉三人组有得拼。」
雷古勒斯的战斗方式稚嫩又拙劣,甚至不如有点经验的门外汉昴。虽然能让伤害无效化的权能很麻烦,但看来并非任何必杀技都无法碰到他。
对昴的评价感到不开心的雷古勒斯,重新抱好怀中的爱蜜莉雅,说:
「搞些小手段……要是因此伤了我的新娘的话,你要怎么赔我?女孩子要温柔以待,这用不着别人教也应该知道的吧?你连这都办不到吗?」
「真是叽叽喳喳吵死人的混蛋。这世界上我最温柔对待的人就是她了。少在那边讲什么新娘。你才是到底打算怎样!?」
「我说过了吧?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我要迎娶她当我的妻子。」
雷古勒斯正大光明的回答,诡异恐怖到根本是廉价抛售婚姻的神圣感。
强压于人的求爱话语里头就只有自我,要命的扭曲性格让人毛骨悚然。
「以前,我没能守护这样的誓言。所以说,这次我不会让步。我会保护她。迎娶她为妻,呵护疼爱她,让她享受该有的安稳生活。我不会多所冀望,但只要能守护那微小的幸福,我不会吝惜施展被给予的能力。」
宛若述说耿直清纯的念头,雷古勒斯的态度让昴头一次感受到恐惧。
看到昴的反应,雷古勒斯一脸了然于心地点头。
「喔喔。原来如此。……是说呢,这样讲是很残酷啦,可是命中注定的恋人们是分不开的。虽然可怜又痛心,不过这边已经可以确定你就是不被爱的第三者了。」
「住口!爱蜜莉雅酱是我老婆!没你这外来者的位置!」
「哦~这女孩叫爱蜜莉雅啊。好名字。让人想用疼爱小鸟的心情呼唤这名字。很适合这楚楚可怜的女孩儿不是吗。」
「你连名字都不知道……那你是看上她什么地方说要娶她的?」
「脸啊。」
听了愕然。偏差到极点的答案让昴声音卡住。
雷古勒斯似乎误会他的沉默,歪头继续说下去。
「她长得很可爱。对爱来说,这就是一切了吧?」
「你给我去死。」
「赶快去死啦。」
同仇敌忾的心情,让昴和碧翠丝一同口出恶言。
同时,背上的碧翠丝拍昴的肩膀,知会充能完毕。还不清楚雷古勒斯那能够让伤害无效化的权能之细节,但已经有应对方法。
正是昴和碧翠丝连手的独创术式第三招——
「——呜喔!?」
才刚往前踏出一步,昴和雷古勒斯之间的地面就突然烧了起来。
被热浪给烫着,昴往后仰,整个人朝后退。正准备反击却被人挫了威风,昴不悦地瞪向发动大火的犯人。
——就是一直旁观三人战斗的叙吕厄斯。
「你……!不……那孩子……提娜,你藏到哪去了?」
原本应该在怪人脚边的人质女童不见踪影。不过怪人没有回答昴的问话,而是维持推掌的姿势保持沉默。
怪人为何会静观战斗的理由不明,不过要是被她介入,状况就会变得更糟糕。
包含权能攻略法在内,要应付叙吕厄斯可说是困难至极。情况变糟的预感使得冷汗流过昴的脸颊。——不过,事态却超乎想像,一口气恶化。
「——找到了。」
「——啊?」
不久,呆若木鸡的叙吕厄斯看着昴他们——不,是只盯着昴看,喃喃道。
怪人忘了方才的杀意,无视雷古勒斯的存在,视线一股脑地投注在昴身上。她的双眼透露着疯狂的光彩,使昴的喉咙急速干渴。
接着,怪人用伸长的双手轻捏自己的脸颊。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啊,果然是这样!对不起喔,对不起我都没注意到呢!不过,啊啊,果然是这样!」
「什、什么啦……?」
「在那边的,是你吗!?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把有可能是你的人全都扯碎了还是找不到!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找你……不过,你终于回来了!你,回到我身边了!」
叙吕厄斯声音飙高,还带着淫荡的热情。
手贴脸颊的她扭动身子摇晃细腰,声音雀跃不已。嗓音和态度里赤裸裸地表达出激烈的男女之情,令人不寒而栗。
「我的心情传出去了!我的『爱』,终于传达给你了!太棒了!」
无视昴的惊愕,叙吕厄斯双手伸向他。
接着,怪人用全副身心高喊爱意。
「我一——直在等你……我心爱的、我的爱、我的贝特鲁吉乌斯!」
4
蓝紫色瞳孔带着惊人热情直刺昴。
被她用恍惚的眼神投射,叙吕厄斯的模样让昴倒抽一口气。
「……那家伙,一直盯着昴看耶。」
「……我知道,那种郁闷的事就别讲出口了。」
背上的碧翠丝低语,昴边压抑恐惧边响应。
最初所做的最恶劣想像,是在这次的轮回还没开始的时候。
「……罗曼尼康帝家族只是我的玩笑话耶。」
每一代都产出大罪司教的魔女教名门,当时有了这个蠢到家的想像,但事实却是遥遥凌驾出那个想法。
「原来夫妻一块当大罪司教。老婆要慎选啦。……选到这种的该怎么办啊。」
「请不要忽视我,贝特鲁吉乌斯。你真的是很坏心的人。每次都这样冷淡对我……讨厌、讨厌、讨厌,害人家心痒难耐!」
睽违一年,昴含恨咒骂贝特鲁吉乌斯的恶劣兴趣。
可是叙吕厄斯听了却是摆动腰杆,嗲声嗲气地说。浑身绷带的怪人光是做出这种举止就跟恶梦一样令人惊恐,不过连周围被「洗魂」的群众也跟着做出同样动作,倒是成了喜剧。
被迫附和怪人的妄想,灵魂还被玩弄,应该要说悲剧比较恰当吧。
「不知道你是凭什么错把我当成贝特鲁吉乌斯。我们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唉呀呀呀,我可不奉陪喔。一般来说,看到他刚刚的戏法,怎么会产生那么噁心巴拉的妄想,真的是不知羞耻为何物。所以说死心眼的女人最麻烦了。这已经超越可悲,是丑陋到让人看不下去。」
已经不在叙吕厄斯注意力范围内的雷古勒斯,表情毫不掩饰轻蔑,边说边耸肩。
就只有那句阴险呢喃昴大感赞同。——不可视之神意。不完全的权能之力,被叙吕厄斯错认为「不可视之手」。
而更加麻烦的是,邪精灵贝特鲁吉乌斯拥有附身在他人肉体上并转移过去的能力。怪人看到昴刚刚施展的能力,一定以为现在那股能力寄宿在昴体内。
撇开这个推论不说,叙吕厄斯方才的热情荡然无存,改用冷冰冰的目光瞪着雷古勒斯。
「是啦是啦,谢谢。实在是对不起喔。我现在很忙。你懂吧?理解很重要,各退一步也很重要。你的事情办完了吧?快点离开怎样?」
「你是在命令我吗?别笑死人了。要说让人笑掉大牙的话,你,自称是叙吕厄斯・罗曼尼康帝吧?这又要怎么说?用单相思当借口,自行冠上别人的姓氏是很噁心的事,麻烦注意到这点啊。而且就这点来说,你侵害到贝特鲁吉乌斯的权利了。只不过,死掉的家伙权利怎么受损也没差啦。」
「我跟那个人是相爱的!!」
雷古勒斯的无止尽嘲讽,使得叙吕厄斯再度爆发。
「因为,我们每天都会四目交接很多次!就算我胆颤心惊地拿走他的东西,他也不会骂我!他还允许我吃他剩下的食物,呼吸他吸过的空气,他全都没有说什么!就算用同一张床和棉被他也没有面露不悦,当我烧死半魔他还夸奖我!还给了我名字!还对我笑!只对我、他只对我、这些都只对我做——─!!」
呼吸急促的叙吕厄斯泪湿绷带,倾吐她的思慕。那极为壮烈的模样和话中的内容,让昴头一次同情起贝特鲁吉乌斯。
而在叙吕厄斯的激动牵引下,周围群众的情绪再度跟着鼓噪。他们气到脸红脖子粗,眼睛和鼻子流出的血量增加,一看就知道已经到了削减性命的状态。
「住、住手啊!既然你喜欢我的话,那就不要牵扯到其他人!温顺听话一点!」
「喜欢你,所以要温顺听话?」
有鉴于周遭人士的损害,昴只能怀着一丝希望,看能不能利用叙吕厄斯的思慕之情。
昴做出危险赌注,叙吕厄斯则是呆呆地盯着他好半晌,然后——
「……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用力抱着自己细瘦的身子大笑。这反应让昴浑身一僵,见状,叙吕厄斯的嘴巴裂成月牙形。
「就算是你的要求,我也会拒绝。毕竟,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了!终于,像这样再度见到面了。可是,你却要我再忍耐压抑!?带着那个我没见过的精灵姑娘,还好意思开口要我等待!?我烧了你喔!!」
言谈间感情疯狂肆虐,怒吼出声的叙吕厄斯指着昴——不,是指向昴背上的碧翠丝。接着,怪人又举起另一只手指向雷古勒斯。
「反正,你真正的目的是那个男的抱着的半魔吧!?那个肮脏的銀发半魔!为什么那么袒护她?你应该很清楚吧!?她是个肤浅卑劣的混帐魔女……!假如你那么喜欢她,那我就在你眼前把她烧死……!」
「我已经搞不懂了啦,你……」
叙吕厄斯像在吐血一样呐喊,叫出对爱蜜莉雅与「嫉妒魔女」的憎恨。
魔女教的目的不是复活「嫉妒魔女」吗?理应是其信仰对象,却表现出那是自己举世最憎恨的人,这实在让昴无法理解。
再怎么说,叙吕厄斯不是应该和贝特鲁吉乌斯拥有相同的夙愿吗?
——结果不但没能破解现状,还进入了三足鼎立的状态。
话虽如此,觉得战况最严峻的毫无疑问是昴他们。撇开这次的轮回生存时间最长不说,没能得到除了危险以外的情报,简直叫人绝望。
但是,现在可不是止步的时候。——必须要营救爱蜜莉雅,拯救这个都市。
「不管哪一个,都办得到的。」
隔着背传过来的信赖嗓音,为昴的决心挂保证。仰赖这点,昴准备果敢挑战两名大罪司教——
「——是说呢,在你们热血沸腾的时候很不好意思,不过时间到啰。」
「什么?」
雷古勒斯却直接朝他们的觉悟泼冷水。他一手抱着爱蜜莉雅,用空着的手指向天空。
——下一秒,钟声响彻水门都市的上空。是告知现在中午的钟声。
听了钟声,雷古勒斯点头后露出阴森笑容,说:
「这样一来,我就没空陪你们了。就好好感谢福音书……不对。对纸张表达谢意毫无意义。你就感谢顺从福音书的我吧。」
说完,雷古勒斯便若无其事地背对昴。这堂而皇之的举动让昴愕然,紧接着暴怒。
「给我站住!什么时间到?时间到是怎样?给我说清楚!」
「就跟你听到的一样,自由活动的时间结束了。我们在这个都市里有事要干。对喔,不只我,那边那个脑袋有问题的女人也是。对吧,叙吕厄斯。」
回答完昴的疑问后,雷古勒斯用下巴比向呆立不动的叙吕厄斯。
跟着看过去,很讶异的是方才激动万分的叙吕厄斯,现在正乖乖地把链条收回袖子,虽然还是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但却跟雷古勒斯一样表现出中断暴虐的姿态。
他们自行开始又擅自结束,这样的态度是多么自私又厚颜无耻啊。
「啊啊,不要难过,贝特鲁吉乌斯!我懂!我也是,燃烧得太不完全!之前那样子打击你……让我难过到心脏都要裂开来了!你也跟我一样吧!?」
跟悠哉的雷古勒斯成对比,叙吕厄斯悲愤地用力抓脸。被怪人的感情吞没的广场群众也跟着哽咽号哭。
在一片凄怆可怕的光景中,昴猛然往前奔驰。前方是觉得对话已经结束,准备带着爱蜜莉雅离开广场的雷古勒斯。
「站住,你这家伙!少给我擅自决定!留下那女生!不然的话……」
「我有想过耶。」
雷古勒斯停下脚步,只转动脖子看向昴微笑。
那笑容让昴全身僵硬。——非常要命。
「结婚典礼的时候,新娘的亲友区空着的话就太寂寞了,而且不招待你这名第三者的话未免太过可悲又薄情。——所以说,我就先不杀你。」
雷古勒斯边说边用脚尖轻踢石板地。
看似调整穿鞋舒适度的举动,却将整块石板敲起。接着被敲起的石板就这样飞向昴的脚——顿时,右脚爆了开来。
「——咦?」
伤口断面宛如被兽爪挖开,昴的右脚完整地裸露出白色骨头、粉红色肌肉、黄色脂肪以及被粗暴切断的灰色血管等。
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但紧接而来的痛苦烧灼大脑。
「——呃!?呃、啊!啊嘎啊啊啊!?」
视野一片粉白,仿佛有无数利针刺进脑袋的痛楚袭击而来。
昴惨叫,甚至没有采受身姿势就倒地。手直接伸向脚试图按住伤口,但是没用。伤口太大,光用手根本无法堵住。
「昴!?昴!昴,你等着!马上帮你治疗!」
一起倒在地面的碧翠丝察觉到昴的伤势之重,连忙发动治愈魔法。目睹他们俩的惨状,雷古勒斯满意地点头。
「虽然你方才的态度很失礼,但就这样打平吧。希望那个痛楚能够督促你反省。对了,用不着跟我道谢。因为我又不是想被道谢才做这种事的。只是身为人,提醒别人该要有礼貌罢了。」
「啊啊啊啊!嘎、咕、呜喔喔啊啊!!」
根本听不见对方讲的话。好痛,痛死人了。现在痛楚正支配着菜月・昴。
双眼模糊。咬紧牙根到了臼齿快要裂开的地步。视野一片通红。分不清上下左右。搞不懂,不知道不了解。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还是知道一件事。
「爱、蜜莉雅……呃!慢、咕呃、呜、咳嘎!」
在痛楚中,唯一的愿望促使昴喊出少女的名字。但是没能传达出去。在痛苦中喘气和乱动的身体,被娇小的碧翠丝用力按住,拼命地进行治疗。
可是仿佛在嘲笑碧翠丝的奋斗般,状况更加恶化。
「……开什么玩笑啊。」
「对不起喔。不过,这不是玩笑呢。这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当碧翠丝痛恨地喃喃自语时,叙吕厄斯在她背后用带着阴郁的嗓音回应。
叙吕厄斯的周围,都是痛到在打滚的人。他们都跟昴一样,受到了像是被野兽挖去一大块肉的「脚伤」而哀号不已。
「假如是我心爱的贝特鲁吉乌斯的话就会这么说:痛楚是活着的真实感,活着就是为了证明『爱』。我也这么想。所以说,才会有这个愿望!毕竟,『爱』就是期望合而为一!看到一样的东西,感受一样的事物,一同度过,一起结束,什么事都一起方是『爱』啊!」
她张开双臂,然后用力在胸前拍手,发出击掌声。
恍惚地接受众人的痛苦,最后叙吕厄斯憎恨地看向碧翠丝。
「不管是谁,都应该要和那个人一样品尝活着的充实感。不过,就只有你和那个肮脏的半魔,我是不会将那充实感施舍给你们的。别以为你们跟那个人一样。」
「……因为嫉妒而发狂的女人,真是难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贝蒂早就跟昴是一体的了。贝蒂是昴的人。」
「——唔!」
虽然她发言恶毒,但碧翠丝也不输人地呛了回去。
精灵与怪人,两人的视线激烈交错。但是,怪人很快就别过目光。
「现在,先把那个人寄放在你那。因为要以福音书的指示为优先。是啊,没办法的事。对不起喔。对不起喔。不过,我马上就会再见到你了。没错,马上。」
昴痛到翻白眼,但叙吕厄斯自始至终都在投射疯狂的爱情。就这样,怪人依依不舍地凝视着昴,一个飞跃离开了染血广场。
碧翠丝只能目送她的身影远去。回过神时,带走爱蜜莉雅的雷古勒斯早就已经消失无踪。
「——昴。」
昴失去意识,开始口吐混着胃液的泡泡。
碧翠丝碰触他的脚,不断为止不住血液流失的伤口进行治疗。伤口又大又深,只要稍有松懈,昴就免不了失血过多而死。昴的命对碧翠丝来说是最优先的事。
除了昴以外,广场上还有将近五十名伤者。每个都因为「愤怒」的权能而受了和昴一样的伤,但是却无法共享治疗带来的效果。真是可恨至极的权能。
「——昴,对不起。」
拼了命地处理昴的伤势,试图保持坚强的碧翠丝软弱地说。
从她大大的眼珠子里头流出一道泪,划过了白皙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
碧翠丝不断道歉。
即便知道自己的声音没法传达给痛到昏过去的昴。
即使知道那无法解决任何事。
「对不起,爱蜜莉雅……!」
操弄人心,产生大量伤者的「愤怒」叙吕厄斯。
以及展现压倒性力量,带着爱蜜莉雅离开的「强欲」雷古勒斯。
——两名大罪司教,被纵放进了水门都市朴利斯提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