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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序章『混战都市』

1

——广场上满溢着极为丑恶的紧张感。

四面八方被水道环绕的广场,因为水位泛滥过一次,导致水量高涨,四周都被漫溢出的水给弄得湿漉漉的。要到广场就必须穿越横跨水道上的石桥,而现在湿答答的桥面上站着一道人影——不对,那是奸笑的恶梦本身。

「——『暴食』大罪司教。」

舔了舔因颤栗与紧张而干燥的嘴唇,奥托・思文咬紧牙根。

反刍这名号的期间,冷汗爬过背部。这是当然的。大罪司教的头衔就是这么沉重。——在这个都市,甚至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比他们还要令人憎恶的存在了。

但是对奥托来说,「暴食」除了是世界之敌之外,还有更深的意义。

「暴食」大罪司教对奥托所隶属的爱蜜莉雅阵营而言,是无法原谅的敌人。

「……又要被菜月先生或拉姆小姐抱怨了呢。」

怎么不是阵营里跟「暴食」最有渊源的人遇上,而是自己碰到呢?奥托对此叹气。——不过老实说,也因此感到放心。

什么事该优先去做?怨恨会钝化这判断,愤怒会妨碍人冷静思考。

在这意义上,奥托对「暴食」的敌意在阵营内相对来说比较低。不过正因如此,才能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例如——

「……我印象中,『暴食』大罪司教的名字跟你的不一样。」

「唉呀呀,在遇见我们之前先碰到他们了~?那大哥哥就是被吃剩的啰,很厉害耶。咦,还是相反啊?他是个连粗食都会放过的干燥无味的家伙哟?」

「不管哪一种,似乎都不是好事呢……」

笑着回答问话的少年是——莱伊・巴登凯托斯。听着他那破音的笑声,奥托判断眼前的少年跟记忆中的不是同一人。

几个小时前,奥托才刚在都市里遇到自称是「暴食」的人。当时他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不过那个「暴食」跟这个人是不同人。然而,两个都不是吹牛的骗徒。跟两人亲自面对面的奥托敢这样断言。

——因为大罪司教身上带着骗不过人的邪恶气息。

「……也就是说,『暴食』大罪司教有两人。不,该说至少有两人才正确吗。」

「嘿~……讲得不错嘛,大哥哥。没见过面却很厉害。是在哪里用什么方法熟成的人,我们可是很有兴趣喔~」

舔嘴唇外加好奇的目光,让奥托体内的胆小鬼不住发抖。

依现状来说,奥托的立场绝对称不上好。自己知道外头很危险,还是决定离开市政厅,但马上撞到比觉悟还要重的试炼,未免也太凑巧了。

大水门控制塔位在都市四个方位,都市阵营之所以采取同时攻克这四处的战略,就是因为知道每座塔都有一名大罪司教镇守,却没想到有人超出了这个计算。

而且,最出人意料之外的是——

「——喂,少在那边聊得乐开怀啦,臭商人!现在不是闲聊打屁的时候吧!」

这样气冲冲骂人的,是兼具威严和惹人怜爱两种特质的少女。

有着闪耀的金发和火红的双眼,是这个都市里身份最高贵的五人之一——光荣的王选候补者其中一人,菲鲁特龇牙咧嘴破口大骂。

她的存在,令奥托打从心底感到头痛,手支额头说:

「我也持同样的看法……不过菲鲁特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好死不死,还是跟大罪司教……」

「怎样啦,我不在避难所里让你很意外吗?当时我若不那样说,那个笨蛋根本不会离开我身边,所以只好那样讲啰。」

「竟然称呼莱因哈鲁特先生为那个笨蛋……」

菲鲁特不爽的表情糟蹋了她的美少女脸蛋,而听了她的回答,奥托隐藏内心的纠葛,同时从中理出一道思绪。

其实,考量到莱因哈鲁特憔悴的样子,就能理解他不想离开菲鲁特的心情。

——自从魔女教占据都市后,奥托已经是第二次和菲鲁特在危险场合中相遇。

第一次,菲鲁特被莱因哈鲁特的父亲海因格当成人质,强逼莱因哈鲁特听他的话。诅咒命运的奥托帮忙他们打破现状,把海因格捆起来后,带着莱因哈鲁特和昴他们会合。

当时,菲鲁特说要留下来监视海因格,不愿带主子上战场的莱因哈鲁特这才放心地离开去做其他事。可是——

「菲鲁特大人明明把话说得那么满,结果没有遵守承诺的下场就是……」

「很吵耶你~!人家也有自觉运气怎么那么背啦!不过遇到就是遇到了!那也只能用现有的手牌应付啦!」

「这个答案我是挺中意的啦,只不过呢~」

孤立无援,骑士不在身边的时候与大罪司教正面交锋,却丝毫不畏惧,还摆出抵抗的态度,着实令人佩服。但是,手牌过于薄弱,让人大伤脑筋。

「真、真的要打吗,菲鲁特!对方可是大罪司教哟……!?」

「给我拿出骨气来,加斯顿!在女儿叫你爸爸之前你还不想死吧!」

而被菲鲁特拿来当手牌的人物,是站在她身边,脸颊抽搐的大块头男子。

叫作加斯顿的男子身上没有武器,握着拳头,站得直挺挺的。架式虽然十分

纯熟,却没有伴随足够的心理准备。

重大战役,而且对手还是大罪司教,无法否认他担当不起此重责大任。

「用不着那么悲观喔~。不管怎样的邂逅,都是迈向味道浓缩的美食的一步!虽然被叫做『暴食』,但我们也是懂得事前准备的重要性的~」

巴登凯托斯用毫无共鸣的道理挖掘加斯顿胆怯的心。斜瞄他们一眼,奥托接着看向广场上的其他阵营——身披白色外袍、看起来是一伙的五名男子。

身穿相同外袍的他们,其中带头的人物的脸,奥托有印象。

「记得是戴纳斯先生。是奇利塔卡先生的护卫,也是『白龙之鳞』的二把手。」

「而你则是爱蜜莉雅大人那边的内政官。我们都很不走运呢。」

「嗯,就是说啊。」

双手握着小刀,耸了耸肩的人物——戴纳斯说的话,奥托点头认同。

「白龙之鳞」是都市代表之一的奇利塔卡的私人兵团,主要工作是保护谬兹商会,现在则是为了收拾朴利斯提拉发生的事态而四处奔走。

戴纳斯是奇利塔卡的副官,根据自己所听到的,他在「愤怒」大罪司教袭击谬兹商会时为了让安娜塔西亚他们逃走而殿后。

现在他们之中,看不到原本应该指挥他们的奇利塔卡的身影。

「老板被带走了。我们正在拚命找他。」

「被带走了,是吗。也就是……」

「……我知道形势不利。不过,你懂吧。」

奥托没有说出口的话,被戴纳斯苦着脸否定。

在这个状况下,被魔女教徒掳走的奇利塔卡,其性命安危可说是叫人绝望。毕竟听说十人会除了他以外的干部,全都被杀死了。

奇利塔卡是谈判对象,无法用单纯的敌我来界定关系,不过他采取了符合自身立场和责任的行动,这点值得尊敬。因此无法责备他们做了状况对自己不利的赌博。

「就算如此……」

奥托、菲鲁特和手下,以及「白龙之鳞」。巴登凯托斯就站在这三方阵营画出的三角形中央。战况乍看之下对奥托等人有利,但实际状况才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真希望有个更会战斗的帮手。

「用称不上主力的队伍跟敌方主力正面交锋……这是什么恶劣玩笑啊。」

「我跟白袍队的还好吧~。才不想被一个人趴趴走的你讲咧~」

奥托喃喃自语,菲鲁特则是反唇相讥。

就这点而言,奥托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把这三方的战斗力摊开来看,独自一人还两手空空的奥托无疑是最不被期待的战力。

「喂喂,不要吵架不要吵架!机会难得,就帮个忙嘛,找到我们在找的东西!啊~在哪里呢,我们一直在找耶,好想看到,好想见到,让我们看到嘛!」

「想见到……?你到底在讲什么?」

撇开悲观的战力不谈,巴登凯托斯却一脸恍惚地抱住自己的身体。奥托重复他话中耐人寻味的地方,皱起眉头。

巴登凯托斯的态度,是他从容不迫的表征。只要他有那个意思,瞬间就能够撂倒奥托他们。——所以,不能让他产生那个想法。要靠语言和谈判交涉。

「是要我说明几次,真的很麻烦耶~。其他人怎么都不讲啦~。讨厌,很讨厌,真讨厌,虽然讨厌,又不是讨厌,讨厌耶~」

「呿!」菲鲁特一脸不爽地咂嘴。勇敢的她看来没有要附和巴登凯托斯的话,不过这跟奥托在现场做出的判断不同。

奥托对大罪司教也是出于本能的嫌恶,但对方至少可以对话。

透过「言灵加持」,奥托跟各种生物谈判交涉过。只要意思能够沟通,不管是怎样的对象都要试着使其让步。

「暴食」会丢出多大的难题呢?跟昴他们置身的问题相比绝对是好很多。就这点而言,有种昴的存在让自己产生力量的感觉。

「好啦好啦,别这么说。我们搞不好也是能帮忙的喔?机会难得,请说说看。是不是广播里头要求的东西呢?」

「我们想知道的就只有一个……就是刚刚用广播讲话的英雄的所在位置。」

——撤回前言。

还是不要跟昴借什么力量好了,可以的话连名字都不想听到。

巴登凯托斯没有注意到奥托的想法,迳自捂着自己泛红的脸颊,害臊地扭动腰杆。

「那么可爱惹人怜的英雄,应该要来制裁我们。我小小的胸膛渴求他的到来,心脏用力跳动到快要迸出来了~!」

「……那种专门招惹麻烦事的体质,那个人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如果本人在的话,会高呼「我也不想这样啊!」吧。可是跟不在场的人起口角根本无济于事。

「你看吧!就说用讲的没有用吧!谁会出卖自己人啊!」

「虽说姑且算是敌对阵营,但我们一定都会认定对方是自己人吧……」

用力从鼻子喷气的菲鲁特,她的哲学令奥托边苦笑边搔脸颊。

她是个好人。若跟昴他们的邂逅慢一点发生的话,搞不好自己会认为帮助她也不赖。她那耿直的人性是个美德。因此,身为人性扭曲的一方,此时要为准备与危险敌人开战的大家下一记指导棋。

「好啦,关于刚刚的问题……你是问错人了。他们并不知道答案喔。因为刚刚演讲的人没有和他们会合过。」

「嘿~?听这说法,大哥哥你好像和他们不一样喔?」

「是啊,我直到刚刚都还跟那个人在一块。不嫌弃的话,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奥托的话惹来三方不同的反应:菲鲁特气到怒发冲冠,戴纳斯表情僵硬,而巴登凯托斯则是双眼闪闪发亮。

用眼角愉快确认了大家的反应后,奥托摊开双手,展开商谈。

「我也是很怜惜自己的小命的,没错吧。只要能留我一条命就行了。」

「嘿~!你知道!你认识啊!?我们的英雄的所在之处!惹人怜爱的英雄长的样子!你认识那个弱小脆弱没人支撑就会不安到无以复加的那个人!」

「——?嗯,是啊。」

巴登凯托斯亢奋的话语让奥托感到不对劲,但还是点头这么说。

那口吻,简直就像是非常了解昴这个人。他只是道出自己心中的英雄形象,内容却极为接近菜月・昴这个人物。

「没事,我来带路吧。」

不过,奥托压下那股异样感。

他讲的是昴。昴已经跟两、三个大罪司教打过照面,所以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可以说跟他们都有渊源。「强欲」、「暴食」、「色欲」、「愤怒」——全部,都在不知不觉间接触过。

「啊咧?怎么脸色突然变得很消沉啦,大哥哥~」

「多谢你的关心。比起这个,你觉得如何?是要当场杀了我们所有人,然后漫无头绪地找人,还是保全我们的性命,好跟英雄见到面。你想要哪个?」

「呼嗯……」

掌握对话主导权的奥托维持商谈态度,巴登凯托斯乖乖沉思。跟身上的黝黑气质不同,他还留有跟外表一样的孩童纯朴,这种不协调感酝酿出毛骨悚然的氛围。

说不定,他是个不期望如此,却还是变成了怪物的可悲少年——

「——你刚刚,在怜悯我们吧?」

「咦?」

就在奥托怀着这种感伤的瞬间,巴登凯托斯的表情丕变。

稚嫩感消失,带着虚无情感的双眼舔舐奥托的灵魂。

「那眼神,我们有印象。是瞧不起人的眼神。是侮辱人的眼神。是轻视人的眼神。把我们当成商品……啊~这样啊。难怪从刚刚起就有铜臭味。」

看向奥托的双眼,里头的情感从虚无转为憎恶。一瞬间,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让奥托喉咙冻结。

「你,是商人吧?对物品估价,卖给别人中饱私囊的家伙。人类的价值和想法,全部!一切!都能放上天平换成钱!你就是那种利欲薰心的人吧?」

「这、个嘛……我认为我们的看法有点出入。」

奥托隐藏声音里的颤抖,对话的诡异走向让他全力运转脑袋。原本就像在走钢索了,现在则感觉像是中途追加了蒙住眼睛的条件。

能否走完端看时运——不,是看握住钢索的人的心情吧。而且,对方的心情已经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

「啊~可恶!谁会被骗啊,我们不会被骗的!谁会听你们这种人说的话啊!反正这个世界就是要暴饮!暴食!在吃掉,吞掉,吸光,饮尽,舔食,啃食,吞进肚子之前都不会相信的!」

「哼!结果还不是变这样了嘛!」

巴登凯托斯四肢颤抖狂吼的模样让菲鲁特不满地鼻子喷气。明明同样面对倾盆而来的杀气,但跟整个人僵住的奥托不同,她的胆子非常大。

她就这样拔出佩在自己腰后的短剑,熟练地摆出架式。

「请问,菲鲁特大人能战斗吗?」

「少讲什么『女孩子还是退下吧』这种话。我的命不会交给别人负责的。我的主子就是我自己。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

处于备战状态的菲鲁特意气昂扬,跟身旁面如死灰的加斯顿在心理准备上有着天渊之别。依现状来看,加斯顿能当作战力的可能性薄弱,就是个来送人头的角色。就跟在战斗场合派不上用场的昴一样。

「只是这么想,那个人的价值就剧烈下降了……」

话虽如此,吓到腿软的人,数量比展现出应战气概的人还少,因此选择也多。

菲鲁特和白龙之鳞还有奥托,巴登凯托斯环视三者后,口水从长长的舌头流淌下来。

「差不多可以了吧?要大啖美食,事前准备和素材很重要,聚齐了上等货后,美食就有了价值!」

「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听不懂也无所谓!我们的美学除了我们之外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好啦,那么差不多——该开动了!」

对话期间已经决定好谁是前菜了吧。巴登凯托斯张开大嘴、裸露獠牙,脚蹬地面冲向奥托。

站在水边的奥托指着直冲自己而来的亵渎者,说:

「跟商人的商谈要听到最后喔。——因为我们绝对有底牌。」

「蛤~?」

「就是保险啦!」

面对疑惑皱眉的巴登凯托斯,奥托用力蹬了两次鞋跟,发出声响。

配合这声响,水面像是有东西聚集起来而起皱——

「——吼吼!!」

从奥托身后的水道冲出来的水龙群,纷纷咬住送上门的巴登凯托斯的四肢。狰狞的狩猎于焉开始。

2

「——那名女剑士的身份是我的妻子,也就是前代『剑圣』。」

在前往控制塔的路上,听到同伴「剑鬼」说的话,嘉飞尔感觉胸腔深处的心脏被人用力抓住。

——跟自己同行的威尔海姆在王国内被称为「剑鬼」,是活生生的传说人物。

他跟他妻子「剑圣」的故事为众人所爱,直到现在都还传唱不辍。

因此,他吐露的实情也深深刺伤嘉飞尔。更何况与一度失去的妻子久别重逢,对方却已经成了无法沟通的敌人。

「俺听说,前任『剑圣』被白鲸干掉了……」

「那个敌人理应已被打败了。但是,那些人却玩弄我死去妻子的尸骸,践踏蹂躏她的灵魂,让吾妻持剑对她过去想保护的众人相向。」

「————」

「我没法原谅。」

声音里头灌注了平静的剑气,眼神笔直地凝视前方,脚步也没乱掉。嘉飞尔见状,不禁屏息。同样身为男子汉,能对这个人说什么?要说什么?

心爱的女人生死被人摆布,剑身还被不期望的鲜血弄脏。该对这样的男人说什么?

「本大爷……」

于此同时,嘉飞尔也有无法让步的想法。

威尔海姆口中是他亡妻的女剑士,持剑贯穿了代替嘉飞尔受伤的少女的胸膛。为了营救如今还处在生死边缘的她,就只能打倒拥有「死神加持」的女剑士,否则咪咪不免一死。

而这是为咪咪所救的嘉飞尔必须办到的任务。

「我不会说要你退让。只是,我认为有必要让你知道对手是怎样的强敌。『剑圣』和『八腕』……虽说我不认为他们的实力与生前相同。」

「……意思是他们比活着的时候还强?」

「不,刚好相反。——离全盛期还差得远了。」

威尔海姆摇头,嘉飞尔心中五味杂陈。

嘉飞尔有两度与那两名化为尸人的战士作战的经验,两次都屈居下风。而那样的实力,还被说是不到全盛期。

嘉飞尔喜欢看英雄传说和传记,也很尊敬名留青史的人。

自己赢得了吗?——战胜得了创造传说、自己憧憬的当事人吗?

「——嘉飞尔殿下。」

「知道啦~」

被呼唤名字,他停下脚步。面前是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剑气。

定睛一看,是两人要前往的目的地,高耸的控制塔。而通往入口的通道上,有着久候多时的人影。大块头和窈窕身影,以及——

「从外观看,就是异形。那就是『色欲』大罪司教。」

不住蠢动且异常肥大化的影子埋没整个通道尽头。由于月光照耀的角度因此看得不甚清晰,不过却不会让人看漏那异样的存在感。

早就听昴详细说过。——「色欲」那令人不快的权能之力。

让双腕上的银色盾牌互相摩擦,嘉飞尔静静地提升战意。

他跟「色欲」的渊源颇深。尸人的剑击伤害咪咪时也是这样,不过「色欲」大罪司教的权能能让都市居民的外貌变得不像人类。其中被变成黑龙的人,是跟嘉飞尔关系复杂的贾雷克・汤普森——

和失去记忆的嘉飞尔之母结合,生下新的儿女进而为人父的男子。

要是知道自己的丈夫或父亲被剥夺了人类的样貌,他的家人会有多受伤。这对嘉飞尔而言已不是不相关的陌生人事物。因此——

「——『坐在篝火上的欧雷古连』。本大爷会让你们后悔胆敢现身。」

盯着「色欲」和她底下的尸人,嘉飞尔用力敲击拳头。身旁的威尔海姆也摸向腰际的剑,眼中的温度急速下降。

研磨澄澈的剑气令人全身寒毛直竖,嘉飞尔瞥向旁边。接收到视线的威尔海姆也简短颔首。

然后——

「——喝!」

嘉飞尔和威尔海姆,两人脚踢地面的时间点分毫不差。

被踢的石板整个爆裂开来,「剑鬼」压低身形冲向敌人,转眼间就缩短与敌人之间的距离。刹那间,银光直刺对方。

敌人是异形与两名剑士,他的剑毫不犹豫地冲向窈窕剑士。

接着银光一闪,冲击与高亢摩擦声响彻都市夜空。威尔海姆美到让人目不暇给的第一击被对方的细长剑身给卸劲承受。那是同样拥有能够舞刀弄剑的惊人技术之人才办得到的事。不过,这发剑击的目标并非脖子。

放出的剑压掀起一阵风,吹动手持长剑的人的长袍,帽兜因此往后掉,底下的容貌裸露在夜晚中。

「——」

冷冰冰的蓝色双眸,楚楚可怜不足以完善形容的可爱容貌。修长的火炎红发绑成一束,传说中的传说终于现身——

「——特蕾希雅。」

看到发妻年轻样貌的威尔海姆,眼中掠过无以言说的激动。

丝毫不睬老剑士——不,是不理会丈夫的动摇,特蕾希雅转身就朝威尔海姆砍过去。灵活操纵长剑宛如手脚,准确地攻击对手要害的她简直就是死神。在单一战场一个人就杀死上千亚人的传说并非虚构。

但是,若传说并非虚构——

「——喝啊啊啊啊!」

剑风宛如龙卷风肆虐,一一击落特蕾希雅的斩击。

办到这点的,是打败斩杀千人的「剑圣」,娶她为妻的「剑鬼」。威尔海姆立刻封印方才的动摇,化身一介剑士挥剑。

他的实力遥遥凌驾全盛期,继续朝剑术顶峰攀爬。

由此展开了一场剑与剑的顶峰对决——过去创下传说的决战。

「既然如此,可不能让人碍事!!」

「——」

嘉飞尔没有不识趣地介入,而是以之字形冲向巨汉。

跟直直逼近敌人的威尔海姆不同,他活用通道两旁的建筑物墙壁,以超脱常识的角度进行攻击。

不这样的话,尖牙利爪碰不到对方。毕竟敌人可是有八只手的豪杰。

「『八腕』库尔刚——!」

迎击吠吼的嘉飞尔的,是从外套底下现身的四只手。

粗如树干的手臂,直接承受足以击碎巨石的攻击,穿透身体的冲击波让脚下的街道凹陷。

反弹到手上的感觉,一鼓作气、状态绝佳,可说万事具全。

第一招被挡下,嘉飞尔没有感慨,而是接连不断地连击,试图用运动量来弥补生理上的不足。

「唔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重拳、利爪、踢击、尖牙,从四面八方袭向库尔刚。

这样的攻击没有白费功夫,这从库尔刚的蓝色肌肤破皮流血可以看得出来。

有碰到。有奏效。嘉飞尔的攻击命中了传说中的「八腕」。

靠着这股高昂感和集中力来遮蔽杂音吧。扔弃所有声音,现在化为猛虎,只全神贯注在这瞬间的生死战。——否则的话,生命会逐渐削减。

「哦、哦哦哦哦!」

边吼边化身为猛兽,舞动爪牙攻向敌人的咽喉。

——嘉飞尔的杂念太多。

以前就被拉姆这样说过。自己在战斗中有太多杂念。本来就不是脑袋很好的人了,但是烦恼挂意的事却会不断涌出。

根本就没有商量过,便把跟「死神加持」的持有者的战斗拱手让人。面对「色欲」大罪司教,则担心失忆的母亲和同母异父的妹妹弟弟。或担心昴或奥托是否平安无事,即便他们比自己还要坚强。

——害怕莱因哈鲁特的软弱自己,能靠这些事解救咪咪吗?

别想了。拚命地把这些想法抛出脑海,然而,叫自己不去思考的行为,和进行思考这件事又有什么不同?

——就这样,杂念蒙蔽视野的瞬间,猛臂扫过嘉飞尔的身躯。

「噗!」肺脏内的空气被挤出,眼珠子快脱离眼眶,身体轻盈地飞了出去。对方追上飞走的嘉飞尔,从正上方施以追击。背部撞上石板地面而吐血的嘉飞尔,脸部接着被一脚踩踏。

无声的一击踩断鼻梁,鼻血导致视野和呼吸都变得朦胧。然后背部被一踹,整个人浮空,接着是无止尽的打击。

「咳噁!嘎呜……咳喔!?」

视野变成鲜红,连呼吸的空档都没有。八只手使出的连击一如字面所述毫无空隙,嘉飞尔就像个可怜的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这段时间,对方默不作声,一个劲地挥动巨大拳头殴打嘉飞尔。

「————」

这份沉默中,并不包含什么战士的矜持,或面对战斗的人应有的态度。假如这股强劲不及生前,那在这儿被他所辱的自己算什么?

——怎么还是得不到教训。想到杂念满满的自己,嘉飞尔扭曲脸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嘉飞尔的獠牙咬穿对方手腕,深深挖开肌肉。沐浴在喷出的黝黑血液中,嘉飞尔打算就这样直接反击。

「——嘎、咕!」

敞开的嘴巴被塞进扭成一团的外套,令嘉飞尔目瞪口呆。原本被长袍隐藏的庞大身躯,如今显露在眼前。

足以匹敌巨人族的硕大体格,脖子以上的面容堪称是凶神恶煞,过往让他被誉为「斗神」的八只手全都暴露在空气中。

除了一般人会有的两只手以外,肩膀又再多伸出两只手,侧腹也有一对,最后的手是从背部往前伸。

「八腕」库尔刚,在多手族之中其威容让人觉得完全是为战斗而生——目睹其战斗力,原先振奋的胆子大幅颤抖。

这绝对不是面对英雄而生的高昂感,而是胆怯。

简直就是恶梦。——从昨天开始就无法清醒的恶梦,依然在腐蚀心灵。

「啊、啊啊啊!啊啊啊!」

错以为眼前的光景膨胀裂开,嘉飞尔知道自己停了下来。

现在根本没空停滞。眼前的敌人是谁,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现在、可不是做蠢事的时候——!」

用力咬牙,咬破脸颊肉,尝到血味让自己恢复正常。

面前的库尔刚高大威武地凝视着嘉飞尔。

「在这边畏缩的话,本大爷来这干嘛!首领!还有奥托兄都在等本大爷回去!本大爷,就只能战斗吧——!」

怒吼。虽然是虚张声势,但只要能带出力量就行。

双脚穿进地面踏稳,从大地吸取力量。「地灵加持」的力量接回折断碎裂的骨头,恢复额头裂开的皮肤。接着嘉飞尔往前踏出一步。

下一秒,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当作反击的狼烟。

兽腕发出低吟,将汲取来的大地之力集中于一点放出去的威力,若是直接命中的话,建筑物会直接倒塌,连水道都会被摧毁。

被银制盾牌覆盖的火力直直打向英雄。蓄饱力量使出攻击的双手,一直线地敲向库尔刚的肋骨——

「——就知道。」

使出吃奶力气的攻击,被两把在库尔刚面前交错的大刀——「八腕」库尔刚生前爱用的武器,鬼庖丁给防御住。

重击的威力并没有被抵销,也不是被卸招或是架开。

单纯靠着比拼力气,嘉飞尔的攻击就没法碰到英雄。

「——嘉飞尔殿下!」

停下脚步的嘉飞尔,耳膜传来远处威尔海姆的叫声。

对方应该也在不容分心的激战中。明明战况激烈,却还是这样呼唤嘉飞尔。

——因为在他眼中,看到了致命的瞬间。

「——啊。」

刹那间,笼罩嘉飞尔视野的不是站在眼前的库尔刚。

库尔刚依旧傲立,但蠢动巨大的黑影像要笼罩住他们似地,从他背后一口气逼近而来。

巨大影子顿时吞没库尔刚和嘉飞尔。那是战斗开始前就一直在通道尽头蠢动的玩意——

「——不是『色欲』吗?」

以为是「色欲」大罪司教的黑影,在靠到旁边之后,其真实身份终于曝光。

那是不断蠕动的庞大血块。浓密的血腥味侵犯鼻腔,让人想吐的噁心造型,就这样吞掉了嘉飞尔的身体。

「————」

没法呼吸,视野一片红,嘉飞尔仰头。

在被血块污染的视野中,可以看到在头顶摇曳的月亮。

——感觉连月亮都在嘲笑凄惨的嘉飞尔。

3

「是说,有没有什么事要跟偶说滴?」

迈开大步的里卡德朝着一脸严肃的骑士这么说。

即将决战却抛出出人意料的话,使得由里乌斯眯起双眼。

「——。真难得,里卡德。你会这样关心人。」

「别用无趣的说法混过去也无所谓哩。这里就只有偶。大小姐和其他伙伴都不在,偶尔发牢骚诉苦,偶可以帮你保密喔。」

「……真敌不过你。」

平常感觉不到,但看起来粗枝大叶的里卡德其实很会看人。

否则就无法胜任「铁之牙」的团长。从片段的传闻中也能窥知他壮烈的经历。独善其身、不看周遭的人是没法存活下来的。——不管是奴隶还是佣兵都一样。

「唉呀,姜是老的辣咩!虽然这样子,偶好歹是阵营里可靠的老爹。女婿什么时候要找偶商量都可以滴。」

「说女婿就太令人惶恐了。我对安娜塔西亚大人并未抱着那种不敬的想法。」

「什么鬼,偶又没说是大小姐。搞不好是咪咪呀。偶的女儿多得很,不过第一个讲到大小姐就没说服力咧。」

对此,由里乌斯苦笑。尽管他摸自己浏海思索的动作就跟平常一样,但表情却有点勉强,里卡德抽动犬鼻。

以优美为基础的由里乌斯,言行举止都欠缺了风采。没有看漏这些征兆,里卡德长年的嗅觉派上了用场。

「从抢回市政厅之战失败后就这样?你这样根本失常呗。大小姐的话不会吐槽,不过偶可不会客气喔。」

「这么不留情啊。」

「当然。毕竟偶可是在拚命哩。把背后交给在迷惘的人,偶可敬谢不敏。怎样,有办法反驳偶这无敌理论咩?」

「——。不,你是对的。是我错了。」

由里乌斯缓缓摇头,皱起俊眉。

这证明了他内心一直不安,却没表达出来。但即便肯定,却又没有马上接话。

只承认自己错了,却又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不讲话咧。是在苦恼什么?就把想的事情讲出来不就好咧?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烦恼……不对,是迷惘。」

「……抱歉没把话讲清楚。只是,我找不到适合的话语。为什么会担心到这种地步,我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里卡德平静发问,由里乌斯面露复杂的神色回应。站在苦着脸的里卡德面前,触碰自己腰际的骑士剑剑柄。

「就如你所察觉的,我迷惘的原因来自市政厅之战——正确来说,是曾交手过的『暴食』大罪司教。名叫罗伊・爱尔法德的少年。」

「怎么着。不会是要说以小孩为对手,心情沉重呗。」

「我倒不是跟觉悟如此无缘的人。就算对手是小孩,只要走在无法原谅的罪恶之路,就必须加以制裁。只是……」

说到这儿话语中断,由里乌斯轻吐一口气。

「他对我说的话,始终没离开我脑海。」

「没离开脑海……?」

「『暴食』的权能,恐怕与人的记忆有关。库珥修大人失去自身记忆,昴他们那边的少女被所有人忘记。所以可以想见,这个都市里应该也出现了这类受害者。然后——」

「然后?」

「——那些受害者,对我们来说不能说是陌生人。」

由里乌斯绕了个弯的说法,里卡德皱起鼻梁,慢了一拍才了解。由里乌斯的意思就是——

「难道说,偶们的同伴之中有人成了『暴食』的食物咧?」

「……在市政厅屋顶较劲时,『暴食』的态度显然就是认识我。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像是我们阵营外的人。」

「哪有可能……」

有那种事。里卡德想否认,但那只是逃避责任。

假如由里乌斯的担忧是正确的,阵营里头有人惨遭「暴食」毒手,记忆被夺走的话——

「咪咪他们和团里的人应该都没少。当然,偶和大小姐……由里乌斯,你也在。明明如此,却还讲少了谁这种话咧。」

「『暴食』的权能能够扰乱他人的认知吧?我们的同伴可能早就惨遭毒手,只是我们无从得知。」

越听越觉得这能力很恶毒,效力接近白鲸之战中接触过的危险白雾。被那个魔兽之雾包围吞食的人,将会消失在世人的记忆中。

不过,啃食失去的记忆,借此培育的「暴食」大罪司教之能力更可怕。

但是——

「没啥好迷惘滴。」

「唔……」

「确实是很令人火大。偶们忘记自己的亲友,对方却记得一清二楚,让人一肚子火。——不过,要做的事没变呗。」

「——打倒『暴食』大罪司教,取回记忆。」

「然后解放这个都市,以英雄之姿凯旋而归。那个小哥的演讲太精彩,锋头都被他抢去,你的『最优秀』名号都要哭啦!」

说完,里卡德挤出二头肌,咧开大嘴洋溢霸气。看到他那样子,由里乌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笑了。

「哦~哦~似乎恢复正常咧。怎样,要不要说说看?」

「说的也是。我服了你了。你果然有团长的器量。」

「好咧好咧,偶会害羞。什么器量,就只是活得久呗!」

用力地抓自己的咖啡色头发,里卡德开始大步向前行。他以为问题已获得解决,因此也就没看见由里乌斯此时的表情。

——是仍然深深忧虑以及苦恼,却藏在眼皮底下的表情。

面对「暴食」,由里乌斯就是有无以言喻的不安与棘手感。

那是跟里卡德说了,都还是觉得说明不够的感觉。抑或者,连由里乌斯的本能都判断不能与「暴食」为敌。

可是,由里乌斯立了誓。——对主人、对朋友、对这把骑士剑立了誓。

与许多人敌对、跟所有阵营都牵扯颇深的「暴食」,有非常多人都想跟他做出了断,但是状况却不允许。现状完全不允许每个人堂堂正正地挑战不讲理的「暴食」。

虽然僭越,但自己背负起了这个职责。既然如此,就该压抑不安等心情,挺身面对。

——由里乌斯・尤克历乌斯,走吧。假如你是个不辱没信义的骑士的话。

假如勇往直前方是自己的骄傲的话——

「——啊~果然来见我们了呢~真感激耶~」

——自己要以手中的骑士剑,剿灭那个恶鬼修罗。

前方就是由里乌斯和里卡德的目的地,二号区的控制塔。而高塔前方的广场中央悠然立着娇小人影,看着他们。

深咖啡色的头发编成辫子,穿着绿色长袍的少年年纪大概不超过十五岁,还是个孩子的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就只是个无害的孩童。

——要是他没有从全身散发出惊人的阴森之气的话。

「……由里乌斯,刚刚真抱歉咧。」

「抱歉什么?」

「没有,那个……把那玩意当成小孩,是白痴才会做的事咧。」

望着在广场迎接两人的少年,里卡德双手抱胸这么说。

他这番话无疑认同了眼前的少年是异常存在。直接面对面就会知道,把对方当成普通小孩根本是自杀行为。能够那么做的,就只有实力远远高出对方的人,像是莱因哈鲁特之流。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根本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吧。这次的邂逅之所以成立,就是你偏离常理的证明。」

「哈哈!那种说法,真的很棒呢!我们也不讨厌啦~该怎么说呢,充满诗意华丽?这种上菜法很美喔!」

听到由里乌斯的话,少年拍手欢愉。虽然发言是在揶揄由里乌斯,但当事人并不介意。

由里乌斯走向前,和里卡德并肩而立,眼神洞穿笑开怀的少年。

「——『暴食』大罪司教,罗伊・爱尔法德。」

「唉呀,就想说你会来。我们一直相信喔。没错,会来的,你会来的,对吧,一定会来,真的会来的,应该会来吧,我们可是一直这样期盼!暴饮!暴食!殷切的期盼有了价值!」

听了由里乌斯的呼唤,少年——爱尔法德抱住自己的身子扭动。

那个异样举止绝对不会让人看错,他就是在市政厅屋顶上遇到的大罪司教。

「很噁心的小孩咧。真的是他咩?」

「嗯,就是他。——这个年纪就当上大罪司教,真叫人叹息。」

里卡德苦着脸问,由里乌斯平静点头。爱尔法德轮流看向他们,用长舌头舔过自己的牙齿。

「这次带狗狗来给我们吃啊!这份体贴,让我们开心到无法自拔!毕竟,我们是以饱足感为优先的『粗食』先吃起。」

「看着别人的脸说什么粗食,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咧。偶们可不是你的食物,而且偶们都吃美食,所以肉质不会差滴。」

「里卡德,话题偏掉了吧?」

里卡德从背后抽起大砍刀,摆出架式,由里乌斯则是这么说。他接着也拿起骑士剑,逐渐高昂战意。

「你的侮辱我也听腻了,所以我拜托朋友一块来……你不会要说这很卑鄙吧?」

「啊~不错耶,那种像是给自己找借口的话。那是你自己提升情绪的方法吧?不过实在是淡而无味。虽说是『粗食』,不过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想吃干巴巴的东西啦。」

「前面盛大欢迎,后面却讲得这么冷淡。什么淡而无味……」

「你明明有自觉。这一点很可爱喔。不不不,是甜甜咸咸的。」

爱尔法德挥挥手,不改轻佻态度。不清楚那是挑衅还是他原本的态度,但跟轻松带过的由里乌斯不同,里卡德大声咂嘴。

「少在那边畅所欲言,小鬼。要是以为偶们会因为你是屁孩就宽宏大量,那你就错咧。你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可爱。安娜美眉也没好到哪去,但拿你来比的话,她就太可怜咧。——偶要把你的脑袋劈成两半。」

「哦哦,好恐怖喔。不要用那么恐怖的表情瞪过来啦~。叫你狗狗让你很不爽吗~?道歉,我们道歉,里卡德先生。别看我们这样,其实有点憧憬你喔?好比都不会畏惧,用破锣嗓子大呼小叫的没神经这个部分!」

「……嗯,原来如此。这确实令人火大咧。」

名字被叫到的里卡德想起由里乌斯的话,敲响牙齿道。

亲友被撂倒还被忘记,而自己的本性却被对方掌握。重复这种刻意之举的爱尔法德根本就是故意惹人厌,这股不确定感只让人的暧昧怒火不断攀升。

这就是「暴食」的圈套吗?

「继续交谈只会在他掌中起舞。我们可不希望那样。」

「哎哟~听起来很合情合理,不过不就是封杀我们的意见吗。看吧,又做出那么无聊的结论!明明就很在意,你们就只有佯装不在意这点很拿手呢!」

「————」

「把好奇心藏在心里,按照优先顺序做事的乖宝宝。虽然以骑士来说那样是美德啦~但以人类来说却很无趣呢。」

「——这样啊。那么要是能稍微讨你欢心,就是我的荣幸了。」

不想再多说,拔剑的由里乌斯开始咏唱。

顿时,周围出现六道淡淡光芒——与精灵骑士缔结契约的六只准精灵现身,美丽的光芒包住修长的身子。

精灵骑士由里乌斯・尤克历乌斯之所以是「最优秀」骑士,在于他融合了剑技与精灵术。

「虽然僭越,但就让你见识吧。」

「劣等的香气,尝过挫折的芳醇,渴望强大的甜美绝望,怀抱重要秘密的饱足感,你真的!什么都不是!」

以华美举动让细骑士剑附上鲜明光芒的由里乌斯摆开架式,斜瞄一眼身旁扛着大砍刀的里卡德。

「里卡德,一开始就要使出全力。麻烦配合我。」

「好喔,交给偶呗。」

「哈!」眼见两人进入战斗状态,爱尔法德龇牙咧嘴。他用力挥动双手让袖口飞出虎爪,并装在手指上。看来他打算利用变锋利的十指来对付由里乌斯和里卡德。

孩童的小手,不可靠的暗器。别说里卡德的大砍刀了,看起来甚至连由里乌斯的骑士剑都敌不过——

「精灵骑士,由里乌斯・尤克历乌斯。——我不会大意的!」

在开战前,由里乌斯彬彬有礼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当然,从事佣兵的里卡德不来这一套。在互取性命的生死关头,他没有必须贯彻的仁义。

就这样,承受着两极的战意,爱尔法德舔唇。

「好耶,好喔,好棒,好好,很棒耶,很好喔,很棒嘛,很行呢,非常好喔,正因为很棒!暴饮!暴食!美食,粗食,然后是饱足!普通,清淡,美味,珍馐!要连骨头都全部吃光!就算是毫不有趣的人生,也是能满足我们的未知味道!」

「——埃尔・库拉乌泽利亚!」

面对大叫的爱尔法德,架着骑士剑的由里乌斯咏唱。

炫目的六色光芒在由里乌斯眼前画出圆形,从位在圆心的剑尖喷射出极光,直扑爱尔法德。

混合六种属性,带着虹彩的破坏力即将吞噬一切。

由里乌斯毫不吝惜地使出自己的最大火力。——如同他所宣告的,他没有大意。对方也不是能让他从容以对的人。

「哦啦啊啊啊啊啊——!」

比光芒慢一步的里卡德,踩碎石板地冲向前方。舞动大砍刀的他,已经做好爱尔法德会应付极光的觉悟。

夹带强风的一击,以及象征破坏的彩虹极光——面对这两种威胁,爱尔法德却凶狠地露出尖牙耻笑。

那笑容,让由里乌斯心头涌起不祥又不安稳的气息,而且跟开战前侵蚀自己的东西性质相同。他不禁咬牙。

就在意识到事态将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时,罗伊・爱尔法德笑着说:

「——哥哥,你真的跟我想像中的一样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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