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笼罩光芒的暖风,轻柔抚摸昴的浏海。
感觉微痒,同时感受到跟自己牵手的手掌触感,以及站在后方的修长女性的呼吸。
地点是红琉璃城顶部,最顶楼的宽敞房间再上头。踩在城堡屋顶瓦片上,到了可以一眼了望魔都卡欧斯弗莱姆「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这正是昴所想到的,离「视野良好的深渊」最近的场所。
「我觉得奥尔巴特先生的性格极度恶劣呢。」
昴用空着的手指向坐在城堡屋顶一角,手持葫芦啜饮的老怪人──奥尔巴特•丹克肯。
他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喝着葫芦中的酒,然后……
「小毛头,肚子不饿吗?」
「……肚、肚子?」
「是喔,肚子的状况。毕竟,刚睡醒就开始慌张忙乱,想必没空吃饭吧?肚子的状况,可是关系到脑袋和身体的运作喔。」
奥尔巴特边说边放下葫芦,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在有点提防的昴面前解开后,里头露出有高尔夫球大、又黑又圆的物体。
「这叫兵粮丸,是咱西诺比的必需品。只要一个就能让肚子饱一整天,使得脑袋和身体好好作用的玩意。只不过,味道很难吃。」
「很难吃啊……」
「对喔,难吃到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话虽如此,咱做西诺比很久了,跟这玩意打交道的时间也一样久……每次出勤吃这个,都很想像村子里的伟大老爷爷他们那样赶紧退休,就不用再吃这种东西了。」
从包裹里捏起一个兵粮丸的奥尔巴特,边看边弯曲嘴角。
一看就知道是没有考量到口味的紧急食品,他说的话想必是真的吧。
「既然如此,那就顺着这想法去做如何?奥尔巴特先生是西诺比村子里的首领了,很伟大吧?」
「没错。比起用下巴使唤人的那些老爷爷,现在的咱更伟大更强喔。……不过,不知为什么,咱现在也还是在吃这玩意。」
说完,他把捏着的兵粮丸放进嘴里,咀嚼自己说很难吃的东西,然后吞下肚。接着张开嘴巴,给人看他真的有吃干净。
「结果,没法摆脱习惯呢。跟味道和外观无关,所有东西全塞在一起的丸子对我而言就是最佳菜肴。很好笑吧。咯咯咯、咯!」
奥尔巴特咬响牙齿笑出声,这反应令昴觉得诡异。
之所以不明白刚刚这番话想表达什么,应该跟自己的年幼无关,可是又不觉得是可以完全无视的东西。
因为昴认为,那八成是奥尔巴特的独特称赞法,或是夸奖。
「──奥尔巴特翁,这里是奴家的城堡哟。」
看准对话告一段落才开口的,是魔都女主人──和昴他们一块上到城堡屋顶的夜鸣•魅时雨。
被她的蓝色双眸盯着,奥尔巴特停止发笑。
「哦哦,当然,咱是知道的。在城主的眼角余光下坐在城堡上,实在好不快活。做喜欢的事情,可是长寿的秘诀。」
「这可真是,自称长寿老人家,却说了奇怪的话。」
「哦~哪句话奇怪啦?」
「说是长寿的秘诀,其实却在缩短自己寿命,不觉得很蠢吗?」
衣袖轻贴嘴角,艳丽微笑的夜鸣挑衅奥尔巴特。
「九神将」之间互瞪,连空气都为之胆寒。在气氛肃杀的天守阁屋顶上,奥尔巴特从包裹里取出第二颗兵粮丸,放进嘴巴。
「哦~哦~好像很生气呢,不过在风景好的地方吃午餐,让妳这么不开心吗?是的话,可真是失敬了。」
「真遗憾,跟毒辣的奥尔巴特翁不同,奴家不会做出为琐事动怒的粗鄙行径。不过──老翁蛊惑小童,连奴家的随从都被诓骗,听到这个,身为都市的女主人,必须做应尽之事。」
「哦哦~哦~」
眯起眼睛看自己的夜鸣,让奥尔巴特开心不已。老怪人嚼碎口中的兵粮丸,接着把被厚重眉毛隐藏的目光投向昴他们。
察觉到这视线的意图,昴大力点头。
「抱歉,让我告个状吧。在奥尔巴特先生的规则里,这不算犯规吧?毕竟你那边也教唆人攻击我们啊。」
「咯咯咯、咯!好大的胆子,小毛头。不过,那样才是对的。咱这边是动了手脚没错,所以咱不会因为被反将一军就做出抱怨这种丢脸行径的。不过呢……」
「──?」
「明明脑子应该也变得追不上了才对,真亏你想得到。你,该不会是佛拉基亚皇族吧?因为个性恶劣这点是一致的。」
「不要讲那么恐怖的事啦……」
单看发色的话,昴跟现任皇帝亚伯一样是黑发。可是除此之外的地方全都相去甚远。像是长相、腿长以及──
「要是有人对我好,我可是会好好说谢谢的。」
「而且还是以灿烂的笑容大声道谢。儿童不就该如此吗。真希望貚纱也学学。不管怎样──」
微笑称赞昴的淘气,夜鸣降低语调,空气随之逐渐变得冰冷,意味着这段对话的序幕告终。
要说为什么的话──
「就算要责备奴家的勇敢随从,本人不在的话,根本不用提。好了,奥尔巴特翁究竟把那孩子藏到哪去了?」
因为夜鸣问的这个问题,正是她一同亲临现场的最大原因。
──在楼下时,一进城堡就被夜鸣发现。可是在接触到昨天不晓得的夜鸣的为人后,昴又豪赌了一把。
他把他们一行人所处的状况与立场,以及在卡欧斯弗莱姆举行的「捉迷藏」,都尽可能老实地告诉夜鸣。
当然,亚伯的身份以及昴三人被奥尔巴特亲手「幼儿化」这件事都有保密。顶多只透露自己是昨天的使者的同伴,以及正在进行由奥尔巴特主导的「捉迷藏」比赛。──而貚纱就牵涉其中。
竭尽所能地真挚诉说,为了解开她的疑惑而耐心讲述。
听了昴怀着这份觉悟所说的话,夜鸣思索片刻后──
『──小童拚命说的话是否为真,奴家可不是看不出来的女人。』
这么回答后,她就跟着昴和露伊去到红琉璃城城顶。
「老实说,我没想到她会是好讲话到这种地步的人……」
「啊呜啊呜。」
「嗯,我知道。」
听了昴的喃喃自语,露伊甩甩牵着的手,然后嘟起嘴唇,似乎在叮咛不可以大意,昴也点头认同。
之所以能顺利抵达城顶,都是多亏了诸多偶然重叠。
跟狡猾的亚伯分开,在乌比克的「建议」下解开谜题;不是和阿尔跟米蒂安、而是和露伊一块行动;不是被警卫,而是被夜鸣直接发现。
然后,受到「幼儿化」影响最强烈的昴,决定赌一把。
夜鸣会听信昴的话,最大的原因在于她判断昴没有说谎,以及那是孩童的真挚诉说。
就像有些大人不会把小孩的话当真,只会一笑置之。
有些大人反而会因为是小孩的话,所以认真接受,并会去回应孩子的期待。
虽然想像不到这个杀气腾腾的佛拉基亚帝国「九神将」当中,竟然有人如此。
「是谁说夜鸣小姐脑袋有问题的啊……」
若以道理而论,应该是夜鸣并不推崇佛拉基亚的常识「弱肉强食」,所以招致旁人的反感,才会被人这样说吧。
但是对被温柔对待到这种地步的昴来说,却觉得那样的评价才叫愚蠢。所以他决定,等回去瓜拉尔以后,一定要解开迪克尔的误解。
撇开昴的决心不谈,夜鸣竖起两根手指。
「奥尔巴特翁,奴家有两个要求。」
「要求。说来听听。」
「首先,把貚纱还给奴家。」
「喂喂,这什么离不开孩子的意见。首先,女孩子家有她自己的想法吧。不然的话,怎么会瞒着重要的妳策划什么……」
「──住嘴。」
几乎承认自己跟貚纱共谋不轨的奥尔巴特,笑声被简短两个字给打断。
带着静谧魄力的话语,具备连天色都可能加以变化的力量。
让强词夺理的奥尔巴特闭上嘴巴的夜鸣,把手中玩弄的烟管送到嘴边,用紫烟慢慢膨胀肺部。
「很遗憾,貚纱的诉求和想法,奴家没打算听那孩子以外的人怎么说。更何况还是由『毒辣翁』的舌头讲出来的,简直让人听不下去。」
「咯咯咯,被讨厌了呢。」
「个中缘由,老翁自己应该是了然于心吧?」
夜鸣流露充满攻击性的微笑,倾斜脖子使得发饰摇晃出声。刺在豪华发型上的簪子,以及被饰品装饰的美貌,在昴看来都是夜鸣的武器。
──大人物想被畏惧。
这个想法,是夜鸣教昴的。说不定不只是想被畏惧,想让人觉得美丽,也具有相同的意义。
「好吧,第一个要求听过了。那也听听第二个才合乎道理吧。」
「当然,那就是中止你跟这些孩子玩的游戏。」
「游戏,是吗。虽然很像在玩,不过却是在认真比赛喔?」
「奴家昨天应该在皇帝陛下御前说过了。──不得对使者们出手,就算是陛下也得遵守。」
严禁对使者动手,说来讽刺,夜鸣的这决定还是由貚纱亲口传达的。
以下达这决定的夜鸣来说,奥尔巴特的行为是难以原谅的背叛,「不是自己亲自动的手」这种借口她根本没打算听。
原本冰冷但如今被煮沸的空气,搅乱在场的昴的心。
夜鸣的口吻都是客气的游郭用语,就连表情都柔和得未曾改变。
但她却在生气。昴知道。毕竟,他看过很多真正动怒的人。
真的生气的人,会豁出人生燃烧情感。因此,只要待在旁边,肌肤就能感知,充分感受到纯粹的怒意就在身旁。
「呜──……」
被剑拔弩张的气氛给折磨,跟昴牵手的露伊轻声呻吟。
即使是露伊,以夜鸣和奥尔巴特两人为对手也不敢随便有动作。是凭动物的本能察觉到路上的追兵跟他们完全不能比吧。
又或者她是在担心昴被卷入战斗中──
「──呃,奥尔巴特先生!」
挥别刚刚那瞬间冒出来的想法,昴呼唤奥尔巴特。
他正跟夜鸣互瞪,导致天守阁的情势一触即发。在这状况下,奥尔巴特灵活地转动单边眼珠看向昴。
得到一颗眼珠的注视,昴咬唇,说:
「要、要不要算平手?」
「……嗯?」
昴给出的提议,听得奥尔巴特睁大眼睛,但只有左眼。看着左眼的反应,昴急躁地叫喊:
「就是!扯平了,所以算平手!奥尔巴特先生也有,那个,做出类似违反规则的事,我也跟夜鸣小姐告了状。两边都有错,所以……」
「双方都有错,所以互相道歉握手言欢的意思吗~」
「啊、嗯,没错!怎样,不差吧?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我们的问题也能解决!」
奥尔巴特想知道的,是亚伯才知道的皇帝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详细,但有这个伴手礼的话,他应该会愿意接受。毕竟「捉迷藏」就是为了测试情报的可信度而有的测试活动。
「找到你两次,虽然没有达到讲好的三次……但这点就请你宽宏大量吧!我们很努力才来到城顶,希望可以被奖励!」
「咯咯咯,奖励是吗,真是老实的小毛头。──附带一问,看出咱躲在这里的是你吗?不是面具小子其他人?」
「嗯,对,没错。我偶然想到……虽然还有想到另一个可能的地方。」
说不定,亚伯他们是去那一边了。
不管去哪边,他们迟早也会来到红琉璃城。昴是因为有露伊的「瞬移」和乌比克的「建议」,才跳过了那里。
不过,在这边先立下功劳,在露伊的处置上说不定就比较好说服其他同伴。假如还是很难的话,还有拉拢夜鸣当同伴这一手。
只不过,要是知道了露伊的身份,昴也不知道夜鸣会采取怎样的作为就是了。
「总而言之!怎么样,奥尔巴特先生?我的……我们的提议,要不要接受呢?」
驱赶浮现脑海的负面想法,昴像依赖般看着奥尔巴特。
刻意弄成多个提议,是因为这场言归于好的过程绝对会有夜鸣的协助。假如夜鸣表示不原谅邀请貚纱参与阴谋的奥尔巴特的话,那自己拚命想出来的提议也是白搭。
不过──
「──」
闭上一只眼睛,含着烟管的夜鸣没有做出任何反对。从她没有反对来看,可以想做是她尊重昴的意见。
真的十二万分感谢。很想好好谢谢她。
为了不浪费夜鸣寄予自己的信赖或温柔──
「奥尔巴特先生。」
再次呼唤对方的名字,昴期待双方互相妥协。
接收到昴带着期待的视线,奥尔巴特捞回搁在地上的葫芦,接着嘴唇对准壶口,把里头的酒喝个精光。
「哦~小毛头。这是现在的你的想法,还是原本的你的想法,咱是完全不知道啦……」
「──」
「但是已经开始的比赛却要中途取消,很遗憾,这种半途而废的事,咱可不想干喔。──所谓的老头子,可是很顽固的哟?」
笑声下流的老怪人,捏爆手中的葫芦。
葫芦爆裂出声,碎片四散飞舞。昴屏息。
下一秒──
「对儿童都能痛下毒手的老害,好好为你的顽固后悔吧。」
夜鸣伸长的长腿往下一挥,红琉璃城的天守阁被轰然剖成两半。
2
穿着厚底木屐的脚高高举起,笔直高速地往下劈。
顿时,受到脚后跟直击的天守阁弯折,出现裂缝、碎开,然后像是遭受爆炸般发出轰然巨响,随之喷飞。
弹起的瓦片飞舞,在朦胧烟尘中,飒爽掀动和服衣䙓立于爆炸中心的,是以强烈下劈先发制人的夜鸣。
一口气完成跳跃与下压踢,其莫大的破坏力造成天守阁半毁。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记脚后跟重击就让天守阁一分为二,断送了红琉璃城的美丽外观。
「呜哦哇啊啊啊──!?」
立足点被壮烈破坏,惨叫的昴被露伊拉着冲出烟尘,滚了多圈后才避免被卷入这场破坏中。
可是──
「可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倒地的身子被露伊拉起,泪汪汪的昴感到懊悔。
不通人情的奥尔巴特拒绝提议,结果战斗于焉展开。自己明明不想跟人交战,也不想让人去战斗。
「夜鸣小姐!」
「退下。奴家不擅长放水。──再者,」
听到后方的呼唤,头也不回的夜鸣拔起插进屋顶的脚后跟,接着拍去衣䙓沾到的脏污,细长的凤眼仰视头顶──
「真是身轻如燕。」
这样说的她,正上方除了往上飘的烟尘与屋瓦碎片,还有在其中旋转飞升的小身影──奥尔巴特。
在她的视线中,奥尔巴特露齿一笑。
「哈!明明说好双方不可出手……这样子,是已经没差了吗?」
「在这个都市还想赢过奴家,着实叫人吃惊。既然都老糊涂了,建议把『九神将』的席次让给后进喔。」
「咯咯咯、咯!那可没办法。咱可是打算要成为活最久的『九神将』呢。」
分别在空中和屋顶交错视线的两人目光一闪,互相摆开架式。
夜鸣把烟管含在口中,奥尔巴特在空中呈现头下脚上的姿势──夜鸣吐出的烟雾扩散,蹬空的奥尔巴特则是快如箭矢朝其冲了进去。
「──!」
顿时,奥尔巴特使出的足刀和烟雾正面撞击。
理应毫无质量和硬度的烟,却承受住足刀,还展现出仿佛拥有弹力的动作,分散了撞击力。
但是,即便攻击被出人意表的方法给防范,奥尔巴特也不气馁。
「哦喝啊啊啊啊──!!」
短腿高速旋转,使出惊人的十连踢、二十连踢。
若只有一、两下还可以分散力道的烟雾,在踢击的威力下接连散去,烟雾最终失去凝聚力,无法完成充当盾牌或铠甲的功用。
虽然烟雾能稍微达到这样的功用,本来就已经是很奇怪的事了──
「很有意思的招式。这招,很想写在术技书里头呢。」
「非常遗憾,这是没法爱人的西诺比模仿不来的秘术。」
奥尔巴特突破烟雾时,夜鸣将烟管往他一挥。
长度和重量连钝器都称不上,但奥尔巴特高速用双手──不,是用藏在袖子里的苦无接住。
下一秒,苦无伴着脆响碎裂,矮胖老人整个被击飞。
「唔哦!?那根烟管,是啥玩意!?」
「旧昔的赠品,奴家的爱用品。」
「咱的苦无,也是用很久的爱用货啊。」
着地的同时撞散屋瓦的奥尔巴特,对夜鸣的回答回以挑衅的笑。
刹那间,他的笑容融入空气,以常人肉眼追不上的速度在伫立不动的夜鸣周围来回蹦跳。
如蝶飞舞,如蜂螫刺,是过去某位知名拳击手的经典语录,但相当适合用来形容以半毁的天守阁为舞台的老怪人的战斗姿态。
「真是爱飞来飞去的人。有点调皮过头了。」
瓦片在奥尔巴特的脚力下爆裂,下一秒,身影却从其他地方出现,并朝夜鸣使出锐利攻击。
而夜鸣则驱动超人般的反射神经,不是用烟管接住就是闪过,用乍看缓慢的动作如舞蹈般应对。
超越常人者之间的激战,让昴看到入迷,甚至忘了呼吸。
「啊呜……!」
在他身旁看着相同光景的露伊则是浑身发抖。
夜鸣与奥尔巴特的战斗,是连露伊都无法介入的层级。不管哪边获胜,造成的损害都极为惨重。
放着灾情不管的话,都市里的所有人都会察觉。到时候仰慕夜鸣的居民和奥尔巴特的同伴假皇帝一行人,也有可能出动。
而后头等着的,就是整个城市的大战──与昴的理想相去甚远的结果。
「吁──哈──!!」
发出高声,旋转的老怪人双腿击穿夜鸣前方的屋顶。
冲击力立刻顺着屋顶在夜鸣脚下炸开。换她的身子高高飞起,改以空中的物品做为立足地。
「喝嘿,这招接得住吗!」
霎时,无数手里剑自四面八方杀向空中的夜鸣。
不知武器是何时扔出的,这就是让人猜不着的西诺比招式。旋转的剑刃分别画出不同轨道,以残酷的轨迹迫近夜鸣,试图切开她的柔嫩肌肤。
就在夜鸣的粉肌即将被割开,鲜血染红和服之前──
「老翁应该知道吧。奴家是这个都市的主人,魔都的支配者。」
这么回应的她,身旁的手里剑发出声响,停了下来。
并不是她用超高速度来阻绝。她没必要自己动。因为止住手里剑的,是在空中飞舞的一片屋瓦。
──不是因为运气好得可怕。
杀向夜鸣的无数手里剑刚好全部都被打飞的瓦片给接住,这种奇迹不管在多好运的人身上都不会发生的。
因这光景而瞠目结舌的昴和奥尔巴特的视野内,夜鸣手一挥。
就这样,接住手里剑的瓦片配合她的手部动作,在空中泅游,然后包围住她,排列出像螺旋状阶梯的形状后,在空中停住。
夜鸣用鞋底悠哉地踩着瓦片,一阶一阶地走向天守阁。
这是突然运用视觉假象或是念力发挥什么的场面吧。当然也可以用魔法来解释,但又跟昴所认知的魔法有点不同。
因为她操纵的并非火、水、风、土,而是构成建筑物的物体本身。
「咯!真的很麻烦呢妳。这是那个吧,瑟希鲁斯和亚拉基说的不可思议现象。怎么弄的?」
「应该说过了吧?没法爱人的西诺比无法办到的秘术……别看奴家这样,其实是很宝贝物品的女人。」
微笑的她用嘴唇夹住烟管,然后空出双手拍手。
以此为信号,半毁的天守阁屋顶像海面一样起浪。其他像是瓦片等飘上空中,烟管的烟雾则是像大蛇一样依偎绕住夜鸣。
简直就像现实按照夜鸣所想而扭曲。
「这、这个该不会……」
「啊呜!呜啊呜啊呜!」
脚下的地面起伏不禁令昴倒抽一口气,露伊紧搂他的手。撑着她的同时,昴将眼前的现象和亚伯的推测连结在一起。
虽然是非常荒谬绝伦、不合情理的假设──
「夜鸣小姐,该不会也对城堡,用了『魂婚术』吧……?」
没错,发挥了如字面意思、超出常理之能力的魔都支配者,让昴惊愕不已。
3
──对城堡使用「魂婚术」,将欧德也灌注到无机物里头。
这就是夜鸣踩在以螺旋式阶梯排列的屋瓦上的真相吧。
亚伯说过,她的「魂婚术」至少连结了追杀昴一行人的上百人,光是这点就很异常了,但其实远不仅如此。
要是她甚至将欧德也分给了自己的城堡、烟管和常用的生活用品──
「那样子,感觉对身体非常不好……!」
原本用欧德跟某人联系、让渡玛那这种行为,是相当累人的事。
事实上,由于定期把玛那给予有契约关系的碧翠丝,因此昴切身体会到那是多么辛苦的事。
光是跟碧翠丝一人就这么难受,夜鸣的秘术规模却是乘以百倍──端看联系的对象数量,甚至是千倍、万倍这种荒唐无比的情况。
「哈哈~用了很奇妙的术技呢。真是的,不管活多久,没见过的招式就是会接连出现。真是叫人头痛啊。」
「因为就是这样的土壤,感叹也没用的吧。在奴家看来,奥尔巴特翁的招式也十分麻烦……既然如此,最好去除。」
「咯咯咯、咯!才没那么简单就能去除……呜哦呜!?」
咧开大嘴笑的奥尔巴特,触及到紧接而来的敌意后,往后飞跃。
顿时,方才他脚底下的屋顶爆开,来自正下方的冲击将瓦片打向天空。这是报复方才把夜鸣往天空打出去的一箭之仇──只不过是连续进发,没有中断。
咚、咚、咚。冲击波发出声响,紧追连续后空翻的奥尔巴特。在他逃跑的前方,夜鸣随着一声轻咚落在该处。
然后与冲击波一同夹击,以长腿使出踢击。
「──」
玉足扫过空中,宛如巨兽舌头舔过的破坏力侵袭天守阁。与之相伴的,是波浪屋顶有如惊涛骇浪般隆起,准备吞没奥尔巴特的矮小身躯。
此时的天守阁有如狂风暴雨的海面,让昴怀疑自己的眼睛。
但是,令人怀疑眼睛的,还有紧接在这之后的事。
「潜入土里的术技,可以直接应用在这的咱厉害不?」
跟有若凶猛波涛的屋瓦撞击的瞬间,奥尔巴特主动跳进那股破坏中,然后从屋顶浪尾里头飞了出来。
用后脚跟摩擦少了瓦片的屋顶,抬起头的奥尔巴特跟夜鸣拉开了距离。
这场激斗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却足以证明帝国最强战力「九神将」的招牌绝非浪得虚名。
只不过,即使战斗继续这样持续下去,也只会是一进一退,实在不认为双方能轻易分出胜负。
产生这种想法的,似乎不是只有待在外围看热闹的昴他们。
「哎哟喂呀,难以对付又麻烦的姑娘家。话说回来,『参』被『柒』给顽强地紧咬不放,就算被陛下骂也是没办法的事呢。」
「那么,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唉呀,咱也不是无头苍蝇到处乱逃……」
夜鸣蹙起工整的眉,奥尔巴特摸摸自己下巴。老怪人边摸边歪扭面颊,视线瞥向他处。
因战意而闪耀的黄色双眼,看向旁观战斗的两个孩子──
「──!」
「老翁!!」
昴因锐利视线而一震,跟夜鸣蹬瓦冲刺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和开头一样的强烈攻击,再度袭向奥尔巴特──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大力反叛却一次也碰不到陛下啦。」
奥尔巴特不屑说完,腿往上举,双方的踢技相撞击,发出如雷声响。
夜鸣咬紧牙关,对手也是,一秒后,双方都朝反方向飞了出去。
看到距离大幅拉开后,奥尔巴特双手伸进两边的袖子里,拔出东西。──手指之间各挟着四颗黑色的圆形块状物。
「兵粮丸!?」
「呵,看起来很像吧?可是,吃了这个可会演变成了不得的事态喔。──毕竟,里头塞满了粉碎过的火魔石。」
听见昴的惨叫,奥尔巴特边笑边用力挥动双臂。
假如相信他说的,那么那些黑球其实是炸弹。利用爆炸威力让夜鸣出现空隙时──不,不是这样。
「上次的叛乱中,交战的对手是一伙的吧?那些家伙不会做出这种事,反而很新鲜喔?」
露出狰狞面容的奥尔巴特,把炸弹从屋顶上往宽敞空中抛出去。
他投掷炸弹的方法感觉并未特别瞄准谁,但确实也是如此。──对奥尔巴特来说,炸弹只要掉到有人的地方就好。
光是这样──
「听说,妳这个城里的同伴们都很健壮……但有比咱村里的同伴还健壮吗?」
「──卑鄙小人!」
炸弹尺寸虽小,却不知道其中的威力多大。
而且夜鸣的「魂婚术」不知连接了城市里的多少人。也就是说,放着炸弹不管的话相当危险。
夜鸣也在瞬间做出相同决定。因此──
「喝、啊啊啊啊啊啊!!」
脚步踏地的力道强到粉碎屋顶,夜鸣大幅转动手臂。那只手握着的,是曾用来攻击奥尔巴特的金色烟管。
握着烟管的手用力甩动,同时烟管头喷出的烟雾也划出相同轨迹。具备质量的烟雾就像横切的斩击一样,闪过卡欧斯弗莱姆空中。
──那股烟雾,一口气捕捉到所有被洒出的炸弹。
紧接着是惊人的爆炸声接连作响,巨响跟冲击波染红了魔都天空。其中一场爆炸,就在呆立不动的昴跟露伊身旁发生──
「咯──」
超乎常规的威力与爆炸声,剧烈撼动昴的大脑,导致他无法站立。
竟然携带这么多这种炸弹走来走去,奥尔巴特简直是疯了。因为他刚刚毫不留情地往街上洒,事到如今得到这种评价也只是刚好而已。
「呜啊呜!」
一声叫喊后,昴的肩膀被小手摇晃。
看过去,视野不知何时变成一片鲜红,而且还有一半朦胧不清。而在这不清晰的世界里脸色大变的人,是露伊。
紧抓自己的她泪眼汪汪,昴正要回答自己没事的时候。
「──啊。」
──红色视野角落,看到了奥尔巴特出现在夜鸣身后。
为了处理掉炸弹,夜鸣正呈现烟管甩动到底的态势。在她背后,奥尔巴特摆出贯手,正准备贯穿她的心脏。
假如是漫画,胸口会被人从背后直接贯穿。而且夜鸣和奥尔巴特两人都是漫画里那种实力超强的人,所以就算真的发生了那种事也没啥好奇怪的。
这样下去夜鸣会死。因此──
「露伊──!」
抓住露伊搭在肩膀上的手,昴指向夜鸣两人那边。
执行进城堡前事先叮咛无数次的信号,露伊睁大圆溜溜的双眼──下一秒,昴的视野闪动,位置转移。
然后──
「啊。」
间不容发,昴发出讶异的声音。
理由很简单,因为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将视野整个染成通红。还是凭感觉才知道突然泼洒在脸上的东西是某种液体。
正想用手擦去那股感觉,才发现。
「露伊?」
牵着的手,变得非常轻。
「这是怎样?你们不是应该在那边腿软吗。」
感到不可思议的奥尔巴特说,昴目瞪口呆地抬起头。老怪人歪头觉得奇怪,他的身影模糊地浮现在视野中,还看得出来他正在甩手。
在红色视野里,甩动比这还要鲜红的手。
「露伊……!」
危险人物当前,昴呼唤露伊的名字,用力握住她的手。
他心想,得立刻离开现场。两次,说不定要连续移动更多次。可能会吐,但要忍住。
要忍住,现在得先离开这里。
因此──
「露伊!不快点的话……」
「唉呀,强人所难未免太可怜了。她可是脖子以上都没啰?」
「──咦?」
傻傻地听着这番话,却无法理解意义。
可能是因为变小后脑袋也变幼稚了,所以才听不懂。对方讲了听不懂的话,小小的脑袋厌恶去理解,所以才会这样。
因此,即使对方说她脖子以上都没了,也还是不懂。
「露、伊……」
拉动轻得可怜的手。在红色视野里,看不到露伊的身影。
是因为自己眼睛出了状况,还是因为露伊全身都变成了红色,昴无法区分。
但能说的只有一点。──露伊死了。
明明都还没决定好要怎么处置她,或拿她怎么办。
昴就先害死她了。
「小童!小童,看着奴家!」
垂首的昴,脸颊突然被双手包住,还被迫抬起头来。
红色视野前方,是美丽女子的脸。没能一眼就看出是夜鸣,在于她的表情盈满悲痛神色。
看着自己映照在她动摇的双眼里的模样,昴这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啊。」
跪着的昴,脸部极为凄惨。
左眼球因破裂而红通通,右眼球掉出眼窝,靠神经束拉着。由于完全没有躲过炸弹的攻击,所以眼球被推出了脸部。
简直就像粗糙的殭尸电影里头的特殊化妆。
「噫呼。」
明白自己的状况而吐气的昴,破裂的左眼球视野开始摇摆不定。
但是,夜鸣的手不许他倒下。
「小童……!」她颤抖嘴唇,紧盯着昴的脸。
「──快爱上奴家。现在,立刻!」
没错,眼神耿直的她说出无理取闹的要求。
爱上她,而且还是现在立刻,多么乱来。而且具体来说要怎么做都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去爱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他认为夜鸣是个好人,还是个美女。但是……
「小童!只要爱上奴家,这个伤就……」
「咯咯咯、咯!喂喂,怎么说出这么不讲理的话呢,妳这姑娘真是。虽然不是很懂,但所谓的爱不是那么简单就会萌芽的吧?」
「住嘴!」
奥尔巴特从后面插嘴,夜鸣吼了回去,眼中夹带深沉色彩。
近距离看着这转变,昴重复沙哑呼吸,并开始慢慢做心理准备,接受就要到来的疼痛。
露伊死了。自己也残破不堪,不想要、再给谁添麻烦──
「小童。」
被呼唤的昴,意识稍稍上浮。
像是看准这一瞬间的空隙,夜鸣表情认真的脸庞凑近。
「──」
她的嘴唇,叠在自己的嘴唇上。
柔软的触感碰着脸,在极近距离下感受对方的呼吸。要理解自己被吻,花了些时间。然后──
「奴家的嘴唇可不便宜。就用这个……」
接吻结束,脸离开的夜鸣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够让现在的昴清楚明白接下去的话是什么了。
她是想说:──就用这个,爱上她。
只要昴爱上夜鸣,状况就会改变。
那一定是夜鸣的力量泉源,或是强大的原因。
但是──
「我有、喜欢的女生了……」
在纯红视野的尽头远处,浮现了喜欢的女生的脸孔。
一想到她微笑的样子就心跳加速。因此,昴无法爱夜鸣。
因为,说什么都不能对这份爱慕之心撒谎──
「──唉,男女之间的事,没那么顺利的啦。」
顿时,随着一股气馁的声音,昴的视野大幅变动。
「──」
原本近在眼前的夜鸣的脸消失,改为看见红通通的天空。
但是天空也马上看不见了,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在旋转的世界里,可以看见跪着的夜鸣,以及站在她前面的奥尔巴特。
夜鸣身旁有一个倒地的女孩,那八成是露伊。
然后,在夜鸣跟奥尔巴特中间,还看到,有一个东西,好像是人。
「──啊。」
──那是少了脖子以上部位的孩童身体,年幼菜月•昴的躯体。
「唉呀呀呀,杀小孩叫人心情郁闷。不过,在体力上算轻松啦。」
「老翁──!!」
随着一声悲痛叫喊,夜鸣的身体撞向奥尔巴特。对方自正面架开,双方的攻击互相撞击,红琉璃城剧烈震动。
摇晃、龟裂、粉碎,然后破坏扩散,扩散出去后,会变成什么样?
从这以后的事,昴无从得知。
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昴的头弹到屋顶上──
弹跳着──
4
──被拉进昏沉黑暗的空间里。
什么都没有,漂浮着,没有手脚,无从理解,没有天空或地面,游荡着,没法摇晃、抵抗、品味,甚至无法颤栗,这样的一个空间。
好像看过无数次,又好像是第一次见识。
好像慢慢远离,又好像永无止尽地接近。
甚至以为是永夜。在这样的漆黑支配的空间里,响起了。
响起了啜泣声。某人的哭声,打动不存在的胸口。
『我爱你。』
那是爱的言语。
倾诉爱情,乞求爱情,央求爱情,让渡爱情,深爱爱情的声音。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重复诉说的爱情,本来应该是灌注各种情感的话语。
像是开心、生气、悲伤、喜悦,诸如此类的感情漩涡。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然而,几乎要埋没这里、填满这个永夜的爱情,就只有一个。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这份感情的全部、打转的爱情的全部,都只塞满了「悲伤」。
悲伤,伤心,悲情,悲痛又可悲,使得爱情啜泣不已。
──嘤嘤啜泣声,不止歇。
光是听到就想死的啜泣声,不止歇。
为爱情伤心,爱情代表悲伤,爱情是悲情,爱情就是悲痛又可悲。
边啜泣边深爱的爱情,为悲伤而伤心,最后结合。
那即是──
『──你在哪里?』
5
「听说,妳这个城里的同伴们都很健壮……但有比咱村里的同伴还健壮吗?」
「──卑鄙小人!」
旋转的红色视野瞬间转换,敲击耳膜的是急迫的嗓音。
一边是老人,另一边是女性──昴知道分别是奥尔巴特和夜鸣。
虽然知道,但也只知道这些。
「咦……」
「喝、啊啊啊啊啊啊!!」
愕然失声后,接着是沉重的「咚」声,夜鸣的脚用力踏碎城堡屋顶。于此同时挥舞而出的,是她手上的金色烟管。
大幅横扫、画出一道横向弧形的攻击,以惊人速度与破坏力让烟雾大幅扩散至卡欧斯弗莱姆空中。
那是为了什么而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昴知道。
虽然知道,但在知道的知识追上现实之前,事情就发生了。
──被夜鸣的烟雾打中的炸弹爆炸,冲击波吞噬周围。
「咯──」
全身遭受到跟一分钟前一样的冲击,昴的视野染为血红。
破裂声在脑中响起,接着视野变成红色,因此马上就连结在一起。发出声音破掉的是眼球。也因此,眼前才会一片红。
那么另一边、另一半的视野会变暗是因为──
「啊、叽、叽啊啊啊啊啊──!!」
双手捂着脸,昴被痛楚与「理解」这两者给痛揍到惨嚎。
他「理解」了。自己一边的眼球破裂,另一边的则是飞出眼窝。脑子厌恶理解的期间可以无视痛楚,可是一旦知道,就无法忽视。
「啊啊嘎!啊叽、叽叽叽啊啊啊!」
「呜啊呜!呜啊呜呜!」
昴当场后仰,背部着地打滚哭喊,一道娇小身躯马上扑过来。
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听不懂。耳朵也一直响,自己的声音好吵。听得见痛楚,听得见血液流动的声音。那是在体内流动还是流到体外的血,分不出来。好痛。总而言之好痛。好痛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痛。
谁来、救我。我不要痛楚。我讨厌痛。痛楚很、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小童──」
「喂喂,这什么烂步数。」
痛楚在脑袋里打转,红色视野在闪烁。
哭喊着,试图打滚的身体被什么给压住了。好碍事。他叫得更大声,更用力挣扎,想让痛楚逃到身体外。
不对,痛的是脸。是眼睛和耳朵。那只要别的地方更痛,只要这痛楚跑到其他地方的话。
「呜啊呜!啊呜啊──!」
鏮!鏮!后脑杓用力敲击躺着的地面。结果突然被小手给拉起来,脖子和头被固定住。人家痛得要死,却不让自己挣扎。好可怕。这样会死的。
「咕……!」
「咯!认真的吗,狐女。连刚刚那样都没死,身体到底是什么做的。该不会,瑟希鲁斯说的砍掉过头,是讲真的吧~」
「……面对会对孩子出手的匹夫,哪可能表明少女的秘密。」
远处有人在争吵。可是夹杂在自己的声音以及试图阻止自己的声音中间,根本听不清楚。听不懂。会痛的事,全都不好。
没错,全都有错。红色和痛楚,全都是坏的。全部都是、那个害的。
「都是那个害的……!那个的、那个、是那个害的──!不是我!明明不是我、呜、叽噫噫噫噫!」
「呜──!!」
手脚拚命挣扎,昴想把全部都推到别的地方。推走,逃离这些,逃离这些后要干嘛?
那种事,等逃离了再想啦。等逃掉了再说,所以先逃再说。
「噫噫噎噎哭个不停,小孩的哭声让人听不下去。──吵死了。」
「慢着──!」
女人拚命的声音,以及觉得草率随便的沙哑嗓音。
听到后,有东西边发出沙沙声边接近。从头后面固定住自己的人,用力抱紧昴。
可是只是抱紧,根本不能怎么样。
因此,又有纯红灼热的光芒膨胀,吞食掉昴他们。
被吞掉后,痛楚消失,然后──
「听说,妳这个城里的同伴们都很健壮……但有比咱村里的同伴还健壮吗?」
「──卑鄙小人!」
转眼间,刚刚才听过的对话,又再度传进耳内。
「咦……?」
一切都突然中断,然后世界马上重开。
本来纯红的视野交杂其他色彩,原本听不见的耳朵听得到风声,牵着的手感受得到柔弱女童的体温,然后──
「喝、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女人勇猛的呐喊声后,紧接着是爆炸巨响和视野变红。
「叽、啊啊啊啊──!!」
昴掩面,品味眼球破裂和飞出眼眶的痛楚,同时后仰倒下,发出惨叫。
「呜啊呜!呜啊啊呜!」
有人快哭出来,扑向自己倒下的身体。
感受到这点,同时沉浸在充斥耳鸣的世界,哀叹痛楚与痛苦,整颗头被泪水、恐怖以及红色的「为什么」给覆盖。
大概是、死了。死掉了。
他知道自己正在死亡。非常痛苦又难受,想尽量远离红色的那个。不过马上又会回到这里,又因为这样而死,可是,好痛,爆炸好红。
一面认知到这些,昴在脑子里重复叫喊:「为什么!」
──这不对。
一种漠然的直觉在脑子里震响,但就快被痛楚与鲜红推开。
眼球破裂,眼珠掉了出来,耳膜破掉,痛到快死掉,而一想到这之后马上又要凄惨死去,宁可就这样远离痛楚,泪水鼻水口水尿水直流,拚命运转的脑袋,在红色世界中这么想。
「这、不素……!」
「呜啊呜!啊呜、呜──!」
「不素……我、的……!」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这素……!」
在痛楚填满整个脑袋之前,思考绝对不可以忘记的事。
重复再重复,把昴扔进这个红色和痛楚的世界里的是、这是──
这──
「不对……!」
──不是菜月•昴的「死亡回归」,而是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