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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第三章『在绝缘状上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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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那家伙的心脏还有没有在动!」

昴大叫,听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跳快得像要破裂。

毫无根据的推论,但直觉却告诉自己是有关连的。

——以星座名称为名字的大罪司教,以及昴所知道的原生世界的星座知识。

假如这一切都有意义,那么让昴在这儿大喊的直觉也一定有意义。

才这么想。

「——呃!」

浓密强烈的压迫感蜂拥而至,昴错以为自己把天地看颠倒。

空气整个混浊到用肉眼可见。

这种仿佛伤疤被人不客气地揭开,还硬是被舔底下的湿润伤口的不快感。本能都记得的诡异嫌恶的元凶,就是朝这看过来的凶人——雷古勒斯的视线。

「————」

位在混浊空气的另一头,空虚的瞳孔像诅咒一样腐蚀昴的心。昴感觉自己的眼球被生锈的针给摩擦,四肢冻结无法动弹。

「怎么可以看别处呢。你的对手应该是我喔。」

但是回头看昴,就意味着背对「剑圣」。

莱因哈鲁特的「龙剑」朝只转动脖子的雷古勒斯挥去。白色剑鞘直击头部的声响,不是对人体施暴的声音。等同炮弹轰中堡垒的声响,在雷古勒斯的周围整个爆开。

原本大水道就因为两人战斗的余波而导致水流异常,此时莱因哈鲁特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虽然只是暂时,但已经可以目视到水道底部。

大气哀号,席卷的水流迸开消失。要是沐浴在余波所产生的斩击下,就算死一百遍也不奇怪。

但就连如此,都还是没法对凶人的肉体造成一丝伤害。

「不要误会了,『剑圣』。我会这样跟你玩,是因为我心胸宽大和从容。但是就算我再温柔,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唔。」

摸摸被剑敲击的头,雷古勒斯露出凶笑。察觉有异的莱因哈鲁特往后拉开距离——本想如此,脚却停住了。

身后是什么都没有的空间,莱因哈鲁特的第六感却感受到明确的威胁。

而在双脚移动到下一个闪避区之前。

「这一带的空气,全都被我碰过,都是我的了。」

脸凑过来的雷古勒斯,由下往上看莱因哈鲁特。这种搞错距离感的逼近法让莱因哈鲁特咬牙,抬起「龙剑」剑柄。

「龙剑」柄头准确地击中雷古勒斯的胸膛中央,但是对方却一派轻松地承受冲击,还出言嘲弄。

「所谓的白费功夫,就是不懂自己的斤两而引发的悲剧。已经找不到药方了……就痛快地去死吧。」

「——看样子,昴的推测是正确的。」

「……啊?」

雷古勒斯的嘲笑扭曲,往下看自己的胸膛后,目瞪口呆。

柄头抵着他的心窝,当然要害处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可是却达成了造成损伤以外的目的。

「——唔!」

惊觉自己被摆了一道,雷古勒斯怒形于色,抓住莱因哈鲁特。指头陷进他肩膀,肩胛骨发出碎裂声。

雷古勒斯就这样双手用力,说:

「——你有尝过掉进天空的滋味吗?」

他边说边仰望天空。看到漂浮在夜空的白色月亮后,就将莱因哈鲁特整个人抛向空中。

当然,不管把球扔得多高,都不可能穿越天空到外太空。但若是搭配雷古勒斯至今所展现的权能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

速度维持不变,莱因哈鲁特的身体就这样飞进夜空。飞出去的势头没停,没多久他就消失在肉眼无法确认的彼方。

「莱、莱因哈鲁特——!」

『——昴。』

昴朝飞走的身影伸手挽留时,脑海响起声音。

『你的推测是正确的。——他的心脏没在动。』

「————」

『不好意思。回去要花点时间。接下来——』

仿佛无线电中断一样,莱因哈鲁特的声音消失。恐怕是飞到「传心加持」的效果范围外了。

老实说很担心他,但是他回应了昴的信赖。

「干得好啊,莱因哈鲁特……!」

「昴!莱因哈鲁特他……」

「说没事很奇怪,不过他应该不会有事!之后再担心他!」

「知道了!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们!怎么应战?」

爱蜜莉雅转头,带着战意十足的表情问双手握拳的昴。切换之快让昴惊讶,不过她的态度很单纯。

就只是认真地要全尽自己在这当下被赋予的职责。

就像莱因哈鲁特跟昴一样——

「如果要说相信昴,那我不会输莱因哈鲁特的。好了,怎么做?」

「——好哟,信赖与期待这么重,我的干劲都来了。」

用力回握对方的手,在温暖之中,昴狰狞一笑。

非常感谢爱蜜莉雅和莱因哈鲁特。再来,就是收拾善后了。

「乱七八糟的人生脱队二人组,是在高兴什么。」

驱退强敌的雷古勒斯面向两人,整理自己的礼服。站在水流开始稳定的水道上,缓缓地逆流走过来。

「稍微老实一点感到绝望如何?接下来,你们得接受对我做出不人道与卑劣行为的惩罚。对吧?是这样吧?不贞节和心灵通奸,两者都是该死一万次的重罪。」

雷古勒斯又开始陈述无聊的理由。把莱因哈鲁特丢到远处,重拾从容的他,完全看不起剩下来的两人。

「竟然怀疑本世纪最大清纯派女角的贞节,证明了你才是不要脸至极。」

「……什么?」

「少装作没听见,白头发的。稍微用你那空荡荡的脑袋思考呀。」

听到昴强势回答,承受意外反击的雷古勒斯沉默。

昴故意用手指敲自己的脑袋给他看。

「我不想知道你至今到底有多么为所欲为,也不想听……不过有察觉到吧?你现在,被逼到死路了喔?」

「嗄?被逼到死路?根本搞不懂什么意思,连要笑都难。你到底想说什么?喔不,我并不想知道也不想听。反正听了也是没意义的废话吧。」

「逞强不好喔,而且你有听的权利。对吧,你最喜欢的权利。」

「我听的权利……?」

雷古勒斯停下脚步,倾听昴的话。那样的态度让人头一次对他产生好感。——以昴的嘴皮子可以轻易摆布的敌人而言。

毫不隐藏地将嘲笑包在里头,昴继续说:

「对啊。毕竟,自己是怎么输的,要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输了的话,不是会后悔到气死吗?」

「你……!」

昴眨动一只眼睛,被愚弄的雷古勒斯气炸了。就在凶人弯曲膝盖,准备往他踏出一步时——

「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雷古勒斯的头顶掉落无数根爱蜜莉雅做出的冰柱。目标不是雷古勒斯,而是包围他四周形成牢笼,试图用冰牢来拘束他。

可是雷古勒斯只是厌烦地挥手,牢笼就粉碎不成形。

「到底在想什么,是要像猴子重复多少次!你们要到几时才懂?才会记住?有没有学习力啊!这是怎样,重新再来?我真的怀疑妳那张漂亮脸蛋,是不是用来把不会动脑这件事正当化啊?不要得意忘形了,缺陷品!」

雷古勒斯破坏冰牢,傲然而立。爱蜜莉雅用心做出的冰牢,就跟莱因哈鲁特的剑击一样对雷古勒斯不痛不痒。

但是,没有关系。那样也无所谓。

「到这个地步我知道了……那家伙的个性极其阴险。」

「咦!嗯,是啊,或许是……」

「没事,我不是在说人坏话,这事很重要。——那家伙的性格恶劣至极,不践踏蔑视别人就不甘愿。所以说,才承受所有攻击。」

朝着困惑的爱蜜莉雅摇头后,昴分析雷古勒斯「扭曲」的堂堂正正。

讴歌自己是完整个体,高呼自己是被满足的存在。其歪曲的思想、狭小的器量和庞大至极的虚荣心,就是雷古勒斯的弱点,更是可趁之机。

「其实呢,那家伙根本就没必要一一应付我们的攻击。他那么做让我们争取到一秒钟,现在形式对我们有利。」

「就那一秒,可以赢过雷古勒斯?」

「累积多了就可以。我要跟妳一起获胜。所以说,相信我吧?」

「——嗯,知道了。我会相信你。不,我相信你。」

现在一身新娘装扮的心上人这么说,哪个男人会不发愤图强呢。

因此,男子汉菜月・昴也用上全副身心,回应这份信赖。

「爱蜜莉雅酱,耳朵借我一下。」

「那你要还我喔。」

朝着歪头过来的爱蜜莉雅咬耳朵后,昴的话吓到了她。顿时,她的蓝紫色瞳孔盈满忧虑,不过马上就靠先前的应对遏止。

她似乎对于昴为此才让自己说出相信他的话一事感到有点不满——

「战胜吧。让那家伙哭丧着脸。之后再让我公主抱妳一次。」

「笨蛋。」

用一句话瓦解不满的表情后,爱蜜莉雅转身面对大水道。

然后——

「——亚尔・修玛。」

玛那透过咏唱干涉世界,不寻常的变化化为形体显现于世。

已经懒得数这是第几次了,大气的哀号震破水门都市夜空,形成强大冰柱,然后一口气朝地上喷射。

冰柱接连打中水面上的凶人,但都没能达成任务就粉碎,大量的碎尘形成钻石粉尘笼罩视野。

「只会吹牛要打赢,却没招了。你们以为只要一直攻击,我就会认输吗?先声明,期待他人认输,完全就是发自内心瞧不起对方的精神力,是最差劲恶劣的想法……啥?」

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感到厌烦而挥手的雷古勒斯,本来要瞪昴他们,却因意料之外的发展而错愕。

在冰粒飞散的景色后头,看到昴背对自己逃跑的样子。

「……都到这地步了,还逃?什么啊,搞什么鬼啊,到底是打算怎样!」

情绪沸腾而放声大叫的雷古勒斯脚踢水面,用迅猛的速度追向他。认真跑起来可以追上风的速度,终究不是昴的双脚可以逃离的对象。

雷古勒斯的手指就这样抓向昴的背后,但——

「什么!?」

「在这种时候最为闪耀的技能!跑酷!」

雷古勒斯果然是个越生气,行为模式越单一的人。

他的必杀一击,被昴看穿弯腰闪过。接着冲向街道脚踏墙壁,抓住扶手快速地爬上建筑物。

轻盈的举动,让被撇下的雷古勒斯又气又惊。

「什么啊!像个猴子一样拚命!我不是说了,那种凡人的难看挣扎根本就是不懂自己的分寸吗!」

仰望悠哉爬到三楼,跨过屋檐的昴,雷古勒斯激动地破口大骂。但他的表情突然转为诧异。

「——慢着。我问你,七十九号上哪去了?」

雷古勒斯迟到现在才察觉爱蜜莉雅不在昴身旁。感谢他这么迟钝,不过现在就发现的话就麻烦了。

「喂,还不快说。七十九号,不是刚刚都还在你旁边……」

「呜哇,真的用号码来称呼女生和把人当物品耶,真是叫人退避三舍。不过双眼充血追在男人屁股后面还乐在其中,更叫人敬谢不敏。咦?你怎么会觉得你有问题我就要回答?为什么?你神经病喔?」

「——哼!」

屋顶和地面的视线交错,昴指着自己的脑袋嘲讽雷古勒斯。

其实应该讲他都不动脑思考,不过这种表达差异雷古勒斯不懂。但是昴在话中灌注的讽刺与挑衅确实有传达给他。

「少自以为是了,猴男。接受把人当笨蛋耍着玩的报应吧!」

说完,雷古勒斯不是去追逃跑的昴,而是伸掌按压昴爬上去的建筑物墙壁。——顿时,一声沉重宛如石磨被推动的声响,就像玩敲不倒翁一样,建筑物的空间出现错位,高达一公尺的区域被整个推出来。

「——呃!」

当然,做出这种极端无视建筑设计的行为,根本无法保证房屋的承受力。一公尺上方的区域掉向、撞击下方的冲击力传遍每一片砖瓦,建筑物很快就开始分崩离析,并逐渐瓦解。

「你这个大白痴!!」

尽管有预想到他会使出暴行,但这种超乎想像的作法让昴忍不住大叫。

站在即将崩塌的建筑物上,昴跳到隔壁的建筑,不够的距离就用鞭子来弥补。鞭子前端绕住扶手作为支撑,成功让昴脱离即将沉船的屋子。

但是昴却丝毫没有喘息的机会。

「来啰,来啰来啰,再来再来再来!逃吧逃吧,虫子鼠辈。要是跑太慢的话就完蛋啰。到时会被压烂,变成让人不想再看到的蕃茄啦!」

雷古勒斯仰望上方,心情大好地接连对附近的建筑物做同样的事。

被摸过的房子全都有个区块被推掉,然后剧烈撞击旁边的房屋。就像小孩推倒积木一样,美丽的街景和昴逃跑的路线逐一被破坏。

「混帐王八蛋——!」

身处在暴风雨中心的昴不断跑过倾斜的建筑物上方。

跳过歪斜的屋顶,钻过哀号弯曲的扶手,冲进相邻并互撞的建筑物之间寻找出路,打破窗户跑进楼梯。

这段期间,眼前能走的路都在逐渐变形,只要有一瞬间判断错误或胆怯,就会立刻丢掉小命。

「哈哈哈哈!丢人现眼!你不是有流着鼻水逃跑的才能吗?发出让人更想同情你的惨叫啊,新娘小偷!」

「——哼。」

可以听见远处崩塌声中混着雷古勒斯的嘲笑,不过内容没有传到昴的耳膜。毕竟就算传到了也是没意义的噪音。现在连去意识都嫌浪费,昴的集中力在这状况下发挥到极限。

『——任何的瞬间刹那都有活路。因此,不可以疏于锻炼找出活路的能力。一旦放弃就等于抛弃性命,届时只能听天由命。』

闪过脑子的,是灌输昴异世界跑酷的师父名言。

不论事态如何都可以找到活路。师父的金玉良言比雷古勒斯的空话还珍贵一万倍。——不,没价值的东西放大几倍一样没价值。雷古勒斯的空话根本没法和师父的话相提并论。

不管怎样——

「——活下去。」

师父的金科玉律不单是在危机状况中展现跑酷极致,更是要对所有状况做好心理准备。就是这份心理准备,在这绝望的状况下勉强支撑昴的心灵不崩溃。

手脚沉重,呼吸紊乱,状况绝差。负面想法快要支配脑袋。可是昴将之推开,拚命地寻找可以脱离死地的一线光明。

身体好热,脑袋要保持冷静,沉稳心灵,询问灵魂。

现在需要的,是打破与死亡相邻的状况。是要脱离这环境也好,或是环境产生变化也罢,总而言之——

「——雷古勒斯!我知道你的权能的真面目了!」

昴吸气,使出吃奶的力气叫出声。

大叫的同时,仍在继续毁坏的房屋内进行跑酷。屋子轰然倒塌,刚刚的叫喊有可能根本没传进雷古勒斯的耳朵。就算传进了,有没有产生意义都还是个赌博。

不过,假如雷古勒斯的性格如昴所分析,那就绝不算是胜算低的赌博。

而这场赌博的结果——

「喔~?说了很有趣的话呢。你这玩意,刚刚说了解我?」

没错,发出丝毫不觉得有趣的声音后,进行解体破坏作业的手停了下来。

「————」

顿时,成了像是很难转动的魔术方块的建筑物停止变形。话虽如此,也不过就是逃脱难易度从凶险下降到凶恶而已。建筑物继续毁损,自己必须从里头逃出生天的情况没有改变。

「跟一秒钟前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踢倾斜的墙壁,在一团乱的地面滚动,撞破窗户跑到外头。用鞭子绕住窗框缓和下坠的力道,从三楼掉到地面时使用五点着陆分散撞击力,最后在石板地上呈现大字形。

「吁、哈、吁、哈……!」

手脚到指头都在发麻,急促的呼吸快要炸裂胸膛。胸膛内侧的肺脏痛到像是肿起来,心脏每次跳动都让人感受到血液急促绕遍全身。

体力和精力,两者都赌到生死边缘。

起心动念和死心放弃两者都迟到,不过现在应该都被打败了。

但是,赌博赢了。分析正确,就是这么回事吧。

「————」

单纯来说,雷古勒斯是人渣。但这单纯到根本不构成任何说明。

换个说法吧。——雷古勒斯可以说是想被人认同以及彰显自我的化身。

口口声声说自己无欲无求,吹嘘自身存在是完整个体等,其实是因为他不向他人夸耀自身的感性、存在价值的话就活不下去。

强压感性,覆盖价值观,用恐怖与暴力强行要求自己是最棒的。

那并不是好战,而是器量小。

——不是因为强大所以想打赢别人炫耀,而是因为器量狭小所以才要他人臣服。

所以,才会正面迎击莱因哈鲁特,想用肉眼看得到的方式来压烂重复挑衅的昴。是将判断战局当成次要的自我安慰行为。

这些都以自己不会受伤,也不会败北为前提,折服对方的一切并挫折其心灵。——因为他只能由此感受到胜利。

所以,他不可能放任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还挺像样的嘛。你这个跑来跑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就凭你那样子要跟本人我对抗,真的是都没在看脚底耶。」

「——唔。」

「哎哟,我不可能让你跑掉吧?」

察觉到有人接近,昴举起双脚利用反作用力跳起。此时一阵风扫过。

顿时,眼前的空间宛如被野兽獠牙咬掉。真危险,那是瞄准昴的脑袋所做的攻击。

「呜……」

「我很不擅长放水。毕竟,强者的姿态就是如此嘛。这跟无欲无求的我形象不搭。由完全体的我讲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惹人厌。」

擦过鼻尖的一击令昴倒抽一口气,浑身僵硬。雷古勒斯开心地俯视他。手插腰悠然而立的凶人感到心满意足。

挑衅自己的对手凄惨的模样,令他高兴地鼻子喷气。

「所以?你说你知道了我的权能的真面目?不,像你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人,说的话根本没有可信度。就算只是推测错误,但要是不知道真伪就死了也太可怜了吧?我啊,是很慈悲的。」

「慈悲,是吗。」

叽哩呱啦讲了一堆,最终雷古勒斯没有给昴致命一击。不仅如此,还想以压倒性的优势立场听取昴的想法。

昴在这一瞬间,已经想出对应他这番话的策略。

在这边胡说瞎扯继续争取时间也是一个方法。但是从两个观点来看,那并非上策。首先,真的说出错误答案的话,雷古勒斯会立刻决定杀掉自己吧。

而第二,也是比较重要的——昴也还要从雷古勒斯的反应中看出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

因此——

「怎么了?不说吗?还是说,说不出来?果然刚刚那只是要混过场面的谎话,既然如此,就只好再度处刑了……」

「——不,我回答你,雷古勒斯。你的权能的真面目。」

「————」

单膝跪地的昴,坚强地瞪着雷古勒斯。凶人一派清凉地承受,等昴继续说下去。

昴指向他游刃有余的表情,开口。

就是——

「——你的权能真面目,就是游戏里头的开始按钮。」

「……啥?」

自信满满怀着觉悟说出口的话,让雷古勒斯整个人愣住。

不是因为自己的权能真面目被说中而吃惊,而是因为听到没听过的字眼,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

当讶异解除,觉得被侮辱的雷古勒斯立刻涨红着脸准备破口大骂。但在那之前,昴摊开指人的手,手掌朝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停止肉体的时间,『狮子心脏』。——没错,换句话说就是这样。」

「——」

「至于答案正不正确……哦,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用不着对方回应,就已经可以肯定。

只要看到雷古勒斯惊愕到扭曲的表情,就知道昴的推测猜中了。

2

——大罪司教的名字,和昴所知道的天体星座名称一致。

这件事无疑成了让昴推测出「强欲」的权能及效力的提示。但是,昴并不欢迎这件事实。

老实说,这根本是麻烦。

对于名字取自于星座的昴来说,夜空的繁星就像是兄弟姐妹一样。

但偏偏这个世界最令人唾弃的大罪司教的名字就是星座名,这可以说是最低级恶劣的侮辱了。命名者的恶劣兴趣让人想吐。

不过为大罪司教取星座名的人的功过与否之后再追究,关于这件事所带来的恩惠不得不说是妙计。

如前所述,与大罪司教名字一致的星座名称,追溯语源的话,很有可能就是阐明敌方权能的关键。——「贝特鲁吉乌斯」的语源是从「命运女神之手」衍生出来的,因此贝特鲁吉乌斯的权能就是「不可视之手」。

既然如此,雷古勒斯的「强欲」权能一样基于同样道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代表狮子座的「雷古勒斯」,语源是「小国王」。而且雷古勒斯还有「科尔・雷奥尼斯」这个绰号,其语源正是——

「——狮子心脏。」

字眼浮现脑海的瞬间,为昴的想法做出最有利的凭据。

为了确认这点,所以必须仰赖莱因哈鲁特确认雷古勒斯的心跳。结果就是,莱因哈鲁特被打到空中,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推测成了确信。

——说起来,昴的战争早在与雷古勒斯再次较劲之前就开始了。

在知道雷古勒斯的权能类似「无敌化」开始,昴就绞尽脑汁想出了无数种可能模式,不断地摸索攻略方案。

窒息战术、齐格菲计划、乌龙球计划都不是儿戏。老实说,活路永远都在认真当中才找得到。

「不是超强大防护罩,因为连莱因哈鲁特的攻击都没法破坏。也不是有次数的无敌能力,因为都挨了那么多次攻击还没反应。」

单纯论防御力,没有莱因哈鲁特的攻击无法突破的东西。假如是有次数限制的无敌能力,那雷古勒斯应该会表露出焦急。那家伙不会演戏。可是从他不急着速战速决来看,这个可能性也被否定。

就这样,许许多多的可能性都被屏除,于是「狮子心脏」这字眼和爱蜜莉雅说感觉不到雷古勒斯的体温,以及莱因哈鲁特给的确信连结在一起,就知道了。

昴所推测的无敌模式中,有一个可能性——没有什么「无敌化」权能,而是肉体的「时间停止」。

更正确地说,雷古勒斯可以停止所有物体的「时间」。

被满足。没有缺陷。完整个体。

任何事,雷古勒斯都能扯到这些歪理上。这证明了他丑恶的存在方式,不过也是他对自身权能的坦白。

「肉体的时间停止,所以不会发生变化。不会变化,意味着不会受伤,也不会被水弄湿。扔出的沙子和水的时间也都停止,所以不会被碰到的东西挡住,而是直接穿透。」

在漫画里熟到不行的异能力,类似「空间断裂」的能力。

跟字面意思一样,空间本身产生了断裂,碰到的物体不管多有韧性、强度多大,都会被切断,雷古勒斯的存在就接近这个能力。

时间停止的雷古勒斯・柯尔尼亚斯,可以说是空间的扭曲本身。

时间被停止的沙粒,具有突破所有防护的破坏力。停止水的时间,就能在水面上自由行走。停止自身的时间,就能让所有的攻击无效。

最强的矛与盾,这力量只是权能的应用,「无敌」终究只是停止时间的副产物。

「——我是这么想的,怎么样?」

手掌依旧前伸,昴说完自己的想法。难得默默听完的雷古勒斯收敛惊愕到扭曲的脸颊,摇了摇头。

接着深深叹气。

「唉,我说啊,我有义务回答吗?你的想法怎么样,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事实上,真的很无聊。光听都觉得浪费时间。」

「……不在乎被打脸到这种地步的态度,真的叫人恐惧。自己讲了什么,都没走几步就忘啦?你的记忆力是不是比鸡还低啊。」

看着雷古勒斯拨起浏海正大光明推翻前言的样子,昴感到傻眼。这样的反应让雷古勒斯夸张咬牙,怒上心头走向前。

「只有一张嘴还自以为伟大……哼!要不要袒露自己的秘密已经不是权利的问题了吧。自以为了解我,真让人火大!你也快点爆炸四散……」

「那样的话,你就不知道爱蜜莉雅在哪啰?」

「——唔。」

被戳中痛处的雷古勒斯屏息,停下脚步。这方面他真的是很老实。——也有昴进攻的价值。

「坏蛋在这种时候,会折磨人让人吐实喔。」

「谁是坏蛋……!」

「原来如此,是让人想吐的邪恶才对。」

没自觉的恶正是邪恶,这是句老生常谈了。本来是想给个讽刺的忠告,但却反过来被催吐。不过多亏了说明,呼吸大致稳定了。

时机恰到好处,昴看着雷古勒斯头上淡淡发光的东西——

「——上吧!」

下一秒,从爱蜜莉雅那儿借用的微精灵,朝雷古勒斯的脑袋丢下冰块。雷古勒斯马上抬头,看到逼近的冰块后嗤之以鼻。

「哈!还真固执于错误的作法!也该学习成长了吧!这对我不管用!」

他丝毫不闪躲,而是举起手用全身去承接掉下来的冰块。

当然,冰块没有穿透雷古勒斯的防御,碎裂的冰块四散还原为玛那。看着一切发生,雷古勒斯一副立了大功的模样转过来。

「——我承认做的事一样。不过,你才是该学习的人吧?」

雷古勒斯的话被拿来揶揄,逃到射程外的昴吐舌道。看着跑掉的身影,雷古勒斯睁大双眼。

原本冰块的目的就只是吸引雷古勒斯的注意力。既然都知道「无敌」源自于「时间停止」了,那其实要用小招还是大招打雷古勒斯都没差别。

「哦,对了,你不承认『时间停止』的机制嘛。虽然显而易见了。」

「你——!」

破口大骂的戏码没少,雷古勒斯朝着昴蹬地。接着白色凶人便以爆发性的势头加速,一口气逼近。

死亡手指就这样抓向昴——在碰到之前,雷古勒斯的踏脚处消失了。

「什么!?」

「我真的很意外,总是正面分胜负的你对敌人的小伎俩超弱的。」

这么说的昴身后有个洞,雷古勒斯就这样掉了进去。连陷阱都称不上的洞,却是让雷古勒斯下坠的关键。要是随便盖上土或是加上盖子,他很有可能就会应用站在水面上的原理,不会掉下去。

只要有踏脚处,就能停止时间并站稳。可是若是洞的话,他就不能这么做了。

雷古勒斯剧烈撞击洞底,身体就这样削过地面,继续往底下挖洞。中间「时间停止」有对地面起作用,因此坠落的动作有停下来,不过已经证明了陷阱洞有效。

「还没完呢。因为爱蜜莉雅酱的微精灵很懂事。」

「——唔。」

「不过,我的碧翠子比较可爱就是了。」

朝着愤慨的雷古勒斯比中指,昴进一步示意他疏于脚下。

逃跑的期间,昴让微精灵用魔法到处挖洞。虽然有做记号好让昴知道,不过注意力散漫的雷古勒斯却看不出来,结果就是掉进洞里一次,这使得他害怕而不敢再大胆地踏出一步。

中计了。既然这样就能延缓他追赶的脚步,那只要尽量挖洞就好。

当然,这种陷阱别说一流战士了,连二流战士也不会上当。说来讽刺,会中这种程度的陷阱,就是雷古勒斯只会正面迎战的证据。

——堂堂正正地用作弊能力来折服敌人。

不会多做其他的事,也没有其他的战术。

「抱歉啦。很遗憾,来到这里之后我只有一次跟人正面交锋,而且那一次只留下被教训得很惨的记忆。」

「做些小手脚还将错就错?你,到底有没有男人的矜持啊!」

「我知道自己的自尊毫无价值啦。权能姑且不论,如果只是要出乎你这个人的意表,那不管几次我都办得到。虽然感觉自己老是在做这种事,性格才会变差啦。」

正因这点,昴才说服了不情愿的爱蜜莉雅,留下自己在战场。这种性格恶劣的战斗,不是耿直的爱蜜莉雅做得来的。

性格直爽的天使爱蜜莉雅有其他任务,而且是适才适所。

当然,除了手段问题以外,还有体力问题。像刚刚那样被逼到死路的话很危险,所以没法再随便逃进建筑物里了。

不过——

「——脚,不会痛呢。」

低头看为了逃跑而奋斗的右脚,昴闭上一只眼睛。

历经刚刚的乱战和跑酷,右脚的状况依旧绝佳。面对爱蜜莉雅的担心,自己给予的回应并非出于逞强,几乎都快忘了这只腿曾经断掉两次,而且正被不知名的黑色肉瘤给侵蚀。

假如肉瘤和「龙血」有深深关联,那这个血正在说。

——向这名凶人,对这个欺瞒「王者」的无礼之徒展示亲龙王国的威信吧。

「不对,我是不清楚国家大事啦。就单纯蒙受恩惠啰。」

「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

雷古勒斯怒吼,下一秒,满是洞穴的地面爆裂开来,碎片和土块朝周围飞散。

仔细看,呼吸急促的雷古勒斯恼怒地把绊住脚步的洞连同地面一块打飞。当然,这确实是雷古勒斯所能采取的对策中最恰当的。

可是,这么做的结果是——

「终于察觉到了?既然你一火大就会破坏所有东西,那干嘛不一开始就这么做?该不会不只身体,连脑袋的时间都停了?」

「——哼!」

只是边拍手边下评语,就将雷古勒斯的胜利涂改为败北。想当然尔,这段期间昴早就退到雷古勒斯伸手不能及的地方。

在游戏里头跟强敌作战时的基本战术就是「只用远距离进攻」。一这么想,跟雷古勒斯的战斗就成了最活用原本世界知识的一役。

「这样一来,你就是继美乃滋之后被我运用现代知识做掉的对手……不对,等一下。在你之前还有其他家伙。我跟那家伙也展开了激战。」

「你在、讲谁……」

「就是输给我,成了我鞭子材料的家伙。」

转动腰部给他看鞭子,结果雷古勒斯的怒意再度超越沸点。面露凶相的雷古勒斯把自己对昴的杀意散播到周围的建筑物,街道的形状因此改变。

他的反应在预料之内,但是却让人担心避难所会不会受到牵连。可以的话希望能让他远离避难所,但偏偏街上处处都有的设计方便了居民,却苦了昴。

「呼——!」

深吐一口气后,昴提高集中力。

自己必须平安无事,还有不能让他注意到爱蜜莉雅。把雷古勒斯留在这,当心不要让损害波及到城镇居民——要做的事好多。

「哦?怎么啦,是在鼓励我吗?」

突然,有淡淡的银白光辉在昴的脸周围飞舞。是跟爱蜜莉雅借用的不知名微精灵,摇摆着身躯像在斥责昴。

与爱蜜莉雅波长吻合的微精灵,应该也是心地善良又拚命付出的类型吧。

「一这么想力量就涌出来了。总感觉自己被骂是小笨蛋呢。」

擦拭爬在脖子上的汗,昴将拼死的觉悟隐藏在轻薄言行之后,笑了出来。

昴在争取后续时间的意图,不能被雷古勒斯看穿。就算被看穿了,也不能被看出背后的真正用意。

这是分担胜利条件,负责这部份任务的昴的职责。

「——」

只有一瞬间,昴瞥向远处。

那个方位是脱离战场的爱蜜莉雅所前往的目的地——举办婚礼的圣堂。那里正是雷古勒斯支配的「王国」所在地。

正确来说,是以「小国王」为中心,由众妻构成的「小王国」。

——说到底,昴早该觉得以前提来看很奇怪了。

侵袭水门都市、前所未有的大灾难,造成这一切的凶恶大罪司教们,每个都将自己的恶劣性格发挥到淋漓尽致,根本是不分上下的邪恶化身——但是在大罪司教里头,就只有雷古勒斯带着不必要的人员行动。

昴一开始以为单纯是雷古勒斯要彰显自我,以及表现对众妻的执着和占有欲。——不过如果不是如此的话,那会是怎样呢?

就像昴的「死亡回归」是以死亡为前提,贝特鲁吉乌斯的「不可视之手」没法碰到不可知的领域那样,雷古勒斯的权能必定也有限制。

其限制,该不会就是他光明正大带到战场上的妻子们?

那就是雷古勒斯的限制,或者说是权能「小国王」的效果——「狮子心脏」要启动,要靠妻子的人数或距离来达成某些条件。

一这么想,昴便承接下战场,把爱蜜莉雅送走。

自己的话传达不了,但他相信爱蜜莉雅真挚的诉求可以传到。

所以说——

「拜托了,爱蜜莉雅。——把那些新娘带离小王国。」

3

——远离这里的某处,不断传来激烈战斗的声响。

「——」

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到人声,爱蜜莉雅克制自己免得停下脚步。

不可能听到的。怀着祈祷的心情,爱蜜莉雅加快奔跑的速度。

什么战斗的声响,根本是欺瞒自己。自己听到的都是单方面施暴的声音,越是激烈,就代表被追的昴性命越危险。但同时,只要还听得见这轰然巨响,就代表昴仍在继续逃离雷古勒斯。

「要快一点……!」

使用冰雾来蒙蔽视野,留下昴和雷古勒斯,爱蜜莉雅走上回头路。在水道上滑行拉开了不小的距离,但要走回去就辛苦了。

可是争取时间的任务是由昴负责,因此身负重责大任的自己可不能先腿软。

礼服裙䙓大胆飘摇,就跟探查控制塔一样,爱蜜莉雅在各处建筑物上做出冰之踏脚处、楼梯和道路,豪迈地在都市直行。

「幸好有先练习冰结霜降艺术。」

因昴的提议而开始做练习,不只切合爱蜜莉雅的战斗方式,也帮忙提高了拙劣的魔法技术,因此对昴是大感佩服。

虽然老实向他道谢,但昴总是谦虚地说:「我只是想看爱蜜莉雅酱像冰之妖精的一面罢了。这是碰巧啦,碰巧的。」

不管怎样,多亏了日复一日的练习,爱蜜莉雅可以用冰做出武器防具以外的各种东西。甚至应用于现在的移动方法。

「『库里欸・爱斯洛的』……!」

虽然是说不惯的字眼,简单来说指的是自由地以冰制作自己的专用道路的魔法使用法。平常有别人在,会有危险,所以不加使用,但现在是非常时期的紧急状态——

「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的。」

不知是对谁解释,接连踩过冰路的爱蜜莉雅走在都市空中。她就这样以惊人的速度抵达目的地。她奔赴的是——

「——各位,妳们还在吗!?」

穿越被踹破的入口大门,跑进里头的爱蜜莉雅高喊。映照在她蓝紫瞳孔中的,是还留有破坏余韵的圣堂以及排排站的新娘子们。

「太好了。大家都还在……」

对于新娘都留下来一事感到放心,但马上就察觉自己讲错话而闭上嘴巴。确实,新娘们都还站在圣堂里,可是她们的动作神态完全没变,就这样站得直挺挺的。

跟爱蜜莉雅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站在同一个地方,用同样的姿势和表情,维持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的状态,持续等待下一个指令。

「这也是因为雷古勒斯的命令,所以妳们才不敢动吗……?」

爱蜜莉雅知道这与能力无关,而是接受暴力与恐怖洗礼的成果。雷古勒斯让她们怕到彻底执行他的话到如斯地步,这使得爱蜜莉雅的怒火再度重燃。

可是这时候带着怒火回去就毫无意义了。

「冷静点啊我。——昴可是在拚命努力。」

深呼吸,平息自己即将暴动的感情。

新娘们的模样令人心痛,不过全都留在圣堂内算是个好消息。假如她们离开这里四散行动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毕竟,这次的战术说什么都需要全体新娘的协助。

所以说——

「各位,求求妳们!听我的!」

为了回应努力奋战到连这边都听得见的昴,自己要尽可能抵达答案。

「————」

踩上红色地毯,走向前的爱蜜莉雅出声,大家的视线慢慢集中过来。但是视线不带感情,甚至没有对爱蜜莉雅的好感或厌恶。

那样反而成为沉默的压力,爱蜜莉雅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沉重。

「——夫君大人怎么样了?」

划破沉默气氛,问爱蜜莉雅的人是站在正前方——唯一不在新娘队伍里,而是坐在坏掉的祭坛前面的金发女性,也就是一百八十四号。

帮爱蜜莉雅换装,给予忠告,同时说过对未来绝望的她,目光跟当时一样冷冽,毫无情感地询问跑回来的爱蜜莉雅。

面对她的视线,没能带回好消息的爱蜜莉雅感到微微心疼。

「雷古勒斯在外头。……对不起。我们依然正在对付他。」

「这样啊。——我想也是。」

一百八十四号说完,轻启唇瓣吐气。模样十分哀伤。

她并没有沮丧。沮丧和期待是一体两面,因为没有期待的话就不会失望。而爱蜜莉雅已经背叛过她的期待一次了。

所以,爱蜜莉雅无法谴责她启唇嘲笑。

不过——

「我觉得,妳不适合那种笑容。」

「……失礼了。都被夫君大人禁止,却还露出难看的笑容。」

「不用道歉。尽管笑我。虽然没什么好高兴的,但我已经习惯了。」

「————」

手贴胸膛的爱蜜莉雅这么说,一百八十四号反而不再嘲笑。

爱蜜莉雅早已习惯面对别人以伤人为目的的言行举止。并不是因为遇到这种事不再感到伤痛,而是学会了忍耐。

可是对于一百八十四号伤害自己的言行,沉痛的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忍受。

「而且我可没学过在这种时候,还必须忍耐。」

一百八十四号彻底死心的模样,在爱蜜莉雅的心头深处点燃看不见的火苗。

胸膛内侧好烫。现在理解昴偶尔会说的话的意思了。真的很烫。

烫到无法容忍、无法承受,悲伤又沉痛。

「————」

闭上眼睛,吞噬席卷的滚烫,爱蜜莉雅环视圣堂内部。

正中央是一百八十四号,整齐分站成左右两排的新娘们——每个都用号码取名,连「自我」都被剥夺。爱蜜莉雅想救她们。

就算她们不期望,也还是要拯救她们。——即便会被骂是「魔女」也无所谓。

为此——

「我会打倒雷古勒斯。所以说,希望妳们帮我。」

「————」

爱蜜莉雅一这么说,圣堂的气氛顿时冰封紧绷。

这代表她的话不受到欢迎。不如说,是被全力抗拒。

即使如此,爱蜜莉雅也没有别过眼,没有低下头。

「妳们至今被雷古勒斯如何对待,我不清楚。但就连只有短暂接触的我,都知道雷古勒斯是错的。」

失去意识时被掳走,醒过来就立刻被求婚,让自己看见他用号码称呼妻子,一不如意就毫不留情地要杀掉妻子。紧接着就是结婚典礼,却被强行要求违背幸福婚姻的条件,就算是爱蜜莉雅也忍到了极限。

爱蜜莉雅不认为自己是正义,也不执着这点。但是想对不对的人施以饱拳,并告诉对方「你错了」。

「我不想输给雷古勒斯。我知道正确与否不是靠战斗的胜负来决定的。可是今天,现在,此时此刻,我不想输给他。要是我在这儿输了的话,一定……重要的东西一定会被践踏蹂躏。」

「重要的东西,是吗。」

沉默不语的一百八十四号突然开口。眼神依旧昏暗的她,站在真挚诉说的爱蜜莉雅前,手也轻贴自己胸膛。

「所谓重要的东西,不就是生命吗?只要还活着,应该就会这么想吧?」

「生命很重要,非~常重要。可是,不单单是那样吧?」

「不,就是这样而已。没什么好说的。至少,对我们而言是如此。我们已经不再奢望更多。」

厌恶摇头的一百八十四号捏住自己的礼服裙䙓,接着当场恭敬行礼。旁边的众妻也跟着照做。

她们的举动完美地契合,整齐划一到让爱蜜莉雅目瞪口呆。

「这就是我们的战斗方式。人生的一切都被剥夺,要是连唯一仅存的性命也被夺去的话,那我们的人生就真的会被夫君大人给支配。所以……」

「妳们说什么,都不肯握住我的手吗?」

「——。至今并不是没有想过,有人会打倒夫君大人,带我们离开这里。」

维持伤心的行礼姿势,一百八十四号用情感冻结的声音这么回答。

过去曾有人想要救她们吧。从她们没能被解放且雷古勒斯仍健在来看,根本用不着去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就跟一开始感觉到的一样。没有期待,就不会灰心或失望。

她们已经厌倦怀抱希望。不过那并不是她们的错。

所以说,她们其实没必要顽固地抗拒救赎。

「原本有来的『剑圣』和妳的骑士怎么了?让夫君大人如此大动肝火却还保住性命,着实令人惊讶……即便只有妳一人,也该逃跑为上吧?」

「我在结婚典礼前就说过了吧,我不会逃的。莱因哈鲁特……到了有点远的地方,不过昴现在正在努力。因为他相信我可以办到。」

「办到?办到什么?我们没有当人质的价值。妳知道的吧?」

「——妳是当真不懂?」

「——?」

听到爱蜜莉雅反问,一百八十四号无言皱眉。

反应很自然,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演技。虽然心死到达观的境界,但一百八十四号对爱蜜莉雅有消极的亲昵。

不要解救她们就行。除此之外甚至可以提供协助。

也就是说,她们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在帮忙维护雷古勒斯的「狮子心脏」。

「————」

此时,爱蜜莉雅回想昴送自己回圣堂之前所说的话。

昴说让雷古勒斯无敌的权能,叫「狮子心脏」。

而且该权能还与另一个权能、利用在圣堂的妻子们的「小国王」有所连动,从而赋予雷古勒斯无敌能力。

还加上「时间停止」,虽然昴有说明,不过爱蜜莉雅实在听不懂。只节录重点的话,就是必须让众妻脱离雷古勒斯的「王国」。

「可是,该怎么做……」

从一百八十四号的反应来看,很明显的她没有身为「王国」一员的自觉。

昴有说只要她们离开「王国」,一定就可以让雷古勒斯变弱,但关键是该怎么让她们自愿离开「王国」。

只要让她们亲口说「要离开」就行了吗?

「不对,不是那样。——哪有可能那么简单。」

不觉得只用表面话否定「王国」,就不再是「王国」的成员。当然,光是用嘴巴说出来,对她们来说就已再沉重不过。

脱离「王国」恐怕不是靠口述,而是要发自内心希望离开。而那就等同是期望自己被拯救一样。

为了不让她们那样想,所以雷古勒斯才彻底压垮妻子们的心吧。

「唔~!」

一想到她们的身心都被不讲理地蹂躏,心头深处就很苦涩。在脑子里用力敲打不在现场的雷古勒斯后,爱蜜莉雅用力踱步。

不管怎么沉吟、烦恼或沮丧,状况也不会突然就好转。因为路永远只会直直往前延伸。

「妳!没想过自己是『小王国』中的一分子吗!?」

「……怎么突然讲这个?」

「求求妳,回答我。」

爱蜜莉雅整个人往前倾,朝眼前的一百八十四号投出疑问。被气势给盖过的一百八十四号微微往后仰,说:

「我原本就是露格尼卡王国的人,所以是曾想过……」

「啊,对喔。露格尼卡也是王国,这样讲会混淆……啊。」

索求的结果以挥棒落空告终,灰心的爱蜜莉雅想到什么而抬起头。被圆溜溜的蓝紫色眼睛给注视的一百八十四号眯起眼睛,问:「怎样?」

「那个——」爱蜜莉雅先用这个当开场白,然后问:

「——可不可以告诉我妳的名字?」

「————」

「雷古勒斯现在不在这儿。不是号码,可以告诉我妳原本的名字吗?」

从初见面开始,一百八十四号就要爱蜜莉雅用号码称呼自己,不过那并不是她原先的名字。她本应有自己的名字。

名字和号码,都是为了区分他人和自己而有的。但即便用意相同,本质却不同。

知道名字,方是关系的开始。——爱蜜莉雅跟她根本就不曾开始。

连起头都没有,还要求别人听自己的,未免太过自私。

「拜托,告诉我。妳的名字是……」

「……我没有回答妳这问题的义务。」

「——啊。」

伸出手,怀着期望的诉求被拒绝。一百八十四号——不,她依旧抱着自己的手,视线离开爱蜜莉雅。

「我不会再跟妳多说一个字。其他妻子也一样。」

「————」

「妳根本就不是夫君大人的妻子。妳用不着那样。妳跟我们不同。妳跟我们不一样。所以说……」

声音悲壮又生硬。干渴的眼神,失去温度的嘴唇。冰冷紧张的侧脸。美丽又哀伤到让人胸口生疼。

拒绝的态度贯穿、撕裂爱蜜莉雅,只打算留下伤口。

不过——

「——我呢,是半妖精。」

「啥?」

爱蜜莉雅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她愣住。

心里想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真实表情,同时爱蜜莉雅浅浅一笑。女性也在这时理解到方才那句话的意思——站在自己眼前的是銀发半魔。

这话的效果极具戏剧性。她的脸色转眼间变得苍白。

「我知道、妳是妖精……可是,銀发的……半、半妖精……」

「的确,我跟妳们不一样。不管是境遇还是出身,甚至更根本的地方都不同。我想我比妳们年长一些。——不过,那些都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每个人都不同,这是很正常的。」

仔细回想,爱蜜莉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不同」所苦。

因为「不同」,所以无法互相了解。被疏远,被伤害,说服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深信只要有人了解就能成为慰借。

「不同」和「特别」,自己都厌恶得不得了,可是却把这份心情置之不理。

不过,现在不会这么做了。自己认为「特别」是可以自豪的。

而且也认为「特别」并非自己独有。

「没错,不同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不同,但可以不在乎。毕竟,就算不同也能互相理解,相互沟通,也都觉得大好烧好吃。」

「妳、妳想说什么?」

「我跟妳不一样,根本就不算什么!」

被反问的爱蜜莉雅自觉自己放任感情说话,于是脸颊泛热。想说什么,想传达什么,可不能在这边搞混弄乱。

要更像昴那样,耿直地传达出想表达的心情——

所以说,这边就要像昴一开始所做的一样——

「——请告诉我妳的名字。」

「————」

「我叫爱蜜莉雅,没有姓氏,是跟妳有很多不同之处的半妖精,但一定也有相同之处。——我想帮妳。」

一开始,是从被问名字为起头。

曾经孤独到深信无人可仰赖,因发生太多事情而感到目眩神迷的爱蜜莉雅,曾被这样温柔地问。

事到如今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很开心。

感觉眼前的陌生少年认同自己的存在,为此感到开心。

——一定是从那一瞬间开始,菜月•昴对爱蜜莉雅来说就是「特别」的。

因此,就像昴为自己做的,自己也想为他人去做。

「开、开什么玩笑……」

在爱蜜莉雅耿直的注视下,她不仅狼狈,声音还发起抖来。

仿佛强忍严寒般抱着自己细瘦的双肩,呼吸剧烈颤抖。表情痛苦,声音厌恶,双眼带着憎恶,瞪着爱蜜莉雅。

那是她头一次展现给爱蜜莉雅看的赤裸裸情感——

「为什么……为什么都到这时候了,还要让我们恢复成人类!」

难以忍受的她,用强烈的情感正面撞击爱蜜莉雅。将自己投身于原本压抑的感情浊流中,她放声呐喊。

「我们用不着当人,当人偶就行了。那个男的只要我们当个顺从的人偶就满意了。只要我们肯配合他玩家家酒,就用不着丢掉小命。这就是我们的战斗,我们深信不疑……妳却!」

让我们的努力付诸流水。她责备爱蜜莉雅。

什么都不懂的局外人,一口气破坏了大家拚命挣扎活下去的岁月。

「妳又懂我们什么了!」

「我知道妳们都很温柔。」

「妳又懂我们什么了!」

「我也知道妳们非~常地拚命。」

「妳又懂、我们、什么了……!」

「我知道妳们在呼喊救命。」

「——啊。」

爱蜜莉雅的话让她傻住,瞪大双眼,像在喘息般嘴唇发颤。

她从来没说一句「救救我」。

那当然。在那样的岁月里,一旦说出口的话,她们的心灵就会被期待和灰心给毁坏,根本就没法忍到今天吧。

希望有人救救自己的绝望,跟希望救赎的心是表里一体。

而那样的希望被背叛了数次,不知不觉间她们放弃了期待,领悟出只能为绝望的幼苗浇水,让「死亡」花朵盛开。

所以,她们放弃说出「救救我」这种话——

「可是,妳的一切都在跟我说『救救我』。眼神也好,声音也是,都这么说。所以我要救妳。我要把妳们从雷古勒斯手中救出来。为此……」

「————」

「为此,我希望妳们也帮帮我。」

「什……」

后面的话让她二度惊吓,爱蜜莉雅垂下眼帘。

其实可以的话,很想一个人全部自己来,但现实可没那么简单。

嘉飞尔也说过,大石头若不是大家一起抬起来,就没意义了。

「要是我无所不能就好了,可偏偏不是。所以说,我会救妳们;相对地,也请妳们帮我……」

「妳是说,要我们帮妳……?」

「拜托。——请让我跟妳们,救救我的骑士和各位。」

深深一鞠躬的爱蜜莉雅,满怀真挚祈求,如此请求。

心脏快速跳动到会痛的地步。她们微微透漏的呼吸声,感觉就像狂风暴雨打在自己身上。

感觉快要被击溃了,爱蜜莉雅用力握拳忍住。

害怕的不是只有自己。

毕竟她们可是一直和不会醒的恶梦比邻而居。

然后——

「——稍等一下。」

低头的爱蜜莉雅前方,传来压抑情感的声音。

她就这样长吐一口气,视线撇离爱蜜莉雅,投向周围。重新看过排排站、相同境遇的众妻后,她犹豫了一下,说:

「我有事想问妳们。是至今以来从来没问过妳们的事。」

女性开口,其他妻子依然表情结冻,不发一语。连抬起头的爱蜜莉雅也没法插嘴,只能看着事情发展。

在窒息的沉默中,一直担任众妻代表人物的女性发问了:

「——妳们喜欢那个男的吗?」

女性的问题,渲染整个圣堂。

内容让爱蜜莉雅讶异,沉默的众妻也没法不做反应。她们互看彼此,渗出些许困惑和感情。

不久就像水面波纹一样,慢慢地传播开来——

「……我讨厌他。」

有个像是挤出来的沙哑声音这么说。

说这话的不是爱蜜莉雅,也不是被称为一百八十四号的女性。而是带着爱蜜莉雅走进结婚典礼会场的高个子红发女性。

原本刚毅的表情瓦解,双眼湿润的她清楚明白地表白。

以她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为起点,「王国」开始崩坏。

「我也讨厌他。」「讨厌死了。」「我一直很讨厌他。」「讨厌讨厌,真的很讨厌。」「他神经有问题。」「脑子有病。」「谁会喜欢他啊。」「就只有他会喜欢自己。」「我在脑子里抗拒很多次。」「我曾想哭过。」「不过不可以。」「讨厌。」「怎么不去死一死。」「超级讨厌。」「讨厌讨厌讨厌,他真的很讨厌!」「眼神惹人厌。」「说话方式讨人厌。」「走路的方式很讨厌。」「性格也很讨厌。」「没人会爱他。」「我比昨天更讨厌他。」「明天的他更讨厌。」「他噁心死了。」「他是变态。」「他根本是没长大的小孩。」「比小孩还低等。」「地龙都比他好。」「没东西可以跟他比。」「我生理上无法接受他。」「他很讨厌讨厌讨厌。」「我每次看到他都想吐。」「我好几次想过要揍死他。」「差劲的人。」「比恶劣还要恶劣。」「跟他在一起让我反胃。」「被他碰到感觉会烂掉。」「我的心被他害得慢慢死去。」「他是杀光我全家的仇人。」「被他强行带走哪有可能喜欢他啊?」「真不敢相信他对自己的恶意毫无自觉。」「我痛苦到想死。」「他说话又臭又长。每次他多说一个字都让我想死。」「要是没骨气的他真的没骨头就好了。」「把我的男朋友还给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家……」「用不着救我,杀了他就好。」「他根本是人渣败类。」「我讨厌他,永远恨他!」「没有女生会喜欢他吧?」「也没男生会喜欢他啦。」「这世上根本没人会爱他。」

简直就像水坝溃堤,每个妻子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全都泉涌宣泄出来。

吐出来的话全都是发自心底的憎恶与抱怨,充满了身心长年饱受痛苦的怨恨,绝对不是什么听了会感到舒服的话语。

——可是说出口的她们,表情却开朗得接近痛快。

「——希尔菲。」

「咦?」

站在眼前的女性突然这样说,爱蜜莉雅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见她那样子,不是一百八十四号,也不是雷古勒斯之妻的女性摇头,说:

「不是妳问的吗。我的名字是希尔菲。」

「……非~常棒的名字。」

「对吧。听说我的外婆,也是叫这个名字。」

没错,女性——希尔菲想起与家人之间的回忆后这么说。接着她用双手比向圣堂内的女性们。

「大家意见一致,却从来没人说出口。」

「妳也有想说的话吗?」

「嗯,有喔。」

她点头道。在众女子的告白中,就剩希尔菲还没有表露真心。

接着,她轻抚自己的美丽金发,带着满脸笑容——毁弃被命令不准笑的表情,露出让人看呆的笑容,说:

「我最讨厌那种男人了。——请务必让我们协助妳。」

她就这样用微笑为离婚证书盖章。

4

「那个男人的『王国』……」

「没错。妳们应该都被纳入他的『王国』内。只要妳们肯离开的话……」

「就能脱离那个渣男的支配。」

听了爱蜜莉雅拙劣的说明后,希尔菲吐出高度理解的呢喃。

前妻们全都无异议地愿意帮忙爱蜜莉雅。和她们面对面的爱蜜莉雅立刻开始跟她们商讨解除雷古勒斯权能的方法。

可是,问题在——

「那个男的,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们吗?」

「谁知道。虽然我不认为那个胆小多疑的家伙有那种智慧。」

「我们是『王国』的成员?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带着他给的东西,就算是『王国』的一分子……」

「好噁心。」

「把衣服和饰品全部脱掉吧……」

「带着那男的给的东西一秒钟我都讨厌!我宁可全裸!」

「我懂妳的心情,但冷静点!」

劝慰激动的女性,好说歹说让她坐下来。不过不可讳言,无法冷静的亢奋状态或多或少正在侵蚀她们的心。

从她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雷古勒斯有多勉强她们自己,使得她们生理上都厌恶雷古勒斯。

爱蜜莉雅也觉得雷古勒斯是自作自受,不过毕竟让她们双眼空虚还远离真实道路,所以不容小觑。

说不定,雷古勒斯就是看准这点,所以平常就那样为所欲为——

「不,他不是那么聪明的人。」

「啊,果然是这样。……不过,这样子,还能想到其他的吗?」

无法替雷古勒斯的态度辩护,但若无法突破他的权能,就无法掌握胜算。

爱蜜莉雅苦思,希尔菲她们也跟着焦头烂额。

在长年的痛苦时光中,雷古勒斯的言行举止处处可能都隐藏着暴露权能的线索。相信这个可能性的她们于是绞尽脑汁。

「————」

苦恼着答案的同时,爱蜜莉雅用力收敛自己的心。

好不容易,希尔菲她们凭自身的意志说想逃离雷古勒斯的支配。这份尊贵的决心,可不能在最初的第一步就失败。

「我们真的是那个男的的力量关键?会不会是搞错了……」

「不会,绝对没搞错。——在关键时刻,我不会怀疑昴。」

爱蜜莉雅坚强地朝不安的希尔菲点头。

——关于这点,在相信昴这点,爱蜜莉雅绝不退让。

昴很厉害。自己不知道的事他全都知道,而且靠着这些知识和过人的努力来克服各种困境。因此,既然昴说雷古勒斯的权能由希尔菲她们掌握,那自己就相信这番话。

这并不是放弃思考或是盲目依赖。

因为是昴,所以可以放心,什么都不想,照做就对了。——并不是这个意思。昴也会出错,会伤脑筋,会栽跟头。偶尔也会失败。

可是,他会修正。能够壮士断腕。帮忙,是爱蜜莉雅对他的信赖方式。

「昴确实说『狮子心脏』的关键就掌握在众妻手中……」

手触嘴唇思索,爱蜜莉雅重新回想昴所说的话。

停止时间,心脏没有跳动,众妻很重要,雷古勒斯是坏人——各种想法不停在脑内运转奔腾。

权能跟加持不同,似乎是比加持还要特殊的能力。

「要是我能更了解加持就好了……」

很遗憾的是,爱蜜莉雅并没有加持,所以无法了解拥有加持的人的感觉。要是奥托或嘉飞尔在场就好了,但那是痴心妄想。

用想像力弥补。把奥托和嘉飞尔想成坏人的话,是不是就比较接近拥有权能的雷古勒斯了呢?

「坏蛋奥托……不给人商量余地,熬夜不睡觉,让法兰黛莉卡她们伤脑筋……?坏蛋嘉飞尔,会对墙壁用力磨爪的话……」

以爱蜜莉雅的想像力而言,这样的坏人想像已经是极限。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好人,因此压根儿想像不到他们作恶多端的模样。

「————」

在爱蜜莉雅埋头苦思时,希尔菲她们就在旁边提出各种意见,努力找出雷古勒斯的弱点。

不管以人数还是聪明度来看,爱蜜莉雅都不可能胜过她们的讨论。也就是说,思考方面交给她们就好。

爱蜜莉雅应该要着手于她们的讨论中找不到的点。

「——对啊。」

蓝紫双眼突然睁大,灵光一闪的爱蜜莉雅拍自己的手。

接着挥动雪白纤指,拜托聚集到圣堂内的微精灵们。就这样,让每一名女性都有一只微精灵附在身上。

然后从各个微精灵那边获取想要确认的反应,终于在最后找到了符合的反应。

「我就知道!」

爱蜜莉雅忍不住大叫出声,吸引了希尔菲转头,并走过来询问。

「怎么了?发现到什么了吗?」

「我想想,搞不好,说不定是喔!我有件事想要确认,可以拜托妳吗?」

「当然可以。什么事我都帮。」

爱蜜莉雅显得有点慌乱,希尔菲轻触她肩膀用力颔首。旁边的其他女性也跟着点头,正经八百地等爱蜜莉雅吩咐。

看她们这样,爱蜜莉雅也点头回应。

「那么,要跟妳说声抱歉。」

「没关系,请……呀啊!?」

感到莫名其妙的希尔菲因为爱蜜莉雅的突如其来之举而变换表情。慢了一拍,肤如白雪的肌肤才开始红了起来。

这也难怪,因为爱蜜莉雅一说完就立刻把手伸进希尔菲的胸口,手掌在衣服底下的肌肤上游移。

「——嗯,嗯,嗯……」

「咦?那个,咦?这是,呀,那个……!」

「等一下,保持安静。现在是非~常重要的时候。」

「重、重要的时候,是指什么……」

脸红到像凛果一样的希尔菲,还是乖乖任由爱蜜莉雅上下其手。

不过爱蜜莉雅没有理会面泛红潮的她,而是一脸严肃地回答。

「——我在确认妳的心跳。」

「我、我的心跳……?」

面红耳赤的希尔菲,因这意想不到的话而面颊僵硬。爱蜜莉雅则点头继续说:

「没错。我刚刚请微精灵帮忙,确认妳们体内的玛那流动。结果,就只有妳的心跳怪怪的……」

「被人说心跳怪怪的,很可怕耶……」

希尔菲也立刻领悟到状况不如字面意思那样可爱。于是就在周遭女性的担心中,爱蜜莉雅继续慎重地确认心跳。

手掌贴着希尔菲的丰满胸部,集中精神去感受。心跳一次、两次——

透过手掌确认交杂紧张与不安的心跳,爱蜜莉雅发现,有个全然不同的心跳声,混在希尔菲的心跳中——

「——真过份。」

思索一下子,爱蜜莉雅靠直觉理解到答案。

于此同时,痛切体会到希尔菲称雷古勒斯为「小国王」,以及昴称他所支配的世界为「王国」的真正意思。

因为雷古勒斯的「狮子心脏」,和希尔菲的心脏化为一体。

也就是说——

「雷古勒斯把自己的心脏,装在他认定为妻子的人的心脏上!」

5

——昴拼死拼活争取到的时间,快要到十几分钟了。

「集中!精神!全集中——!」

这样说给自己听,气喘吁吁,拚命思考,投入全副心神在闪躲。

踩乱堪称奇迹的生存圈,同时勉强躲过雷古勒斯使出的招式,继续「且战且逃」。

与雷古勒斯一战,使得水门都市朴利斯提拉三号区变得惨不忍睹。

仿佛小孩子在迷你城镇中肆虐,风光明媚又知名的街景被破坏殆尽,水道被毁坏,导致河水淹没街道。

即便如此,为了不让凶人的暴力碰到胆怯的都市居民,昴按照脑内的地图,尽可能地不让周围的避难所受到损害。

不过也到了极限——

「够了喔——!搞清楚自己有几两重,乖乖等死会怎样啦!?」

「唔喔喔喔啊!」

毫不留情的一踢将美丽的建筑物整个挖起,失去平衡的屋子无所适从,只能倒塌。昴刻意冲进扬起的烟尘中,逃出雷古勒斯的视野,利用即兴陷阱顺利逃离战场。

这个逃亡方法也利用了雷古勒斯无意义的坚持。——雷古勒斯极端厌恶敌人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想正面折服对手来证明自己的强大,这正是他扭曲的被认同欲望。

所以说,主动闯进对自己不利的地方,就能摆弄雷古勒斯。

「欸,来追我啊,蠢东西!你根本就不可怕!」

朝着烟雾对面、看不见的雷古勒斯大骂,昴不断地逃跑。

这才是与雷古勒斯战斗的正确解答。至今被「强欲」消灭的人,都是因为勇敢而死。如果一直贯彻懦弱胆小的逃跑方案就行了。

这样一来,就绝对不会输给这个低级家伙。

「你们都给我差不多一点喔!我们不一样!每个人与生具来的能力都不一样!你们,根本就敌不过我这个完整的人类,无法到达我这境界!惦惦自己的斤两,接受自己的不足,然后去死啦!」

「——呃!」

就在昴气愤咬牙的下一秒,猛烈冲击波穿过身旁。在没法完全躲开的情况下被波及,整个人飞了出去。

然后——

「哼!随心所欲地到处乱窜,真的倒地的时候却又让人觉得不过瘾。」

撕破烟幕现身的雷古勒斯得意洋洋地扭曲脸颊。眼前的昴倒在崩塌的建筑物旁边,半边的脸都染血,不断呻吟。

「啊、咕……」

「唉呀,就是这样,就只可能这样。想想我跟你之间的差距,不就只是结局落在应该结束的地方吗。这样一来,终于不用想东想西就能解决。啊啊,真叫人额手称庆。」

走近倒地的昴,炫耀般地用后脚跟踩烂碍事的瓦砾。靠着权能,可以想像昴的脑袋即将惨遭同样的遭遇。

「基本上,你都不觉得自己不知分寸吗?在这之前,有一大狗票像你这种志得意满想打倒我的人,可是他们全都没法伤到我。不懂自己的器量还想渴望更多,就会变成这样。这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吗。」

诓骗他人自己无欲无求的「强欲」大罪司教,断言过多的欲望会招致灭亡。

欲望会衍生无益的纷争,欲望会产生无限的渴望,欲望会招致无比的悲剧。正因如此,无欲才尊贵,清贫才会被讴歌为人应有的生存方式。

他自己本人完全没有加以实践,就只是一味地强迫他人要无欲。

「明明满足于现在所有就好,却冀求不合己身之物,所以才会惹祸上身。怎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学不会教训。你们真的是没药救的蠢蛋耶。」

真可悲。雷古勒斯沉浸在悲剧里头,抚摸自己的白发。

他话中透漏的悲叹并无虚假。至少,他是发自内心为昴和自己以外的人的愚蠢感到叹息和怜悯。

然后用怜悯的视线俯瞰上气不接下气的昴。

「好了,你也该透漏那个外遇女人在哪了。这样一来我就让你死得轻松。我没兴趣折磨敌人再杀死。说吧?我很慈悲为怀的。」

「慈悲、为怀、的话……就不会、把自己的、老婆用在权能……」

「什么?哦,这样啊。你连那都察觉到啦,滑头小子。我的『狮子心脏』也好,你是从哪知道的……不过,就只是无用的挣扎而已啦。」

听了昴断断续续的话后,雷古勒斯别说激动,反而还翘起嘴角。凶人心情大好,讪笑昴的奋斗。

「确实,我的权能与妻子们有关。可是,真遗憾。你到不了我妻子那边,就算到得了也没法做什么。」

「……因为你那些老婆、不会背叛你?」

「事情更简单。——我重要的心脏就寄放在她们那儿。那么多的妻子里头,谁有我的心脏,不只我不知道,连我的妻子都没有自觉。」

他稀松平常说出口的话,让昴说不出话来。

要维持「狮子心脏」这个权能,就需要「小国王」这个权能,而「小国王」与雷古勒斯的妻子们有关,这个推论是正确的。

可是这之间的「关系」,其形式邪恶到超越昴的想像。

「众妻的权利平等,给予她们同等的爱,也背负公平的责任。这是娶了多个妻子的丈夫的最低条件吧?我就跟字面意思一样,深爱妻子到把心交给了她们。」

「你说、你老婆没有自觉……」

「天底下有人平常会去注意自己的心跳吗?」

看到他的凶笑,昴知道了——雷古勒斯的心脏用极为狠毒的方式隐藏起来。

因为单纯,反而更具效果,而且更麻烦的是无从下手。

「管理丈夫的财产是妻子的责任。不过呢,因为我是无所求的人。像你们这些家伙红着眼拚命收集的无聊财富我都没有。所以说,我交给妻子们的,是我的存在本身。——这不就是终极的夫妻之爱吗。」

——真丑恶。

雷古勒斯毫无恶意,没有谴责,肯定这自然的行径及其恶毒。

他的邪恶超乎昴的想像。——把爱蜜莉雅送去众妻所在的圣堂之前,昴有提出好几个破除「狮子心脏」的假说。

但是,那些模式都没设想到这个真相。

「……破除方法,是有。有是有,可是,爱蜜莉雅办不到。」

假如雷古勒斯一脸骄傲讲述的内容是「狮子心脏」的真相,那确实有破除的方法。想得到。要是能告诉爱蜜莉雅,理论上是办得到的。

问题不在战术的成功率,而是有否可能实践。

——为什么呢?因为这意味着要凭自己的意志对他人的性命做取舍。

「啥?喂,你……」

长吐一口气后,昴慢慢站起来。这让雷古勒斯无法理解。

奄奄一息倒地的昴起来后拍掉身上的脏污,悠哉地擦掉脸上的血。雷古勒斯一惊,昴则是耸肩。

「哦,我装死啦……啊,是装作快要死了。额头破皮就会流很多血,你也可以试试看哟。」

把血涂在脸上,巧妙地演出快死的模样。

托此之福,听到了雷古勒斯亲口讲述的权能机制。虽说是十分恶质的机制,不过知道总比不知道好。

「你是想愚弄人……到什么地步——!」

失去先前的优越感,怒气冲天的雷古勒斯笔直冲向昴。

虽然他的举止等同门外汉,但速度却超越练家子。这一瞬间的加速度,连莱因哈鲁特甚至都会为之惊愕。

只不过,那是在权能的机制尚未被解开前的事。

「呼咕喔!」

在刹那间让右脚蓄积的力气爆发,果决地采取回避行动。朝旁边跳开的昴,轻松地让雷古勒斯「只能笔直飞行」的攻击落空。

雷古勒斯之所以变成超人,是将时间停止的机制应用在肉体上。

自身肉体的时间停止的期间,得以不受任何物理现象的干涉,这就是雷古勒斯的权能关键。意味着真正脱离所有的概念。

不受重力、空气阻力、惯性法则影响,雷古勒斯借此获得了终极力量。之所以不常拿来用,恐怕是因为这力量连他自身都没法控制——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老子是谁!?」

「除了混帐人渣之外没有其他的模范解答啦!得想办法跟爱蜜莉雅……」

避开雷古勒斯的攻击,朝着怒吼的凶人比中指后,昴转过头。

已经知道雷古勒斯的「狮子心脏」和「小国王」的真相。再来就是必须告诉爱蜜莉雅这件事。告诉她,然后逼她选择。

为了救都市,要迫使爱蜜莉雅——

「————」

转头的昴,朝圣堂所在的方位看去。

在逃离雷古勒斯的期间,拉近了一度远离的圣堂之间的距离。只要穿越几条马路,就能抵达圣堂。

才在想像爱蜜莉雅在那儿的奋斗,事情就发生了。

「——啊。」

——应该是圣堂所在的位置,耸立起一座银白的冰冻之塔。

6

——希尔菲的心脏与雷古勒斯的心脏合而为一。

确认到希尔菲的心跳不自然后,爱蜜莉雅为「狮子心脏」的权能做出结论。

想当然耳,听到的女性们全都动摇不已——

「我、我的心脏和他的……?」

在这当中,知道自己的心脏与雷古勒斯化为一体的当事人希尔菲,其混乱更是难以估量。

要不是摸着她胸部的爱蜜莉雅撑着她肩膀的话,铁青着脸的她可能早就当场倒地。

就这样,脸色苍白的她动了几下嘴唇后,说:

「没搞错吧?」

她用宛如小鸟啁啾的声音问。

知道这无疑是一记追击,但爱蜜莉雅还是点头。

「……微精灵说妳的心跳声很奇怪,用手掌确认过的我也持相同意见。感觉妳的心跳,有和其他东西重叠。」

「——。那个男的,到底要践踏人心到什么地步……!」

希尔菲用力抓自己的胸膛,声音在愤怒与憎恨下发抖。接着,她喃喃道。

「这样啊。结果,打从一开始就这么做不就得了。」

「——!慢着!妳要做什么!?」

原本沉痛到皱起脸的她,手伸向脚下。

白皙手指捡起来的,是碎掉的玻璃片。一开始就因莱因哈鲁特的一击而半毁的圣堂内,处处散落着这种碎片。

拾起其中一个,把锐利的尖端对准自己咽喉,希尔菲微笑。

「多讽刺啊。不想被那男的杀掉,所以一直看着他的脸色。……现在我知道了,那男的想让我们做什么。」

「雷古勒斯叫妳们这么做吗……」

「不,不是的。那男的根本没胆。——他把自己的弱点推给我们这些被他叫做妻子的人,然后逼迫我们做出决定。」

微笑自嘲的希尔菲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爱蜜莉雅不甚理解。不过她知道希尔菲的微笑是不能容许的事。

她不应该露出那种笑容。也不能原谅让她露出那种笑容的人。

「要停止那男人的心跳,就只能停止我的心跳。听到了这结论,善良的人哪下得了手?」

「——啊。」

「假如以他的话来说,就是『连死亡都没法分开我们』吧?」

听到分析,爱蜜莉雅终于理解到雷古勒斯的恶意。玩弄玻璃碎片的希尔菲,对于长年一起生活的男子的恶意了然于心。

因此,她才会一副无处可逃的样子——

「不行!拜托,等一下!一定还有、还有其他方法……」

「又不是魔法,才没有那么好的事呢。那男的不可能有准备其他退路。心脏都化为一体了,不可能有方法只停止其中一个。」

「为什么要自行放弃!我讨厌那样!要是眼睁睁看着妳这么做,如果事情真的那样发展,那我是为了什么才离开森林……!」

对于已经下定决心的希尔菲来说,爱蜜莉雅的诉说显得空泛。

还是得做出牺牲吗?因为自己的无知和无能为力,又要造成无法挽回的牺牲。

就像森林里的族人那样,就像佛尔特娜和裘斯那样。

为了填补自己手不能及的部份,就会耗费自己以外的人命。

「被那男的选为妻子,被带着走……真的是很痛苦的日子。」

爱蜜莉雅拚命地想找出其他方法,这段期间希尔菲的声音恢复冷静,语气平淡到似乎已经整理好心情,准备面对该到来的结束。

为了结束自己一路走来、绵延不断的不走运日子。

「我非常拚命,深怕触怒那男的。眼睁睁看着他胡作非为,不断掳新的女人为妻……只能尽可能保护立场相同的女生。我能为她们做的,就是在我之前的妻子们所做的同样的事。」

希尔菲带头,尽到身为雷古勒斯妻子的职责的真正用意。

在她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人。为了保护触怒雷古勒斯而即将送命的妻子,所以第一个站在前头的人。希尔菲继承了她们的意志,保护现在的妻子。

爱蜜莉雅之所以可以做到这地步,也是多亏了希尔菲的意志。

「就算心灵被那男的蹂躏践踏,他也不曾对我们的身体出手……若是身心都被玷污的话,我一定会受不了吧。所以说,才会忍受那家伙的一言一行和态度,一直忍耐忍耐再忍耐……可是!」

说到这儿,希尔菲咬牙抬起头。眼眶含着斗大泪珠,里头蕴含了几乎令人感到心焦的强烈热度与怒意。

「那个男的,连我体内都不放过!想说至少身体是自己作主,但连身体这防线都没法守住!我们根本就是那家伙的奴隶!」

落泪叫喊的希尔菲,手心开始流血。紧握碎片的手掌发抖,掌心被玻璃切破。

她痛到皱眉,却又因流血而满意微笑。

「那男的说有伤的女人没有价值。要是我们有个擦伤,他就会判定我们毫无价值,立刻杀掉我们。……所以说,这道伤,是我自由的证据。」

「————」

「不是妳的错。我很感谢妳。可是,为了回敬那男的对我所作的事,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爱蜜莉雅被气势驳倒,希尔菲以染血的手贴在自己胸膛上,用血污染胸前衣襟,同时眺望其他的妻子。

然后——

「我死了之后,那男人的心脏一定会转移到下一个人身上。绝对会这样。因为那男的并不偏袒或执着于某个人。毕竟,他只爱他自己。」

「——嗯,是啊。」

其中一名新娘静静地回应。

她赞同希尔菲的话。证据就是回答的女性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有着波浪咖啡色头发的女性,也跟希尔菲一样捡起玻璃碎片。

她也用恢复感情的眼神,回顾至今的过往。

「我不知道有过几次寻死的念头。活成这样子,根本不能叫活着。与其如此,我宁可去见我死去的家人……」

「就算那样还是办不到,因为不想死。……就算死了就能从这痛苦中解脱,但想到要是没人对此感到在意,就更是可怕。」

「可是,只要死了……假如这条命能稍微让那男的痛苦……那我的死就不是白费……」

女性们接二连三走出来,拾起碎片。

她们都把锐利的玻璃尖端当作自身希望来看待。简直就像在表达,以爱蜜莉雅的话为契机,她们找出了自己的希望,和性命的用法。

「……那个男的,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妻子。他没那么机灵,城府也没那么深。只有这点,我们这些『妻子』可以挂保证。所以说,就让我们来结束吧。」

希尔菲断言。真的很讽刺,当过妻子的她们反而可以证明丈夫的恶行。

接着,她反覆几次颤抖的呼吸,然后朝爱蜜莉雅鞠躬。

「拜托妳。务必要把我们的愤怒传达给那男的。——即使被那男的要求,却还是拒绝了。我们只能拜托这样的妳了。」

希尔菲的恳求,温柔地重伤爱蜜莉雅。

以她的话为起头,所有女性都拿着玻璃片,用锐利的尖端指着自己喉咙。接下来,就是咬牙杀害自己——

「——等一下。」

豁出性命的行为,被爱蜜莉雅的一句话给制止。

保持沉默的她话中带着力量。不管是精神层面还是物理层面都是。——从地面伸出的冰手固定住女性们的双手。

握着玻璃碎片的手被妨碍,用蛮力阻止她们自戕。

「拜托,请妳理解!妳的心意我很高兴。可是,没有其他方法了!」

爱蜜莉雅的行为令希尔菲惊讶,不过还是拚命地拒绝。

只能以「死亡」来回报。就只能用自己的性命报雷古勒斯一箭之仇。

这是希尔菲她们的结论。

为此,为了让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选择殒命。

她们的悲痛解答,爱蜜莉雅也能理解。

而且,为了否定这方法,她想了又想,拚命地去想。

所以——

「对不起。不对喔。」

「咦……?」

「如果是昴,就想得到吧。……可是,我脑袋不好,虽然非~常努力去思考,却还是想不到其他方法。所以说……」

喃喃自语的爱蜜莉雅身边,有无数银白光辉在舞动。

缓慢摇曳的光辉,是获得玛那而得以实体化的微精灵。他们像是要填满半毁的圣堂般,数量庞大,制造出神圣的光景。

就在希尔菲她们为这幻想空间倒抽一口气的时候,爱蜜莉雅继续说了下去。

「由我,停止妳们的心跳。」

「————」

「我不想让妳们有拿那种东西刺穿喉咙的痛苦想法。」

说完,爱蜜莉雅慢慢举起手,接着微精灵围绕住她的手。

圣堂内降下银白之雪,降在希尔菲她们的肩膀和脚下,逐渐堆积起来。

那是只有爱蜜莉雅能办到,最温柔的残酷魔法——

「——对不起。只有这种方法。」

「请不要道歉。」

领悟到爱蜜莉雅的意图后,希尔菲吐气。

她身后的众人也都持同样想法。

她们凝视着声音僵硬的爱蜜莉雅,异口同声道:

「——谢谢。」

「——。」

那是她们留下的最后话语。

下一秒,银白光芒包围整座圣堂,大气发出冻结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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