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到嘶哑老迈嗓音的瞬间,昴全身的血液开始逆流。
起鸡皮疙瘩的肌肤喊痛,感觉吸入肺脏的空气结冻。尖锐之物在胸口深处沉重地主张存在,催促昴的灵魂清醒。
──「死亡回归」发动,而且回到最恶劣的场合。
「──!」
顿时,在昴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塔立塔已经举弓瞄准。
准星当然是不请自来、突然现身的访客──奥尔巴特•丹克肯。
身为「九神将」之一,十几秒前屠杀所有人的怪老头。
即便不知那出惨剧存在,仍对未遵照礼仪到来的访客严加戒备。
但是在同一个房间内,被近距离拿着弓箭对准的奥尔巴特,却仿佛在嘲笑提防心大作的他们似地耸了耸肩。
「喂喂,别这样、别这样。咱不喜欢被尖尖的东西对着。本来老人家跑厕所的次数就多了,还想吓到咱尿失禁吗?咱都心惊胆战啰?」
「少愚弄人……!你到底……」
「──奥尔巴特•丹克肯。」
奥尔巴特轻松带过直刺而来的敌意,气得塔立塔面色通红。但是鬼面具亚伯呼唤老人的名字打断她,向大家表明访客的身份。
接下来,就要开始滑稽血腥的互相试探──那是昴才刚体感过的戏码,等在未来的是毁灭。
不管怎样,都必须改变那记忆犹新的结局。
可是却没有时间跟同伴商量讨论。
「为什么……」
是回到这一刻?让人想感叹自己的无能为力。
「死亡回归」可以给人第二次机会,但他知道那是傲慢又草率的想法。即便如此,如果是回到奥尔巴特现身前的话,那至少还有得商量。
想起上次在城郭都市瓜拉尔,以陶德为对手重复多次「死亡回归」时,也是几乎不给应变的时间,所以历经一番恶战苦斗。
这次虽然情况不同,但条件相近。
换句话说,就是重新开始的地点,在装有渴求鲜血的猛兽笼内。
原本「死亡回归」回溯的时间就没有标准,但这次可说是相当严重。
在这个逐步恶化的状况里,居然还是得设法找到通往未来的突破口──
「──啪!」
「哦哦!?突然间是怎么啦!?」
「呜哇呀!?什么什么什么!?」「呜~!?啊~呜~!」
昴用力拍打双颊,靠气概赶跑接连涌出的泄气话。
干巴巴的声响震动房间,突如其来之举聚集了大家的注目。突然做出这种事任谁都会惊讶。虽然感到过意不去,但这是必要的。
「抱歉吓到各位。──刚刚只是稍微打个气。」
用力拍颊戒惕自己,不要把稀少的时间浪费在诅咒没时间这种蠢事上。
因为昴犯蠢而遭受报偿的,不会只有自己一人。
所以绝对不可以再做出会招致那场鲜血惨剧的作为。
「打气啊,都拍到脸红了,真亏你说得出口……嗯?你,莫非是昨天那位穿红衣服的姑娘?本来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提心吊胆呢。」
看穿做出怪异举止的昴的身份,奥尔巴特兴致盎然地抬起厚眉。
跟上次一样,对方在这边头一次将昴和夏美做连结。这样下去,一旦知道「幼儿化」的始作俑者是奥尔巴特的话,之后很有可能会步上上一轮的后尘。
不可以重蹈覆辙。奥尔巴特是恐怖又危险的人物。
一知道亚伯才是真正的皇帝文森•佛拉基亚,就立刻崭露长年的野心,夺人性命的西诺比。──已经可以说是潜在的敌人。
「不过,真是了不得的装扮呢。你,要不要来教咱家乡的同伴化妆术呀?要来上课的话咱很欢迎喔。」
刻意装模作样地抚摸下巴,奥尔巴特露出和蔼老爷爷的笑容。
但是,对他而言,这不过也是战术的一种。悄无声息潜入再现身吓人,平易近人的亲切态度,全都是为了摸清对手底细的招式──展现出的言行全都是陷阱、剧毒和为达自身目的而施展的忍术,对方就是个理应如此怀疑的修罗。
「欸欸,我们会变小,是老爷爷害的吗?」
就在切换话题的时间点,米蒂安突然这样问。听到后,奥尔巴特夸张大笑。
「咯咯咯、咯!是喔,没错。那是西诺比术技的一种,很新奇有趣吧?」
「果然是你干的好事啊,老爷爷……!」
「别生气、别生气,独臂侠。不如说,要感谢我也可以喔?因为怕不小心杀掉而问不到话,所以只是把你们缩小而已。」
言谈中老实承认自己做的事,并从中彰显力量差距。于是阿尔沉默。
奥尔巴特说的是事实。只要这个老人有心,在昨天的红琉璃城天守阁就能杀掉昴他们。之所以没这么做而是让人「幼儿化」,在于想知道他们为何要反叛皇帝。可以说是老怪人的一时兴起。
虽然昴这样想──
「唉,本来是挺认真要杀掉你们的,但全都被挡了下来,逼不得已只好这么做啰?对吧,独臂侠。」
「……在说什么?」
「哦,不打算提到伎俩吗。那是你的王牌吧,真拿你没辙呢。」
「不管讲几遍都一样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用布片盖住脸的阿尔,闷声闷气地回答。
「这样啊、这样啊。」这应该是不符合期待的答案,但奥尔巴特点头称是,很明显是在享受阿尔的反应。
两人这番互动的个中真义,昴完全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是因为在红琉璃城的战斗中,护住了昴跟米蒂安的阿尔使出了浑身解数,被奥尔巴特评为过人之才吗?
但就算这是事实,「幼儿化」之后的阿尔,其招数对西诺比就不管用。
昴已经知道这点,因此,确立了不得动摇的绝对原则──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和奥尔巴特开战。
而为求不开打就脱出这个局面,必须避免对话被对方牵着走。因此──
「奥尔巴特、先生,你……」
「──你说是你的术技,缩小了这些家伙吧。」
延长话题,争取时间好拟定策略、破除现状。
这么想而张开嘴的昴,却被亚伯的声音抢先一步。
一瞬间,昴吓出一身冷汗,但看到瞧都不瞧这边的鬼面具底下的侧脸,就理解到对方的意图:亚伯这么说的用意,在于执行昴的任务。
──也就是说,他主动揽下争取时间的职责。
「哦,没错哟。都没提到这件事,所以就忘了。老人家就是这样,讲话丢三落四的。咱搞不好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啰。」
「你?不好笑的笑话就甭说了。假如主张上了年纪就会衰退,那就应该早早返还一将地位吧。没这么做时,你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嘿~很能说呢。戴着面具,连自己的旁边都看不清,却好像看得见咱的想法呢。」
「那当然。」
亚伯毫不犹豫点头,奥尔巴特的眼神中多了好奇。
这样拉长对话,是为了彻底辅助需要时间思考的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洞察自己心中所想,但现在只能仰赖他了。
看都不看昴一眼,继续用鬼面具隐藏表情的亚伯,双手环胸道:
「一将,位居『参』的高位,可以说是立于帝国顶部的人。可是,你的本质是贪婪,这样的地位甚至不能满足你。」
「比起枯朽的老头,说不定把咱当成欲望还很重的老头比较好喔。」
听了亚伯的评价,奥尔巴特浑然不知自己犯下不敬重罪。
虽说他当然不知道,不过藏在他心中深处的黑暗,就连亚伯都估量失准。──不,应该说那根本是无从估量之物更正确。
像在嘲笑亚伯真有本事看穿吗,奥尔巴特的黄色瞳孔昏沉闪耀。
「所以?你认为不满的咱,想要什么?」
「──『壹』的宝座。」
亚伯以平静却无动摇的声音这么说。
闻言的瞬间,奥尔巴特那宛如枯叶摩擦的吐气声突然消失了。
沉默的西诺比心中刮起怎样的风暴,实在难以想像。不过,亚伯的直言,确实在奥尔巴特内心掀起波澜。
毕竟,他甚至给了阿尔和塔立塔两人可以趁隙行动的机会──
「哦,独臂侠。咱懂你的心情,但老实点。拿弓的姑娘也一样。」
「──!你后脑杓有长眼睛吗?」
「这就叫火候不够。年纪有差啦,年纪。话虽如此,在咱看来,大部分的家伙都不成熟。这个,就是老人家无敌的理论。」
奥尔巴特警告,被点名的阿尔与塔立塔屏息。
他的意识集中在亚伯身上,确实产生了空隙。只不过就连这种状况下,老怪人的老练眼力也没漏看他人的细微变化。
不成熟的人的小把戏甚至不用眼睛看。这就是超越常人者。
「阿尔。」
昴摇头,知会阿尔不得出手。
虽然并没有完全掌握阿尔的实力与招数,但他八成是强化防御技术的能手吧。遗憾的是那也不管用,残酷的现实是会被对方杀害。
即便沐浴在阿尔含恨的视线中,奥尔巴特的注意力仍在亚伯身上。
「不过,说咱都这把年纪了,还盯上『壹』的位置,还真敢说啊。为什么又突然说出这么反常的话呢,面具小子?」
「老年,并不足以构成野心干涸的理由。──西诺比是靠折磨自身肉体与精神到极限,最后仅有少部份的人才能抵达的境界。直到死亡之日到来,都不算完成。」
「原来如此。……是学识丰厚的人呢。」
这样回答的奥尔巴特,态度不再兴致盎然,跟刚刚相比有明显的落差。这反应像是印证了亚伯的推测,其实不然。
──昴知道,亚伯提出的看法其实是错误的。
奥尔巴特的真心、西诺比首领的最终目标是弑君,攀上「九神将」顶点反而是次要,甚至再次一级。
尽管如此,奥尔巴特的声音会透着阴郁,证明了亚伯的话也不全然失准。因为说到底,亚伯指出的重点是奥尔巴特的「渴望」。
满足其渴望的方法,亚伯推测是夺取奥尔巴特隶属的「九神将」地位的「壹」之头衔。──但这也难怪。
位居一将,身兼西诺比首领的奥尔巴特,其愿望是即便抛弃至今的人生所有,也要名留历史。这要亚伯如何察觉?
亚伯傲慢不羁又自我本位,丝毫没有体恤他人之心,但即使如此,他仍贵为佛拉基亚皇帝──他明白自己的性命价值,就在于坐在皇位上。
要是失去了自己,帝国会产生重大的动摇。他有此自觉。
这是佛拉基亚皇帝亚伯具备的必备心态,换个层面来说,即是尽管与他相比显得比较浅薄,但每个人都有的,应当称之为「责任感」的东西。
──而奥尔巴特•丹克肯没有。
只要能实现自己的野心,死了也无所谓,即使会牵连到周围也没关系。
如此离谱的毁灭性思考,是连亚伯都无法看穿的「暗心」。
但是──
「──奥尔巴特先生,你的目标不是『壹』的宝座,而是皇帝吧?」
──奥尔巴特•丹克肯的「暗心」,菜月•昴知道。
2
──顿时,空气的颜色、气味甚至触感,都变了。
「──」
对阿尔和塔立塔这两股具备真正执行力的敌意不屑一顾的奥尔巴特,看向化为幼童的昴。
因为昴刚刚说的话,他无法充耳不闻。
「小弟弟,怎么突然抢锋头呢。吓到老人家了。」
「吓到你是因为我插嘴?还是……」
「想法被说中而吓到?咯咯咯、咯!如果真是那样,那咱不就是超危险的人了。」
奥尔巴特张开嘴巴,豪迈地想将昴的话一笑置之。可是昴确信,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稳。
原因无他,在于他长年隐藏的野心被人说破。
而且还是准备付诸执行之前,连亚伯的眼力都被骗过的「暗心」。
「目标是皇帝,难道说是打算杀皇帝?这也跳太多了吧,兄弟。就算做出那种事──」
「也没有好处。只有恶名会传播于世吧。我也这么觉得。」
「唉,比起没没无闻,宁可留下恶名──这种想法让人无法理解又无言以对。就如独臂侠说的,那种想法简直比远程武器飞得更远更夸张。」
阿尔僵硬的声音中透露着难以置信,而奥尔巴特顺水推舟加以质疑。
对方那语带轻松的带风向逃避法──
「可是,你没有明确否认呢,奥尔巴特先生。」
明知是危险策略,昴还是这么说来堵他的嘴。
「──」
色泽、气味和触感都改变了的空气,没有恢复原状。
奥尔巴特心中所想、不断变化的紧迫感,让昴的背被冷汗濡湿。
老实说,这是危险的赌注。然而是有限的时间里唯一能找到的策略。
奥尔巴特的野心末路,是反叛弑君。因为这原因,所以不能揭穿亚伯和假皇帝的身份。那样必然会失去谈判用的手牌。
尽管如此,为了不让亚伯争取的时间白费,昴所想到对抗奥尔巴特的手段,就是反过来摊开对方的手牌。
──我方的动机继续盖牌,只暴露奥尔巴特的真心。
「我们的目的,就跟昨天在天守阁说的一样。是为了拉下现在坐在皇帝位置上的文森•佛拉基亚皇帝。跟你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
「慢着慢着,别擅自把咱列为推翻天下的叛徒呀。真是叫人大意不得的小弟弟。吓得咱都快要尿出来啰。」
「可是,你没认真否定,更没有阻止。明明是直属于皇帝的『九神将』之一。」
为了把指尖构到的可能性拉向自己,昴毫不畏惧地勇往直前。
当然,他没有任何一丝奥尔巴特的威胁变小了的误会,也非常清楚,只要走错一步,这里就会再度上演血腥惨剧。
但是,只要不做出最坏选择,应该就能避免先前全灭的发展。因为那是奥尔巴特为了光荣地自人生退伍,所做出的自杀攻击。
只要没有确信,奥尔巴特就不会在谈判期间做出性急之举。
因为,即便他是践踏责任感和忠诚心的野心之兽,也会彻底扮演好忠心耿耿的「九神将」,忠实执行假皇帝下达的「不得出手」命令。
然后──
「──你心中难以揣摩的想法,就是这个吗。」
即便老人不承认,根据昴死咬不放的态度,众人也逐渐了然于心。
「九神将」之一,西诺比的首领,「毒辣翁」所隐藏的深色「暗心」,究竟有多沉。
「哎哟喂呀,跟讲不通的家伙们说话,真是困扰呢。」
以亚伯为首,大家投射的视线令奥尔巴特烦躁搔头。
与其说困扰,表情比较像是遇到麻烦事的老怪人叹气。
「既然如此,咱也只能改变方针了。就是这样的走向吧?」
「──!老爷爷,不要做什么可疑……」
「不会做的啦。待着似乎也只是浪费时间,所以准备要打道回府了。」
「……是真心觉得,能在这种状况下,逃走?」
是看到形势恶劣吗,奥尔巴特表露出要走人的态度,塔立塔紧盯他不放。
她的姿势一直没变,持续牵制着对方。闻言,老人闭上一只眼睛,接着看向昴和米蒂安。
「哦哦,想让缩小的同伴恢复原状,所以要是让咱回去会很伤脑筋吧。但是,未免贪心过头了。咱可是什么都不做就要回去哟?」
「可是,没有老爷爷的话,我们就无法恢复原状吧?」
「咯咯咯!没那回事喔。小姑娘,妳原本几岁?」
「我吗?本来是二十岁。」
「那只要等十年就会应该恢复了吧?咱不清楚就是了。」
用直截了当的话来哄骗人,认真询问的米蒂安气得鼓起腮帮子。但单凭遗憾之情无法让对方改变意见,而想凭蛮力让他吐实也不可能。
即使奥尔巴特的威胁退去,但让他离开的话,「幼儿化」现象会持续──
「──不然,给你杀害皇帝的机会吧。」
空气顿时再度生变。昴屏息,愕然地看着亚伯。
这番话简直是堂堂正正把放上自己性命的天平递出去。奥尔巴特挑眉,回答:
「说起来,已经说过多遍前提不同了吧。杀死陛下这种事……」
「假使你的目标是皇帝的性命,那至今应该有过多次机会吧。但是你却没有付诸执行。──因为有守护皇帝的『阳剑』之焰。」
「哦……」
「我可以透露越过那火焰的方法。」
奥尔巴特的表情变化,与刚刚的欺瞒有明显不同。
「阳剑、之焰……」
亚伯说的这个单字,昴完全不明白意味着什么。
但对奥尔巴特来说,带来的冲击却让他彻底坚持的伪装瓦解,足以让人看到他真正的意图。
按照对话走向来看,应该是保护佛拉基亚皇帝的某种秘密,持续妨碍奥尔巴特的野心。──而刚刚亚伯说的,是阐明除去那障碍的方法。
想当然耳,那是佛拉基亚皇族的极机密情报,十分足以令奥尔巴特感到震惊。
「──。你,本以为就是个不给人看脸又不体贴老人家的家伙,但究竟是何人?这种话题,就算是玩笑也不能碰触喔。」
「在这边重复诡辩和玩笑之人,能够推翻这个强大帝国吗?假使如此,要不是高举夸大妄想的祸人,就是胆量够的大人物吧。」
「你的意思是你两种都不是?」
「当然。」
奥尔巴特问道,亚伯明确肯定。
是认真,抑或是诡辩?又或者这个名为亚伯的男人,其实是祸人和大人物两者兼具?
「──」
皱起毛量多的眉毛,奥尔巴特无声玩味亚伯的话。
而在片刻沉思后,他突然望向窗外。
「记得,是说火之刻钟声响起时吧。」
「咦?」
「对啊。被夜鸣酱找去,身体却依然维持变小的样子,很困扰耶!」
「夜鸣酱!咯咯咯、咯!好大的胆量,小姑娘。」
被对方出其不意一问的昴整个人傻住,米蒂安代替他回答。敢在夜鸣后面加酱字称呼的她,其胆量获得老人家的大笑称赞。
就这样笑了一阵子后,他才手扶下颚,说:
「这个嘛,要陛下的性命这种话不敬到让人笑不出来,但跨越守护佛拉基亚皇帝的『阳剑』的方法,说白了咱很有兴趣喔。」
「──!既然如此……」
「哦~哦~太性急啰。虽然咱让你们期待,但咱也是有立场和将来等各种顾虑。──要不然,来比赛吧?」
昴几乎要前倾靠过去,奥尔巴特指着他的鼻子这样说。
动作快到眼睛追不上,昴只能整个人愣在原地。比赛,刻意用这个名目所提出的条件,使得决定权握在奥尔巴特手上,实在太过可怕。
「假、假如我们拒绝呢?」
「那样的话,你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呜咕……!」
「顺带一提,因为你们有咱想要的东西,所以今后西诺比的术技会连睡觉时都毫不留情地袭击你们喔。」
未来自己将不择手段。笑里藏刀的奥尔巴特如此告知。
假如就这样放他回去,他就会恳求假皇帝撤回命令,飒爽又正大光明地来攻击昴一行人。──他的魄力让人相信他甚至会做出这么毒辣的行为。
「比赛的内容是什么?」
在他提条件时,跟奥尔巴特的比赛已经不可避免。
也洞察到这点的亚伯,代替开不了口的昴这么问。
「这个嘛,离狐女的传唤没多少时间了吧?可是,咱不能对你们出手也意外伤脑筋……啊啊,太刚好了。」
「……那个刚好,是对我们而言?还是对奥尔巴特先生而言?」
「咯咯咯、咯!就说你怕过头了。当然是对咱跟你们而言都是啰。」
脸颊抽搐的昴问道,奥尔巴特大笑,并展露双手。
然后朝着严正以待的昴他们,说:
「──鬼抓人。」
「……咦?」
「咱经常跟家乡的年轻人比赛。很好懂吧?」
3
──嘶哑声音所做出的提议,让昴他们大感困惑。
「鬼、抓人……?」
到底会提出多么困难的难题?原本提心吊胆的昴听到这宛如牧歌般的和平字眼,思考顿时麻痺。
昴这浓缩了疑惑的声音,令当事人歪过头。
「怎么,好像是不知道的表情。该不会,你们不知道鬼抓人是什么吧?」
「这个……当然是知道。可是这不是在这种状况下会出现的单字吧。」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可以知道「鬼抓人」就是在讲小孩子的游戏。
很难想出还有哪些其他意义。不过因为他说在家乡会举办鬼抓人比赛,因此很有可能内含独特的规则。
「例如,鬼抓人期间可以合法取人性命,诸如此类的……」
「咯咯咯、咯!哪有可能啊。那么危险的游戏要是盛行起来,西诺比一下子就要灭亡啰。而且还是透过咱这个首领之手,不太妙吧?」
奥尔巴特否定昴的担忧,但回顾他至今的言行,只觉得没有说服力。一旦有必要,就算要手染部下的血,甚至消灭家乡,他也不会歇手。
「──那个叫鬼抓人的比赛,是怎样的机制?」
昴整个人疑心大起,亚伯代替他催促下去。奥尔巴特听到后歪曲脸颊,笑道:
「哦,真意外,似乎很感兴趣嘛,面具小子。」
「蠢货。要不要比赛这件事已经过了。早在我们表明你想要的情报的当下就过了。」
「咯咯咯、咯!唉呀,是没错啦。」
咧嘴咧到让人以为要下巴脱臼的地步,奥尔巴特得意大笑。
事实上,不论鬼抓人的胜负为何,他都已经得到想要的情报。
那会是谈判的最后,还是拷问的尽头,或是让人选择吐露情报的方法,都是这个「鬼抓人」的主题。
「话虽如此,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边负责逃,另一边负责捉人……啊,咱是负责逃跑的。要追你们那么多人,太伤老头的体力了。」
「那么,只要我们抓到逃跑的老爷爷就算赢了?很好懂嘛。」
「是很好懂、没错……」
奥尔巴特说明规则,听完米蒂安很乐观,塔立塔很悲观。
昴的话,比较偏向塔立塔那边。规则很简单,没有不确定要素介入的余地。──也就是说,实力差距会整个呈现出来。
而在实力方面,把昴一行人的战力加总起来,也远远不及奥尔巴特。
可能是感觉到了昴他们在制定规则时的不安吧,老人闭上一只眼睛,说:
「嗯,假如觉得都是小不点会累的话,那稍微放宽条件也行。」
「……假如放宽条件,会变怎样?」
「改变鬼抓人的作法而已。用不着真的捉到咱,只要找到藏起来的咱就算赢,如何?只不过选这模式的话,要赢三次。」
「赢三次……」
「咱会躲三次,你们要找到咱三次,不然的话就算输。这种情况,与其说是鬼抓人,更像鬼找人……听起来怪怪的。」
觉得不太恰当的奥尔巴特歪头说。
听了老人的提议,昴的脑中掠过一个单字。
「──捉迷藏?」
「哦,不错的名字。采用。」
弹响手指,奥尔巴特相当欣赏「捉迷藏」这个名字。
接着他摊开双手,左右手分别竖起一根手指。
「假如是鬼抓人,那只要抓到咱一次就行。假如是捉迷藏,那就要找到咱三次。──哪个有胜算,不用说也知道吧?」
他闭上一只眼睛这么问,昴不禁屏住呼吸。
如他所言,这是个用不着考虑的选择。以身为超越常人者的奥尔巴特为对手来玩鬼抓人,众人根本没理由去做这有勇无谋的挑战。虽然没理由,但──
「还真是好心呢。刻意提议一个对我们而言胜算比较高的方法,让人怀疑是不是里头有鬼。」
对于敌人主动让出胜算这点,阿尔提出质疑。
脱去头盔,改用布裹脸来遮住外貌的他,从布片的缝隙之间恶狠狠地瞪着对方。在黑色瞳孔瞪视下,奥尔巴特貌似惋惜地耸肩。
「喂喂,不要误会啰?就咱来说,你们获胜还比较感激吧?这可是在测试你们的话有没有一听的价值喔。」
「测试我们,意思是……」
「咱啊,对你们的话可是兴致勃勃喔。但也会怕你们只是随便掐个谎,要是害得咱对陛下的忠诚被质疑的话,老后的出路可能会出问题吧?所以说啰。」
「唔咕……!」
挥动双手竖起的指头,奥尔巴特从容回答阿尔的疑虑。
即使听了这番回答,也无法洗刷阿尔的疑心。但是,他的话确实通情达理,让人对要不要继续深究感到犹豫。
当然,昴也没坦然到会相信刚刚那番话是奥尔巴特的真心话。
但是他所提出的不自由的二选一──在这不管选哪个都很难说是最好的情况下,判断怎么做最好的时间和情报都不够。
再说,想方设法的结果却是抵达这状况,就更不用说了。
「──假如要接受你的提议,就必须订好明确的规则吧。」
「哦,这话怎么说?」
「你自己说过了。既然我们获胜对你利大于弊,那就不该留下许多挣扎的余地。──所以,双方的诉求要明确讲好。」
「──。咯咯咯、咯。」
先一步做出相同结论的亚伯,凝视着奥尔巴特推动对话。
订出明确的比赛规则──要求这点的原因简单明快。这是即便会接受比赛,要比的内容也已决定的证明。
以灿然发亮的双眼回望低沉发笑的奥尔巴特,亚伯颔首。
然后──
「──捉迷藏。」
4
──之后,双方决定好的规则大致有三点。
互不危害对方、只能藏在都市里头,以及设定具体的胜利条件。每一项都是「捉迷藏」不可或缺的规则。
特别是胜利条件,在订定上务必慎重。
「我方在鬼抓人和捉迷藏的胜算上不同,这点我知道。可是,为什么是三次?可以不要小心眼,两边都一次就好吗?」
「咯咯咯、咯!那样就太贪心啰,年轻人。这么说好了,一次的话有可能是侥幸吧?可是三次的话,就代表是实力哩。」
「运气也可以想做是实力的一种吧。」
「很遗憾,咱不相信天赋命运说。是说,帝国子民大多如此吧。你,说了很稀有的话呢。」
这很有实力至上主义的帝国风格,其实是一种灌输自己不能逃避的想法。
人生没有幸运或倒楣,结果全是凭自己的实力。──这种态度,对于不逃避就活不下去的人来说,艰苦到快要窒息。
以前拒绝上学的昴,在这个帝国也无处可去。证据就是──
「奥尔巴特先生,容我跟你确认细节。躲藏地点,不可以是我们物理上无法抵达的场所。像是偏僻地区或是墙壁里,躲在那里我们根本找不到。」
「咯咯咯,真是个仔细的家伙。──不过,没先说的话,咱会这么做就是了。」
「──」
「事先声明,不管发生什么事咱都希望你们赢,这话可不是说假的喔?不过,别忘记了。这个比赛,是你们的试金石。」
也就是说,包含办事能力、准备周到程度,甚至连脑子转多快都被拿来审视。
看穿规则的漏洞并加以利用,在奥尔巴特看来是极其理所当然。
那好心老爷爷的气质全是假的,只要他判断没有值得留意的价值,就会毫不留情地割舍。刚刚那番话甚至连威胁都不算。
说到底──
「──嗯,这方面,咱也不觉得那边的面具小子会看漏了就是。」
他用下巴示意亚伯,毫不隐藏地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
虽然觉得麻烦,但昴还是朝亚伯跟阿尔使眼色,看着两人点头后,才做好挑战比赛的觉悟。
然后──
「要是我们赢了,就要让我们恢复原状。」
「要是咱赢了,要恢复原状就要等十年。反正,要是陛下和那个狐女改变想法,咱就会用咱的作法来问出你们的秘密。」
用西诺比村里相传的讯问术──让人联想到拷问的方法,令昴对这老怪人涌出恐惧,双眼直瞅着他。
然后,在老怪人前往第一个隐藏地点之前,他问道:
「──所以,第一个提示是?」
这话在正经比赛中,会被视为蠢问题吧。
可是奥尔巴特没有这样嘲笑。要说原因的话,因为这正是昴在这场「捉迷藏」里头,设计出来让他接受的求胜条件。
昴他们被「幼儿化」,而奥尔巴特想看穿的是他们脑子动得多快和解决的能力,简单来说,「不打算跟笨蛋交易」是很正常的想法。
因此,面对昴索求藏身处的提示,对方也接受了。
看他们如何运用智慧和团结,测试他们是否够资格成为一同夺取皇帝性命的同志──
「先小试身手……咱会躲在旅馆附近的『眼皮子底下』。」
「──眼皮子、底下?」
「好啦,年轻人就拚命绞尽脑汁加油吧。希望能让余生不长的老头子享受到一点乐趣哟。」
他挥挥手,背对大家。──有一瞬间,昴感觉室内因为他那悠哉离去的背影而充斥紧张感。
在这一刻,只要扑向奥尔巴特,管他什么捉迷藏还「幼儿化」,一并解决所有问题就好了,现场无人不这么想。
但是,没人执行那有勇无谋之举。因为,这样才是对的。
「咯咯咯、咯。」
在房门关上之前,奥尔巴特会笑,是因为察觉到他们犹豫的理由。
连同那嘶哑的笑声,一举一动直到最后可说都完美符合了「毒辣翁」之名。
就这样,奥尔巴特离开,室内再度只剩下同伴──
「塔立塔,放下弓吧。敌人已经不在了。」
「……好的。」
敌人离开,亚伯命令塔立塔放下一直拉开的弓。
听从指令的她,面容透着羞愧。这也难怪。即便被她持弓对准,奥尔巴特自始至终都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
貅德拉格之一──不,她已经被委任为下任族长,老怪人的态度等同于愚弄貅德拉格之力。
之所以让奥尔巴特侮辱了「貅德拉格之民」,原因在于自己力量不足。
原本塔立塔会跟着来魔都,就是为了寻求继任族长的决心。
这下子别说得到自信了,根本只有反效果。
「你是认真地要奉陪那个老爷爷的游戏吗,兄弟?」
在昴找不到话对塔立塔说的时候,阿尔先对昴开口。
还没熟悉阿尔的布面罩,不过他的口气渗出烦躁与不服气。平常应对任何事都大而化之的他竟然这样,让昴大感意外。
话虽如此,单方面被奥尔巴特耍着玩让人恼火。这种心情昴明白。
「我也没法高兴地高喊万岁喔。不过,虽然少,但至少留下了一丁点可能性吧?」
「什么可能性……」
「是我们恢复原状的可能性吧,小昴?」
盘腿坐在地上的米蒂安压住挣扎的露伊。能够制伏身材几乎相同的人,这技巧八成是在她成长的机构培养出来的吧。
望着米蒂安的蓝色眼珠,昴点头。
「嗯。要是当时惹对方不开心,我们的身体就会维持小孩状态……对将来的发展或是往后的方针都不利。恢复原状是必要的。」
「……不是还有围殴老爷爷这招吗。」
「别瞎说了。我们之所以没死,是奥尔巴特决定遵守皇帝的命令。要是他有心要打,我们根本束手无策。」
「──。讲得像是你亲眼看过一样。」
阿尔别开眼神,语气带着「哪有可能」的意思。
其洞察力和形容很贴切。因为事实上,昴是亲眼看过。
连他认为哪有可能的事,即便不想承认,但是真的曾经发生过。
说到不想承认的事──
「很安静耶。是没想到奥尔巴特先生想要自己的命,所以大吃一惊?」
「蠢货。我早就知道他有着不合身份的野心,只不过没想到是想要皇帝的首级。是曾考量过他做了那种事也不会有好处,倒没料到他追求的竟是最后的成就感和死后的恶名。」
觉得这想法难以理解的亚伯耸了耸肩。
被赶下皇帝宝座,被逼到极度劣势的亚伯,仍不知放弃为何物。
将活着回到宝座、取回地位视为最佳发展的他,无法了解舍弃自身性命就为了追求死后名声的作为吧。
这点,虽然内心感到复杂,但昴也赞同。自己也不想死后被赞扬。
不管怎样──
「……不过,奥尔巴特先生也意外脱线呢。明明具有那种野心,却丝毫没察觉眼前的你的身份。」
至少要挖苦一下,于是昴回想方才亚伯跟奥尔巴特的对话。
亚伯的应答完全没在遮掩,奥尔巴特却没有看穿的迹象。在旁边看的人是提心吊胆,但西诺比的观察力也是有极限的──
「──你在说什么?」
「啊?」
「我的脸被这个面具盖住,所以,奥尔巴特的反应是很正常的吧。」
手指触碰鬼面具的脸颊部位,亚伯的声音带着诧异,同时看着昴。
听了之后昴皱眉,用眉心的皱纹来表示自己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亚伯的诧异转为露骨的失望。
「这个面具拥有扭曲他人认知的效果,所以可以隐藏戴面具的人的身份。」
「什……么!莫非是『阻碍辨识』的效果!?可是,那个面具不是出自貅德拉格聚落的东西吗……」
「是、是的,是那样没错。这是以前皇帝跟貅德拉格缔结友谊时,为了造访森林时不让人认出来而使用的,相传是这样……」
「那个面具有这样的来历……?」
得知惊人的事实,昴惊讶得阖不拢嘴。
见他如此震惊,亚伯继续灰心地说:
「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时髦还是异想天开才戴着这个面具?」
「──」
对这问题没有答腔,昴只能忍受对方轻蔑的视线。
确实,以为亚伯做了奇怪之举却什么都没问的自己是不对,但没有说明就以为别人会懂的对方也有错吧。
托此之福,落得必须品尝本来不需有的羞耻和忧虑。
总而言之,这下也了解奥尔巴特没发现亚伯身份的机关了。
只是遮住脸的亚伯,全然不打算修改自己傲慢的说话方式和蛮横的态度,但担心身份会曝光根本是杞人忧天。
「呐、呐~小阿尔、小阿尔。亚伯亲这样讲耶,那小阿尔你遮住脸是什么原因?」
「我的话是因为脸部的伤造成自卑感……是说,我的事不重要吧。捉迷藏已经开始,要快点行动了。」
说完,阿尔用手比向窗外──魔都城镇。
卡欧斯弗莱姆在帝国是数一数二的大都市,比城郭都市瓜拉尔还要大上数倍,要跟西诺比在这种地方玩「捉迷藏」,可以说是叫人绝望的广阔。
而且时间还只有两小时,六个成员,要找到人三次。
「说是小试身手,可是旅馆附近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耶。有没有什么法子?」
「是不到能称为法子……不过有件事我想试试。」
「当然,是有几种方法。只不过跟那边的丑角想法不同。」
「……从军师降职为丑角,对刚刚面具的事未免太耿耿于怀了吧。」
戴鬼面具的事被当成特立独行让他怒不可遏吧,亚伯的声音冰冷无情。对此,昴只能歪着嘴沉吟。
不管怎样,连可以浪费在讨论的时间也有限。──必须行动了。
「啊~呜~!」
「哦哦,露伊酱,干劲满满喔!好~~我们要努力找出那个老爷爷!」
「呜──!」
不能放着不管的露伊大叫,让只拿双剑其中一把的米蒂安笑着回应。阿尔也连同刀鞘背起青龙刀,昴虽然没有自信还会使用,但还是拿起鞭子带在身上。
就这样,拿了最低的配备后,一行人接下来必须闯荡魔都。
「那个老爷爷,真的有要认真比赛吗?他好像可以心平气和地背叛耶?」
「这说法要订正,奥尔巴特的目标不是己身的胜利。那家伙之所以这样拐弯抹角,是为了要透过游戏来测试。──测试我们的大话能否信任。」
阿尔质疑奥尔巴特的用意,亚伯则是清楚断言。
这是真的,昴也这么认为。尽管对直接相信奥尔巴特的话有所抗拒,但只要他的目的是皇帝的性命,若昴他们的目的和拥有的情报是真的,对他而言比较方便。
因此,他想让昴一行人展示能力,好让自己信服。
也因为这样──
「没有仔细问过,不过『阳剑』之焰是怎样……」
「很遗憾,没时间解释佛拉基亚帝国的漫长历史。你的浅薄智慧姑且不论,我的策略可不是在旅馆的一间房间就能推动的。」
「呿!……知道啦。」
自己没打算表明。明着这样表达的岔开话题,让昴咂嘴。
不过,从他跟奥尔巴特的对话来推测,可以想做亚伯=佛拉基亚皇帝有东西在保护,只要那个还在,性命就有保障。
假如那是事实,那昴只想确定一件事。
「那个『阳剑』之焰,现在还有在保护你吗?」
「啰唆。还是说,你也想在打听到后与我为敌?」
「……那样做没好处吧。」
被揶揄而苦着脸的昴,这次总算放弃追问。
然后,他环视准备好出发的同伴们。
「敌人是西诺比的首领,我们这边有四个小孩。可是,要说捉迷藏比赛的话,身心都返老还童的我们比较有利!我们一定会赢!」
「这、这是什么道理……?」
「别理会。只要听听就好,那只是没意义的戏言。」
事实上,确实就只是在开玩笑,不过昴依然只用眉心皱纹表达了遗憾。
接着,他刻意更大声喊道:
「总而言之!所有人,尽最大的注意力观察周围。──那,出发!」
「哦──!」「啊呜~!」
「……很有干劲嘛,你们。」
以现有服装来搭配现在的身材,看起来服仪不整的昴干劲十足。米蒂安和露伊也跟着举拳吆喝,看得阿尔是叹息不已。
而另一方面,现在是最大战力的塔立塔眼中寄宿着紧张与不安,亚伯的鬼面具底下则是看不见表情,双手什么都没拿,却还是一副傲慢样。
一伙人就这样冲出旅馆房间──
「──好,折回去。」
「嘿?」
用力踩到外头的脚成为支点,昴一百八十度旋转身体,重新面向刚刚走出的房门。见状,阿尔不禁傻住出声。
用眼角余光看着他,昴用力推开房门。
接着,指着刚刚才离开的房间内部──
「──奥尔巴特先生,找到你了。」
「咯咯咯、咯!喂喂,马上发现未免太恶劣了吧?想法突然被看穿,害咱羞红了脸,超丢脸的啦!」
跟出门的一行人交换位置,反过来潜进房内的奥尔巴特,对于昴指着自己宣告第一回胜利这点一笑置之,似乎非常高兴。
5
「真的假的,兄弟……!」
在旅馆房内,奥尔巴特那正准备重新冲泡冷掉的茶的身影,让阿尔大吃一惊。
「啊,是老爷爷!」「啊~!」米蒂安和露伊也跟着一起惊讶,同样看进房内的塔立塔也震惊地张大眼睛。
反应比大家慢半拍,最后瞥了里头一眼的亚伯,道:
「原来如此,所以才说是『眼皮子底下』啊。」
「主动提出这种比赛的人,绝对会想搞这种把戏一次的啦。」
昴挺着胸膛回答,脑子里浮现怀念的记忆──跟碧翠丝第一次在旧罗兹瓦尔宅邸的邂逅。
碧翠丝用魔法制作出无尽走廊,昴一眼就看穿设计者的想法,完全没有要配合可爱的大精灵所执行的恶作剧。
但是,今天的对手是骨子里恶劣无比的奥尔巴特,没必要手下留情。所以昴吐舌头,说:
「完全被我看穿了,『毒辣翁』。」
「咯!咱也觉得脸丢大了。真了不起,『毒辣小毛头』。」
「不要擅自用你的绰号帮我取名!──不过,这样子就算赢一次了!」
仅仅十秒钟就找到未免太过扫兴,要是对方这样搪塞的话就麻烦了。
面对这样担忧而加以确认的昴,奥尔巴特放下茶碗,说:
「这是当然。在规则中取巧,跟什么都不做是不一样的。这样看来,咱可说是通情达理哟。不管怎样,首战是你们赢了。接下来还要比两场。」
「哦哦~!太好了,小昴!才十秒就赢了第一场耶!」
「是啊,太好了!」
身旁的米蒂安欢天喜地,昴则是安心抚胸。
「这一切,全都是碧翠子的……」
功劳,昴正打算这么说,边在内心回想可爱的女童容貌。
可是,思绪却在一瞬间泛白停止。
「──」
些微的不对劲,以及些许疙瘩扎在心头上的感觉。
那是什么?在追寻清晰答案之前──
「第一场的表现超越期待,不过,比赛从这边开始要来正经的啰。」
露齿一笑的奥尔巴特轻盈地跃上房间窗户,脚踏窗框准备要跳出去时,昴朝他的背部伸出手。
「啊,奥尔巴特先生!下一个提示!」
「对喔,那么……『视野良好的深渊』吧。」
他只留下这段话,身体就钻过窗户,被魔都吞没。
「慢着,老爷爷!……可恶,已经不见了!」
阿尔连忙冲向窗户朝外张望,然后抱头这样大叫。
事实上,要捕获专心逃跑的奥尔巴特是极其困难的事。假如要比的不是捉迷藏而是鬼抓人的话,肯定会很绝望。
不管怎样──
「昴,那个男的,这次躲在哪……」
「嗯嗯,小昴会知道吧?你知道的吧?」
「呜……关于这点呢……」
被塔立塔和米蒂安这样期待,昴支支吾吾。
被期待是很光荣的事,可是这番连续问话却难以立刻回答。
「抱歉。我一下子没念头。刚刚只是觉得他会这样想……」
「这样啊~抱歉!可不能都丢给别人呢!一起想吧!」
「说的、也是。我,虽然也不擅长动脑,但会去想的。」
昴窝囊地低下头,米蒂安和塔立塔这么回应。
一开始的藏身处就是起始点,这可以说是一种老派套路。
就算猜错了,反正是几乎不会浪费时间的地点,所以可以轻松尝试。只不过,接下来──
「就是单纯跟时间赛跑了。」
「──。连兄弟都想不到下一个藏身处啊。不,这也难怪啦。」
「这也难怪吗……或许没什么期待,但被人这样讲,我很沮丧啊。」
「捉迷藏」的比赛正式开始,但才起头就被同伴给挫折。
当然,昴认为这样的评语很恰当,不过可以的话希望不要直说出来。正所谓就算关系亲密,也要讲究礼貌。
但昴的这番话,却被阿尔挥手以对。
「哦~不是那个意思啦。兄弟不了解也是难怪。毕竟,有我在一块儿。」
「嗯?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意思是有你在,我的智力点数会下降吗?这是怎样的机制?」
「才不是那样咧,但要说明很难……懂吧?」
「就算你这样问,我也还是不懂啊……」
阿尔嘴上这么说,自己却也没有自信,这种说法实在很不可思议。
歪着头的阿尔且先不论,毕竟这个话题并未朝有建设性的方向发展。奥尔巴特所留下的第二个提示,必须优先解开。
「『眼皮子底下』是一开始的房间。『视野良好的深渊』应该也只是换个说法……」
「说到视野良好,会想到高处吧?」
「可是,深渊算是洞穴吧?洞穴不是应该在地底吗?」
又或者是,卡欧斯弗莱姆有景点是采用这种形容词。
不管怎样,靠着待在旅馆房间所得到的情报量,是不可能抵达答案的。总算是必须进都市一遭了。
「……想不到耶。对了,亚伯亲的策略是?」
「我应该说过,那不是在这边可以推动的东西。要到尽可能人多的地方……而且是外地人会进出的场所。」
「外地人聚集区?会在这城镇的哪里呢……」
阿尔听了亚伯的策略后,疑惑地歪头思索。配合这点,昴举手发言。
「既然这样,那个呢?说到有很多人会进进出出的地方……就是那个嘛,喝酒的地方。」
「酒馆吗?」
「没错,那里。就先以那边为目标吧。」
不走旁门左道来寻找奥尔巴特,以及帮助亚伯的策略成功,虽然哪边比较有用还有争论的余地,但现状先以亚伯为优先方是上策。
「一群小孩跑进酒馆里?没有比这更引人注目的吧。」
「队伍的六分之四是小孩时就没得抱怨了。真要说引人注目的话,戴上鬼面具的时候就满足条件了吧。还是说,辨识方面……我说,面具的效果可以让你看起来像别张脸吗?」
「就只是隐藏身份,外观还是鬼面具。」
「那就一定会引人注目嘛……」
带过亚伯不合宜的不满,昴垂下肩膀叹气。
而这次是真的要走出房间离开旅馆了。本来想在入口问酒馆在哪,但时机不巧,没看到旅馆老板。
话虽如此,在广大城镇中不可能找不到酒馆,于是大家来到马路上──
「与其全员都去店里,分工合作比较好吧?分成寻找奥尔巴特队,还有跟亚伯一块去酒馆的队伍──」
正在提议分头行动时。
「──啊?」
视野角落突然闪动红色火光,令昴感到刺眼。
然后──
6
「哦,不错的名字。采用。」
「唔耶?」
目光被摇曳红光给吸引了一下,眨眼时,耳膜突然窜进人声。
这个声音和突如其来的状况,令昴愕然出声,结果面前的人马上笑出来。那是低沉嘶哑的笑声,昴不禁瞠目结舌。
「咯咯咯、咯!怎么着,发出奇怪的声音。这是在称赞名字取得不错啊。」
「……奥尔巴特、先生?」
抖动喉头,笑到细肩晃动的老怪人站在眼前。
实在太过突然,无法理解状况的昴不住眨眼。
接着吞咽口水,做出该有的宣告。
「奥、奥尔巴特先生,找到你了。」
「──?什么跟什么。是觉得比赛已经开始了吗?」
「咦……?」
出乎意料的第二回比赛一下就发现人,不能错过这大好机会,但却觉得哪里怪怪的。
从奥尔巴特狐疑的态度与话语,还有最不对劲的是身边的景色──本该在魔都大马路上,但现在昴却身处在某个房间里头。
──不对,不是某个房间。
「……骗人的吧。」
昴在旅馆房间内。──刚刚才离开的旅馆起居室。
而自己在这边面对奥尔巴特说话,意思是……
──在应该不会死人的规则中「死亡回归」了,只能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