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席已经准备妥当。轮到妳们出场了。」
听到看守的通知,休息室里的人们站起身。
重头戏到来的气息以及高涨的紧张,使得窒息感到达顶峰。
都顺利走到这儿了,接下来不会有问题的──人类没法那么简单地这样想。即便有男扮女装的结果出色无比的自信,还是一样。
手持各自的乐器,在通往酒席大厅前接受简单的安全检查。不过本来就只穿着轻薄衣物,所以在忍受好奇与好色的目光后,就被带到了目的地。
「──唔。」
「塔立塔小姐?」
前往大厅的途中,脚步沉重的塔立塔状况让昴皱眉。
铁青着脸和大量盗汗,一看就知道处在极度紧张状态。离开熟悉的聚落,又没有族长姐姐可以依靠,几乎是徒手置身在敌阵正中央,营造出这种状况的战术可能给了她过大的压力。
从她的脸色和呼吸看来就像是要晕倒了,昴连忙思考要怎么说才能让她好过──
「──塔立塔。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看着我吧。」
那是极为傲慢、妄自尊大,却又充满绝对自信的嗓音。
跟昴刚刚想到的安慰话语没什么两样,都毫无根据。但是这么马虎的安慰却将塔立塔失去平静的心灵拉回现实。
仅仅一句话,就能在他人心中产生强大影响力。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一瞬间就超越了无能者拼了命的努力。
简直就是再度被迫见识一次已然几度切身感受过的能力。
「反正也不气了。」
为了让自己接受,昴这样低语好安慰自己。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不单是塔立塔,连自己的紧张都随之松弛,因此忍不住嘴角下垂。
说出口的话对方会得意洋洋吧,所以自己绝对不会说。
然后──
「──来得好。听说,妳们能表演出精湛舞蹈和歌曲。」
在备好宴席的大厅内,有将近三十名健壮的帝国军。
听说今天的宴席没有找一般兵,那么在场的人地位全都是将校阶级啰。──出声者,是坐在最里头座位上的男子。
「……那就是迪克尔•奥斯曼二将?」
昴只在口中呢喃,站在旁边用面纱遮住脸的亚伯微微点头。知道目标无误,昴再次盯着对方。
驻扎在城郭都市瓜拉尔的帝国军指挥官,迪克尔•奥斯曼。
还想说是多伟大的人被给予了帝国二将的地位,没想到外貌背叛了昴的想像,是个个头小、头发蓬的人。
身高比昴矮半个头,以及用来弥补身高的发型──爆炸头。
有听说对方是善用兵者,不过外表看来还真的不是靠剑来建立功勋的人。
「目前,我等有个麻烦问题。被迫窝在都市里头,意志日复一日消沉。因此,才有了此次的宴席。妳们知道自己的职责吗?」
「──是。蒙受邀请,我们感到无上光荣。」
昴朝着倚着扶手、拄着脸颊一副大人物模样的迪克尔下跪。
然后浮洛普、塔立塔和枯纳也跟着跪下,但站在最后面的亚伯不从。顿时,迪克尔眯起眼睛,「将」们也开始散发不平稳的气息。
最后,是一名把酒杯放在脚下的士兵站起来,瞪向亚伯。
「为什么不下跪?明知在二将面前……」
「慢着。不要那么激动。这个场合是为了酒席才开设的。所以对以技艺讨生活的人,要求的不是礼仪,而是慰借无聊吧。」
「呣……既然『将』都这么说了……」
不过安抚朝亚伯发火的士兵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迪克尔。
他展现出宽宏大量的态度,士兵不平,但也乖乖坐下。这段期间,亚伯依然以面纱遮脸,一动也不动。
「不把武人气魄放在眼里,是吗。想必对自己的舞蹈颇有自信。不过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差喔。就期待妳能翻转印象吧。」
「……感谢您的宽容。不过,还请放心。」
「哦~?」亚伯始终傲慢的态度,博得迪克尔的好感。跪着的昴听了则是这么回答,使得迪克尔兴致盎然。
想到之后的事忍不住心痛,不过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活用到最大极限,让他品尝到彻底败北的滋味。
为此──
「──接下来请见,来自大瀑布的美丽舞姬。吸收了日光的艳丽黑发,受精灵祝福的白皙肌肤,可谓天人的无上美貌,今晚,就请她盛大起舞。」
以夸张开场白为信号,走到前头的舞姬举起了遮脸面纱。
昴知道目睹舞姬面容后,原本不爽她高傲态度的人们都同时屏息。
「──」
当中,又以被亚伯直视的迪克尔受到的冲击最大。
要说冲击有多大的话──
「──是你输了,迪克尔•奥斯曼。」
被要求赐剑而递出的剑,反过来抵住自己喉咙,封住了行动。
即便从舞姬口中听到百分之百的男性嗓音,「渔色」迪克尔•奥斯曼的双眼仍未从顶级陶醉中脱离。
2
──太好了!昴在内心高呼胜利。
亚伯手中的剑,就抵在能够轻易贯穿迪克尔咽喉的位置。
仰身露出脖子的迪克尔,被完美压制。战术成功。而且成功的时间点比本来的计划还要早。
原本,昴的计划是要让艺人团在都市内变得知名,然后再钻进迪克尔•奥斯曼的怀中。最理想的状态是被叫到迪克尔的寝室,在那边趁隙俘虏他,要他呼吁驻扎在瓜拉尔的帝国军投降。
那样的前提,因为这次举办的酒席而改变了。
『──在宴会场地,让待在都市内的将兵们全都缴械。』
被找去参加酒席时,亚伯就宣告作战内容变更。
成功的话会回报很大,但危险性也更高的高风险作战──昴同意变更计划,条件是要视状况而定切换回原本的战术。
不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重复一遍,迪克尔•奥斯曼。是你输了。现在立刻投降,命令部下解除武装。要不然,你的酒杯里装的不会是酒,而是鲜血。」
迪克尔一动也不动,持剑抵住他的亚伯再度要他投降。
但是对方眼中没有性命受到威胁时该有的恐惧,也不是军人做好觉悟的眼神。不如说,眼眸中有迷惘和疑惑在打转。
「舞娘,妳……不,你是……」
仿佛看到惊人的东西,困惑在他眼中具现化。
不是男人对着舞娘会有的反应。才在这么想的时候。
「──哼!妳这个逆贼!竟敢随便……!」
傻住的「将」当中,有人回过神来立刻扑向亚伯。
但在他们的手碰着亚伯之前,小刀先贯穿了他们的手脚。──掷出小刀的,是转动身子的枯纳。
「抱歉,不过族长吩咐我要保护亚伯的脸。」
贯穿他们手的,是枯纳在亚伯跳舞期间收起来的用餐刀具。
被先发制人的「将」们脚步迟疑。不过──
「笑话!以为这点程度,就能阻止帝国军的脚步吗!」
这样大吼的,是用手承受飞刀的巨汉。他拔出自己的大剑,不顾伤势冲向亚伯背后。
「亚伯──!」
制伏迪克尔的亚伯,整个背门大开。
昴惨叫呼喊,但舞姬纹风不动。
就这样,大剑挥向亚伯的背──
「──咕!」
瞬间,瞄准咬牙男子的,是从士兵手中抢走弓箭的塔立塔。
她架好箭拉满弓,锁定逼近亚伯的军人。绿色瞳孔里闪动带着杀意的光芒。为了阻止对方,必须要了男子的命──
「不可以杀人!!」
然而在箭矢射出去之前,浮洛普这样喊道。
闻言,塔立塔眼中浮现迷茫,准头因此偏差,最后命中男子的右肩。对方痛到惨叫,整个人因此摔倒。
但大剑因此脱离他手,朝着亚伯的背旋转飞去。
眼看大剑就要劈开亚伯的脑袋,但剑尖最后只是擦过后脑杓,接着伴随剧烈声响插在地面。
随后──
「──啊。」
原本绑成辫子的黑发整个松开。
因为大剑切断发圈,所以没法继续维持发型。──不,不单单如此。松开的假发失去职责,整个掉在地上。
原本长发的舞姬,瞬间变成顶着自己黑发的亚伯。
──饰演舞姬的柔和印象,跟着发圈一并被切掉。眼前的,是冷酷的皇帝。
「二将!我们立刻将这帮匪徒……」
「──住手!不准反抗!」
在负伤士兵的呻吟中,迪克尔要仍不放弃抵抗的「将」安静。
昴他们最担心的情况•敌人不怕牺牲发动猛攻的情况消失,性命被人掌控的迪克尔决定了大局,高洁地承认自己败北。
「照着你的话去做,就能保住我部下的命吗?」
「这也端看你的态度,『胆小鬼』。」
「呃……!」
老实接受劝降的迪克尔,遭到亚伯毫不留情地痛斥,不禁红了脸咬牙切齿。
那是中了奸计导致性命安危受制于人,还遭受更上乘屈辱的嘴脸。
「迪克尔•奥斯曼。听闻你在被称为『渔色』之前,是被人称为『胆小鬼』。」
「……是帝国军人不应有的蔑称。所以,才出此下策?想说我不但性好『渔色』还被诽谤为『胆小鬼』,所以被女人拿剑指着就会怕死投降……」
假使如此,那没有比这更屈辱的了。
与其遭逢这种奇耻大辱,迪克尔宁可羞愤而死。
但在拟定这次的计划时,亚伯判断可以执行的理由,以及昴他们听来的根据并非如此。
「因为用兵巧妙又踏实,所以少有令人惊艳的战果,不过我方的损伤也少。担任指挥官可说是十分优秀,却缺乏积极性。因此被称为『胆小鬼』。」
「没错,确实如此。但是,我……」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亚伯眯起眼睛这样问,迪克尔听了睁大眼睛。
手中的剑不动,亚伯朝着脸上浮现困惑的他继续说了下去。
「他人诽谤你为胆小,是只看结果的马后炮,不然就是看不到结果的蠢蛋随口乱说。我,赢在掌握你的个性。」
「──」
「你厌恶无意义的损害。因此,假如是曾被称为『胆小鬼』的用兵家,在这状况下会判断不要抵抗。──还是说你要让我失望?」
目光变犀利,继续让刀刃贴着颈项,亚伯质问迪克尔。
对于不知亚伯身份的人而言,这话听来只会莫名其妙。相信对方胆小,以此为胜算而笨到筹划这个策略。
可是面对这样的亚伯,迪克尔•奥斯曼屏息。
眼中浮现又消退的,是难以形容的感情。若要刻意化为语言,应该是接近感动的惊讶吧。简直就像少女从意中人那儿得到东西后会有的清新生涩的反应──
「──我会解除武装,也会严令部下遵从。」
「明智的判断。」
迪克尔垂下头,老实回答。亚伯静静点头。
姑且不论他穿着舞娘的装扮,洋溢威严的颔首无人敢违逆。指挥官迪克尔投降,底下的帝国军们也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
然后──
「发什么呆。快点烧掉屋顶的旗子。」
「唔耶?人、人家吗?」
「就是你。只有你,状况开始变化后,一件事都没做。」
昴指着自己眨眨眼,结果被亚伯冷目以对。
被他这样一讲,昴环视大厅。
枯纳扔刀牵制敌人,塔立塔拉弓搭箭射中巨汉,浮洛普没让巨汉被杀、誓死捍卫「无血开城」原则,以及解除敌方武装的亚伯。
确实,巨汉跳起来的时候只有昴一屁股瘫坐在地,什么也没做。
「快点去。少了米杰耳怛她们,要解除敌人武装会很费事。」
「知、知道了啦!嘿咿、嘿咿,还请原谅!」
昴边说边走向阳台,从那轻盈爬上屋顶。屋顶上可以俯瞰整个瓜拉尔,多么壮观。
而在冷风吹拂下,昴拿起墙壁上的火把,举向高挂在都市政厅屋顶上的帝国旗帜──将剑狼之旗点燃。
──为了显示城郭都市瓜拉尔被攻陷。
3
带着不住瞥向都市政厅的贾马尔,陶德在都市内巡逻。
由于是个颇富历史的城市,因此有的是法子可以穿过高耸城墙。像是在民宅底下挖地道,利用小孩穿墙走私。明确揭发这些手法的同时,陶德越发警戒即将到来的攻击。
「他们不可能收手。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攻陷都市。使用偏门小道一口气占领都市政厅,或是在城镇中放火……嗯~还有其他方式吗?」
如果只是单纯要攻陷都市,还有不分士兵市民全城屠杀的方法。
那样的话就会采火攻、水攻,就算是土攻活埋也可以死人。只要不择手段,杀人其实很容易。──那个黑发少年,会采用何种手段进攻呢?
一想到就不安得没办法,即便肚子开了个洞还是没法在宿舍安稳入睡。
「毕竟不管是谁,全都是粗心大意又随便的家伙。」
没说所有人都是贾马尔等级,不过太多人都不会去注意细节。
陶德也不认为自己很优秀或有多机伶,但假如有自觉到自己是个蠢到缺少一堆东西的人的话,就会有很多人会想把破洞补起来吧。
为什么大家都不会怀疑自己是笨蛋,还能大剌剌地活着呢?搞不懂。
正因为每个人都是笨蛋,所以才应该要以笨蛋的方式做到最好才对。
「……喂喂,那是怎样,开什么玩笑。」
正准备进入下一间民宅的陶德,听到这话停下脚步。
一看,贾马尔正眺望着远方的都市政厅,面露蠢样。
「怎么啦,贾马尔?都市政厅那边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陶德也看向同个方向。
都市政厅里头应该正在举办酒席慰劳「将」的辛劳,还请来舞娘她们助兴。因此就算稍微嗨过头做了蠢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不奇怪,但要是竖立在都市中枢的帝国旗帜被烧,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骗人的吧。」
超出失礼领域的行径,就连陶德都惊愕不已。被火焰燃烧的帝国旗帜在热风下拍动,飞散的火花在夜空中拉出红线。
而站在燃烧的旗子旁边的,是在都市政厅里看过的女人。
有着丰盈黑发和锐利眼神的乐师。名字是──
「──夏美•舒瓦兹。」
想起了对方被问名字时所回覆的答案。
被贾马尔威逼而吓到缩起身子的柔弱女人,但她却拿火把堂而皇之地烧毁国旗。
不可能说出因为喝醉而犯错这么可爱的话吧。
这行为有着明确针对帝国攻击的意思。而且据点旗帜被烧,意味着该处落入敌手。
一想到这儿,陶德脑子像被电击般想到一个可能性。
「……莫非是你?」
睁大眼睛,仔细观察手持火把的黑发女人夏美•舒瓦兹,并为心中萌生的极小可能性错愕。
思考谁会做出这种事。
没想到会用那种方法,正面突破敌人的警戒网,试图攻陷本阵。
「我一直以为不可能。毕竟有谁会从正面攻过来。」
那种不要命的手法,有谁会去采用。
当然,怕敌人藏在行李和龙车中,所以有充分检查,盘查也强化确认那边。但是不但徒步还刻意引人注意,这种侵入方式完全在预料之外。
本来我方就因为敌人第一次潜入而加强警戒了,因此判断对方会转成掩人耳目的方法才是正常思维──
「该不会,那也是计划的一环?刻意让我们发现,在我们心中植入他们不可能正面突破的想法吗?」
接着堂而皇之进入都市,以舞娘为卖点被动受邀进据点,攻陷都市政厅后燃烧帝国国旗。──一切均按照夏美•舒瓦兹的想法去走。
「……不妙。」
多么周全的计划,让人心底为之胆寒。
还以为自己毫不保留,为了最佳方案而全力以赴。但对方却轻易超越、嘲笑自己。战争之子,其存在令人颤栗。
「王八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总而言之,先回都市政厅……」
「笨蛋,别去。连你都想死啊。」
跟陶德不同,贾马尔没有发现烧毁帝国旗帜的人的真实身份。
以距离来说,他的视力没有好到可以看清屋顶上的状况。陶德因为视力特殊才看得见。而且正因为看见,才制止贾马尔。
既然据点的帝国国旗被烧,那很明显都市已然沦陷。
恐怕现在,包含迪克尔在内,参加酒宴的「将」全都被杀了吧。就算不在乎地冲进去,八成复仇不成反被杀。
「你这家伙,怕了吗?这样还算帝国军人吗,啊~!?」
「靠荣誉打不赢也捡不回小命。你应该也知道吧。都市政厅没救了。二将他们也死了。过没多久,貅德拉格就会进来。」
「──」
「不在那之前逃走,那就只剩下英勇战死的选项。」
贾马尔的性格让他无法接受老实卸除武装这种屈辱。
取而代之的选项就是继续拿着武器,冲进敌阵里施展蛮勇,带十个人左右上路,然后战死吧。
很想说死得就像剑狼一样,但在陶德看来就是死得毫无价值。
生命,也是有限的手牌。
假如是为了求胜而用还没话说,但用在不服输上就太可惜了。
而且认识来往的时间也很久,自认为关系足以如此忠告他。大概。
「刚好,城墙上有个刚被塞起来的洞穴吧。我从那边逃,你呢?」
「咕、咕……又、又要活着丢人现眼吗?」
「活着才有雪耻的机会啊,可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说,我要走。没胜算的仗我不奉陪。」
有无胜算姑且不论,不打胜算低的仗才是真心话,不过现在根本没空去跟贾马尔争论细节。
陶德立刻转身开跑。「王八羔子!」贾马尔犹豫片刻后破口大骂,万般无奈地跟在陶德后头。
要是每个人都这么单纯的话就好办了,但这世间才没那么好的事。
不管怎样──
「我先记住夏美这个名字了。──战争之子。」
4
帝国旗帜被焚,知道都市政厅沦陷后,帝国军出乎意料地老实接受招降。
连守护都市的卫兵也一样,虽然这对目的是无血开城的昴来说是一大助力,不过也是惊人的展开。
「但还真是了不起呢,昴……不,夏美。」
「米杰耳怛小姐……」
确认战果和战术成功后,昴轻抚假胸部松口气。出声叫他的,是直接嘴对酒瓶豪迈饮酒的米杰耳怛。
身为别动队潜伏在都市外的她们,以帝国军旗被燃烧为信号,领悟到都市政厅沦陷而进入都市。卫兵们也知道帝国军败北,所以似乎完全没有制止正大光明入城的她们。
多亏如此,在貅德拉格的帮助下,成功俘虏了大半帝国军。
原本召开酒席的大厅,酒和食物都已被收拾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排成整齐队伍且被绑的帝国士兵。
「不过,这么多人……要是正面对决的话会是硬仗呢。」
「就算敌人再多,貅德拉格的骄傲也不会挫败。……话虽如此,数量是无法单纯颠覆的。不过,你跟亚伯颠覆了人数的劣势。」
「──」
「自豪吧,夏美。你以智慧彰显了勇气。那是我们办不到的。」
用力拍打昴肩膀,留下充满男子气概的笑容后离去。
她接着走向攻陷都市政厅最大的两大功臣塔立塔和枯纳,前去慰劳。
远眺都能看出被姐姐夸奖的塔立塔双眼发亮,令人忍不住微笑。另外确认枯纳没事的禾力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像是想把她拦腰折断。
「要是功劳者枯纳没有就这样咽气就好了……哦。」
在放松感的推波助澜下,昴忍不住轻笑。接着转身时,差点跟站在身后的人撞个正着。
那个人是──
「雷、雷姆……」
「──」
她近距离仰视,昴不禁后退。
拄着木制拐杖的她,用浅蓝色双眸由上往下打量昴。被这视线看到不舒服的昴,轻咳一声。
「怎、怎么了吗?人家没怎样哟?」
「是呢,我听说了。不过你就算哪里受伤了,感觉也会隐瞒然后说同样的话。」
「这么不信任……不过,人家并非耐痛力强的人,受点小伤就会马上说出来的。真的啦。奇怪?」
用女生讲话的语气试图带过尴尬,却又马上好奇。
「刚、刚刚莫非,妳是在担心人家?」
「啥?」
「啊!对不起!人家得意忘形了!说的也是!雷姆哪可能会担心人家……」
「有喔。」
「咦?」
昴慌乱地挥动双手,忙不迭地想要修正自己的误会,却没想到雷姆打断了他。
仔细看,雷姆表情不变,只有眼神微微动摇。
「我说我担心你。这很正常吧。不管再怎么乱来的战术,都是我让你去做的。可是我却不担心?你到底把我想成多薄情的人啊?」
「不、不是不是不是,没那回事。我从来不觉得妳很薄情!妳是个情深意厚的人,思想有点偏激,在熟稔之前态度很冷淡疏离,不过那样的落差别具魅力……」
「──」
「雷姆,莫非妳听了很感动……?」
「不,单纯觉得噁心。」
「呜咕!」雷姆只用一句话就贯穿了昴的假胸部。
见昴痛到按着假胸部后退,雷姆厌倦叹气,接着朝他走近一步。
「不过,不管言行举止怎样,你都做出了成绩。你真的攻陷了这个都市,而且还没有死人。」
「……假如要谨守无血开城字面上的意思,我是希望连受伤的人都不要有。不过那样实在太奢望了。」
「是这样吗。出乎意料地,若是你跟亚伯先生,搞不好是可以办到的。……为什么那种表情?」
「……没有,没事,没怎样啰?」
昴苦着脸,惹得雷姆皱眉怀疑。
其实,她说得很对。这次要是没有亚伯的协助,整个计划就不会成立吧。他确实是个运用智慧到令人恐惧的男人。
不过听到雷姆亲口称赞其他男人,心里就不是滋味。
「就连这个假胸部,都可以感受到……」
「总觉得你在讲很无聊的事……」
「没有没有没有。」被雷姆斜眼瞪,昴连忙挥手带过。
刚刚的嫉妒心就算告诉雷姆,也只会让她觉得噁心吧。实在很无可奈何,但就是会受伤。单方面的爱就是这么苦。
「不,这边是因为反射了吧……?对爱蜜莉雅酱的话就会直接通过,但还是会有她接受的实质感……」
「哦~!夏美酱,妳在这啊!听说妳大出风头呢,恭喜啦!」
「哇,米蒂安小姐。」
米蒂安大声嚷嚷、啪达啪达跑过来。
她满脸笑容,肩膀上坐着两个小女孩──巫它卡它和露伊,开心地眺望大厅内的士兵。
「这些人,全都是夏美酱抓的吧?吓死我了~!欸、欸、欸,老姐呢?老姐有很拼吗?」
「老姐吗,米蒂安小姐,浮萝拉的话……」
「──我在这里,妹妹啊!」
用力踩响脚步声,好彰显自己存在的美男子出现在大厅里。「哦哦!」看到浮洛普,米蒂安睁大圆溜溜的双眼。
因为她看到了长久以来相伴的熟悉身影。
「老哥!这不是老哥吗!果然老哥不是老姐,还以为是老姐的人其实是老哥!?」
「哈!哈!哈!我根本听不懂妳在说什么,妹妹!不过,不管怎样我人在这里。所以说,就别去在意我是哥哥还是姐姐这种小事了!」
「说的也是!那么,我搞不好既不是妹妹也不是弟弟啰!好夸张!」
「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哥哥还是姐姐,都不会改变我们是家人的事实啊!」
奥康奈尔兄妹的对话很独特,不过那独特的节奏感也来到了结局。
笑咪咪的浮洛普一抱住米蒂安的腰,接着双肩坐着两个女孩的米蒂安就这样开始转圈圈。结果浮洛普的双脚离地并大幅旋转,大厅里满是兄妹和小孩们欢乐的声音。
「好奇特的画面……」
「因为米蒂安小姐一直很担心浮洛普先生。……是说,你打算维持这个打扮到多久?一辈子?」
「说一辈子太夸张了吧!?就算人家再怎么可爱,这都是暂时的装扮……它的命运就是哪天必须恢复原状。」
「既然说哪天,就代表还要继续穿这样啰?」
「现在只是刚好没空换衣服啦!」
雷姆怀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害虫,昴也不是坚强到可以一直承受这种精神伤害的人。
事实上,现在之所以还穿着女装,是因为被焚烧帝国旗帜,以及之后迎接进入都市的「貅德拉格之民」等各种繁琐作业给逼到忙碌不已。
终究只是状况不允许昴换装。绝对不是刻意要维持夏美•舒瓦兹的个人形象。
「绝对没有喔?」
「这样啊。亚伯先生的话,跟指挥官在里头的房间。」
「根本不相信他人的态度嘛!」
大翻白眼的雷姆伸手一指,昴便大步走了过去。
虽然雷姆和其他人恭贺无血开城战术成功,但昴没法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举起双手大肆庆祝。
攻陷瓜拉尔不过是阶段目标。往后动摇帝国的内乱,以及昴要保持怎样的位置,都必须审慎考虑。
为此──
「打扰了。」
说完,昴推开位在大厅深处的房门。
这里本来是都市的首脑•都市长的个人办公室,但现在主人被赶下台,换取代他的支配者坐在椅子上。
原本是迪克尔二将,不过现在成了傲慢男子的座位。
「──是你啊。还是这身打扮啊。」
说完,拄着脸颊、从鼻子喷气的,是已经褪去舞娘服装,穿上男人服装的亚伯。
跪在他面前的蓬蓬头是迪克尔,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请不要提起人家的装扮。比起这个,怎么不带护卫就跟二将独处呢?不要命也该有个程度吧?」
「当然,这家伙若有抵抗念头的话,就会持剑刺过来吧。但是他没有这念头。对吧,迪克尔•奥斯曼。」
「──是的。正如您所言,陛下。」
亚伯微扬下颚,催促迪克尔回答,而对方如此称呼亚伯。
陛下,明显是对上位者充满敬意的称呼,代表他判断亚伯不是单纯有女装癖的逆贼。
「都说清楚了?」
「用不着说。看样子,这家伙在舞蹈途中就察觉到了。不,正确来说是舞蹈结束后,脑袋才理解到。」
「──?」
不明白他换句话说的意思,昴歪头表示不解。
亚伯的评鉴,让迪克尔把头沉得更深,表达敬佩。
在那之前还没对亚伯是皇帝的事实这么切身有感。如今有人正确认知并表明敬意,的确是宝贵的人才。
「但是,这样刚好。迪克尔•奥斯曼,服从我吧。不要做错了。」
「遵命!为了陛下,我迪克尔•奥斯曼愿意赌上性命!」
「等、等一下等一下,你认真的!?都还没听说前因后果吧!?」
坐在椅子上的亚伯要求服从,迪克尔立刻做出抉择。
虽然很刚好,但未免顺利过头了。不过迪克尔却大力摇头以回答昴的质问。
「陛下就在眼前,要求我效忠。那么,回应就是帝国『将』的任务。最重要的,我想向陛下献上更甚以往的忠诚。」
「哦~为什么?被我的舞姿给魅惑到这种地步?」
「陛下舞技完美至极。不过,不单如此。」
冷冰冰说笑的亚伯,甚至连微笑都没有。但迪克尔的热情强烈。他双拳抵住地板,表情带着强大欢喜。
「陛下说出我的绰号……而且还记得只意味着不名誉的臭名,最后却还愿意相信……」
「那当然,既然身为帝国支配者,就该全盘了解国土。服侍的臣子的事也一样。底下的『将』,不知哪天会代替我的手脚做事。你认为不了解自己的手脚,皇帝的步伐不会乱掉吗?」
「绝无可能!因此,臣是发自内心感到光荣!」
全身因难以拂去的喜悦而颤栗,迪克尔朝亚伯宣示热切忠诚。
老实说,光看眼前的事会觉得矫枉过正,不过迪克尔的侧脸认真得令人畏惧,因此昴也找不出可以怀疑他的地方。
于此同时,昴也被亚伯名为「向心力」的魅力,以及身为皇帝的强烈自负与信念给盖过。
皇帝这样的人上人知道自己,不但掌握自己的优点和弱点,还拟定战术,完美地让自己受制于心态,进而败北。
这种心情,可能类似高中棒球队的投手,投出去的球被憧憬的职业棒球选手打出全垒打吧。
只不过实际进行的不是比赛,而是战争这么残酷的事。
不管怎么说──
「既然迪克尔•奥斯曼服从,那他底下的『将』也会跟随吧。再加上城郭都市,终于可以说聚集到像样的战力了。」
「话虽如此,因为被当成僻地,迟早还是会战力不足。首先,帝都应该会发派增援,那么是否要迎接入都市内招降呢?」
加入了通晓帝国状况、战略意识十足的人才后,连会议也快速蜕变为货真价实的军事会议。
跟直接接纳这点的亚伯不同,昴对于要开始准备正式作战这点还有很大的抗拒。因此,想在对话进行前先跟亚伯谈谈。
关于攻陷城郭都市后,自己跟雷姆的处境。
可是昴准备好的话题,非常遗憾地未被理会。
原因在于──
「──帝都的增援。」
对迪克尔的话有所反应,亚伯的低语令房内气氛为之颤抖。
在目瞪口呆的昴等人面前,亚伯气势十足地站起身,大步走回大厅。
然后──
「──立刻关闭都市正门!不准理会使者!」
突然发出怒吼活像在骂人的亚伯,吓到了大厅内的所有人。
这也难怪,毕竟连方才正在对话的昴他们也不知道,米杰耳怛他们更不可能会懂亚伯真正的心思。
不过从亚伯急迫的样子,足以察觉事情非同小可。
「塔立塔,快去,去跟大门的人说关上正门。」
「姐、姐姐,到底发生……」
「──快去!不要玷污貅德拉格之名!!」
犹豫的塔立塔,被米杰耳怛气急败坏的声音给痛打。
甚至令人感受到杀意。塔立塔睁大眼睛,飞也似地冲出大厅。她应该会如实命令卫兵们把正门关上吧。
亚伯的指示应该可以达成,但──
「村长,发生什么事了?很难得见到你脸色大变呢。」
「商人,我没空配合你的戏言。现在必须立刻重整态势。迪克尔•奥斯曼,说服众『将』。米杰耳怛,妳们……」
「呜呜呜──!!」
斥退担心自己的浮洛普,亚伯俐落地朝周围下达指令。
要求迪克尔和米杰耳怛这两位集团首领聚集部下,但发号施令却被小孩高亢的发脾气声盖过。
「哇、哇、哇!怎么了、怎么了!?露伊酱,发生什么事!?」
「呜──!呜──!啊──呜──!」
「露露!冷静!巫巫在这!」
插了很多发饰的头发被拉扯,米蒂安吓到双眼打转。肩膀上扛着的露伊拼命大叫,巫它卡它则是在旁安慰。
可是失控的露伊却不像往常,不仅如此还落下大滴泪珠,像在畏惧什么似地表情僵硬。
「露伊酱,请冷静!怎么了?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会听的,不要哭……」
「呜~!」
「咦?那边,有什么吗?」
看不下去露伊嚎啕大哭的样子,雷姆走向她。而发现雷姆接近后,露伊边哭边指向大厅角落。
雷姆跟着看了过去。昴跟亚伯的视线也是。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本来应该什么都没有。
「──米杰耳怛!」
瞪着空无一物之处的亚伯,迅速呼喊米杰耳怛的名字。
对这声音即刻做出回应,米杰耳怛迅速架好背上的弓,右手抓起四支箭,一口气安上弓并拉紧。
由米杰耳怛强韧的肉体、貅德拉格族长所射出的迅猛一击。
四支箭矢乱舞,飞向露伊所指的一无所有的空间。这攻击,令人想起在森林杀死昴的「猎人」的攻击。
要是碰到的是昴的身体,威力足以将身体扯断。
硬度应该比箭矢大的地板和墙壁碎裂,朝大厅喷洒碎片烟尘。
士兵们怕被牵连而退后。在一片屏气凝神中,昴等人也紧盯烟雾,试图找出露伊大吵大闹的原因──
「──这玩意,杀不了我的。」
听来悠哉的嗓音,柔和降落在烟雾弥漫的大厅内。
是女性的声音。温吞又缺乏情感起伏,音量也偏低的声音。昴的耳膜如此判断。
在精神绷紧的状况下,声音令人觉得对方跑错地方了。
但是,声音带来的结果却很强烈。
──转眼间,米杰耳怛全身被惊人火焰吞噬、燃烧。
5
「──!!」
一瞬间全身就被火焰包围,米杰耳怛叫不出声。
化为人形火焰的模样,让所有人当场动弹不得。
「──!禾力!!」
「知、知道了!!」
在枯纳的呼喊下,禾力立刻扑向一个大水瓶,环抱住后用自豪的怪力举起,朝米杰耳怛的脚边用力扔过去。
瓶子破裂,溢出来的水吞噬米杰耳怛,火被淋熄后她也随之倒地。
「──啊。」
尽管是一下子的事,但全身被烧的痛苦难以想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昴完全跟不上快速变化的状况,直到没见过的人影出现在混乱的大厅中心。
不只昴,其他人也慢慢注意到那个人影。
──站在那儿的,是裸露身上大量褐色肌肤的美少女。
只有一缕红的银色短发,遮住左眼的眼罩,臀部长出毛色光亮丰盈的尾巴,手上握着像是随处捡来的树枝。看起来没啥感情的脸庞稚嫩,与颇具女性起伏的肢体相比,给人一种不平衡的感觉。
但正是这名看似柔弱的少女,触发了方才的火烧事件。
她做了什么,基于什么目的,是什么人,这些全都不清楚──
「──是妳啊,亚拉基亚。」
不过在众人一片愕然中,有一人知道,还叫出少女的名字。
被赶下神圣佛拉基亚帝国王位的皇帝,凝视着叫作亚拉基亚的少女。
直接沐浴在让迪克尔立刻宣示服从的威严感下,但亚拉基亚却毫不紧张,左右挥舞手上的树枝。
「陛下,好久不见。」
「妳似乎也平安无事。──奇夏也做了无情之举。」
「无情?没有哇?是因为危险。」
对话丝毫没有紧张感,但终究是以亚拉基亚的角度来看。
即便可以对话,但对方并不是能令状况有所改善的人,这从亚伯紧绷的表情就能窥见。
说起来,知道亚伯是皇帝还这么不客气应对的她,到底是谁?
「亚拉基亚、一将……」
「……你刚刚说什么?」
并肩站在一起的迪克尔挤出的话,让昴脸颊抽搐。
真希望听错了,但脸上冒汗的迪克尔眼神正经无比,昴感觉自己听错的可能性因此消失。
而就像是要证明这不是错觉,迪克尔重复说。
「亚拉基亚一将……帝国最强的『九神将』之一!」
「而且还是九神将的『贰』。──也就是武力方面,是从帝国由上往下数的第二强。」
「帝国、第二强……!?」
迪克尔喊出声,亚伯补充,昴也忍不住大叫。
集大厅惊愕于一身,受到众人注目的亚拉基亚举起树枝,自豪挺胸道:「很伟大喔。」
而大厅内的貅德拉格开始以她为中心,做出包围网。
一出手就撂倒米杰耳怛,剩下十七名貅德拉格。当中还包含年幼的巫它卡它,不清楚战力算充足吗,但──
「好不容易到手的胜利,要是被人碍事还得了──!」
像诅咒一样吐出这句话的昴,也捡起一柄被没收的剑。
击退,赶走,打垮后俘虏。不管做到哪一个,都能确保攻陷瓜拉尔的胜利──
「就算努力,也是徒劳。」
下一秒,刮起足以扭转整间大厅的强风。昴、貅德拉格和被绑的帝国军,全都被搅拌在一块。
「──」
天旋地转,分不清上下左右正面背后,昴全身不是撞到地板、墙壁就是天花板,痛到几乎要失去意识。
「嗄……!」
发生什么事了?身体被扔到地面,望着坏掉的天花板,大脑慢慢分析,进而理解。──八成是龙卷风。
一眨眼,室内就产生规模惊人的龙卷风,而且还把昴──不,是把所有人吞进去再粗鲁吐出。
不分人或物品,不分敌我,亚拉基亚的龙卷风蹂躏室内。
即便如此,昴勉强能保住意识是因为──
「不能、让……女性、受到、更重的伤……」
边呻吟边松开手的,是刚刚紧紧抱住昴的迪克尔。
龙卷风一出现,迪克尔立刻把昴抱向自己,试图保护他免受破坏冲击蹂躏。虽然收效甚微,但因为他的身体当了垫背,昴才没有晕过去。
可是──
「骗人、的吧……」
环顾破败的大厅,昴绝望地说。
不管是人还是物品全都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大厅内,连方才战意高昂的貅德拉格也全都倒地,无法战斗。
「──雷、姆呢?」
忍住全身的痛楚,在大厅内寻找雷姆身影。
她可能也跟貅德拉格一样遭受攻击而昏倒。要是撞到的地方不妙,有可能会造成最糟的状况。
就这样,视线绕了室内一遍,结果看到那个。
不是雷姆。虽然不是雷姆,却吸引了昴的目光。
因为在被龙卷风蹂躏后,他用自己的脚站起来,逃到半毁的阳台,背靠着扶手瞪着亚拉基亚。
「亚、伯……」
不知道在龙卷风里他到底是怎样保护住自己,总之他受的伤压抑到最小程度──即便如此额头还是流血,一只手无力下垂,看起来就痛。
不过亚伯眼神霸气不衰,紧盯着亚拉基亚。
「唯命是从的人偶,做出夸张之举。妳,是为了什么而成为我的部下,难道忘了吗?」
「……陛下,说谎。我,被骗了。所以,不原谅。」
「──这也是奇夏的教唆吗。」
微微垂下眼帘,亚伯吐出带血色的凝重气息。
亚拉基亚的表情缺乏感情,但眼中却让人看得出有愤怒。她慢慢踩过乱糟糟的地板,走向阳台上的亚伯。
一步,两步,亚拉基亚继续接近亚伯,然后──
「唔、啊啊啊啊──!!」
有人高声大叫,接着柱子倒向亚拉基亚准备通过的位置。
石材碎裂、折断的声响轰鸣,不下数百公斤的原始质量兵器袭向亚拉基亚。
执行这攻击的,是躲在柱子阴影处,算准时机的雷姆。
被龙卷风吞噬还保持清醒并藏身在柱后的她,恐怕要从亚伯的位置才能看到吧。她隐藏气息,配合亚拉基亚前进,以亚伯的视线算准时机才推倒柱子。
雷姆活用力气,在这状况下施以最后的攻击。
柱子准确地朝亚拉基亚细瘦的身躯压下去──
「嗯?」
「──骗人。」
看都不看一眼的亚拉基亚,脚下的地板宛如拉糖一样变形伸长,支撑住倒下的柱子,然后再变硬。奇袭失败。
雷姆使出浑身解数,但别说碰不到亚拉基亚,甚至无法让她转移注意力。
而就在雷姆跪在断柱底部时,亚拉基亚转过头,看到她后睁大圆圆的眼睛。
「啊,是鬼族。真稀奇。」
「妳……!」
「……别来碍事。我不想伤害同伴。」
「同伴……?」
在讲什么!?雷姆气到脸红脖子粗。
不过悲哀的是,自己与对方的力量天差地远,因此愤怒只是情绪,连抵抗的意志都只是空泛。
雷姆把手伸向瓦砾,表示出自己这次打算做出投掷攻击。
但亚拉基亚挥动手中的树枝,掀起风把雷姆周围的瓦砾全都吹走。而且被吹跑的不是只有地板上的瓦砾,雷姆身后的墙壁与天花板、构成建筑物上一层楼的部份全都被接连吹走。
「我不擅长控制力量。小心,否则妳也会飞走。」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动手就是了!都做了这么多,现在还犹豫什么?根本没必要……」
「……遗憾。」
雷姆咬牙切齿的回答,让亚拉基亚失望垂肩。
不过跟可爱的动作相反,她采取的行动极为残酷简单。树枝被慢慢举起,异次元现象准备粉碎雷姆。
──那种事,菜月•昴不可能容许。
「啊、啊啊啊啊──!!」
用呐喊驱散全身痛楚,身体开始活跃。
唯有这瞬间,畏惧的恐怖或是看不见未来的不安,全都是妨碍。
放弃思考,诉诸本能前进,介入雷姆与亚拉基亚之间。
死了,也没关系。只要能保护住雷姆,死了也没差。
不想死是真心话,毕竟死了就糟蹋了一切。即便这是菜月•昴受诅咒的命运,但他不在意死在这儿。
打扮成女性,甚至做了假胸部,在脸上化妆,头戴假发,为了让肌肤看起来白里透红而下足功夫,为了追求这种美而有了这般滑稽样貌,但为了菜月•昴必须保护的少女,他还是拼了命地挺身而立。
「──!」
背对雷姆,张开双手。
昴知道,雷姆察觉到他跑到自己面前而倒抽一口气。
可是她对昴这行动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感觉,昴无从知晓。知晓的机会不会到来。
在名为亚拉基亚的破坏化身之前,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剥夺──
「──多滑稽的挺身而出。不过,倒是不坏。」
她的话,传进已经做好觉悟会被夺去一切、什么都不剩的昴的耳内。
紧闭双眼准备迎接降临的结局,昴却没赶受到热度、失去等任何一种导致「死亡」的原因,不禁惊讶。
然后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
昴张开双臂,把雷姆庇护在身后。──而昴的面前,是其他人的背影。
不是亚拉基亚。亚拉基亚跟面前的人正面相对,而且脸上浮现惊愕,整个人呆若木鸡。
而让她如此惊讶的人傲然而立,右手拿着发出耀眼鲜红光辉的剑,斩杀所有蜂拥而至的破坏力。
自大又傲慢,确信这世间的一切都跪在自己脚下的红色双眸。
抱住丰满到呼之欲出的胸部,体现残酷之美的容颜露出嘲笑的,是理应不在这里的人。
本来不在场的人却突然出现,令昴只能惊呼。
而背对昴、体现「红」这字眼的美貌主人从鼻子喷气。
然后──
「没有必要自报姓名,蠢货。呼唤妾身之名即可。」
这么说的她──普莉希拉•跋利耶尔露出血色笑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