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宛如上流阶级世界的范本般,眼前景象可说是绚烂夺目。
这个站立用餐形式的宴会会场采用极尽奢侈的华丽装潢,奢华的建筑物也是毫不客气地使用贵重建材。为了今晚宴会究竟花费多少金钱,光是想像便让人感觉头晕目眩。
参加宴会的成员皆是身穿高贵装扮的绅士淑女,在高雅的内侧进行著隐含勾心斗角的对谈,随时与对方展开格调的较劲。
简直是金字塔顶端的世界——即使一概称为上流阶级,这也是上流阶级中仅有一小部分人容许参加,以不同次元风格进行用餐的空间。
说实话,原本以为这是与自己一生中毫无缘分的世界。然而——
「为什么又会以这种方式扯上关系呢……」
没有被任何人听见的呢喃声,从会场角落悄悄传出。
不论左右皆是上流权贵来来往往,对于只有小市民心态的自己来说,连为何在这种地方都会不禁抱头苦思。
「越是回想,就越会怀疑为什么当初我选了这个方法……」
脑中一边盘绕著这个从宴会前持续烦恼至今的「过时问题」,一边悄悄将视线转向正面会场的人群。
虽然会场中有很多人,但其中仍有特别引人注目的空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以小丑装扮人物为中心的人群。
不愧是资产阶级等等豪门参加的宴会,招待的客群服装也是千变万化。但即使与那些装扮相比,那个人物的奇特打扮仍是鹤立鸡群。或许该说那个人显眼并非只因外在,同时也有立场方面的因素。
毕竟即便在会场中,这个人的地位也是高高在上。
因此在目前露格尼卡王国权势摇摇欲坠的重要时刻,努力让理解他职责的支持者产生更加深刻的印象,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那位小丑装扮的人发现视线,一边与人群进行著不引人反感的对话,一边闭起左右颜色不同的单边眼睛朝这里示意。
「根本不知道别人的心情……不,那肯定是明知故犯的表情。」
可悲的是,目前处在至少知道对方盘算的死心处境。垂下肩膀看向身旁,又在另一个人群见到熟人而让脸颊开始抽搐。
「喔呵呵,讨厌啦,古恩大人真会说话。」
那位眼神颇具特徵的女性如此说著,将手抵在嘴边回以微笑。搭配罕见黑发与漆黑礼服,举手投足皆酝酿出高尚气质。
不知是否善于言谈,被复数男性围绕仍然是谈笑风生,让周遭气氛可说是和乐融融,看起来在社交圈已经打滚得相当熟悉。
不知道该对此种多才多艺感到佩服还是傻眼。
而在稍远处,有个表情锐利的金发女性默默无言地打发掉上前搭话的男性,相关者的对照可说是有明显落差。
就这样,当自己带著旁观者心情眺望此种景象时——
「小姐,宴会让您感到很无趣吗?」
站在墙边的自己突然也被男性宾客出声搭话。
这个富家子弟的态度看来游刃有余,其中能够感觉到没有怀著下流想法的体贴之意。心中认为这或许就是上流阶级的强处,于是以微笑表情开口回应:
「不,只是稍微对这么多贵宾感到有些头晕。因为平常不太有机会参加这种场合……」
「原来如此,在下只是认为您如此美丽却是初次见面。倘若您不介意,是否能够请问芳名?」
听到美丽这个形容词,只能勉强将差点露出的苦笑忍了下来。然后将苦笑的冲动完全化为微笑,提起裙子行了个礼。
接著,开口说出名字。
「——小女子名为奥黛莉‧思芙蕾。」
奥托‧思文在心底不禁嘟哝著「奥黛莉‧思芙蕾是谁啊~」
目前的他头发已经经过装饰,而且是身穿礼服并化著淡妆。
2
——从先前叙述的宴会场面向前追溯约三十六小时。
「这肯定是感冒没错。」
确认过红著脸躺在自身房间床铺上的拉姆状况后,金发女仆法兰黛莉卡摇了摇头,无情地表示这个诊断结果。
听到这句话,「这样啊。」躺在床铺上的拉姆只是简短回答。
「看来是误诊。拉姆什么事都没发生,法兰黛莉卡说的话根本是空穴来风。」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别再逞强了。要是在众人面前倒下,你觉得最困扰的人会是谁?」
「唔……卑鄙的家伙……!」
拉姆撑起身体试图下床,法兰黛莉卡则是按著她的额头。她的发言让拉姆绷紧神情,并且带著懊恼表情垂下脸。
「要说卑鄙还是什么都尽量说。总之拉姆这几天需要静养。你本来只要弄坏身体就容易拉长时间,自爱一点吧。」
「可是如果拉姆睡著……」
「——老爷那边我会转达,也得考量替代方案才行。」
如此说完后,法兰黛莉卡按著红著脸瞪视的拉姆额头,硬是将她按回枕头并命令休息。
如果不这么做,这个固执的后辈实在不会乖乖静养。
所以接下来——
「我会想办法好好处理,你乖乖休息吧。」
如此坚决保证让她放心才是最好的做法。
「所以拉姆得静养几天才行。因为不能传染给各位,也要尽可能避免前往那孩子的房间。」
法兰黛莉卡在用餐时间对众人通知关于拉姆的身体状况。
地点是罗兹瓦尔宅邸的餐厅,在众人齐聚一堂的用餐时间,爱蜜莉雅阵营的成员对这个报告传来各种反应。像昴便是将手挽在胸前,并且歪头说道:
「拉姆居然身体不舒服,简直就是俗话说的『鬼也会生病』啊。」
「昴真是的,又在说这种奇怪的话……所以拉姆没事吧?真的只是普通感冒吗?」
「是的,请不用担心。只是爱蜜莉雅大人也处在关键的时期,拉姆也不想将感冒传给大人……她应该是这么想的。」
「没办法确定这点确实很有大姊的风格。」
面对有些支吾的法兰黛莉卡,昴回以苦笑。
由于拉姆有可能说出「感冒只要传染给别人就会痊愈」之类的话,也难怪法兰黛莉卡无法明说。
总而言之,虽然担心拉姆身体不舒服,但看来只能观望等待她复原。昴也认为自己没有异世界感冒的免疫力,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转变成严重疾病。
「说实话,要是我在这里被传染感冒会怎样啊……我说爱蜜莉雅酱,你有感冒过吗?果然会很不舒服吗?」
「咦?我?对不起,我没有感冒过,所以不是很清楚……」
「啊,是这样吗?原来没有感冒过,还真难得。」
面对昴的问题,坐在身旁的爱蜜莉雅带著困扰表情如此回答。然后她用力握紧拳头,以可爱模样坚定说著:
「可能是因为我有遵守帕克的吩咐,好好吃饭而且让身体暖呼呼地睡觉吧?我从以前就是很健康喔。」
「不论美容健康,帕克的建议还满精准的嘛……」
不只是天生的素质,爱蜜莉雅在茁壮成长环境下培育出的美貌,看来有很大部分也是出自帕克后天的建议。
美丽可说是体现出平时的所作所为,这点爱蜜莉雅也是满分。
「话是这么说,在这个世界感冒的经验感觉不能当成参考啊。碧翠子,你有感冒过吗……感觉是没有。」
「当然,别把贝蒂和普通人相提并论,才没有脆弱到会受到感冒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影响。」
「嗯~得意洋洋说出没用意见的模样真可爱。」
昴摸了摸挺起胸膛回答的碧翠丝的头,转而向同席的嘉飞尔与奥托两人投以期待视线,然后决定不继续追问。
「你们感觉也和感冒这两个字很没有缘分啊。」
「虽然有点在意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结论……不过实际上我是没有感冒过,所以没有办法反驳。」
「本大爷也没有。老姊,拉姆那家伙不能用治愈魔法治疗吗?」
两人的回答果然不出所料,但法兰黛莉卡对嘉飞尔的问题摇了摇头。
「我能理解嘉飞的心情。只可惜那孩子也有体质方面的问题,所以治愈魔法之类是没办法治好的。」
「……啧,这样喔。知道了啦。」
毕竟嘉飞尔对拉姆怀有思慕之情。虽然他听到暗恋对象很难受显得十分在意,但他并没有顽固到坚持否定姊姊的意见。
「有!昴大人,我曾经感冒过!」
「喔喔!真不愧是佩特拉!只有你能回应我的期待!呃……爱蜜莉雅酱他们也算是合乎原先期待啦。」
「嘿嘿,包在我身上。我记得……那时候头昏昏的很不舒服!」
「对吧!」
对于佩特拉勇敢举手分享的体验,昴确认与自己感冒的记忆一致。
在发烧痛苦的夜晚,母亲曾经将砂糖与盐放错的粥放在身边,然后父亲偷吃后痛苦到难过打滚的记忆浮现在脑中,实在不是很好的回忆。
正当他们说著这些话时——
「昴,你不问问我吗?」
坐在餐桌最边缘的罗兹瓦尔挥著手如此问道。对于他那种想要关注的态度,昴搔了搔头并先发出「哎」的声音。
「要我问是没问题啦,反正罗兹瓦尔没有感冒过吧?」
「哎呀,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呢。别看我这样,我在小时候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少年。虽然不是感冒,还是碰过很难受的事喔。」
「喔,是这样喔。」
「哎呀,看你好像没什么兴趣呢。」
「不知道该信你到什么程度,还有因为佩特拉的小插曲比较可爱又有临场感,所以算是佩特拉赢了,佩特拉冠军。」
「太好了!我是冠军!」
佩特拉高兴地跑了过来,与昴高高举起手互相击掌。然后昴直接抱著佩特拉开始转圈,让她发出「哇~」的开心叫声再放回地面。后来碧翠丝好像不太高兴,于是昴也同样抱著碧翠丝转了几圈。
「嘻嘻,昴真是的,与她们两个感情这么好,我也好想试试看。」
「爱蜜莉雅酱吗?虽然爱蜜莉雅酱像天使羽毛一样轻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意见有点出乎意料……」
「因为佩特拉和碧翠丝看起来抱得很舒服嘛。」
「啊,原来是想抱她们起来转?来,请用。」
「别把贝蒂当成东西随便交出去!」
昴将抱著的碧翠丝交给爱蜜莉雅,被交出去的碧翠丝开始抗议。但爱蜜莉雅看起来开心地抱著碧翠丝,当场开始转著圈圈。
虽然这也是令人莞尔的景象,然而——
「这样或许会打扰到爱蜜莉雅大人享受的时光,不过我记得明天晚上,拉姆小姐不是预定陪边境伯出门吗?」
「谢谢奥托大人。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
对于奥托举起手的发言,法兰黛莉卡表示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并绷紧神情。
问题便是刚才奥托指出的内容。
「明天晚上拉姆预定陪同老爷,出发参加古恩‧美列登大人主办的宴会。可是因为拉姆感冒了……」
「所以罗兹亲要自己一个人孤单参加宴会?」
「考量到拉姆的情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喔。只可惜古恩大人的宴会有参加资格,就是绝对不能缺少女性的同伴喔。」
「那是什么条件啊……」
昴看向法兰黛莉卡,质疑是否有这么蠢的事。结果法兰黛莉卡带著认真表情点了点头,深深发出长叹声。
「听起来虽然荒谬,但这是事实。古恩大人是王国西方……也就是以梅札斯老爷领地为中心的商业工会代表。即便相当有能,却有些稀奇古怪之处……」
「不是地位很高的人吗?哪里稀奇古怪?」
「因为是与老爷志同道合的朋友。」
「哇~」
光是这句话,便能理解到那个未曾谋面名为古恩的人有多么麻烦。
餐厅全员皆能体会到法兰黛莉卡的担忧。
「所以罗兹瓦尔朋友举办的宴会必须要有女性同伴?虽然没有理由也能理解,不过有什么原因吗?」
「哎呀,以古恩大人的个性,除了想让宴会变得更热闹以外就没有其他理由了吧。实际上宴会也是盛况空前喔,权贵会选自己的女儿作为同伴,利用那个场合与有前途的年轻人互相搓合。」
「原来如此,很有社交界的感觉……」
也就是说,上流阶级时常活用社交宴会作为贵族子女见面的场合,这也是昴先入为主的观念。
听完刚才说的话,看来实际上也不会与印象相差太远。
「所以要讨论没有拉姆怎么办吗?没有其他人选吗?」
「拉姆没办法的话,老姊不行吗?啊,不过老姊那么大只又长得那么可怕,带在身边会让风评……好痛!」
「嘉飞先生,刚才那句话让我很生气喔。」
对于嘉飞尔的发言,并非是法兰黛莉卡本人,而是触怒了拥护法兰黛莉卡的佩特拉。嘉飞尔被拉著耳朵,痛到整个鼻头都皱了起来。
「多亏佩特拉,我不需要再对嘉飞说什么了。可是要我陪同老爷也是有困难,考量到需要照料拉姆的事,还有宅邸的事务会忙不过来。」
「唔~」
法兰黛莉卡表示将宅邸交给佩特拉闲置几天不太放心。听到这番话,佩特拉似乎对自己能力不足懊恼地鼓起脸颊。
「啊,那么看起来大家都有困难。要我一起去吗?」
「呃……爱蜜莉雅酱,那有点……」
将碧翠丝放在腿上的爱蜜莉雅如此毛遂自荐作为备案,但昴认为这有问题而出声劝阻。
不是担忧爱蜜莉雅出席社交界之类的问题。虽然不是完全不会担忧,但这次劝阻是出自别的原因。
「我和菜月先生持同样意见。要是爱蜜莉雅大人与边境伯一起出席,参加宴会的人肯定会无心参加宴会。」
「因为我是半妖精吗?」
「不,因为爱蜜莉雅大人是王选候选人。」
爱蜜莉雅的担忧没有猜中,最重要的问题是她身处的立场。
竞选露格尼卡王国下任王位的王选——爱蜜莉雅身为候补之一,也是这个国家立场最为尊贵的其中一人。
要是毫无预告参加宴会,难以想像参加者会有多么混乱。
「主办者被抢走主角锋头应该也不是滋味吧。从商业公会的势力范围来看,应该也会想与古恩先生维持良好关系。不是吗?」
「没错没错,奥托小弟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太让我佩服了。」
「感觉您好像没预料到我会这么说……总而言之,我觉得最好避免爱蜜莉雅大人和边境伯一起参加宴会。」
「嗯~~我知道了,谢谢奥托老师。」
爱蜜莉雅对这番仔细说明老实地退让,然后说了「可是……」并继续说著:
「既然这样,谁要陪罗兹瓦尔一起去?如果我和法兰黛莉卡都不行……」
「我绝对不要喔。」
「好快!」
佩特拉露出可爱笑容,立刻把自己这个选项删除。
此种坚决抗拒的表态,让人甚至提不起说服她的意图。
「既然佩特拉不行,最后的选项就是……」
考量到候补限定女性,扣掉拉姆、法兰黛莉卡、爱蜜莉雅和佩特拉,最后只剩一个候补。
由于当然不可能将沉眠的雷姆当成候补——
「——碧翠丝。」
「唔……」
坐在爱蜜莉雅腿上并靠在她那柔软身体的碧翠丝发出呻吟声。是罗兹瓦尔叫出她的名字,而且用左右异色瞳的视线直直盯著那名少女。
即使顺利克服「圣域」那件事,两人的关系仍然是复杂至极。
虽然罗兹瓦尔在阵营中的立场原本就是极为尴尬,但不同于此种关系,两人的关系被扭曲成极为复杂。
碧翠丝当然很气罗兹瓦尔,毕竟是罗兹瓦尔做了理应被发怒的事。即使如此,碧翠丝还是十分体贴。
既然罗兹瓦尔是认真想求助,不能冷淡地忽视他伸出的手。
因此——
「好、好吧……虽然很不甘愿,既然你这么认真拜托贝蒂,也不是不能听你的话。贝蒂就陪你一起去那个宴会……」
「哎呀,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不过你还太小不适合陪同参加,要对其他人说明关系也很麻烦呢。」
「你还是去死吧!」
才刚展现慈悲胸怀就被打脸,碧翠丝气得把餐巾丢向罗兹瓦尔。罗兹瓦尔轻松地躲开,然后说著「那么~」并在桌面上双手抱臂。
「总之就是这样,事情变得很麻烦呢。奥托小弟刚才也说过,考虑到今后王选的事,我也想与古恩大人维持良好关系,所以想避免缺席那场宴会呢。」
「那就说明没有带女伴的理由……」
「边境伯身边没有人才会被看轻,只能说是很不好的选择喔。」
罗兹瓦尔缓缓摇了摇头驳斥昴的意见。
其实对罗兹瓦尔的话能信几成还是保持存疑,但在必须赢得王选这点,与罗兹瓦尔还是处在共犯关系。
既然如此,这次也得以相对认真的态度应对。
「替代方案……替代方案啊……」
爱蜜莉雅阵营很难找出陪同宴会的女性。
既然碧翠丝不行,应该也无法用同样理由说服佩特拉参加。这样从己方阵营以外的地方寻找同伴或许是最佳解,不过身边会这么刚好又方便参加的相关人士吗?
「找安妮罗洁……好像也不行吧。」
「应该说那孩子被找去宴会的可能性也很高。虽然只要说是为了爱蜜莉雅大人,感觉她也会很乐意协助吧。」
那位身为罗兹瓦尔远亲的少女,由于是个爱蜜莉亚的狂热支持者,如果只是单纯寻求协助肯定会立刻帮忙,但要是她本身就是招待宾客之一就没意义了。
既然如此,这时候果然只能——
「——只能靠最后的手段了。」
「——?」
对于昴心意已决的这句话,爱蜜莉雅带著不解神情歪著头。
为了这位可爱表情的少女——昴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一番。
3
——隔天,在罗兹瓦尔出发前往宴会的时刻。
龙车停靠在宅邸前方,已经做好能够出发的准备。话虽如此,没有女性同伴的问题尚未解决,爱蜜莉雅脸上挂著担忧的神情。
「虽然昴说包在他身上……」
为了爱蜜莉雅的王选,参加宴会是必须突破的关卡。面对这种大事却无法出力,让爱蜜莉雅对自己的没用感到焦躁不安。
而为了爱蜜莉雅,昴一如往常地拍胸脯保证是很让她高兴。然而……
「你不用担心,爱蜜莉雅。昴不是说了会处理吗?」
「碧翠丝……」
「既然昴都说包在他身上,他肯定有什么想法。在昴说需要帮忙之前,我们只要做好准备就好了。」
在爱蜜莉雅身旁,碧翠丝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如此鼓励著她。此种体贴举动让爱蜜莉雅十分高兴,碧翠丝确实变了许多。
这不是由其他人,就是昴带来的变化。
「嗯,说得也是。我选择相信昴……不,现在就是相信他。」
「这样就对了。」
碧翠丝得意地点著头的模样看来令人欣慰,于是爱蜜莉雅轻轻地摸了摸这位少女的头。碧翠丝没有把手拨开,而是叹著气接受这个动作。
「请放心,爱蜜莉雅大人。我和佩特拉还是有考量出备用方案。」
对于爱蜜莉雅与碧翠丝的对话,同样出来送行罗兹瓦尔的法兰黛莉卡如此插嘴说著。她身旁的佩特拉也握紧拳头发出「是的!」的声音。
「是我和法兰黛莉卡姊姊的自豪成果。这么做不是为了老爷,而是为了爱蜜莉雅姊姊才这么努力喔。」
「真的吗?虽然我听不太懂,还是谢谢佩特拉。」
「嘿嘿……」
佩特拉可爱地羞红脸颊,爱蜜莉雅对她努力过后的报告回以微笑。然而,身旁的法兰黛莉卡说著「可是……」并继续说道:
「只有一点让人比较担忧……就是拉姆似乎也在打著主意,明明卧病在床还不知道想做什么……」
「她好像把奥托先生叫了过去,不知道找他有什么事呢?」
对于法兰黛莉卡的话语,佩特拉将手指抵在嘴唇并歪著头。
必须静养的拉姆将阵营中最认真工作的奥托叫了过去,这的确会让人起疑,明明要是传染感冒就麻烦了。
「可是罗兹瓦尔好慢喔,也没见到昴他们……」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咦?」
出发时刻越来越接近,爱蜜莉雅开始担忧没有见到罗兹瓦尔的身影,这时突然有道陌生的声音淡淡地撼动鼓膜。
「啊——」
爱蜜莉雅回过头,在她那大大睁开的深紫色圆眼中,有个从罗兹瓦尔宅邸正门现出身影的黑色礼服女性映入眼帘。
艳丽黑色长发搭配大大蝴蝶结,爱蜜莉雅曾经见过这位身穿漆黑礼服的女性,以前曾经见过一次面。
「……我记得是夏美‧舒瓦兹小姐吧?」
「正是,爱蜜莉雅大人好久不见,能记得我真是太光荣了呢。」
那名女性——夏美‧舒瓦兹如此说著并走到爱蜜莉雅面前,以优雅的姿势拉起裙襬轻轻行了屈膝礼。慢了这个动作一步,爱蜜莉雅也以生涩动作朝她回礼。
夏美微微一笑,她是在传说厨师受邀造访被火舌吞噬前的罗兹瓦尔宅邸时,曾经与爱蜜莉雅一起用餐并带有神秘气氛的女性。
虽然既美丽且高雅,却是个有种莫名亲近感的女性。
简直像是长伴身旁般令人具有好感的人,只可惜餐会结束后就立刻离开宅邸,没有好好说话让爱蜜莉雅感到十分惋惜。
「可是,为什么夏美小姐会在这里?」
「其实是菜月昴先生请我过来的——说是否能陪同今晚边境伯出席的宴会。」
「啊……」
听到夏美的说明,爱蜜莉雅理解到这就是昴心想的方案。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但看来昴与夏美是能互相请托的交情。
所以意思是今晚的事由夏美负责接下。
「咦?可是昴去哪里了?」
「如果是问昴先生,做为我今晚出席参加宴会的交换条件,他到我的老家帮忙处理家务。只要过一天,明天就会回来了。」
「……昴真的是很爱耍帅呢。」
没有向爱蜜莉雅表示,自己做好全部准备这点确实很有昴的风格。爱蜜莉雅对此种周到准备展露微笑,然后对夏美低头道谢。
「谢谢你来这里,今晚要麻烦你了。」
「没问题,放一百个心交给我处理,我会完美达成这个任务。」
夏美拍著胸脯如此保证,光是这种回答方式就颇有男子气概。
爱蜜莉雅认为这样就能放心了,于是回过头看著身旁的碧翠丝等人。
「——?碧翠丝,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贝蒂选择相信真是太蠢了。」
「喔呵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见到碧翠丝带著严肃神情,夏美用手掩著嘴巴露出微笑。见到此种反应,碧翠丝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爱蜜莉雅完全不懂其中带有何种意义。
说到不懂,情况似乎比碧翠丝想像更为复杂。
「法兰黛莉卡还有佩特拉,你们两个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呃……不,其实是……那个……」
法兰黛莉卡支支吾吾且视线四处游移。对于法兰黛莉卡不清不楚的回答,爱蜜莉雅歪著头表示不解。
「其实是法兰黛莉卡姊姊也请朋友过来了!」
这时由佩特拉代替法兰黛莉卡出声回答。她慌张地挥著手,快嘴地回答爱蜜莉雅的疑问。
「我们刚才是在宅邸里面替那位朋友帮忙换衣服!所以我觉得老爷的女性同伴有这几位应该没问题吧……」
「啊,是这样吗?可是该怎么办?连夏美都特地过来了……」
这样不是没有同伴,而是会发生同伴太多的问题。
比起没有任何同伴,多点人不知道是否会比较好?这对极度缺乏社交知识的爱蜜莉雅是个无法判断的难题。然而——
「——让你们久等了,已经做好准备啰。」
「罗兹瓦尔!不好了,其实……」
听到当事者罗兹瓦尔的声音,爱蜜莉雅连忙朝他转过头。正当爱蜜莉雅准备向他徵求对于女伴太多此一问题的意见时——
「————」
她见到罗兹瓦尔左右分别带著不同女性。
一边是长长金发搭配翡翠色眼瞳为特徵的娇小女性,穿著整体而言将身体包覆住的宽松礼服,正挺直背脊迈出步伐。
气氛有些类似法兰黛莉卡,除了身高以外的外观也很相似,这位女性也许是法兰黛莉卡的朋友。
既然如此,另一边的女性又是什么人?
「呜呜……」
那是个微卷灰发搭配美丽装饰品的细瘦女性。虽然长相偏向中性,但更加衬托出化上淡妆的端庄美貌。露出白皙瘦肩的礼服十分合身,只是微微垂著头走路的模样可说是十分可惜。
「呃……罗兹瓦尔,这两位是……」
「爱蜜莉雅大人,向您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嘉奈特小姐与奥黛莉小姐。刚才正好在宅邸的入口大厅处碰面,好像是法兰黛莉卡她们还有拉姆为了我特地找来的同伴呢。」
「我刚才有听法兰黛莉卡她们说过,拉姆也帮忙找人了吗?」
从说明来看,刚才罗兹瓦尔介绍名为奥黛莉的灰色头发女性,应该就是拉姆委托代理的女性吧。
结果阵营的每个成员都替这件事著想,最后找来了三名女伴。
「……哎呀?那位是……」
「——好久不见了呢,梅札斯边境伯。小女子是夏美‧舒瓦兹。」
罗兹瓦尔发现在爱蜜莉雅身旁自愿担任同伴的夏美,然后爱蜜莉雅说著「就是这样。」并搭著夏美的肩膀。
「是昴拜托夏美过来的。可是……」
「不,原来是这么回事。欢迎您过来,夏美小姐。既然这样,虽然会有些违反规矩……」
这时罗兹瓦尔加深微笑,闭起单眼让夏美映入蓝色眼眸,然后在爱蜜莉雅等人面前,对身为同伴候补的女性们伸手示意。
「这次宴会就有劳三位陪同出席了。」
他做出这个颇为大胆的选择,让状况顺利地继续进展下去。
4
在罗兹瓦尔的强硬提议下,夏美等三人成为同伴,与罗兹瓦尔一路搭乘龙车出发前往宴会会场。
当众人目送著逐渐远去的龙车时——
「……法兰黛莉卡姊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说得也是……虽然外表已经打扮得很完美了,但本身个性还是那个样子。」
对于佩特拉担忧地如此低声询问之语,法兰黛莉卡也抿著嘴角开始沉思。
很难说这是个好方法,原本是打算使用很牵强的做法,没想到还有另外两方也采取类似的想法。
这究竟是吉是凶,老实说有太多未知的因素存在。
「不过一定没问题的,毕竟奥托大人也在。」
「说得也是,有奥托先生在。」
面对不安情绪,法兰黛莉卡与佩特拉将期待寄托在那位青年身上。而倾听著两人对谈的碧翠丝,用手抵著额头发出叹息声。
碧翠丝也是至始至终瞭解整件事来龙去脉的其中一人。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结论,太没有身为贝蒂搭档的自觉了。」
「我说碧翠丝,不只是昴,也没有见到奥托和嘉飞尔。他们两个到哪里去了?」
「————」
在唯一被完全欺骗并不解地歪著头的爱蜜莉雅面前,碧翠丝不知该如何回应。考量到昴的心情,身为搭档到底该如何对应?
总之应该无法将真相告诉她,让碧翠丝再度深深叹了一口气。
「哈啾!」
「喔哇!好脏喔!用手摀著嘴巴再打喷嚏好吗!」
在奔跑的龙车中,面对突然打喷嚏的奥黛莉,夏美收起先前的淑女气氛如此放声喊道。
听见这道声音,「果然是首领啊。」嘉奈特打破沉默开口说著。
「首领真厉害,看起来就像是女人。明明味道还是首领,可是不确定是不是首领。这到底是怎么演的?」
「是以前练出来的技术,应该说是经过努力钻研的成果——怎么样?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女性吧?」
「好猛!」
夏美稍微清了清喉咙改变声调,让嘉奈特拍著大腿叫好。嘉奈特在座位上张开双腿,这种淑女不该出现的姿势让夏美皱起眉头。
「虽然这里只有自己人,这样还是很难看喔,嘉奈特。你觉得这样能完成任务吗?被法兰黛莉卡她们骂我可不管喔。」
「唔……知、知道了啦……本大爷也知道这是任务啦……」
锐利指责让嘉奈特阖起双腿,略微倾斜著身体露出微笑。虽然脸颊微微抽搐,但或许是因为法兰黛莉卡——不,应该说是多亏佩特拉精致的化妆技术,让嘉奈特获得与姊姊相似的美貌。
由于体格已经过修饰,只要默默带著微笑就不会被看穿性别。
至于——
「所以你要安静到什么时候?差不多也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在我看来,能这么彻底做好心理准备才比较奇怪吧!?」
「喔呵呵呵呵!」
夏美掩著嘴角发出高分贝笑声,奥黛莉则是面红耳赤地如此怒骂。不过奥黛莉随即发出「啊~~!」的叫声并羞愧地用手遮著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反正除了我以外还有另外两个人这么做,我根本没必要用这种非常手段!被骗了!」
「说什么被骗真难听,没有任何人骗你啊。只是因为报告联络商量没有彻底做好,全部人的体贴著想完全失控才会变成这样。」
「没错没错。」
奥黛莉发出彷佛世界末日的绝望叹息,夏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张大双眼说著:
「哎呀,你比想像中还要接近原本的样子嘛,有好好活用素材的美味喔。」
「这个评语听起来完全不会开心吧!?」
「是拉姆的手艺很好吧,真亏奥托兄肯接下这个要求。」
「菜月先生和嘉飞尔没资格说我吧!」
就这样,奥黛莉——不,应该说是奥托杠上化名嘉奈特的嘉飞尔。
虽然应该已经不需要说明,扮成金发女性的是嘉飞尔,灰色头发装扮的女性则是奥托。
至于最后的夏美‧舒瓦兹正是——
「就是各位认识的菜月昴假扮的啦。」
「我说……为什么可以扮演得活灵活现又这么完美?连声音都变了吧?」
「其实之前因为没办法变声曾经失败过,后来我就努力练习等待雪耻的机会了。」
顺带一提,大致推算这是夏美——昴的第三次正式女装,之前两次都是临时找方法掩饰声调而宣告失败。第一次彻底惨败,第二次是让帕克躲在颈边代替说话,结果正如各位所知。
「果然还是要靠自己……咳哼,自己练成技术还是比较放心喔。」
「模仿女性声线是说学就能学的吗……」
就算这么说,练习过就学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顺带一提,由于奥托平时说话的声调算高,只要稍微注意就能充分成为中性声调。
「不过嘉飞尔就麻烦了,到那边最好别说话。」
「喔,老姊她们也有说过。叫我别说话笑著带过,还有只要敬礼之类的事。」
「只要能彻底做好这些应该没问题吧。不过话说回来……」
吩咐嘉飞尔要彻底注意行为后,昴在此时打断话语,来回看著龙车车内彻底变装的两位同伴。
「没想到你们女装还算可以,感觉就像间谍大战一样。」
「我才不想有这种意外结果!为什么两位也要扮女装?」
「本大爷是说不过老姊和佩特拉,说实话原本是希望她们能饶了我啦……」
「可是?」
「不是得代替拉姆吗?她们说只要帮忙,就会让拉姆高兴……」
嘉飞尔害臊地用手指搓著鼻头,见到小弟改变许多的态度,昴和奥托不禁面面相觑。太可怜了,这完全是恋情被利用了。
真亏法兰黛莉卡她们会不顾一切采取这种手段。
「那先不说嘉飞尔,奥托你呢?先不管女装很适合你这点,这不是你自愿想做的吧?为什么会被拉姆说服?」
「那是因为……难得拉姆小姐会这么放软姿态拜托我。而且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对王选也会有严重影响,所以不得已我只好出此下策……」
「嗯~只因为这样?这样再怎么说好像缺乏说服力吧?」
「是、是这样吗?」
当然,如果碰上拉姆放软姿态请求协助这种罕见情况,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维持平时的冷静。即使如此,要是只因为这个理由失去判断能力,要特地答应穿女装还是有些不自然。
「啊!奥托……你该不会是……」
「是、是什么?」
「其实私底下是想扮女装吧?所以才会趁著这个机会……?」
「可以别一副好像发现夸张真相的表情说出这种话吗!?」
面对一脸惊讶的昴,奥托口沫横飞地大声嚷嚷。然后他气喘吁吁继续说著:
「和菜月先生的夸张猜想完全不一样啦!我真的只是听拉姆小姐的请求,想为了阵营尽点力就变成这样了。怎么能这样对我啦!」
「抱、抱歉抱歉……你冷静点,可爱的脸蛋都要糟蹋掉了……」
「你很啰嗦耶!」
要是捉弄过头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互殴,于是昴选择自重。
总而言之,这样就能理解奥托与嘉飞尔的隐情了。结果与当初料想的一样,这是因为所有人没有把想法说清楚造成的悲剧。
「所以你这样就满意了喔?一直在那边奸笑。」
「哎呀?这时候把话题转到我身上啊?」
到了这个时候,昴才将话题转向一同搭乘龙车的最后一人,也就是担任宴会护花使者的罗兹瓦尔。
他当然从一开始就与昴等人在同一辆龙车内,直到女装三人组的话题告一段落前,都是带著微笑从旁观看。
「真是个恶心的家伙,我们努力奋斗有这么奇怪吗?」
「与其说是奇怪,说高兴比较正确吧?毕竟在这种状况下,没想到你们会这么认真面对与我同行的责任,要是不回应你们的心意,我对你们就……噗哈哈……」
「别说到一半笑出来啦!!」
内容听起来已经不是普通敷衍,说到一半还笑出来简直是毫无说服力。罗兹瓦尔终于放弃忍耐笑意,开始颤抖著肩膀发出大笑。
「能、能看到昴再次女装就已经是很惊讶了,没想到连奥托和嘉飞尔都……噗哈哈!啊哈哈哈哈!」
「有需要笑成这样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成这样耶!?」
虽然罗兹瓦尔捧腹大笑是很罕见的景象,但原因是出自于体贴之结果的女装,说起来实在很令人心寒。
结果只能把笑到不能讲话的罗兹瓦尔放著不管,昴挽起双手深深坐在座位上。对于昴的侧脸……
「话说回来,本大爷和奥托兄是被拜托才扮女装。首领又怎么会扮女装?是被爱蜜莉雅大人拜托的吗?」
「不不,爱蜜莉雅酱才不会拜托我这种事,应该说爱蜜莉雅酱连我们扮女装都没发现。」
「虽然我觉得这样也有问题……那菜月先生为什么会?」
「——咦?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昴带著惊讶表情盯著奥托与嘉飞尔两人。随著累积次数,扮女装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这次扮装算是很成功。所以先不论状况为何,昴才会颇为意气风发且充满自信地参战。然而——
「————」
对于昴出乎意料的回应,让奥托与嘉飞尔露出尴尬神情,总觉得似乎出现了奇特的感情隔阂。
「等等,你们别误会了。是因为女生那边没有人能参加,所以我才会必须出来大展身手。这点与奥托完全一样吧?」
「不,可是您是自愿做的吧?这样实在有点……」
「首领,你刚才说过奥托兄有扮女装兴趣之类的事吧?」
「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既然要做就要彻底做好,把品质提高才是正道吧!?我有说错什么吗!?」
「噗哈!」
「别笑啦!罗兹瓦尔!!」
就这样,一行人互相揭开彼此出乎意料的一面,一路前往目的地。
完全没有料想到比女装更加惨烈的未来——
5
——于是如此这般,故事回到开头的宴会会场中。
昴、嘉飞尔与奥托——夏美、嘉奈特与奥黛莉身为罗兹瓦尔的女伴,毫无问题地进入宴会会场。
当然这是以罗兹瓦尔身为宾客受到信任为前提,然而……
「看来我们也是挺受欢迎的呢,喔呵呵呵呵。」
「————」
顺利进入会场并毫无问题地溶入宴会后,夏美得意地发出高笑声。身旁因为声调问题无法发言的嘉奈特保持沉默,以笨拙的笑容适当地打发时间。
至于最提不起劲的奥黛莉——
「小姐,要不要稍微到那边说点话?」
「方便的话,希望能与在下小酌片刻。」
「今晚月色与您的发色互相辉映,好想一直注视著您。」
「啊哈哈……谢谢各位,可是对不起……我现在不太舒服,希望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下。」
拒绝接连搭话的男性们,奥黛莉离开人群并叹了一口气。走到观景台吹著凉风,想藉此稍微冷却宴会的热度。
其实自从进入会场后,男性们便毫不歇缓地持续展开攻势。虽然已经听说过这里是为了寻找邂逅的场合,但饥渴狼群的狩猎十分贪心,饿到连眼前对象的性别都无法分辨清楚。
如果不好好培养观赏女性的眼光,即使有邂逅也只会赢来不幸的结局吧?还是真的「扮演」得这么好吗?
「嗯~化妆真是可怕,能清楚体会到女性十八变的感觉了……」
当初替奥黛莉化妆的,是忍耐著身体不舒服完成工作的拉姆。虽然没有印象见过拉姆本身化妆,但她的特质便是凡事皆能俐落完成,因此擅长化妆也不是特别惊讶的事。
就连自己都能接受完成后的模样。
原本奥黛莉对美丑的感觉就是相当正常,除了个性有些过于和善这点以外,他也有自觉到长相还算能看。
没想到只是稍微化妆,就能骗过这么多人的眼睛。
「关于这点,菜月先生与嘉飞尔也是一样就是了……」
多亏掩饰体格的服装,嘉飞尔的女装也出乎意料地像样。要是不知道内情,自称为法兰黛莉卡的妹妹都能充分过关。不论结果如何,得知佩特拉比法兰黛莉卡更加努力,不禁令人感到莞尔。
而靠自己就完成女装到这种地步的昴,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总之就随便归类成是对爱蜜莉雅的爱情力量。
「唉……肩膀好酸,奥黛莉大姊没问题喔?」
在离开人群有段距离的奥黛莉身旁,一脸疲惫神情的嘉奈特走了过来。嘉奈特因为许多原因必须保持沉默,确认过周围没人后,才将畏缩僵硬的手脚大幅度扭动。
「是嘉奈特啊,很受欢迎嘛。」
「要这么说的话,奥黛莉大姊也差不多吧。明明没有说话,每个家伙都缠著本姑娘不放。唉……」
奥黛莉一边带著厌烦表情喃喃说著,一边将视线转向会场中心。能够见到夏美仍然与多数宾客谈笑风生。
不知道气氛有多么热闹,甚至还传出阵阵欢呼声。
「首领……不,应该说没有像大姊那么厉害啦。」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让我开始担心叫菜月先生会不会都没反应了。」
「这就是俗话说的『大小强盗牛头不对马嘴』……应该不会吧?」
虽然担心他太过入戏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但奥黛莉与嘉奈特还是决定以苦笑将担忧拋出脑外。
总之三人的潜入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只要能照现况撑过今晚,就能与奥黛莉和嘉奈特永远告别了。
「不过,没办法确定夏美‧舒瓦兹会不会真的消失就是了。」
「呃……有可能……喔?」
「——?嘉奈特?」
当两人说著话时,靠在观景台栏杆旁的嘉奈特突然将视线固定看著头上,奥黛莉也跟著往上方看了过去。只见做为会场的宅邸屋顶,盖在该处的钟楼吊挂著颇为气派的钟。
「喔,是在来的时候也有看到的钟楼吧。不近点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论是钟还是柱子都很气派。」
「嗯,好像是啊。看到那个就让我牙齿里面开始痒起来啦。」
「……嘉奈特,不能去咬喔。」
嘉奈特用手遮著嘴,把锐利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奥黛莉对此种模样有种不祥预感,于是事先如此提醒。
原本嘉奈特有啃咬坚硬物品的习惯。就连在罗兹瓦尔宅邸,都常常见到他啃咬小刀或锉刀的模样,或许是半兽这个种族的习惯吧。
「知、知道啦……本、本姑娘先去稍微吃点饭。奥黛莉大姊想做什么?」
「我……我还是待在这里。要是我和嘉奈特一起在会场,很怕会引来更多人找我们说话。」
奥黛莉挥了挥手,目送嘉奈特走回会场。
虽然站著吃东西的嘉奈特没有学过礼数,但反正原本就强制不能说话,应该不会造成很严重的问题。
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只要这个愚蠢尝试别被发现就好,得慎重小心地度过这场宴会。
「我记得你是奥黛莉吧?自己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不会寂寞吗?」
「您是……」
对于在心中如此反覆说著的奥黛莉,有个人与嘉奈特错身而过并向她搭话。奥黛莉回看著对方的脸,有些紧张地挑起眉头。
对方是个穿著整齐且适合胡子的帅气男性。在招待宾客中是个风格独特的人,但一听到他是与罗兹瓦尔亲近的人便能够理解来者何人。
他正是这个宴会的主办人古恩‧美列登,也是爱蜜莉雅在王选中需要得到支持的有力权贵之一。
「古恩大人,宴会主角在这种地方没问题吗?」
「不是主角那么引人注目的立场啦,大叔我只是想提供场所,让大家得到幸福再分点甜头的立场而已。」
古恩带著傻笑,有意无意地避开奥黛莉的问题。此种无法看轻真正意图的态度,让奥黛莉感觉对方是个麻烦人物而稍微舔了舔嘴唇。
虽然这里的对话应该不太会大幅影响王选,即使如此,打好印象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事。
「不过还真是出乎意料,罗兹瓦尔每次带来的不是那个中意的小女仆吗?」
「这次因为她身体状况欠安,才会由我们代理陪同。虽然远远不及原先那位女性,但还是会尽量留意不让边境伯蒙羞。」
「不不,已经很足够了。三位都是美女,尤其是那位黑发的……夏美‧舒瓦兹十分优秀,将在座年轻人巧妙地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个坏孩子呢。」
「哈哈哈……」
奥黛莉忍不住忘记扮演女性发出尴尬笑声,但这似乎没有造成严重扣分,古恩只是说著「话说回来……」并改变话题。
「既然会来到今晚的宴会,奥黛莉小姐也有看上什么珍宝吗?」
「——看上珍宝吗?是说接下来预定举办的活动吗?」
原本只是个不经意的问题,奥黛莉以有些僵硬的声调如此回问。这让古恩深深地点了点头。
「对对,我们这场宴会最大的看头还是竞标啊。」
「竞标……」
这个单字让奥黛莉眯起眼睛开始思考。
古恩‧美列登定期举办的宴会,表面理由是上流阶级的社交场合,美其名是增加邂逅的机会,但参加者最大的焦点还是放在宴会后半,在此举办的竞标会才是重头戏。
古恩身为王国西侧广大范围商业公会的统筹人,会定期举办这种竞标,将能够得到珍奇物品的机会提供给富裕阶层。
其中似乎也曾经出现过相当稀有的「流星」,据说一晚出现令人吓破胆的庞大金额也绝非少见。
——至少奥黛莉曾经听拉姆这么说过。
「今晚也收集了挺稀奇的商品。因为有很多新面孔是对竞标推出的品项有兴趣,大叔我才会觉得奥黛莉小姐也是这样啦。」
「是的,确实让人很有兴趣。不过我并非是因为对特定品项有兴趣才参加,虽然是很想务必亲自体会竞标会本身的气氛。」
「哎呀,是这样吗?哈哈哈,看来大叔我的直觉也变迟钝了。」
听到奥黛莉的回应,古恩将自己的长褐发往后梳理整齐。
虽然动作不会令人感到厌恶,但笑容不知道能信任到什么程度。身为商人的经验提醒奥黛莉提高警觉,古恩的气氛与大商人没有任何差别,得做好面对杰出人物的心理准备。
即使如此,今晚的他并非是敌人,或许该说是必须拉拢为同伴的立场。幸好没有会被看穿的痛处——也不算没有,现在扮女装就是了。
「——咦?」
从独自面对古恩的紧迫感中,奥黛莉转移视线试图找同伴求助。但在与古恩和其他男性说话时,在能见到会场的范围内,夏美、嘉奈特与罗兹瓦尔皆消失无踪。
明明每个都是有显眼原因的成员,只要在会场,就算不想看到也会很快映入眼帘——
「是在找谁吗?」
「不,是在找边境伯还有另外两位千金……」
就在奥黛莉对古恩的问题摇了摇头的瞬间。
——会场灯光突然熄灭,周遭顿时被黑暗支配。
「喂喂,怎么啦?」
奥黛莉不禁屏起气息,在身旁的古恩发出惊讶的声音。不只是奥黛莉等人,会场所有参加的宾客皆大吃一惊。
突如其来的黑暗将视野完全遮蔽,从窗户洒落的微弱光线勉强能够让视野浮现出人影,但不至于判断人影的身分。
「各位请冷静!会立刻叫我们的人点亮灯光,请在现场不要随处移动,慌张可是很危险的。」
察觉状况的古恩以令人佩服的判断速度朝周遭发出指示。防止首波混乱爆发后,古恩的身影在黑暗中被照亮。
是古恩用竖起的手指前端燃起微微摇曳火光。
「这是以前罗兹瓦尔教我的紧急用魔法,虽然顶多只有在暗处看书的用途而已。」
向身旁的奥黛莉如此说明后,古恩对会场各处的部下发出指示。部下之中也有会使用魔法的人,他们与古恩同样用火照亮手边,将会场各处熄灭的照明恢复光亮。
这样虽然让宾客们顿时找回安心感,奥黛莉却有股截然相反的不对劲感觉。
「边境伯呢……?」
就像古恩用魔法点燃灯光,如果是罗兹瓦尔肯定能让整个会场充满光芒,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会场中没有见到罗兹瓦尔的身影。
「这种时候到底去哪里了……?」
即使再度环视会场,其中还是没有见到熟人。不只是罗兹瓦尔,连夏美与嘉奈特两人也是一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所有人一起去厕所,然而——
「——代表,有急事需要禀报。」
「什么事?」
在动脑沉思的奥黛莉身旁,部下来到古恩面前,压低声量对古恩开始报告事情。
「什么?保管库吗?」
内容让古恩绷紧神情,然后他随即掩饰表情,对站在身旁的奥黛莉投以微笑。
「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我会马上回来,别慌张乖乖遵从指示喔。」
「啊,请等一下!」
只留下这句话,古恩便带著前来报告的部下前往会场外。奥黛莉对他的背后伸出手,犹豫该做出何种判断。
必须避免妄下定论。奥黛莉是局外人,在这个会场发生的事需要由身为负责人的古恩处理。
但同时在心中,有股莫名的不祥预感正在蠢动也是事实。
「唉唷,真是的!希望别发生什么事!」
差点习惯性地抓著头,怕弄乱头发的奥黛莉拔腿向前奔跑。
虽然穿不习惯的礼服与高跟鞋跑起来很吃力,但还是勉强没有跟丢走在前头的古恩等人。
古恩等人前往与宴会会场不同的别馆——这栋以长廊连接的建筑物,应该就是先前所说的「保管库」。
用简略的方式思考,古恩所说的保管库理应是收藏今晚竞标品项的场所。
该处发生了某些问题,而将负责人找了过来,听起来就是十分可疑且有强烈的诡谲气氛。一行人就这样前往保管库——
「古恩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奥黛莉小姐?不是说过别过来了吗?」
古恩对呼叫回过头,见到奥黛莉的模样便露出惊讶表情,在他正面有扇气氛颇为森严的的厚重铁门。
三名男子朝著铁门冲撞试图撞开。理所当然地原本以为古恩有房间的钥匙,然而……
「保管库的锁头被破坏了,里面有什么东西卡住,现在正打算用蛮力撞开。」
「保管库的锁头啊……」
在这番说明后,铁门在古恩部属的奋斗下被强硬撞开。被撞凹的门扉应声敞开,其中的景象映入奥黛莉等人的眼帘。
在里面的是——
「——咦?咦咦?」
随著传来这道脱线的声音,站在保管库中的人物回过头。
黑发与漆黑礼服、以及那对颇具特色且有些锐利的眼睛,那个人就是夏美‧舒瓦兹。——在关闭的保管库中,夏美无法理解状况地眨著眼。
手中还握著类似白色石膏手腕的仿造品。
「————」
能够见到夏美脚边有个陌生胖男倒卧在地。
夏美‧舒瓦兹拿著看似凶器的物品,站在封闭的保管库中。
——撞见此种最糟的现场,奥黛莉‧思芙蕾由衷浮现出绝望心情。
6
目睹此种状况,奥黛莉‧思芙蕾用双手遮著脸。
这算是颇为绝望的状况。
「————」
锁被破坏,有个肥胖男子倒在由内侧封锁的保管库中。室内有看似打斗的痕迹,与男子倒地的状况完全一致。
虽然这就是所谓的密室,但在这种房间紧闭的状况中,被害者与另一个人在室内独处,那个人当然就是加害者。
奥黛莉对此种意见完全没有异议。
然而——
「——夏美‧舒瓦兹小姐,是你把这位先生击倒的吗?」
「不,才不是我呢!不是本小姐做的!!」
前提是假设嫌疑犯不是拚命摇著头的夏美‧舒瓦兹。
被长相恶狠狠的男性们包围,在这群男性的雇主古恩逼问下,夏美垂著长长睫毛的眼眸,刚毅地证明自己的清白。
虽然是无关的题外话,奥黛莉心想在这么紧要的时刻,他居然还能扮演得这么活灵活现。
「是误会!我是冤枉的!我会在法庭坚持抗告!」
「说是要坚持抗告啦……」
虽然夏美拚命辩解,但与被害者共处密室可说是形势不妙,而密室内的状况让立场变得更加恶劣。被害者倒在夏美脚边,而站在旁边的夏美手中握著折断的石膏手腕——
「大叔我也是很想听美女解释,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实在有点困难啊……你看。」
古恩一边如此说著,一边指著夏美手中的石膏手腕。那个创作物的白色手腕沾有血迹,一眼就能看出被害者是遭到该物体殴打。
也就是说,夏美是在密室与被害者两人相处,甚至到拿起凶器的程度。
「夏美小姐,这样实在有点……」
「啊!奥黛莉!?你是要我放弃吗!?就~说~不~是~我!不是我啦!」
夏美蹬著地面如此吵闹地反驳。在此种危机的状况,仍然不忘扮演「夏美」的彻底态度虽然令人敬佩,但也许只是因为是个蠢蛋的关系。
即使如此,这个想法也会成为回力镖打回自己身上,于是奥黛莉决定不多做思索。
「话说回来,那位男性没问题吗?还有呼吸吧?」
奥黛莉将视线转向被黑衣男子们扛出房间的男性,对方是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虽然看起来已经昏厥失去意识,但从胸口还有起伏判断还有呼吸。
考虑到夏美的危险立场,被害者没有死亡还算是好消息。正当奥黛莉松了一口气时,古恩发出「嗯」的声音点了点头。
「是拉兹连‧艾尼莫卿。虽然遭到殴打,幸好伤势不重。只不过被殴打的位置是头部,要醒来可能要再花点时间。」
「既然如此,看来在那之前要讨论酌量减刑了……」
「别看著本小姐说这种话!」
对于奥黛莉的白眼,夏美面红耳赤地高声抗议。但毕竟是这种状况,奥黛莉不可能选择全面支持。虽然要做出「毫无理由将陌生对象击倒,夏美肯定没有这种胆量」的证词很简单——
「——代表,有个问题。」
「还有问题?嗯、嗯嗯……这样啊……」
古恩的黑衣属下突然在耳边悄悄报告,他是负责检验案发现场保管库的其中一人,古恩听完报告后便脸色一变。
此种变化让奥黛莉有种不祥预感。
——而这种预感总是会准确命中。
「不好意思啦,夏美小姐。」
「咦?啊……等等!你们要做什么!?」
手腕突然被一位黑衣男抓住,让夏美狼狈地发出叫声。古恩在夏美面前摸著自己的胡子,闭起单眼露出冷笑。
「虽然对夏美小姐有点遗憾,大叔我们也是得顾及面子。」
「请等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吗……虽然我觉得问题是很严重。」
「奥黛莉小姐是局外人……好像也不能这么说,看起来您与夏美小姐交情甚笃。那么就告诉您吧……闹出问题了。」
古恩回过头,浮现出同时带有智慧与野性的笑容。从笑容中能够体会到令人心底发寒的压迫感,让奥黛莉不禁闭口不谈。
看著奥黛莉的反应,古恩耸了耸肩。
「今晚要提供竞标的商品有几件从保管库消失了,所以对于在保管库而且目前还有意识的夏美小姐,务必想问问她详细状况呢。」
传达情况变得更加麻烦后,让夏美顿时脸色苍白。
7
「为什么那个人总是会一头钻进问题中呢……」
如此吐出沉重的叹息后,奥黛莉以避免弄乱头发的姿势灵活地抱著头。
以询问详细过程为名目,夏美被古恩等人限制活动。奥黛莉在当时无计可施,顶多只能静静地目送投以愤恨眼神的夏美离开。但即使如此——
「夏美小姐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可是只靠现场的事证啊……」
只要检查身体,应该很快就能查明夏美没有携带从保管库窃取的商品。既然如此,疑问就是出在被殴打的男性身上,关于那方面夏美也是全盘否认,以奥黛莉的立场还是采取姑且相信的方针。
「他没有理由说谎」就是最主要的根据。毕竟是非比寻常的状况,要是男性主动袭击,只要老实说出来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不过,也是有被男性袭击很难启齿的可能性就是了……」
毕竟他对自己的打扮十分得意,在宴会会场将许多男性玩弄于股掌之间,无法否认含有自作自受的感觉。
如果是这种情况,希望他可以忍辱负重赤裸裸地完全表白。然而——
「这样就等于是把夏美真实身分拆穿,甚至连我都有可能会被波及……」
对奥黛莉而言,最恐怖的就是从夏美连锁造成让奥黛莉与嘉奈特连带穿帮。这样会直接让爱蜜莉雅阵营蒙羞,也有可能对今后社交界留下颇为强烈的伤痕。
「而且在我们手忙脚乱的时候,让真正犯人逃走就不有趣了。」
既然夏美强调自己没做,那么殴打男性并将宝物带离保管库就是某人的阴谋。
对奥黛莉来说,实在不想见到这个计画进行得如此顺利。
于是——
「——唷,奥黛莉大姊,发生什么事啦?」
「嘉奈特……」
当奥黛莉独自伫立于走廊时,先前没有见到身影的嘉奈特出现在面前。趁著四下无人,嘉奈特大方地用男性声调发出低吟声。
「还在想说怎么突然变暗吵吵闹闹,还有奇怪的东西在空中飘来飘去,还听说有人被打晕,没想到闹出这么多事啊。而且大姊是不是也被抓了?」
「是有很多事没错,最后那是最严重的问题。得帮夏美小姐才行——嘉奈特,也需要你帮忙。」
「喔……」
嘉奈特瞪大翠绿色眼瞳,只有一瞬间露出惊讶神情。但此种惊讶神色随即消失,这位金发千金浮现出凶猛的笑容。
「好喔,奥黛莉大姊还满有干劲的嘛,那本姑娘也不能输。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总之就好好大干一场吧。」
「就是这股气势。先确认发生的状况,再去向夏美小姐打听情报。还有就是,有没有见到边境伯?」
「那家伙从大姊被抓就没看到了。应该是被叫过去那边了吧?」
「在那里应该能会合吧,我们赶快过去吧。」
带著点了点头的嘉奈特,奥黛莉前往夏美被带到的休息室。途中发现宅邸恢复照明,也将这件事暂时留在脑中。
接著,当奥黛莉等人来到休息室前方时——
「——就说本小姐什么都没做!本小姐经过保管库前面的时候,保管库的门就已经是开著了!」
夏美替自己辩护的声音从休息室传遍走廊。先不论内容,奥黛莉判断状况似乎毫无进展。
「不好意思,梅札斯边境伯是否在这里?」
向休息室前方的壮硕黑衣男如此确认后,得到了「已经在里面。」的回答。奥黛莉等人说明原由,随后也被带进休息室。
「哎呀,你们也过来了啊。」
见到奥黛莉等人进入房间,靠在墙壁边的罗兹瓦尔挥了挥手。
只见被迫坐在房间正中央椅子上的夏美被黑衣男包围,正被主人古恩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说是颇为充满压迫感的景象。
奥黛莉与嘉奈特一边看著此种景象,一边自然地走到罗兹瓦尔身旁。
「毕竟是这种状况,会过来也是当然的。边境伯才是到目前为止都去哪里了呢?」
「以我的立场,有很多需要处理的事情和说话对象,没办法清楚分辨敌我方就是社交圈的麻烦之处。虽然我是很想从这些事脱身啦,不过这种状况实在很难离开……」
「……这样啊,我知道了。」
罗兹瓦尔仍然保持难以捉摸的态度,现在已经没时间多管他了。
奥黛莉将视线转向在房间中央受到咄咄逼问的夏美。夏美的侧脸显得苍白无血色,黑色眼瞳忧郁地略显湿润,看起来太过入戏了。
「古恩大人,夏美小姐她……」
「她从头到尾采取一贯主张,大叔我们也觉得很棘手。毕竟要是不赶快解决,感觉就会出现难以弥补的损失啊。」
「所言甚是。」
对于古恩耸了耸肩如此回应,奥黛莉带著认真表情垂下视线,而身旁嘉奈特默默地拉了拉奥黛莉的袖子。
基本上嘉奈特对自己人以外不能开口说话。虽然在社交场合是个充满谜团的害臊女性而引人注目,但实际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总而言之,奥黛莉也能理解嘉奈特拉著袖子的意图。
「方便的话,可以也让我们向夏美小姐问个话吗?」
「只要能听到新的证词当然是很乐意,要是能让她自己招出来就更完美了。」
「不知道能不能合乎您的期待就是了……」
虽然期待很沉重,但还是得到了必要的许可,于是奥黛莉与嘉奈特走向在椅子上畏畏缩缩的夏美。
当夏美发现两人的身影,便明显地浮现出放心的表情。
「奥黛莉、嘉奈特……我、我……」
「不用演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切入正题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是没有感情呢……我现在是真的觉得很孤单寂寞,不让我有心灵寄托就要哭出来啰。」
「要是用哭的就能解决事情,哭到眼泪堆成一片湖泊都没问题,但事情当然不可能解决。好了,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面对奥黛莉毫不客气的说词,夏美露出不满表情。但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宣泄不满,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著。
【夏美‧舒瓦兹的证词】
在宴会中,虽然我和许多男性朋友谈天的过程十分有趣,但途中感到有些疲惫,于是离开了会场。
然后当我自己一个人在宅邸中走著的时候,从发生问题的保管库听见传来某些声响,所以我在意地前往保管库。
结果我见到保管库的门是开著的,虽然觉得这样不太检点,但还是往里面偷偷望了一眼,然后就发生那起骚动了。
真的是……让我怕到连现在都快哭出来了。
——夏美用手帕抵著眼睛,声泪俱下地说出证词。
奥黛莉听著她说话,原本想将双手挽在胸前,不过感觉这种姿势实在不像女性,于是暗自在心中否决并改成拉姆将手搂在胸前的姿势。
「总之可以麻烦正确说明证词吗?夏美小姐,不只是偷窥保管库,都已经完全走进去了吧?」
「唔呃!」
「而且请别省略进入保管库到发生骚动为止的过程,应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环节。」
「真、真是毫不留情呢,奥黛莉……!」
被奥黛莉如此指正,夏美尴尬地抽动脸颊。嘉奈特在旁边看著这番对话,模样似乎正满意地表达「真不愧是奥黛莉大姊」。
「总之请修正证词,把重点放在缺漏的地方。」
「……真拿你没办法,那我要说了。」
【夏美‧舒瓦兹的证词2】
奥黛莉说得没错。我进入保管库中,因为从外面偷看根本看不清楚里面。
虽然保管库里面很昏暗,可是当我出声问「有谁在吗?」也没有回应……让我真的很忐忑不安。
……现在回想起来,发出声响的来源也许就是窃贼,或许就是在窃盗的时候我刚好闯进了保管库。
后来我在保管库稍微四处观看,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周围突然就暗了下来。之后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脚边好像踢到了什么,捡起来才发现是凶器……就是这样而已。
「原来是这样……」
听完夏美的话,奥黛莉仍然搂著手腕露出复杂表情。
能够理解到古恩为什么会对这番证词感到棘手,毕竟完全没有半点能直逼事件核心的情报,感觉也不像是刻意在卖关子。
听见声响进入保管库,踏进或许是窃贼正在犯案的场所。接著宅邸照明突然变暗,然后发现凶器掉在脚边。
「我是不想这么说,有没有漏掉与被害的肥胖男性互相争执,或是用石膏手腕殴打袭击对象的头之类的事?」
「这样不就等于说我是犯人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没有动手了!不管是凶器还是男性都是突然出现的!」
「嗯……可信度……」
面对夏美拚命挥动手腕表达诉求,奥黛莉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在奥黛莉身旁,嘉奈特突然将犬齿发出磨牙声。
「——不觉得说突然出现很奇怪吗?」
「嘉奈特?」
嘉奈特压低音量,以不让古恩等人听见的声音喃喃说著。
「变暗我们也知道,毕竟宅邸的照明全部都熄掉了。可是如果有人被打,应该会有惨叫声之类的吧?而且说是突然出现不是也很奇怪吗?」
「的确是这样。夏美小姐,是您把男性惨叫声省略掉了吗?」
「不、不是……我没有省略,不过这样说起来……我的确没有听到倒地男性的惨叫声,也没有听到被殴打的声响。」
夏美摇了摇头,奥黛莉则是在心中称赞嘉奈特的灵光乍现。
如果是这样,感觉内情又会变得完全不同了。从伤势与出血判断,男性确定是遭到殴打。但如果夏美没有听见打斗声——
「是被害者先晕倒,夏美小姐才进入保管库吗?」
既然夏美没有听到被害者的惨叫声,这个结论比较具有说服力。表示夏美听到的声响并非是窃盗,很有可能是被害者倒地的声响。
被害者比夏美早进入保管库,然后宅邸照明熄灭,犯人趁著变暗的时候逃走,夏美与被害者被留在房间内。
这样就能解决顺序的问题,不过还有其他问题。
「……就是入口从内侧被封死的问题吧。」
保管库入口被关闭,是古恩的属下用身体冲撞撞开。铁门的锁孔遭到破坏,门扉是用某种方式进行封锁。
这时,奥黛莉朝古恩回过头。
「古恩大人,可以让我稍微看看保管库的情况吗?」
「让奥黛莉小姐看吗?」
奥黛莉的问题让古恩吃了一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即便是事件现场,现在还有摆放宝物的保管库,当然不想对外人开放。目前保管库正在将货物与目录进行比对,应该是不想让人进去打扰吧。
因此对于古恩的微妙反应,正当奥黛莉决定说出下一句话时——
「罗兹瓦尔,你怎么看?」
「我吗?我很相信奥黛莉喔,她是个很能干的孩子呢。」
「……荣幸之至。」
奥黛莉带著尴尬表情接受罗兹瓦尔的评语。虽然这种表情很难想像双方关系已经趋缓,古恩还是说著「这样啊。」并点了点头。
「好,那你看看吧。虽然我不想让工作受到打扰,不过奥黛莉小姐看起来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嘛。」
「这样答应我提出的请求没问题吗?」
「大叔我的座右铭可是『只要有成果,要试几次都没问题喔』。」
听到古恩闭起单边眼睛如此回答,奥黛莉来回地看著他与罗兹瓦尔的脸。原来如此,出发前法兰黛莉卡所说的情报确实不假。
罗兹瓦尔与古恩肯定是臭味相投的朋友。
「那么,我稍微看看保管库吧。嘉奈特,我们走吧。」
「咦咦!?那我怎么办!?我会很空虚寂寞喔!?」
「与其在这里挤成一团,还是赶快解决事件吧。以结果论这样也会对双方比较好,请您咬著手帕在这里等待吧。」
把夏美试图依附的手腕挥开,看到她真的气呼呼地咬著手帕,奥黛莉便与嘉奈特一同前往保管库。
途中,投以意义深长眼神的罗兹瓦尔闭起黄色眼瞳。
「我很期待喔,奥黛莉。」
听见这道声援,奥黛莉顿时皱起眉头。
8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奥黛莉大姊?」
「首先以确认保管库状况为优先吧。毕竟不能让会场的宾客逗留太久,这样下去会顺势让夏美小姐被定罪成为恶人,这样实在不太妙。」
奥黛莉一边适应著穿礼服走路的姿势,一边对嘉奈特的问题如此回答。这时奥黛莉说著「话说回来。」并将视线转向嘉奈特。
「嘉奈特,发生骚动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不只是夏美小姐,那时候我也没有看到嘉奈特和边境伯。」
「呃……本姑娘和大姊一样离开会场了。和奥黛莉大姊分开之后原本在吃东西,可是不能说话真的很累人啊。」
「——原来如此,是能理解那种感觉。」
奥黛莉也能清楚体会到嘉奈特的辛劳。考量嘉奈特原本的个性,要她不说话坚持壁花的立场实在是强人所难。
要是夏美与奥黛莉没有陪同,光想到嘉奈特单独陪罗兹瓦尔参加宴会就令人背脊发寒。
「————」
除了此种想法以外,奥黛莉有些在意嘉奈特不乾脆的说话语气。虽然有可能只是太过敏感,但总觉得回答得似乎有些迟疑。
不过比起追究这件事,两人早一步抵达保管库前方。
「我们已经得到古恩大人的许可,前来确认保管库的情况。」
在门扉毁坏的保管库前方,这番话让负责戒备的黑衣男子对奥黛莉等人让出一条路。从他们毫不犹豫地做出判断这点,能够理解古恩的部下很清楚主人的个性。
不论如何,奥黛莉尽量避免干扰内部比对目录与商品的黑衣男,再度重新环视先前没有时间查看的保管库内部。
「话说回来,奥黛莉大姊是在意什么才会过来这里?」
「像是刚才手忙脚乱没有时间确认的状况……最主要还是损坏门扉的附近一带吧。」
「门?」
出乎意料的目的让嘉奈特挑起眉头,回过头看著房间入口。
不愧是收藏各种高价货物的收藏库大门,采用铁制的厚重门扉,虽然现在已经因为事件被撞得凹曲变形了。
「被撞烂成这样了,还要看什么?」
「听说里面有被棒子之类的东西栓住,只能用蛮力撞开的方法,所以整扇门才会被撞坏。」
「什么嘛。既然要把门打坏,找本姑娘来就好啦。」
「没有人会想到请招待的千金小姐帮忙把门打坏吧。」
嘉奈特将拳骨压得啪啪作响,黑衣男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奥黛莉赶紧用身体遮蔽周围的视线,重新观看破损铰链掉落的入口附近。
「果然没见到呢。」
「见到什么?」
「闩门的棒子,房间里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找到。而且……唔哇!?」
「喔?」
寻找著没有出现的门闩时,奥黛莉突然脚边一滑,嘉奈特赶紧撑著她的背部紧紧抱住。
「真是有够迟钝的,还没习惯礼服的裙子喔。」
「这不是那么容易习惯的事吧。谢谢帮忙,不过我滑倒是因为脚边……」
奥黛莉一边说著,一边发现自己没站稳的地面是湿的。而且湿的方式或许该说是一摊水,不习惯的鞋底踩到才会滑倒。
「不是门闩,而是不自然的一摊水啊……」
「这和事件有关吗?」
「还没办法说的很确定……」
保管库离水源有段距离,室内也没有发现会形成积水的主要原因,让奥黛莉将突然出现积水的不协调感深深烙印在记忆中。
「————」
奥黛莉将思索的眼神直接转向被撞凹的铁门。
既然没有门闩,把门压住的是房间里面的人吗?夏美的证词中表示没有做任何事,这样只能判断是被害者男性压住门。因为门扉被撞开的力道而倒向后方,撞到头昏了过去——不,这样无法说明凶器。
「话说回来,成为凶器的石膏手腕原本是来自哪里?」
奥黛莉向保管库内正在比对目录的黑衣男性如此确认,于是黑衣男翻了翻目录。
「应该是来自竞标的主要商品『祝福女神像』,可是……」
「可是?」
「那尊女神像也是被窃盗的商品之一,只剩下被当成凶器的那只手腕。」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如同黑衣男的证词,房间内确实没有见到刚才提到的石膏像。由于作为凶器的手腕大小约等同人类手腕,女神像本身尺寸应该也是差不多等同人类吧。
「可是这样就不能轻易带出去了,对方还真是大胆呢。」
「啊,为什么?不是很重吧?」
「就算嘉奈特觉得不重,但对一般人不是这样。而且假设带出去要藏在哪里?藏在裙底吗?」
「呃……这样说是没错啦……」
那么大的女神像即使能带出去,也会没有藏的地方难以携带。
「其他被窃取的商品,与女神像相比都是较小的物品……以犯人锁定的目标来说,女神像算是特别显眼。」
「意思是犯人原本锁定方便携带的物品,却只有女神像不想放过吗……」
听完黑衣男的详细报告,感觉更难归纳出犯人的真面目。只有锁定女神像这点完全超乎常理,然而——
「虽然有很多匪夷所思的点,还是有不错的收获呢。」
「喔,奥黛莉大姊知道什么了吗?」
「总之能暂且度过眼前的问题……」
在追问的嘉奈特面前,奥黛莉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对带著兴奋眼神的嘉奈特闭起单眼。
「感觉至少能改变夏美小姐的状况喔。」
9
「看表情好像有进展了呢,奥黛莉。」
一见到奥黛莉回到休息室时的表情,罗兹瓦尔便笑著如此说道。
奥黛莉对他那无法从表情看透内心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悦,但还是点著头回应「是的。」带著嘉奈特站在夏美与古恩面前。
「总之在保管库中发现了几个不寻常的疑点。我想那应该是犯人留下的痕迹,但与夏美小姐也并非毫无关系。」
「喔,这么短的时间真是有才能……所以发现什么了?」
「就是一摊水。」
对于奥黛莉的回应,古恩顿时挑起眉头,然后歪著头询问「一摊水?」奥黛莉则是轻轻点了点头。
「在保管库入口处发现了一摊水,就在门附近。各位不觉得很奇怪吗?」
「确实很怪,毕竟竞标商品还有绘画之类,照理说应该是严禁潮湿。」
「可、可是……那摊水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古恩认真地点著头,背后被囚禁的夏美焦急地如此回问。
「听清楚啰。保管库的门锁孔被破坏,从里面被某个东西压住,所以才会用身体冲撞把门撞开,但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内侧把门压住呢?确认过后没有发现类似的物品。是这样没错吧,嘉奈特。」
「————」
向身旁的嘉奈特徵求确认后,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见到此种肯定的态度,罗兹瓦尔便歪头说著「可是啊……」
「奇怪的一摊水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因为这摊水证明了第三者存在。」
「喔,你还真敢说啊。那可以让大叔我们听听吗?奥黛莉小姐觉得那摊水是什么?」
不知是否因为看来充满自信,对奥黛莉提问的古恩似乎也显得颇为高兴。对于这位帅气男子的挑战,奥黛莉先是说著「这很简单。」又继续解释。
「——是冰,以魔法创造的冰就是压住门的门闩。」
「冰!是在悬疑剧常常用来当成诡计圈套的标准手法!」
「……悬、悬疑?」
对于奥黛莉的说明,夏美激动地探出身体说的话让古恩皱起眉头,夏美随即说著「哎呀失礼了。」对打断话题表示赔罪。
毕竟是她身处困境,奥黛莉带著希望她别碍事的视线,「咳哼」地清了清喉咙继续说著:
「保管库的水应该就是冰融化后的痕迹,所以才会到处都找不到门闩,正确来说是形状已经变化了。」
「……我不是想对这种想法找碴,光靠这样,理由实在不够充分。魔法制造的冰实在是很崭新的想法,不过这样要否定与夏美小姐有关的理由是?」
「首先,明明是以封住门为目的,要是人留在里面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吧?要营造密室又要摆脱嫌疑,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再来是……」
「——夏美小姐没有冰属性的契合度,因为她的契合属性是阴属性喔。」
接在奥黛莉话语的最后,罗兹瓦尔帮忙补足结论,结果这时古恩朝罗兹瓦尔投以锐利目光。
「罗兹瓦尔,因为是自己人就包庇可不会原谅你喔。」
「当然——就算我整个人生都在说谎,我保证只有魔法的事不会说谎。」
「……就算是说谎,还是希望你找能容易有共鸣的事发誓。」
「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喔。」
听到罗兹瓦尔的回答,古恩搔了搔头。奥黛莉看著两人对话,说著「总而言之……」并继续说道:
「边境伯说得没错,夏美小姐没有契合度,您如果想使用『流星』确认也没问题。」
「总之这等一下再到其他房间确认……实际上我也不是认真怀疑夏美小姐与犯人有勾结,只是想问出她知道的事。」
「您、您还真坏心呢……」
夏美脸色苍白地对古恩的考量如此喃喃说著,但对奥黛莉而言,古恩的想法可说是再正常不过。
在那种状况中处在唯一能够问话的立场,焦点会聚集在夏美身上也是理所当然,结果夏美什么都不知道而扑了个空,身为负责人当然会十分在意。
「别怪我啊,夏美小姐。这也是大叔我们的工作,而且大叔的直觉告诉我——夏美小姐还有隐瞒某些事喔。」
「哪、哪有隐瞒什么事……」
夏美顿时支支吾吾,让奥黛莉与嘉奈特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
古恩的见解很正确,夏美还隐瞒了很大的秘密。不过那是与事件毫无关系,而是更无聊却不能被揭穿的秘密。
无视于夏美等人的混乱思绪,罗兹瓦尔悄悄咧嘴笑著的模样可说是十分可恨,不想想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的。
「总而言之,犯人是为了让保管库成为密室而使用冰魔法。毕竟要是从外面封住门,里面的两个人就会被视为被害人了。」
「目的是争取时间与混淆搜查……真是没想到会用冰门闩啊。」
古恩不甘心地如此呢喃,奥黛莉也能充分体会这种想法。
这是经过周详计画后的犯罪手法,犯人有可能已经携带窃取的物品逃离宅邸扬长而去了。
「不,这种可能性很低。在竞标会夜晚的戒备会很森严,要是有未经招待的客人进入宅邸,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所以……」
「犯人还在宅邸内吗?既然这样就好说了,立刻检查携带物品……不对,对方再怎么说都不会这么粗心大意,一定会把赃物藏起来。」
就算没有带出宅邸,应该也会准备接下来预定带走的藏匿处。即使犯人混在宅邸招待的宾客中,用携带物品彻查出犯人也是接近不可能的事。
「……奥黛莉大姊。」
「怎么了,嘉奈特?」
正当奥黛莉沉思时,礼服腰际突然被微微拉扯,嘉奈特将脸轻轻靠了过来,朝著耳边小声说著话。
「刚才说的冰门闩有个问题。如果是照奥黛莉大姊说的,犯人在逃走的时候把门堵住……从外面隔著门动手没那么简单啊。」
「嗯?」
「想想看喔,不是隔著门使用魔法吗?要从看不到的外面用魔法准确把门闩住没那么简单,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所以要做到这种事……」
「要有熟练使用魔法的实力……?」
对于嘉奈特的指正,奥黛莉顿时眉头深锁。
没有料想到有这种状况,嘉奈特的意见相当正确。虽然奥黛莉多少也会使用魔法,但要对无法看见的场所精准使用魔法可说是极为困难。等于是闭著眼睛用石头砸中目标,不是能够容易达成的事。
当然如果是高水准的魔法师,这点程度应该能轻松做到——
「——高水准的魔法师啊。」
听见对话的古恩说出这句话,让奥黛莉的脸色顿时一变。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只见视线前方的古恩正看著罗兹瓦尔。
接著——
「罗兹瓦尔,你在宅邸变暗的前后做什么?」
如此这般,他朝新的嫌疑犯不带情面地拋出这个问题。
10
【罗兹瓦尔的证词】
既然是熟练魔法师成为嫌疑犯,会怀疑我也是没办法的嘛。我当然会回答问题喔,是问事件前后的行动对吧?
那时候我不在会场,和夏美小姐与嘉奈特小姐一样,我也是对说话感到疲倦,所以人在会场外面喔。只不过呢,在那里还是被很热情的女性找到,就暂时与她共度春宵啦。
之后就因为事件被叫来这里……这你们也知道了吧?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吧。」
「————」
罗兹瓦尔回答的内容让众人顿时沉默。沉默的原因因人而异,但至少奥黛莉松了一口气。
虽然其中有些内容不能让拉姆得知就是了。
「边境伯是和女性在一起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哎呀呀,这么担心我真高兴。顺便说一下,与各位女伴以外的其他女性共度春宵的事,如果能替我保密就太好啰。」
「不,这之后还是会向拉姆小姐报告。」
「嗯……」
一提到拉姆,难得见到罗兹瓦尔露出退缩的表情。这表现出目前罗兹瓦尔与拉姆的微妙关系,对奥黛莉来说正好能用来发泄怨气。
总而言之,有与罗兹瓦尔在一起的女性可说是好消息。
「那么,只要询问那位女性就能洗刷嫌疑了吧。」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虽然很荣幸与魔法相关的话题一开始先想到我,不过这点程度的小把戏没有很难喔。」
对夏美的话语点了点头,罗兹瓦尔轻轻挥了一下手。结果微微传来空气结冻的声响,让休息室外的黑衣男发出惊讶叫声。
「代、代表!门外突然出现冰雕……啊!消失了!?」
「罗兹瓦尔,别这样玩啦,这样部下会很紧张。」
古恩吐完苦水后,便对休息室外的黑衣男表示不用担心。朝门外能够稍微瞥见罗兹瓦尔制作的冰雕,那是雕刻精致的奥黛莉冰雕像。
在奥黛莉皱著眉头时,冰雕毫无痕迹地在空气中化为冰尘消失无踪。若是只看技术,这种实力要在保管库做出冰门闩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不过明明对魔法有所坚持,罗兹瓦尔却是颇为随兴。
「我要提出订正,刚才那不是能轻易做到的事,边境伯真是不懂得体谅平民。」
「是这样吗?我第一次使用魔法的时候,就能做到这点程度的事呢。」
「真是个让人火大的家伙……」
对于此种毫无自觉的天才发言,嘉奈特不悦地只在口中如此嘟哝。
虽然对此种烦躁感颇为同意,但也不想特地说「您真是个天才」让他太过得意,于是奥黛莉只是叹了一口气。
「古恩大人,找找与边境伯一起的女性并继续调查吧。」
「说得也是,会场的宾客差不多也快按捺不住了——夏美小姐,为了洗刷嫌疑,能请您与部下一起确认魔法的契合度吗?」
「只要能好好护卫本小姐就没问题。」
或许因为罪证嫌疑不足而放松心情,夏美悠哉地如此回应。古恩对此种模样露出苦笑,命令一名黑衣男将夏美带出室外。
如果这样能让状况稍微好转就好了——
11
「……不会吧?」
奥黛莉以叹息的语调如此呢喃。
场所是宴会会场,奥黛莉面前能够见到宾客们齐聚一堂。当古恩对宾客呼吁「希望与罗兹瓦尔一起的女性出面。」时,却没有任何女性举手而陷入一片沉默。
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就算要求出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即便是社交场合,男性与女性共处是具有一定程度的意义,更别说对象是边境伯罗兹瓦尔,难保不会出现奇怪的特殊联想。
虽然古恩已经事前拉起防线,表示不需要担心。然而……
「唉,我也能理解很难启齿的心情啦。没办法了,罗兹瓦尔。」
「————」
「是哪位小姐和你一起?只要你告诉我……」
「呃……关于这点嘛……」
比起让千金蒙羞,古恩以负责人的立场为优先,但罗兹瓦尔对他的话面有难色地眨了眨左右不同颜色的眼睛。
「——没看到和我一起的那位小姐呢。」
「……什么?」
「不不不,我也很惊讶喔?这里面到处都没看到那位小姐。」
「咦咦咦咦咦!?」
见到罗兹瓦尔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奥黛莉发出尖叫声。但罗兹瓦尔没有带著恶作剧的表情,只是满脸困惑。
「宅、宅邸的宾客应该全部都过来了吧?除了夏美小姐和倒地的男性,全部人都在这里吗?」
「那当然,缺人就没意义了。真是伤脑筋呢……」
回答奥黛莉的问题后,古恩用手扶著额头。
与罗兹瓦尔共处的女性不在场,这样便无法证明罗兹瓦尔的清白。别说是清白,甚至还会产生用假证词试图脱罪的嫌疑。
「至、至少有没有人看到边境伯?在变暗的前后!」
「啊……如果是变暗前后……」
「——!真的吗!?真是太好……」
有人对这段姑且一试的发问出现反应,让抬起脸的奥黛莉再度僵在原地。
没有女性与罗兹瓦尔共处,但听到询问是否有人见到罗兹瓦尔的当下——
「一、二、三……到、到底有多少人!?」
举手的人数实在太多,眼前的宾客几乎所有人都举起手。
有这么奇怪的事吗?照理说罗兹瓦尔应该不在会场——
「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边境伯!?」
「呃……是、是在空中……?」
「……空中?」
一位宾客战战兢兢地对混乱不堪的奥黛莉如此回答。这个答案实在太莫名其妙,让奥黛莉如字面所述般瞪圆双眼。
不过听到这个听来荒诞无稽的答案,举手的宾客们互相点了点头。
「等等,各位。请等一下,可以用大叔们也听得懂的方式说明吗?你们说在空中见到罗兹瓦尔是……」
「——那么,由我来说明吧。」
「喔……」
某个长相周正且身材纤细的人如此说著并向前跨出一步,是个长相偏向中性并带有坚强眼瞳的金色短发男性。
「您是……」见到那个人,古恩喃喃说著:
「凯侬‧雷蒂姆卿,晚了一步向您致意。」
「不,身为主办人繁忙是很理所当然的。比起这个,关于梅札斯边境伯的事……」
凯侬摇了摇头如此回应,将蓝眼转向罗兹瓦尔。见到此种视线,罗兹瓦尔以同样的蓝眼回看著对方。
「可以麻烦说明就太好啰,好像说我在空中之类什么的?」
「……在灯光消失,古恩大人从会场离开后。我们在黑暗中互相靠在一起安慰排遣不安,就在那个时候。」
「————」
「会场窗外见到有人影在黑暗夜空中摇摇晃晃地飞行,不论是随风飘逸的披风,以及充满特色的长发,重点是能有空中自由飞行权利的人并不算多。」
虽然凯侬形容得颇为诗情画意,但他的说明让奥黛莉吞了一口气。由于周遭没有人提出异议,实际上应该有很多人亲眼目睹。
披风、长发、能在空中飞行——还有其他人具有这些特徵吗?
「梅札斯边境伯,在空中飞的人就是您吧?」
「不不,很可惜不是我喔。虽然用魔法飞行是我的拿手本领,但也不是其他人都不会喔。」
「可是有这么多宾客亲眼见到呢。」
凯侬张开双手徵求同意,宾客们皆各自点了点头。虽然场面像是抨击罗兹瓦尔,那么在空中飞的物体又会是什么?
「不,把赃物放在没办法拿到的地方好像满方便的……」
「奥黛莉小姐,你是站在我这边呢?还是敌人那边呢?」
「请把我当成随时寻找为敌之可能性的同伴。」
虽然对罗兹瓦尔的怨恨罄竹难书,但奥黛莉将这当成私怨封印在内心深处。比起怨恨,问题是眼前罗兹瓦尔面临的嫌疑。
不论是夏美的事,到了这个地步,简直像是刻意狙击爱蜜莉雅阵营。
「……实际上应该是这样吧。」
这么不巧的事,再怎么说有可能这么集中出现吗?
夏美在保管库被发现、现场痕迹、与罗兹瓦尔共处的女性不在场、以及让众人知道罗兹瓦尔做出奇特行动的状况——将状况完全导往不利的方向。
如果只是一两样,还有可能是偶然发生,但三种状况重叠在一起就是人为。
——这或许是某人对爱蜜莉雅阵营的攻击。
「罗兹瓦尔,情势很不妙。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实话真是无计可施呢,没想到会这么孤立无援。不,我在自己的宅邸好像也是这样呢。」
「那样也是很有问题吧……」
古恩对罗兹瓦尔的回答无奈地垂下肩膀。对于身为旧友的古恩,目前也找不到能够替罗兹瓦尔辩护的意见。
奥黛莉也是一样,只有在心情面认为罗兹瓦尔不是犯人,但理论面无法说出支持罗兹瓦尔的话语。
这样下去罗兹瓦尔会被流言蜚语伤害,也会影响爱蜜莉雅的王选。光是这点绝对必须避免,于是奥黛莉拚命转动脑袋——
「——从刚刚听到现在,你们这些家伙在说什么鬼话啊。」
「……嘉、嘉奈特小姐?」
听见这道含有寒冷彻骨怒气的声音,古恩惊讶地绷紧神情。不只是他绷紧神情,连凯侬与其他宾客也是一样。
在他们的视线前方,金发千金嘉奈特‧霆拉姆站到奥黛莉前方。
嘉奈特挽起双手,发出「啊」的凶猛嗓音并点了点头。
「刚才一直静静在旁边听,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说罗兹瓦尔那家伙在天上飞?你们这些人有没有长眼睛啊?」
「说、说话语气还真豪迈……不,在那之前……小姐?您的声音是……」
「呃……本姑娘感冒了,所以一直没说话,不过已经忍不住了。」
「是、是喔……」
用魄力与硬拗让凯侬闭嘴后,嘉奈特以翠绿眼瞳睥睨著排开的宾客。此种强烈视线让人们皆不寒而栗,嘉奈特深深吐出一口气后……
「真是的,你们是全部人都看走眼了吗……听好了,本……本姑娘告诉你们,飞在天上的人根本不是罗兹瓦尔还是别的什么人!」
12
【嘉奈特的证词】
宅邸那时候不是变暗吗?本姑娘与大姊和罗兹瓦尔他们一样在会场外面,因为不能说话还被人搭话实在很烦啊。
然后在外面吹著风悠悠哉哉的时候……宅邸不就突然变暗了吗?然后感觉到客人慌张的气息,本姑娘原本打算回来,结果就看到那个了。
没错,就是你们说是罗兹瓦尔,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轻飘飘从眼前飞了过去,就像是个做坏掉的娃娃一样。
「那根本不是人,就像是个木偶娃娃一样的东西。结果每个人只因为浮在空中就以为是罗兹瓦尔喔……」
嘉奈特傻眼地望著宾客们,将锐利犬齿咬出声响。
听到嘉奈特的证词,宾客们皆带著不知所措的表情。代为表达这些困惑,凯侬说著「我能问问吗?」并举手发问。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您的意见,但实在太过主观。这么多人见到与您自己一个人见到……知道哪边比较值得信任了吧?」
「嗯,当然是本姑娘的眼睛。奥黛莉大姊,对吧?」
「呃……不不,我的意见也和对方一样。」
对于嘉奈特大方放弃以理论说服对方的言论,奥黛莉用手遮著脸。虽然本来就不该要求嘉奈特用清晰思路说明,但还是希望她能够更加培养协调性。
在怀著此种愿望的奥黛莉面前,嘉奈特说著「什么嘛~」并皱起鼻头。
「本姑娘绝对有亲眼见到,跟著风摇荡的人偶就在眼前!」
「——等等。刚才是不是说眼前见到?」
「啊?」
嘉奈特激动地如此说著,奥黛莉伸出手掌制止,嘉奈特则是盯著手掌皱起眉头。奥黛莉朝著此种微妙表情再度问道:
「刚才是说亲眼见到吧?会场各位都说在窗外见到边境伯飞行。凯侬大人,是这样没错吧?」
「咦?嗯、嗯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嘉奈特说是眼前见到……嘉奈特,你当时在哪里?」
「当、当然是……庭院之类的地方……」
「从庭院看到空中飞的人偶不能算是眼前吧,说眼前应该就是在眼睛前面。也就是说,你也是在空中之类的地方……」
奥黛莉联想到同样高度的位置并仰望头上,罗兹瓦尔与古恩也跟著看往上方,只有嘉奈特满脸冷汗。
奥黛莉之前也曾经与嘉奈特像这样仰望这座宅邸的屋顶,记忆犹新的那件事与可能性互相契合,让她眯起眼睛……
「古恩大人,记得宅邸屋顶有座气派的钟楼。连梁柱都是十分雄伟……」
「嗯,对啊,那也是花了不少钱。不只是钟,连梁柱也是使用特殊石材的贵重建筑物。」
「原来如此,是很贵重——而且看起来是很坚硬的柱子呢。」
「————」
奥黛莉朝嘉奈特投以意义深长的眼神,结果满脸冷汗的嘉奈特这时面红耳赤地回应:
「唔……啊啊!好啦,知道了啦!我老实说!我那时候在屋顶上面!因为实在很烦,又看到那个柱子让牙齿很痒……」
嘉奈特颤抖著握紧的拳头,老实表白自己的行动。
原本还在想她从会场消失无踪去做什么,原来是在钟楼。而嘉奈特无法按捺牙齿痒又有啃咬硬物的习惯——
「——你是去咬柱子吗?」
「本、本姑娘有控制力道喔。只是比想像中还硬就咬得很用力……结果整根都咬碎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奥黛莉揉著眉头,对这位「妹妹」的暴行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过,既然嘉奈特在屋顶上,表示比宾客更靠近见到据说是「罗兹瓦尔」的不明物体——
「总之先修正证词吧,这样结论应该又会不一样了。」
「我想也是……总之,这段时间我先让部下去看看屋顶吧……」
从没有不由分说就发怒的这点来看,奥黛莉认为古恩是个很有度量的人。
【嘉奈特的证词2】
本姑娘老实说吧,宅邸变暗的时候本姑娘在钟楼。从一开始看到钟楼就想咬想到不行,后来终于忍不住了。
然后咬的时候突然变暗,急著赶下来那段还是一样,眼前看到那个莫名其妙木偶飘在空中也没变。
那个人偶实在有够恶心,因为本姑娘咬断的柱子碎片刚好在手边,忍不住丢出碎片把木偶砸坏,还传来「噗通」的声音啊!
「等等等等!过程完全不一样了!什么!?你把人偶砸坏了!?」
「对啊,砸坏了,真是有够舒服。」
「这么突然的发展比较让人吃惊吧!咦,各位有看到吗!?」
嘉奈特描述的过程进展得太过迅速,让倍感惊讶的奥黛莉回过头朝宾客如此询问。宾客们面面相觑地说著「这么说来……」
「在空中飞的人影的确突然消失了,原本还以为只是单纯看不到而已……」
「其实是嘉奈特小姐打下来的啊,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啰。」
「可以不要乐在其中吗!?知道谁才是最累的吗!?」
「知道知道。抱歉抱歉,别生气啦。」
当奥黛莉以差点抓著前襟的气势逼近,连罗兹瓦尔都收起不检点的态度。即便如此,状况仍然产生戏剧性的转变。
如果真的是嘉奈特将飞空人偶击落……
「知道掉在哪里吗?」
「……不知道,毕竟当时黑漆漆的,不过应该没有掉在很远的地方。」
「唔……再怎么说这实在有点奢求……不,先等一下。刚才嘉奈特说过把木偶打坏……」
「嗯,本姑娘把木偶噗通地砸坏啦。」
「不觉得那个声响很奇怪吗?」
以人偶损坏而言,这种声响可说是相当特殊。嘉奈特好像没有特别在意,但奥黛莉有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是不是水声啊?」
「——对了!嘉奈特,人偶是不是掉到水里了!?」
「呃……说起来好像是这样?不……对了,感觉好像是这样!」
从罗兹瓦尔获得提示,奥黛莉与嘉奈特互相击掌。然后握著彼此的手,一同回过头看著古恩。
「古恩大人,记得庭院里有个喷水池吧。说不定嘉奈特说的水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如果真是这样……」
「人偶掉在喷水池里啊……好好,我也叫人过去确认。」
「奥黛莉大姊,本姑娘有派上用场吗?」
「嗯,当然有!咬了别人家的柱子,之后绝对也会要你反省就是了。」
「唔喔喔喔喔……会被真正的大姊臭骂一顿……」
这是必须心甘情愿接受的惩罚。但由于嘉奈特的粗暴举动,实际上很有可能会让状况变得乐观,奥黛莉也打算在那时候帮忙说点好话。
就这样,在各种状况开始运作时,又出现了另一个巨大变化。
那就是——
「——奥黛莉!嘉奈特!大事不妙了!」
「夏美小姐!?」
漆黑装扮的千金夏美‧舒瓦兹,推开宴会会场的大门充满气势地现出身影。
夏美先前被带离休息室,为了证明自己的魔法属性而接受鉴定用「流星」检查。目前她正缓缓地走到奥黛莉等人面前。
「可、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吗?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严重……话说夏美小姐那边的问题怎么样?有请对方好好确认是阴属性吗?」
「那个测试没问题,可是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之前那个晕倒的被害者醒过来了!」
「拉兹连卿吗?那不是好消息吗?」
听到夏美的报告,古恩预想到事情能够解决而拍手叫好,但奥黛莉的背脊却感觉到一股冰冷的不祥预感。
彷佛肯定奥黛莉的预感般,夏美说著「其实是……」并沉重地继续说道: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古恩大人。关于拉兹连大人……」
「……该不会是因为被殴打的冲击而不记得这件事了吧?」
古恩皱起眉头料想最坏的可能性,实际上被殴打头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前后的记忆变得暧昧模糊也是时有耳闻。
如果真是这样,被害男性证词就会无法成为解决事件的线索——
「如果情况有这么单纯就好了。」
「咦?」
夏美如此说著,朝哑口无言的奥黛莉等人继续说出难以置信的话语。
内容是——
「——拉兹连大人因为头部被殴打,不只是事件前后的过程,连自己的事都完全失去记忆了。」
13
——事件再度面临出乎意料的状况。
被害人拉兹连‧艾尼莫卿,原先以为他是解决事件的关键,却在报告他清醒的同时传来极为遗憾的消息。原本还期待著身为事件核心的人物清醒,就能一口气解决所有状况——
「呃……所以您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啊——是说老夫吗?呃~嗯~这个嘛~名字是什么来著……」
「好好,我知道了。没事,谢谢您。」
听到这个能随即察觉状况有异的回答,奥黛莉很快地结束质疑。
奥黛莉前方的男性坐在会场中央的大椅子上,他就是这次事件的被害人拉兹连卿。
拉兹连先前在保管库被击中头部呈现意识不明的状态,幸好伤势只有轻伤,看起来肉体方面也没有问题。
问题并非是身体而是头部,毕竟——
「没想到不只是事件那瞬间,连自己的记忆都完全丧失……」
将拉兹连碰到的悲剧说出口,奥黛莉抱著头微微发著牢骚。
「丧失记忆」——这就是拉兹连出乎预料碰到的悲剧。不只是被殴打还失去记忆,他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以消失了一个解决事件的线索层面而言,他面临的悲剧不仅影响本人也是事实。
「真伤脑筋,奥黛莉大姊。明明也得靠这条线索啊。」
「对啊,要是拉兹连大人能记得当时的情况,原本以为能成为解决事件的关键线索,变成这样实在是……」
回答身旁嘉奈特的话语后,两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见到奥黛莉等人的模样,拉兹连担心地说著「咦,老夫做了什么吗?」
不论如何,在这种状况下,还是不能让他这么难过与失望。
「不好意思打扰你烦恼,奥黛莉小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古恩大人?知道了什么事吗?」
「嗯,算是好消息吧。从庭院喷水池找到期待中的那个东西了。」
古恩先耸了耸肩膀,对奥黛莉的问题闭起单边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说著「还有就是……」并朝嘉奈特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
「之前提到的钟塔也确认过了。先不说合不合乎嘉奈特小姐的齿型,确实有人曾经待在那个地方,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嘉奈特小姐。」
「关于那件事造成这么多麻烦,实在是无言以对……」
「哎呀,关于这点我会好好对罗兹瓦尔要求赔偿。之后奥黛莉小姐也会好好教训她一顿吧?」
「之后会仔细向她的亲姊姊据实禀告。」
「唔喔喔喔喔……真是太没血没泪了……!」
嘉奈特抱著头发出这道低吟声,但奥黛莉认为已经这么留情面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嫌弃的,说来实在是很让人遗憾。
就这样,先不论嘉奈特的犯行获得证实,古恩命令部下「把那个拿来。」将某些物品拿了过来。
「这是……」
「就是沉进庭院喷水池的东西。是不是还满有看头的?」
古恩如此说著,脚下摆放著黑衣男们从喷水池回收的物品。不只是被水浸湿,这些物证受到嘉奈特毫不留情的一击变得凄惨四散,不过勉强还是能够确认原形。
回收物是由布料与木材组成的奇妙形状物体。虽然能够知道破布是被嘉奈特丢出的石头画破,但这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物体?
说这原本是飞在空中,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这个看起来像是气球……」
「气球?」
夏美见到回收物说出了某个陌生单字,让奥黛莉歪著头表示不解。听到这个问题,夏美便说著「是呀。」并用手梳理著肩头黑发。
「那是用热力飘浮的人造飞行物。空气只要加温就能往上飘,利用这点在布的内侧累积温热空气就能飞到空中。」
夏美一边说著,一边将混乱不堪的回收物摊开组回原本的形状,然后完成了刚才夏美说明的「气球」。
「这种东西在空中飞……真的可以吗?」
「——应该是真的吧。对使用火焰魔法的术师来说,空气的冷温还在常识范畴。个人孤陋寡闻,没听过『气球』这个名称就是啰。」
「加热空气让物体浮起来啊……真是有趣的想法。如果实际上是这个浮在空中,不靠魔法的力量应该也是真的——而且还有捡到其他东西。」
「还有其他东西吗?」
罗兹瓦尔与古恩分别对气球的存在表示肯定,而且古恩还别有含意地继续说著。以很像罗兹瓦尔友人的卖关子态度,让会场视线聚集到自身身上。
「其实在喷水池发现了从保管库被窃取的商品,从状况看来,应该是与这个叫做气球的东西把小物品一起放到空中飘走的吧。」
「——啊!原来如此,是想用气球把赃物运送出去吧。这样也能说明特地让气球飞在空中的原因了!」
对于古恩的解释,奥黛莉拍著手高声如此回答。
犯人计画用气球绑起赃物从空中运送出去,虽然差点就成功得逞,没想到嘉奈特的暴行意外奏效。
「做得真好,嘉奈特,这可是大功一件!之后会向拉姆小姐、法兰黛莉卡小姐与佩特拉报告这件事,你可以对这件事感到自豪。」
「被说成这样还有什么好自豪的啦!」
对于奥黛莉笑著如此说道,嘉奈特咬牙切齿地提出抗议,然后粗鲁地抓了抓自己的金发。
「所以呢?找到本姑娘打下来的气球,还有被偷的东西也找回来是很好啦。这不代表全部都解决了吧?」
「说得也是。古恩大人,再怎么说还是没找到石膏像……」
「很可惜没有在喷水池里面,毕竟只有那个不是能用气球运送的大小。」
虽然找到琐碎的小型商品类,但最巨大的女神像仍然是行踪不明。再怎么说那种尺寸靠这种气球几乎不可能运送出去。
「不过话是这么说,那也不是能自由运送的大小吧……」
「石膏像原本是放在仓库里吧?我也觉得要把那个运送出去很困难,而且还是两尊……」
「——。————。——————。您说什么?」
对于夏美用手抵著下颚作势思考,奥黛莉沉默数秒后提出质疑。这个问题让夏美说著「怎么回事?」并歪头表示不解。
「我有说什么奇怪的事吗?不是单纯确认事实吗?」
「不,感觉好像出现与我们这里不太一样的意见。不好意思,是我单纯听错吗?呃……有几尊石膏像被偷走?」
「不是两尊吗?别让我说好几次。」
「咦咦咦咦咦咦咦~~!?」
面对夏美平淡地陈述事实的语气,奥黛莉发出大叫,然后顺势抓著夏美的肩膀用力前后摇动。
「等等等等等等!两尊?为什么是两尊?有人说过这件事吗!?」
「冷、冷静点……我在进入保管库的时候有看到两尊石膏像,变亮的时候消失不见当然会当成是被偷走吧。」
「原本有两尊石膏像!?古恩大人!?」
奥黛莉回过头向古恩确认,但古恩对这道视线说著「怎么可能。」并摇了摇头。
「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隐瞒什么情报啦。虽然是不需要特地确认的事,保管库里只有一尊出事的女神像喔。」
「那、那么是夏美小姐单纯看走眼……!」
「绝对没有看走眼!别看扁本小姐!好吧!那我正式说出呈堂证供!」
【夏美‧舒瓦兹的证词3】
要我说几次都没问题。我听见声响进入保管库的时候,里面没有看到奇怪的人影,石膏像也有两尊。
我绝对有亲眼确认分别是男性与女性的石膏像!
确认有石膏像之后,周遭就突然变暗……后来就是我说过很多次的那些内容,回过神来就发现脚边有凶器,而且拉兹连大人倒在地上。
虽然有很多状况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石膏像有两尊!这点绝对没错!
「——以上就是本小姐的证词,要好好记录起来。」
夏美的证词彷佛表示被怀疑感到很寒心般,但奥黛莉只感觉到极为困扰。不仅是奥黛莉,以古恩为首的相关成员也是一样。
只有夏美提到不存在的石膏像,而且还是……
「明明已经在没时间的情况下偷走女神像,还有男性石膏像……?以现实层面考量有可能吗?」
「就算你这么说,我只是说出实话!本小姐是真相的傀儡!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都会持续奋战!」
「好啦,夏美小姐的证词会先留在意识角落。总觉得好像会偏离正题,先暂且不说这个吧。」
先不论夏美信誓旦旦地如此强调,除了会造成混淆的情报以外,正当奥黛莉试著整理目前的内容时,突然发现嘉奈特蹲在地面。
「嘉奈特?你玩气球做什么?」
「喂喂,奥黛莉大姊,这可不是在玩,是在摆弄这玩意……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嘉奈特以忘记淑女端庄的姿态如此喃喃说著,这段话让奥黛莉不解地歪头说著「奇怪?」然后同样将视线转向气球。
如同夏美的说明,那个以温热空气飘浮的飞行物——由于完全没有见过这种物体,即使见到完整的模样也很难发现奇特之处。
「如果只是要把赃物绑著飞走,应该不需要这些东西吧?本姑娘只觉得这很像是披风啊。」
「嗯,你是说这些轻飘飘的东西吧。经你这么一说,看起来的确也有点像。这些流苏……感觉就像是人的毛发一样恶心呢。」
「————」
嘉奈特与夏美看著气球,指著构造如此交换意见。听著两人的对话,奥黛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接著——
「哎呀,看你的表情好像想到什么了喔?」
「虽然被盯著侧脸不是很舒服,不过算是吧……我想边境伯应该有发现,这次是阵营受到刻意狙击。」
「嗯,继续说吧。」
罗兹瓦尔闭起单边眼睛,以蓝眼盯著奥黛莉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那是奥黛莉从事件当初便切身感觉到的担忧。
不论是在保管库差点被当成犯人的夏美;之后被冠上嫌疑的罗兹瓦尔、自从回到会场面临的不利状况;以及使用气球的明显伪装,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场谋略。
「用来做成气球的布料颜色,还有看似不需要附加的伪装披风……这很显然是让人误认为梅札斯边境伯的伎俩。」
「是这样吗?调查到这个地步,这样思考的确比较自然……不过也是有没办法理解的部分吧?」
对于奥黛莉沉静的推论,古恩皱起眉头提出反驳。他用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长发,将视线转向会场的窗户。
「用气球让人误以为是罗兹瓦尔确实是巧思,不过会进展得那么顺利吗?宴会宾客刚好看向窗外,要是有发现浮在空中的假罗兹瓦尔就算了,要是没发现不就完蛋了吗?」
「的确是这样——所以犯人应该是有做出安排,避免发生这种事。」
「喔?」
从挑起单边眉头的古恩移开视线,奥黛莉环视著会场的参加贵宾。当旁观众人对状况推移展现出各式各样的反应时,奥黛莉竖起手指并发出「各位可以听我说说吗?」的呼吁声。
「浮在夜空中的边境伯……虽然实际上是气球,但见到这个是偶然吗?还是有什么起因才会看向窗外?」
「————」
「从这种反应看来是猜对了。」
奥黛莉对众人吞了一口气的反应点点头,然后眯起眼睛。
「奥黛莉,这是什么意思?也用我们听得懂的方式说明吧,不然听得一头雾水呢。而且还有两座石膏像喔?」
「夏美小姐真的很烦呢。这其实很单纯,因为有人在窗外能远远见到这个气球的状态发出叫声——梅札斯边境伯飞在空中!」
「——!?」
对于奥黛莉突然放声大叫,眼前的夏美瞪大双眼。嘉奈特与其他宾客也是同样大吃一惊,但夏美与嘉奈特惊讶的理由与宾客们微妙地有些不同。
因为宾客们应该对奥黛莉刚才喊叫的内容有头绪才对。
「听到边境伯的名字,看到飘在夜空中的气球。远远观看就算误认为边境伯也不奇怪,这是很单纯的引诱思考。」
「意思是,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们怀疑那是罗兹瓦尔啊。」
对于此种巧妙利用人类心理的计画,奥黛莉对敌方赞誉有加。
这是反过来利用罗兹瓦尔著名的飞行魔法、先入为主印象的巧妙计画,不过这个计画有个弱点。那就是——
「——一开始叫出那是罗兹瓦尔的人是谁?」
早一步理解状况的古恩朝宾客们如此询问。
这个问题十分正确。既然是利用大众心态误认事实的戏法,只要被看破手脚的瞬间,等于是直接讲明谁是现行犯。
接著如同想像般,参加宾客的视线缓缓聚集到某个人身上——
「——您就是把这个气球叫成梅札斯边境伯的人啊。」
彷佛将人群分成两半,宾客们的视线朝向人潮中的人物——穿著黄色礼服并脸色苍白的女性。
14
聚集会场全员视线于一身,该名女性面色紧绷地摇了摇头。彷佛不甘愿地否定眼前的现实般摇晃著头,嘴唇正在不停打颤。
「等、等等……人家没有做这种事……」
「有这么多人断定是您,还想找藉口推卸责任实在太勉强了。」
「唔……」
被奥黛莉如此追究,女性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她显得十分紧张慌乱,在这种状况下只能说是不适合担起这么大的舞台。
这个样子也等同于是自白恶行。
「哈莲小姐,可以别这么害怕吗?大叔我们也不是想责怪你,只是想确认事实而已。」
古恩用柔和语气对那位慌张的女性如此说著。名为哈莲的女性不断做著深呼吸,以仍然紧绷的表情点了点头。
在这段时间,奥黛莉悄悄把脸靠向罗兹瓦尔。
「那位应该不是与边境伯共处的女性吧?」
「不是喔,和我一起的是个看起来更坚强的女性。」
见到罗兹瓦尔耸了耸肩,奥黛莉说著「这样啊。」并点点头。然后在古恩的引导下,勉强恢复冷静的哈莲娓娓道出整件事的经过。
于是,奥黛莉决定先仔细倾听她的解释。
【哈莲‧范克西的证词】
人、人家只是稍微到观景台想醒醒酒。那时候我吹著夜风发著呆……结果见到有个东西轻飘飘飞在夜空中。
人家那时候已经醉了,而且还是远远观看。看到那个披风和颜色又飞在空中,很快就以为是梅札斯边境伯……所以才会忍不住对里面的人说出「是梅札斯边境伯飞在空中。」这种话。
毕竟边境伯会用魔法在空中飞行很有名,而且听说还会在人面前展现魔法,要用的话,我觉得应该是飞行魔法吧。
「——请等一下,边境伯在人面前展现魔法是从哪里听到的?」
「咦?」
对于哈莲支支吾吾的说明,奥黛莉开口提出质疑。
哈莲惊讶地瞪大双眼,但她已经无法忽视脱口说出的事实。她确实清楚地说出「在人面前展现魔法」这句话。
「但这并不是事实,今晚应该也没有这段预定行程。我说得没错吧,边境伯?」
「——当然没有这个预定行程。今天的主办人是古恩大人,余兴节目当然没有我出场的时机喔。」
「——?这样啊,谢谢您。」
虽然回答瞬间停顿让人有些在意,但奥黛莉决定留到后面再追究。总而言之,这个指证让哈莲再度脸色苍白,看起来像是即将昏倒。
毕竟说出很多不自然疑点的证词,她的嫌疑当然也是变得越来越浓厚。
就在这个时候——
「——麻烦各位别为难我的女伴了。」
「是凯侬大人?」
金发贵公子凯侬‧雷蒂姆再度走了出来,让奥黛莉挑起眉头。
「哈莲小姐是您的女伴吗?」
「是的,对于各位的无情追究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虽然我能理解状况紧急,但还是要考量到女性的心情。」
「可是,哈莲小姐的证词有很多奇妙的疑点……」
「关于这些疑点我能解释,因为她在观景台醒酒的时候,我也一起陪在她的身边。」
「凯侬大人吗?」
凯侬将手抵在胸前深深点了点头。他站在哈莲身边,轻轻地搂著她颤抖的肩膀,对泪眼盈眶的哈莲露出温柔微笑。
「我不认为她有什么企图。那个飞在空中的气球吗?她只是见到那个误以为是边境伯而已。情感强烈起伏的女性同时懂得体贴关怀他人,这样不是好事吗?」
「就、就算您这么说……」
被这么光明正大地说是单纯的误会,让奥黛莉顿时不知所措。目前认定哈莲参与犯行的线索,只有情况证据与她那令人起疑的态度。
虽然靠著风向与气势营造出即将破案的气氛,却没有证据。先前关于魔法的失言,被说成是单纯口误也是无计可施。
「哈莲小姐冷静点,请做个深呼吸。您没有做错任何事,对吧?」
「是、是呀……没错,就是这样。」
当凯侬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背部,哈莲的表情随即恢复平静。这样下去会容许对方找藉口脱罪,让奥黛莉心中感到更加焦躁。
但不论如何焦急思考,突破现况并非易事——
「至少要有能证明她失言的情报……像是边境伯实际使用魔法之类的。」
「啊,魔法的话我有用喔。」
「啥?」
对于奥黛莉难以辩解的呢喃声,罗兹瓦尔随兴地如此肯定。听到这个回应,罗兹瓦尔以外的成员理所当然地十分吃惊。
「用过魔法……咦,那是说曾经在空中飞行吗?」
「如果是就麻烦啰,幸好不是在空中飞。之前宅邸的灯光不是一起变暗吗?那是我做的。」
「「「啥啊啊啊啊啊——!?」」」
见到罗兹瓦尔指著自己如此说著,奥黛莉、夏美与嘉奈特异口同声发出大叫。
这是理所当然的。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料想到宅邸变暗的现象是罗兹瓦尔所为。首先——
「灯光不是犯人为了窃取保管库故意熄灭的吗!?」
「会这样想也很正常啦。仔细想想看喔,如果目的真是偷走保管库的物品,应该没必要让宅邸变暗吧?」
「那、那是……」
对于罗兹瓦尔的意见,奥黛莉只能颤抖著点了点头。
宅邸变暗与保管库的犯行没有关系,这点完全没有想像到。因为是同时发生的事,理所当然地将两者擅自连结在一起。
「不过,既然不是用电进行安全控管,停电的确没有任何好处。真是盲点……!完全是盲点……!」
「毕竟古恩大人府上有完备的魔法灯照明设备,那时候共处的女性想要看看魔法,所以我就表演一下啰。」
「罗兹瓦尔,真亏你敢这么大方说出这件事……」
对于罗兹瓦尔的蛮横行径,连有度量的古恩都不禁哑口无言。
即使如此,这样情况又再度转变。宅邸照明熄灭与犯人毫无关系,虽然本身还是发现了新的事实……
「既然这样,就更不能忽视刚才哈莲小姐的证词了。如同先前所说,边境伯有使用魔法,虽然不是飞行魔法……」
「呃……啊……那是……」
面对气氛再度倾向劣势,哈莲又变回手足无措的模样。
一看便能知道她不适合隐瞒事情,但应该也不是毫无关系。她只是负责伪证,当然还有指示她说谎的人。
而目前最有可能身为幕后黑手的人——
「——刚才我也说过了,这只是瞎猜而已。只是状况刚好符合,也有可能是她说错。」
金发贵公子凯侬‧雷蒂姆如此说著,代替哈莲站在众人面前。
他很有可能就是主犯。
「不过同时看起来也是最难缠的……」
「哈莲小姐已经累了,在此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久留也是没办法的。或许该说,做出奇特行动的梅札斯边境伯才更应该答辩吧?」
「被这样说就麻烦啦。」
对于挽著双手并挑起嘴唇的嘉奈特,奥黛莉也是持有同样意见。到了这个时候……应该说罗兹瓦尔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是诡异至极,甚至提不起替他辩护的力气。
即使如此,到了这时候败诉也是说不过去,干劲还是十分重要。
「能够理解您想保护女伴的心情,但太过度保护也是……」
「——我原本是认为不需要说的,真是没办法,虽然这样会糟蹋哈莲小姐的心意就是了。」
「喔?不只是罗兹瓦尔,连凯侬大人也有隐瞒事情?」
「嗯~真是话中带刺呢。」
听到古恩以凌厉笑容说出这番话,罗兹瓦尔也是语带挖苦地回应。但这是理所当然的报应,没有任何人想替他说话。
所有人的焦点集中在凯侬接下来的发言上,像这样将众人视线聚集起来后,凯侬以下定决心的表情开始说著。
「哈莲小姐是为了保护我才刻意没说,一开始见到气球飘在空中的时候,是我误认为梅札斯边境伯的。」
15
【凯侬‧雷蒂姆的证词】
说来惭愧,一开始将气球误认为边境伯的人是我。
当时我和哈莲小姐两个人在观景台吹著晚风。在我望著夜空星光的视野中,突然有个摇摇晃晃的物体横向穿了过去。
我随即看向该处,然后吃了一惊。
在夜色中飘动的披风、远远能够见到飘逸的长发、引人注目的奇特服饰颜色……脑中只闪过边境伯能在空中飞行这件事。
我忍不住对身旁的哈莲小姐说出「是边境伯在空中飞行。」也许是我的激动情绪感染给她,哈莲小姐也对宅邸内如此喊著……
「——之后就像大家所知道的,很抱歉叨扰各位了。」
凯侬先向奥黛莉等人行了个礼,然后回过头也对宾客行列鞠躬,此种爽快俐落的姿势与动作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
理解到对手十分顽强,让奥黛莉咬紧牙根。
「原来是这样。雷蒂姆卿的意思是因为自己粗率发言,造成哈莲小姐一开始的误会,真是很有勇气的告白呢。」
「或许的确是这样。不过与其玷污哈莲小姐的名号,我个人的名誉不足挂齿,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举动。」
凯侬严肃地绷紧神情,彷佛图画书中的骑士般直率地如此断言。
奥黛莉一边看著他的侧脸,一边动脑思考刚才凯侬的证词是否有漏洞,但没有找到能够突破的缺口。一切都在能用看错或误会脱罪的范畴,不同于明显地出现动摇的哈莲,凯侬没有出现破绽。
「是很英明的决定。不过见到哈莲小姐做出的行动,应该会感到很惊讶吧。」
「是的,虽然只有稍微,但这种奔放的个性也能说是女性的魅力,所以即使她叫出『梅札斯边境伯飞在空中!』也是楚楚动人。」
真是盲目的见解,正当奥黛莉在心中如此呢喃的瞬间。
「————」
罗兹瓦尔朝奥黛莉投以意义深长的视线,此种似乎含有挑衅、恶作剧、又令人厌恶的视线让奥黛莉感到不知所措。
感到困惑后——突然发现宾客们的微妙表情变化。
「……各位的反应好像有点奇怪,是雷蒂姆卿说的话有不协调之处吗?」
当奥黛莉如此询问,宾客们皆面面相觑。然后其中一名宾客战战兢兢地先说著「可能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那个……雷蒂姆卿说的话与我印象中不太一样……」
「印象中不一样?是哪里不同?」
在歪著头的奥黛莉身后,夏美与嘉奈特也是同样表示不解。而后方的凯侬与古恩、以及罗兹瓦尔也是同样倾听著话语。
「虽然雷蒂姆卿评论哈莲小姐楚楚动人……我实在没办法那么轻易接受。」
「毕竟每个人的喜好有所不同……」
「当然是这样,不过哈莲小姐是喊著『边境伯在飞!飞得好快喔!好厉害!不看是一生的损失!大家看这里!看这里!』拍手激动地叫整个会场的人看过去……」
「「有这么兴奋吗!?」」
见到不知名的宾客展现逼真演技,奥黛莉的惊讶叫声与某人惊呼声互相重叠。
然而只有这次,惊叫声互相重叠成为了致命关键。
「……喂,你不是在旁边听吗?为什么会那么惊讶?」
嘉奈特全身散发出剑拔弩张的气氛如此低声说著。她已经完全没有掩饰女装的意思,透露出一反楚楚动人外观的肉食野兽眼神。
视线朝著与奥黛莉几乎同样惊讶的凯侬。
嘉奈特的指证十分准确,奥黛莉也带有同样疑问,也就是为何同样在观景台的凯侬会如此惊慌失措。
「雷蒂姆卿,再怎么说都没办法搪塞这种惊讶态度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这也是属于说错的范畴……哈莲小姐的话语在我耳中听来可爱得有如鸟啭……」
「哎呀,与其说是鸟啭,比较像是把鸡掐死的惨叫声吧。」
「您未免太针对这件事了吧!?」
先前展现逼真演技的宾客,将凯侬勉强找藉口的退路完全封死。但事实上这些话准确刺中要害,让凯侬绷紧神情。
「……方才雷蒂姆卿说的,应该是根据我当初推测哈莲小姐的发言所留下的印象吧。」
「————」
「表示您没有直接听见哈莲小姐的声音!没错吧!」
「唔、唔唔~~!」
凯侬先前维持冷静的表情总算崩解,变成被逼到绝境的模样。
这样也能清楚看出凯侬与哈莲互相包庇——不,应该说互相协助的关系。凯侬并没有与哈莲共处,至于这段时间他究竟在做什么——
「——可以让本小姐稍微说点话吗?」
「夏美小姐?」
彷佛划破指责的气氛般,夏美突然跨出一步如此说著。
让相关人士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夏美将黑色眼瞳朝向凯侬,这位带著苦涩表情的贵公子正面看著那双黑眼。
「夏美小姐,您也有话要对我说吗?」
「是呀,其实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夏美对凯侬的问题点了点头,从上到下打量著眼前这位贵公子。经过此种毫不顾虑的视线洗礼后,夏美皱起美丽的眉头开口说著:
「——凯侬大人其实是女性吧?」
「什……」
夏美说出的话让凯侬瞠目结舌。
不只是凯侬如此惊讶,会场全员都朝夏美投以「这家伙在说什么?」的视线,但夏美仍然不为所动。
「虽然有画眉毛,还有用站姿和走路姿势之类的动作巧妙掩饰,还是没办法骗过本小姐的眼睛。没错,凯侬大人就是女扮男装~~!」
「等、等等等等!夏美小姐!您是认真……不对,您的脑袋还清楚吗!?」
「当然!怎么会觉得本小姐在开玩笑!?」
夏美得意地挺起假胸部,对奥黛莉来说确实很有可能是开玩笑。但就算是夏美,在这种状况下应该不至于做出不看场合的行为。
虽然她也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再、再怎么说这都是侮辱!请您收回这番话!夏美小姐!」
「怎么这样啦~可是,本小姐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看错喔~~」
「您是小孩子吗?请别用这种耍别扭的方式说话。」
对于夏美的指证,从震惊中恢复的凯侬投以严厉目光。但夏美对于这道视线只是左右晃著肩膀,气呼呼地表示彻底抗战。
面对两人毫无结论的气氛,奥黛莉不知该如何是好地抱头苦思。
「我说啊,直接看看大姊有没有说错不就好了?」
「咦?」
皱著眉头的嘉奈特突然插嘴,说出这个最迅速的解决手段,这番话让凯侬再度哑口无言。
「只要找个阴暗处确认一下不是很快吗?这样既能解决大姊的疑问,只要能洗刷奇怪的嫌疑,你应该也不会在意吧?」
「那、那是……不对,我说这种疑惑本身就是一种侮辱!嘉奈特小姐和夏美小姐也是,如果说要确认性别,也会感到困扰吧!?」
「————」
「为、为什么两位和奥黛莉小姐都露出含蓄的表情……」
被凯侬出乎意料的反驳刺中要害,奥黛莉等等三人皆露出尴尬神情。
实际上要是出差错变成确认奥黛莉等人的性别,到时候不是区区窃盗骚动,而会导致爱蜜莉雅阵营直接从王选出局。就算形容得太过夸张,也难以免除爱蜜莉雅阵营男性成员都是变态的诽谤。
对于此种迈向灭亡的步伐声,让奥黛莉等人难以继续追究,但这绝对不代表凯侬的苦难已经结束。
「——总觉得这个愚蠢的理由没办法说服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大叔这么认为?罗兹瓦尔怎么看?」
「哎呀,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像这种贵族的社交场合,怎么可能有人胆大妄为到伪装性别参加呢。」
「哇……」
两个带著邪恶表情的大人,罗兹瓦尔与古恩感情融洽地说出挖苦的话语。
他们两个为什么能这么愉快地恶整别人?尤其是罗兹瓦尔脸不红气不喘说出那番话,除了傻眼还是只有傻眼,所谓没有人性就是这么回事。
被他们两个乘胜追击,对脸色苍白的凯侬只能给予同情。
「不过前提是他……或许该说她真的是被栽赃诬赖的。」
「但就算凯侬大人是女性,这样能当成线索吗?」
看穿其中一种伪证可能性的夏美,歪著头消极地如此问道。对于夏美这番话,奥黛莉点了点头表示「当然可以。」
「夏美小姐可能没有实际感觉到,假设凯侬大人伪装性别,就有可能解决一项尚未明朗的疑问。」
「尚未明朗的疑问……原来如此,就是两个石膏像吧!?」
「对喔,还有那件事,不过不是。」
对夏美而言,目前保管库的石膏像问题似乎是当务之急。只可惜奥黛莉的焦点不在那件事上,罗兹瓦尔他们应该也已经发现了。
如果凯侬‧雷蒂姆卿是女性,解决的问题就是——
「话说雷蒂姆卿,您的头发还真是十分美丽呢。」
「这、这是我的荣幸……边境伯在这种时候说什么……」
「不,话说带我到外头,用可爱态度恳求我说想看看魔法的小姐,回想起来好像也是有一头美丽的金发呢。」
罗兹瓦尔轻轻伸出手,摸著浑身僵硬的凯侬的金发。由于动作太过自然,凯侬也没有做出抗拒的动作。
更重要的是,凯侬对自己的企图被揭穿感到太过震惊。
「这么说来,大叔我也忘记确认了。」
「嗯?怎么了,我的好友古恩‧美列登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不是什么大事。我的好友罗兹瓦尔‧L‧梅札斯边境伯。」
用装模作样的语气如此说完后,罗兹瓦尔与古恩互相交换视线,然后古恩直接带著讪笑,将视线转向后方老实待著的拉兹连。
指著从一开始丧失记忆后,便持续带著呆滞表情观看整件事的他。
「我突然想到,失去记忆的拉兹连‧艾尼莫卿带来的女伴不知道在哪里。如果在场,希望能陪在艾尼莫卿身旁。」
「那、那是……」
「怎么样?凯侬‧雷蒂姆卿——或许该说是凯侬‧雷蒂姆小姐?」
被古恩这么一问,凯侬沮丧地垂下头,接著以垂下头的姿势微微举起双手。
「——我认输,是我完全输了。」
16
也就是说,情况是这么回事。
凯侬‧雷蒂姆曾经两度进出今晚的宴会。
首先一度以男装与女伴哈莲小姐办理好手续,然后偷偷溜出会场换上礼服,以拉兹连‧艾尼莫卿的女伴立场进入宴会。
「接著,以女性身分引诱梅札斯边境伯到外面,这段时间与共犯哈莲小姐和拉兹连大人共同犯案。为了让事件明朗化时,能够让众人焦点聚集在消失的凯侬小姐身上,这就是整个计画的流程。」
「……就是这样没错。」
当古恩整理出状况,凯侬以万念俱灰的模样同意说词。
他——不,她的身旁还有哈莲浑身瘫软地坐倒在地,只有一副不知情模样的拉兹连傻呼呼地说著「什么?老夫做了什么?」之类的话。
不论如何,这样整件事总算水落石出。但问题是——
「在这次事件中,凯侬小姐的目标很显然是梅札斯边境伯。目的并非是窃取保管库的内容物,而是将边境伯设计成嫌犯吧?」
老实说,以偷窃保管库的内容物而言,这次计画太绕远路了。
不论是用气球假扮罗兹瓦尔、用奇策把罗兹瓦尔引诱出去等等,实在太多故意假扮成罗兹瓦尔所为的行动了。
怎么想都是罗兹瓦尔招致凯侬等人的怨恨。
「是我找哈莲小姐与艾尼莫卿参与这个计画,组织这次计画来陷害边境伯的卑鄙罪犯就是我……所以让我接受最严重的处分吧。」
「考虑到身为女性的事实,用卑鄙罪犯形容好像也有点奇怪就是啰。在讨论处分之前,我比较在意动机呢。为什么要对我不惜做到这种程度?」
「是以前边境伯拋弃的女性,还是相关人士之类的吗?」
「奥黛莉小姐,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而且假设真的是这样,你觉得我会忘记吗?」
虽然这完全不值得自豪,但奥黛莉能够理解罗兹瓦尔的话语。像这样没有把不和谐的芽苗摘除,确实不像是罗兹瓦尔的风格。
而在奥黛莉理解的同时,凯侬短短吐出一口气。
「我和边境伯之间没有直接的过节,但我认为你做错了。」
「喔,我吗?到底是什么事?」
「那还用说——就是把『冻结魔女』抬举成王选候选人。」
「唔——」
当凯侬清楚地如此表白,夏美倒吞了一口气。在淑女般的表情内侧,微微浮现出先前隐藏著身为爱蜜莉雅骑士的矜持。
原本以为她有可能忘记身为夏美的事直接开口怒骂,然而——
「——原来是这样啊,我总算知道了。凯侬‧雷蒂姆卿,你的领地是在艾利欧尔大森林附近。也就是说……」
「你很清楚创造出那片永久冻土,让附近居民饱受恐惧的魔女。」
「……所以不只是爱蜜莉雅大人,也盯上决定支援爱蜜莉雅大人的我,不过爱蜜莉雅大人本身的名号早就已经没什么好伤害的啰。」
罗兹瓦尔口不择言地说出这番话,但这也是无可否定的事实。
在王选中,爱蜜莉雅背负的负面印象就是如此沉重。光是与「嫉妒魔女」具有同样特徵,对世界大部分人就是恐怖的象徵。
但对凯侬而言,爱蜜莉雅的存在具有更深沉的负面印象。那是连奥黛莉都不知道,与艾利欧尔大森林相关的故事——
「只要让边境伯名声受损,让魔女从候选中落选就好。之后再找时间将事实公诸于世,打算只让我自己一个人接受审判。」
「只因为这样就让雷蒂姆家绝后吗?那还真是一场豪赌呢。」
「原本在我这代就会灭门了。没有生出男孩,让女孩身为男性继承家门。既然没办法出现下任继承人,只能淡淡地等待结束,既然如此至少要……」
「处理掉可能会让王国面临危险的炸弹,完成贵族的职责是吧。」
彷佛表达这个梦想已经无法实现,凯侬缓缓摇了摇头。
听完凯侬含有坚强意志的这番话,一股苦涩思绪顿时浮上奥黛莉心头。以考虑王国的观点,凯侬的行动虽然太过激进,但还是能够理解。
不过这样实在太过——
「——看来您太不清楚爱蜜莉雅大人了呢。」
「……夏美小姐?」
夏美跨出一步从正面紧盯著凯侬。对于话语的坚定语气与锐利视线,凯侬显得有些退缩。
「在做出果断行动之前,应该先让您见见爱蜜莉雅大人才对。只要见过面……你一定可以知道那孩子既努力、认真、积极、诚挚、善解人意、温柔、坚强又可爱——肯定能理解到这件事。」
对于夏美对爱蜜莉雅彷佛掏心掏肺的评语,凯侬先是瞪大双眼,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露出微笑。
「看来您对『冻结魔女』……爱蜜莉雅大人十分清楚,如果能在实行今晚计画之前与您聊聊就好了。」
「那应该很难吧,因为我被关在保管库了。」
面对凯侬似乎放下执念的模样,夏美用手指抵著嘴唇如此回以微笑。
——这样事件就解决了。
凯侬‧雷蒂姆亲自认罪,身为共犯的哈莲与拉兹连也遭到逮捕。虽然凯侬的诉求没有实现,但对爱蜜莉雅参加王选的警讯确实地刻在参加宾客心中,对阵营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那么,今晚的余兴节目就到这边告一段落啰。各位觉得如何呢?希望各位能乐在其中喔。」
罗兹瓦尔突然大声拍著手,高声地如此宣布。
听到这句话,除了罗兹瓦尔以外的成员分别出现惊讶表情,但罗兹瓦尔滥用此种惊讶情绪,对慢一步反应的众人持续视若无睹。
「对协助余兴节目的拉兹连‧艾尼莫卿、哈莲‧范克西小姐、以及凯侬‧雷蒂姆卿,请给予热烈掌声!」
「————」
「请给予掌声!」
对于罗兹瓦尔的两度号令声,参加宾客忍不住此起彼落地传出拍手声。当拍手声变得越来越热烈,宾客们的意识也开始接受状况。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古恩与罗兹瓦尔共同预谋的余兴推理节目。
「边境伯!这是……」
「冷静点,雷蒂姆卿。不对观众投以笑容,这样是不是太缺乏身为演员的自尊啊?」
对于凯侬脸色大变地出声追问,罗兹瓦尔只是回以邪恶笑容。此种压迫感让凯侬吞了一口气,罗兹瓦尔继续小声说著:
「这个场面我会处理,你只要跟著搭话就好,这样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亏待。」
「可是,今晚的事就会……」
「——艾利欧尔大森林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好,也是我思虑不周造成的后果。」
被静静地在耳边如此说著,凯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朝惊讶的她回以淡淡微笑,罗兹瓦尔点了几次头后……
「大概就是这样,我想把今晚余兴节目的功劳全部揽在身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呢,古恩大人?」
「真是的,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根据做出这种决定,让我有种被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不过既然都被当众说成这样也没办法,我知道了啦。」
听到罗兹瓦尔的话语,古恩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个会场的负责人与受到最严重伤害的人都分别做出决定了,现场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连身为加害人的凯侬等人都没有例外。
「梅札斯边境伯,我……」
「我不会说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我可是个最不管别人心情的人嘛。所以我会用理论说服你,在这次事件中你欠了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对今后的王选应该也能提供不少贡献。」
罗兹瓦尔用恶作剧的声调如此说著,最后还补上一句「为了这个目标……」
「得让你解开对爱蜜莉雅大人的心结才行。」
「咦?」
「不巧的是,我也认为夏美小姐说得没错喔。之后只要见过爱蜜莉雅大人,印象应该也会稍微改观吧,至少不会认为她是个魔女。」
「但要是她知道了我的所做所为……」
彷佛无颜面对这个提议般,凯侬垂下视线并露出阴沉表情。但对于凯侬说出的这段话,罗兹瓦尔不禁噗哧一笑。
然后,对惊讶的凯侬仍然维持著大笑的冲动。
「放心吧——比起我做的事,你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儿戏一场。」
17
就这样,在事件看起来即将顺利解决的时候——
「——请等一下!还有没解开的谜题!」
夏美‧舒瓦兹如此说著,拈起裙襬用力蹬著地面。对于夏美的发言,即将恢复平静的会场再度掀起波澜。
「大姊,怎么啦?反正都已经查出犯人,这样不是很好了吗?」
「好什么好!就算找到了用气球运送的赃物,女神像到哪里去了?原本有两尊石膏像的谜题呢!?」
「说得也是。雷蒂姆卿,关于那件事……」
「呃……关于那件事……」
话锋一转,凯侬显得狼狈不堪。只见她微微颤抖著嘴唇……
「在原先计画中没有预定带走女神像。因为计画是用气球把货物运送出去,有重量上的限制。所以关于女神像……」
「那么,是在转眼之间消失的吗?在变暗之后几乎下个瞬间就消失,这根本是大卫魔术吧!」
「……请等一下,夏美小姐。您刚才是不是说瞬间消失?」
对于将手抵在脸上、夸张地摆出惊讶态度的夏美,奥黛莉歪著头如此询问,夏美则是对这个问题皱起工整眉毛回答「是呀。」
【夏美‧舒瓦兹的证词4】
本小姐原本在通道独自休息,听到声响才会进入保管库。当时锁已经被打开,我一边朝里面出声,一边探头看著里面。然后直接走进昏暗的保管库稍微四处查看……也是在那个时候确认到有两尊石膏像!
当我确定里面没有任何人准备离开的时候,灯光也突然消失。我吓得吞了一口气,大概过了十几秒左右吧?奥黛莉和古恩大人就冲进保管库中见到本小姐了。
「就连现在回想起大家的表情,都让本小姐怕得无法停止颤抖……」
「可以不用演那些了……不过还真是奇怪。」
无视于夏美手指颤抖的演技,奥黛丽将手抵在下巴开始沉思。刚才夏美的证词有个决定性的诡异部分。
而那也是相当单纯的问题。
「从边境伯把魔法灯照明熄灭,到我和古恩大人撞破保管库的门扉为止,至少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可是夏美小姐说只有十几秒而已吧?」
「不是大姊的体感时间变得很奇怪而已吗?」
「再怎么样都不会弄错五分钟和十秒吧,就算她故意把过程描述得很夸张也是。」
「才没有说得很夸张!」
夏美挺起很夸张的假胸部如此强调。不只是罗兹瓦尔,真亏夏美能这么大方把自己的问题置之不理,让奥黛莉暗自感到十分佩服。
感到佩服后,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把假的东西置之不理……」
「奥黛莉?」
「夏美小姐,请回想看看。是在看到石膏像之后立刻变暗吗?」
「咦?是呀,是这样没错。在我确认过石膏像转过身背对的时候……」
夏美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听到这个回答,奥黛莉深深叹了一口气。嘉奈特看著奥黛莉的侧脸并皱起眉头。
「奥黛莉大姊,看你的表情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是的,我想到了某件事——古恩大人,关于之前确认夏美小姐魔法属性的『流星』,可以请您拿过来这里吗?」
「只是拿过来当然没问题……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只是要确认这段话最后出现那个人的魔法属性而已。」
18
【奥黛莉‧思芙蕾的推理】
那个人与凯侬‧雷蒂姆卿,还有哈莲‧范克西小姐联手参加这次计画,在其中担任现行犯的重要立场。
他依照计画行事,顺利将保管库窃取的物品用气球飞向空中。但那时候发生了问题——那就是夏美小姐。
当那个人放飞气球,开始准备将保管库关闭的冰制机关时,发现门扉敞开的夏美小姐走了进来。
被发现在里面会很麻烦,那个人慌张地赶到女神像旁边,然后采取直立不动的姿势,在保管库内化身成为了第二尊石膏像。
「因为这样,才顺利地骗过夏美小姐的眼睛。」
「等、等一下……虽然的确也许能瞬间掩饰,但这种小把戏很快就能看穿了吧!?」
听到奥黛莉的推理,感觉被指责注意力散漫的夏美提出反驳。对于夏美的话语,奥黛莉点了点头回应「是这样没错。」
「所以是很多小把戏重叠在一起。夏美小姐的感觉和照明实际熄灭的时间不是有很大差距吗?还有夏美小姐突然捡到凶器和被害者出现的事。」
「对喔,好像有说过。所以是什么?」
「——是莎幕。」
对于嘉奈特的问题,奥黛莉闭起单边眼睛如此说著。
「莎幕」是阴属性的初级魔法之一,是能够让对象意识切离现实并类似迷幻的术法。对方甚至感觉不到意识断绝,时间的流动也会变得暧昧模糊。
也就是说,在夏美背对石膏像的瞬间,被假扮成石膏像的犯人施展了魔法。
「所以夏美小姐与我们之间有时间方面的落差。夏美小姐在魔法灯光熄灭前早一步进入黑暗,然后在魔法结束后与我们同样身处黑暗之中。」
「是、是这样吗!?既然这样,犯人是……」
奥黛莉对脸色苍白的夏美点了点头。然后用手中的「流星」——能够对应持有对象的魔法属性显示出合适颜色的宝珠,轻轻地放在身旁人物的腿上。
瞬间,宝珠朦胧地缓缓染上淡淡黑色——
「——拉兹连‧艾尼莫卿是阴属性。他是被害者,同时也是事件的现行犯。」
奥黛莉的这句话,让今晚事件总算真正落幕——
「——咦,老夫做了什么吗?」
——订正,连同记忆与计画一起遗忘的人说出的这句话,才让整件事宣告落幕。
19
「让您到处奔走真是不好意思啊,奥黛莉小姐。」
先前目送宴会宾客离开的古恩,来到正浑身瘫软地休息的奥黛莉面前,目前距离事件结束大约过了两个小时。
对于揭发真相做出许多贡献,古恩投以感谢的话语,但奥黛莉并没有老实地感到高兴。说实话,还比较像是身边的自己人做出了许多糗事。
「幸好没有发展成严重的问题,让我松了一口气……关于嘉奈特的暴行,我会好好请她的家人与暗恋对象训她一顿。」
「哈哈,真是不留情面。哎呀,对大叔来说,重要的钟塔被弄伤是满心疼的,罗兹瓦尔说过会彻底赔偿就是了。」
「包括凯侬小姐的事,我还是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想到他为了自己的计画,毫不留情地利用爱蜜莉雅等人与领地居民,结果不只是容许今天三人女装的胡来提议,对明确采取敌对行动的凯侬等人还会温情以对,怎么想行动模式都是无法连贯。
「在罗兹瓦尔心中应该是有连贯吧。大叔也和他认识满长一段时间了,是个很摸不清底细的家伙呢。」
「我有同感……所以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是对偷走女神像的犯人并非罗兹瓦尔吗?」
对于古恩闭起单眼提出的问题,奥黛莉认为隐瞒没有意义而点了点头。
结果今晚发生的事,虽然是让罗兹瓦尔顶罪的策略,但奥黛莉随时思考著最糟的可能性——也就是犯人真的是罗兹瓦尔的情况。
之所以会如此思考,因为奥黛莉女装参加今晚活动的主要理由——是因为发烧无法同行的拉姆曾经拜托奥黛莉某件事。
那件事就是——
「……今晚竞标会上可能会有边境伯执著的问题商品。」
奥黛莉对拉姆的预感无法一笑置之,不仅是信任她的超乎常人优秀直觉,同时也是害怕此种预感准确命中时造成的损害。
「不过还好是杞人忧天。」
「总之大叔我也没有认真怀疑他。假设罗兹瓦尔打算做出这种暴行,他没有必要特地从保管库把物品偷出来。就像赔偿钟楼的事,他只要有心就能直接用财力压倒众人,虽然那也是很可怕就是了。」
古恩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朝著奥黛莉伸出手,奥黛莉也爽快地回应握手的要求。
「那么,之后还得收拾善后,大叔我就先失陪了。还是要再三感谢你,奥黛莉小姐。也帮我向你的好友夏美小姐和嘉奈特小姐致谢。」
「好的,我们才是受到您许多照顾……唔哇!?」
握手的手腕突然被用力一拉,让奥黛莉吓了一跳。然后在奥黛莉被拉了过去时,古恩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下次希望能在正式装扮的时候好好聊聊,和大叔约好啰。」
古恩只留下这句话,便笑著转过身离开。目送著他远去的背影,奥黛莉——不,应该说是奥托微微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果然是边境伯的朋友,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对于今晚最为难缠的人物,如此做出这个最合适的评语。
20
「——于是,随著拉兹连‧艾尼莫卿的记忆,被窃取的女神像最后下落不明。应该说今晚发生的事我已经约定好会负责,还被古恩大人要求要许下诺言了呢。」
「——所以今晚宴会与失窃女神像的赔偿费用,全部都是由老爷负责支出,真是太痛快了。」
「说痛快还真是难听呢。」
罗兹瓦尔如此说著,在世界夜深人静的深夜露出微笑。
场所是在距离古恩‧美列登宅邸稍远的罕无人烟森林湖畔。有两个人影伫立在水边,是罗兹瓦尔以及某个相对的细瘦高挑人影——
「话说回来,真是帮了大忙。克林德,真亏你能让安妮罗洁缺席。」
「不,安妮罗洁大人是发烧才缺席的,与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否定。」
「发烧……?她没事吧?」
「是的,因为是胡说的。安妮罗洁大人听到爱蜜莉雅大人不出席后,就没有想参加的意思了,真是亲爱之情。」
那是戴著单眼眼镜且给人如细针般印象的美男子,他弯下腰平淡地如此说著。是罗兹瓦尔的亲戚安妮罗洁的随从克林德。
克林德的话语让罗兹瓦尔皱起眉头。
「你真是时常会撒无意义的谎,就算认识这么久还是没变。」
「也许就是因为认识很久的关系。而且见到老爷担忧安妮罗洁大人的模样,此种恶作剧的心情让我十分愉悦。」
「真是的,你就是这个样子……所以那个东西呢?」
对丝毫没有出现微笑的克林德耸了耸肩,罗兹瓦尔微微压低声调如此询问。于是克林德说著「在这里。」并将某个用布盖著的物品拿到水边。
罗兹瓦尔伸出手将布掀开,接著——
「——这就是那个女神像啊。」
「小的照老爷吩咐把这个带出来了,隐密行动。」
克林德将手抵在胸前行了个礼,罗兹瓦尔则是点了点头。
——这是今晚从古恩宅邸偷走,最后以下落不明结案的女神像。
凯侬等人的计画并不算差,嫁祸栽赃这点也可说是罗兹瓦尔喜好的伎俩,只不过他们有一点没有做好——
「关于女神像这件事,我并没有特别被冤枉就是啰。」
「老爷把魔法照明设备熄灭,这段时间由小人把女神像偷出来。不过实在没想到会有同样意图的人,只能临时做出对应,需要反省。」
「临时做出对应,是指用女神像殴打艾尼莫卿头部吗?」
克林德没有否定。不知道这是他特有的害臊方式,还是没有任何想法。连罗兹瓦尔也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但也不会特别努力想要探究得知。
不论如何,他忠实地遵从罗兹瓦尔的指示,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对于不小心被牵连的昴他们不太好意思就是啰。之后奥托与嘉飞尔的四处奔走也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毕竟老爷的个性实在是太恶劣了,下流嗜好。」
「真没想到会被你评论嗜好。那么……」
罗兹瓦尔如此说著,眯起左右颜色不同的眼眸盯著女神像。在罗兹瓦尔的视野中,沐浴月光的女神像缓缓地显露出身形。
那是个模仿长发美丽女性的石膏像,庄严气氛以女神形容十分合适。
罗兹瓦尔轻轻用手掌抵著那尊女神像……
「——消失吧。」
当他如此呢喃后,女神像的胸部出现裂痕,发出破碎的声响应声碎裂。白色碎片随著水声沉进湖中无法复原,这样就完成目的了。
「不断改变持有人并接连衍生悲剧的诅咒女神像,看来总算得以安息,落幕。」
「说什么诅咒女神像真是太愚蠢了。只是周遭的人让欲望互相碰撞,最后把错怪给偶然诞生的悲剧女神像而已——真是无聊。」
罗兹瓦尔以听似强忍烦躁的语气如此喃喃说著。克林德静静地看著罗兹瓦尔的侧脸,然后短短地叹出一口气。
「不知道是谁称呼的,这尊女神像完全不像是艾姬多娜大人,优秀作品。」
「——没错,完全不像。这种程度称为女神像真是太荒谬了。」
盯著四散碎片沉进湖中后,望著映照在湖面的摇曳银色月光,罗兹瓦尔如此发出叹息。
「——真是个像是三流喜剧的夜晚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