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札尔殿下,瑟札尔殿下,待在船的边缘很危险。请进入船舱内吧。」
我在甲板边缘靠着栏杆看海时,听到有人劝阻。我以对方听不见的音量叹了一口气。
这艘船与自己国家的破船不一样,是为了这次交流会而向大国索希艾借的。设置在边缘的栏杆也相当稳固,根本不会有危险。
可是几乎只知道自己国家,没见过世面的人根本不会理解这些吧。
不过在这里吐嘈,产生无谓的摩擦也很麻烦。所以我坦率地听话,回到船舱内准备好的客房。
「您回来了,瑟札尔殿下。」
进入房间后,是仆人同时也是儿时玩伴的尚开口迎接我。
「喂,尚。两人独处的时候别这么文诌诌,听得好累。」
我厌烦地抱怨,刚才还一脸毕恭毕敬的尚,顿时咧嘴变了表情,恢复平时的嘻皮笑脸。
「哎,就算你这么说,从平时多练习不是比较好吗?在公众场合露出马脚可就糟啦。」
他以平时的轻松口气回答。
「你有嫩到会这么轻易露出马脚喔?」
尚这句话听在认识他这么多年、深知他本性的我耳中,根本就是玩笑。
即使不考虑儿时玩伴的偏心,尚也是非常优秀的男人,从未犯过任何错。
因此对我毕恭毕敬的态度,只是在逗我玩而已。
「嗯,也对。优秀的尚大爷我,才不会这么轻易穿帮。」
果不其然,他咧嘴笑着说。
听起来完全就是在呛人。
「真是太好了。那么尚大爷,你这么优秀,乾脆代替我也冠上达尔的姓氏吧。对我而言负担太重了。」
我反呛一脸气人笑容的他,尚随即做作地耸肩。
「我再厉害也不敢冠上我国王族的姓氏达尔啊。这个名讳就由您这位正式王族使用吧,瑟札尔.达尔殿下。」
尚以恭敬的语气回答。
他的回答几乎一如我预料,我轻轻叹了口气,充耳不闻。
瑟札尔.达尔,这是我现在的名字,身分是阿提涅尔国的王子。这毫无疑问是事实。
但是老实说,我一点也不适应这个身分。况且直到几个月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身分是佣兵,在自己国家与外国流浪。
其实我的成长经历,始于阿提涅尔国的好色国王盯上来自异国、隶属于剧团的母亲。
利用国王的权力,几乎硬将母亲拉进后宫的国王,一下子就玩腻她了。但这时候母亲已经怀了我,无法离开后宫。
可是坚强的母亲在陌生国家的后宫内独自产下我,并且细心长大成人。
母亲总是对我说:「等你再长大一点,我们就离开这里,浪迹天涯吧。」
原本就游览过各国,身为剧团成员之一的母亲,似乎还没放弃回到广阔的世界。
但是在不熟悉的土地上生活,可能侵蚀了母亲的身体。我六岁那一年,母亲就因病去世,留下我孤独一人。
而我根本没有时间悲伤。
在多不胜数的后宫女性与小孩当中,根本没有人理会毫无后盾的我。六岁的我在后宫这个王国中枢内,眼看要孤独地死得不明不白。
唯一对我伸出援手的,是现任阿提涅尔国王的同父异母兄长。
比我大九岁的异母兄长虽然才刚成年,但是非常优秀。身为他后盾的母亲娘家也是知名贵族,是大名鼎鼎的下届国王候选人,对我而言简直有如天上摸不到的云。
异母兄长以前不知道我这一号人物。但兄长偶然行经后宫时,见到我饿肚子倒在地上才保护了我。
即使异母兄长的母亲对我没有好脸色,却依然充当我的监护人。
兄长将我交给可以信赖的女性,也就是自己的奶妈照顾。为了丝毫没有王族知识的我聘请教师,有时候还亲自教我。
兄长表示「我没有同母兄弟,也几乎没机会接触异母兄弟。能照顾瑟札尔我感到很开心。」对我非常好。
等到我长大成人,在我任性地宣称「想离开没有容身之处的后宫。」时,兄长也义无反顾地支持。还说「这是你的人生,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活。」
于是在我十五岁时抛弃了王子的头衔,以普通人瑟札尔的身分离开后宫。
养育我长大的奶妈,她的小儿子兼我的儿时玩伴尚担心我。或者该说抱着有趣的心态,陪伴我上路。
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轻松,但是全新的见闻不但新鲜,也有不少乐趣。
为了在身上的盘缠花完之前尽快赚到钱,我成为了佣兵。
以前在后宫,我就向异母兄长学过剑术,加上我原本资质就很强。佣兵瑟札尔很快就闯出名号,收入还不错,过着自由的生活。
不知不觉,我离开后宫已经过了十年以上。
我原本想当佣兵当到没命为止。但是某一天,我为了祖国的纠纷而出动时,听到「当年救我的异母兄长继任了国王」的消息。
异母兄长终于当上国王了吗?如此一想,我便产生探望的念头。
于是我回到王都,想尽快见兄长一面,结果这个念头大大改变了我的人生。
异母兄长的确成为了国王。可是身边都是敌人。
为了治理前任国王留下的乱世,异母兄长切割了其他的堕落姊弟,一干侧室。甚至包括自己母亲的娘家,打算孤军奋战。
见到异母兄长如此,我无法再回到自由的佣兵生涯。为了报答我受过的恩情,我决定成为兄长最坚定的伙伴。
兄长对回国的我露出歉疚的表情,但依然毫不留情塞给我工作,恢复我的王子头衔。
老实说,我原本想当臣子工作,觉得恢复的王子头衔十分沉重。但是异母兄长恳求「有没有这个头衔差别很大」,我才不情愿地答应。
因此这次在大国索希艾召开的邻近各国交流会上,我也要以阿提涅尔王子的身分出席。
不过索希艾在现任国王上台后,王国进一步发展而受人称颂。在这里应该也有许多事物可以学习。
为了尽可能协助异母兄长,我在心中发誓,必须深深地隐藏真面目,好好学习才行。
★★★★★★
「唔~好闲喔。」
我在分配到的城堡客房内喊着,还伸了个懒腰。
「天气也很好,真想散步呢~」
望向窗外的我嘀咕着。
「不行。各国代表从今天开始陆续进入城堡,不是已经告诫过不可以随便乱跑了吗?」
安立刻训斥我。
安说得没错,各国代表预定从今天开始进城。
交流会终于要开始了。
实际上,来宾聚集后,交流会明天才开始。不过有不少来宾抵达此地也要花费许多时间,因此城堡从今天开始开放来宾进入。
因此除了迎宾相关人物以外,自己国家的人都在各房间等候。
吉奥多和基斯还告诫我:
「不能引发任何问题,或是被卷入麻烦之中,所以千万别离开房间。」
完全就是茧居状态。
如果天气很差,我还会想在房间里看书。但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太阳还晴朗闪耀。
天气这么好,却只能躲在房间内,真是浪费。
唔~这扇窗户外面没有来宾的身影,来到从房间看得见的庭园一下子,应该没问题吧。可是安对这些规定十分严格呢~
想不到溜出房间的好藉口。总之,我决定在房间乖乖看书。
在我安分看着书时,安似乎也觉得不要紧,决定提早一点吃午饭(我吃午餐时,安会随侍在侧,所以她会提前先吃)。
「我去找代班的女仆来。」
临行之际,安如此说。
「城堡上下都很忙碌,不用特地找忙着安排会场的人来,让我稍微一个人也没关系。」
我推辞,表示「我在看书」并再度打开书本。
安的表情露出一丝担忧。
「我会尽早回来的。」
不过,她还是前往了佣人的用餐区。
好,机会来了。趁这段期间稍微到庭园去吧。
从房门出去被发现的机率很高,所以改爬窗。这扇窗子正好在脚构得到的低位置,很容易爬。
稍微晒晒太阳当作转换心情。只要立刻回来,就不会被安或其他人发现。
我迅速脚踩窗户,跳出庭园。
外头一如所料,温暖的阳光晒得人很舒服。我大大地敞开胸膛,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唔~真是舒服。」
不愧是城堡的庭园,修剪得十分漂亮。这里虽然没有栽种花朵之类的,不过修剪整齐的树木长得很高,草皮也很浓密,相当舒服。
我蹲下去试着碰触浓密的草皮。
草皮比我想像中更柔软又轻柔,摸起来好舒服。
最近都在城堡里念书,几乎都没有接触到绿地,所以我抗拒不了柔软又舒服的草皮诱惑。而且附近正好没有人。
我大方地仰躺在草皮上。从草皮散发出绿意的芬芳,柔软的触感实在太舒服了。
啊,好幸福~躺在草皮上的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和煦撒落的阳光,暖烘烘的草皮,让我开始有点想睡了。躺在草皮上的我就这样打起瞌睡。
「喂,没事吧。」
头顶上突然传来声音,我惊讶地睁眼一瞧,只见一名陌生男性皱眉盯着我瞧。
「咦,噢,我没事。」
有点睡迷糊的我急忙回答。
「还清醒吗?太好了,身体还好吧?能走路吗?」
男性接着以担忧的声音询问。
哎呀,他以为我身体不舒服才晕倒了!
糟糕,原本只是想睡一下,却引来不必要的误会。我急忙起身。
「呃,这个,不是的。是因为草皮很松软很舒适,我才稍微躺一躺。结果实在太舒服,才会忍不住打瞌睡……绝对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晕倒!」
我握起拳头激动地解释。
男性露出不解的表情问我:
「所以你不是昏倒,只是在睡觉?」
「是的!」
「可是这里是城堡的庭园吧。」
「嗯,我知道!但是我抗拒不了柔软草皮的诱惑。」
我口气坚定地表示后,男性顿时噗一声,豪迈地放声大笑。
这次换我一脸茫然地凝视他。
有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呢?
可是略为冷静下来,再次盯着大笑的男性瞧,发现他长得相当俊美。
褐色肌肤配上黑发黑眼眸,肌肉柔韧又体格结实,是我至今身边缺少的狂野系型男。
因此我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感觉既严肃又可怕。但是他大笑时露出嘴里的虎牙,这有点孩子气而让我产生亲近感。
在我冷静观察他的期间,男性的笑声似乎终于平息。
「哎呀~抱歉我放声大笑。我刚才完全以为你不舒服昏倒,想不到只是睡着。而且原因实在是太……呵呵。」
忍不住笑意的同时,男性如此表示。
「……不,我才应该抱歉,在这种让人误会的地方睡觉。」
我也跟着道歉。
的确没什么人会在城堡的庭园睡觉,才让他吓了一跳吧。
听到我的回答,男性再度笑出声音,然后转换心情如此询问:
「对了,你是这个国家的人吧。是城堡的佣人之类的?」
他的眼神打量我的服装。
今天我原本预定要待在房间内,所以穿着非常简朴又随便,像是佣人的服装。而且现在衣服上还沾了一大堆草。
从陌生的模样来看,面前的狂野系帅哥多半是外国人。要是让外国人以为这个国家的贵族千金竟然穿着朴素的服装,在草皮上弄得浑身都是草,连我都知道这绝对大大地不妥。
「是、是的,没错。」
所以,我试着佯装自己是城堡的佣人。
但是话一说出口,我顿时想起如果在交流会上遇到他,可能会不太妙。
由于刚刚躺在草皮上睡觉,现在的我非常灵敏。
「这个,请问您是?」
我战战兢兢确认对方的身分,男子顿时咧嘴一笑。
「噢,我是阿提涅尔的佣人,瑟札尔。」
他如此自我介绍。
太好了。他也一样──不对,他似乎是佣人。那么在会场上应该不会碰面。听说参加交流会的只有贵族,以及索希艾王国的佣人而已。
我放心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卡塔莉娜。」
「噢,卡塔莉娜,多指教啊。」
说着,瑟札尔伸出手来。我也跟着伸手,他便紧紧握住我。
他可能平时从事劳动,手相当硬而且粗糙。
「我刚刚才抵达城堡,想到处参观一下,发现这里还真是气派啊。」
瑟札尔语带感叹地说。
我没出过国,对外国的城堡也一无所知。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我的回答很模棱两可。
瑟札尔对我呵呵一笑。
「这里工作很轻松吗?」
他问我这个问题。
我一瞬间不明就里。不过我想起来,自己刚才假装是佣人。
「噢,是啊。」
于是我回答他。
我不清楚城堡佣人的实际感受。不过之前好像听安她们提过「工作环境十分完备,应该是很优良的职场。」我想这应该不是唬人的才对。
瑟札尔对我的答案露出几分羡慕的表情。
「请问瑟札尔先生那边很辛苦吗?」
见到他的表情,我忍不住一问,他便一脸苦笑。
「是啊,阿提涅尔目前国王刚换人,各方面都十分忙碌。虽然不轻松,但希望总有一天成为大家都能安心工作的场所。」
噢,话说最近的课程好像有教过,与我们隔了一个国家的阿提涅尔王国最近换了国王。国家各方面尚未稳定。当佣人的瑟札尔也相当辛苦吧。
「对了,瑟札尔先生要不要也在草皮上休息一下?很舒服喔。」
看他似乎相当疲劳,我向他提议后,他一脸不解,然后再度开口大笑。
「这个提议很有吸引力呢。不过刚抵达城堡就弄得浑身都是草,回去后多半会被朋友骂吧。」
瑟札尔看着我满是草的服装表示。
他说得没错。我要是不弄乾净再回去,可能会挨安的骂。
「这倒是。我也不能这样回去。」
我开始拼命拍掉沾在衣服上的草。
我这模样看得瑟札尔又笑了出来。他还真爱笑啊,但是他边笑边帮忙拍我身上的草。而且与粗旷的外表相反,他十分绅士地确实取得我的许可。
「不介意我碰你的衣服吧?」
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人呢。
我衣服上的草大致上拍完时,别处传来了呼喊声。
「瑟札尔~」
有人在叫瑟札尔的名字。
「哦,放松一段时间后,就有人来接我了呢。」
瑟札尔听到后耸了耸肩。
「那就再见啦,卡塔莉娜。」
他向我道别,咧嘴露出虎牙的笑容,挥挥手后离去。
可能因为是外国人,真的有种以前从未见过的神秘感,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而且虽然他刚才说「再见」,但是交流会从明天开始后,我就得出席。总觉得应该没有机会见面。
他给人不错的感觉,也很健谈,再也见不到面感觉有些可惜。
于是我拍掉剩下的草。正当我准备回到房间时,在群树绿荫的彼端发现熟悉的身影。
问题是,那个人目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过之前的梦如果属实的话……我连忙跑过去。
★★★★★★
「真是的,你说要稍微观摩一下,结果出去老半天不回来。我很担心你耶,瑟札尔。」
尚皱着眉头向我抱怨。
不过这次完全是我的错,所以我坦率地道歉。
「抱歉抱歉,我原本真的想稍微看看就回来。但是遇见相当有趣的人,不小心聊了一下。」
「哦~不太关心他人的你居然会感到有趣,真是难得啊。是什么样的人?」
尚露出津津有味的眼神盯着我瞧,于是我简述刚才的情况。
「交流会在即,邻近各国高层云集的城堡内,居然有人躺在庭园睡觉,胆子真大啊。那的确是很有趣的人。」
听完我的叙述,尚果然和我刚才的反应一样开怀大笑。
「比起在和平的城堡内当佣人,他应该更适合佣兵之类的工作。乾脆招揽他算了。」
笑了一会儿,尚半开玩笑地说。
「很可惜,对方是女的,应该不太可能当佣兵。」
我如此回答后,尚顿时睁大眼睛。
「咦!真的是女性吗?那更不得了啦。」
说完后尚思考了一下。
「那就物色为你的新娘候选人吧。」
然后,他说出这句话。
「是喔。」
突然提到新娘候选人,我忍不住皱眉,但是长年的好友一脸泰然。
「因为你还是第一次对女人感兴趣耶。以前逢场作戏的女人很多,但是你没有动过真情吧。当佣兵的时候还无妨,不过以现在的立场,如果一直单身也说不过去。」
这句话让我更加不爽。
若是之前的佣兵身分就罢了,如今恢复王子的身分,其实我的确认为一直单身也不妥,但是……
「我只是说她很有趣,可没有那种情感。」
一下子叫我「来,马上挑选对象」,我实在没办法坦率接受。
于是我一下子心情变差,但是尚却不以为意。
「好啦,赶快回去吧。」
我们一起前往分配到的房间。
哎,难得心情十分开心,这下子全搞砸了。真想再和那位叫卡塔莉娜的女性聊聊天,让她逗我大笑。
可是情急之下,我说自己是佣人。万一在实际的交流会会场上碰面,有可能吓到她……不过转念一想,大白天会躺在庭园睡午觉的女孩,怎么可能是获选出席交流会的别国贵族呢。
那只要再前往刚才的场所散步,或许就能遇见她了吧。如此心想,我的嘴角便很自然地浮现笑容。
虽然不至于如尚所说,想物色她为新娘候选人,但我相当中意刚才仅闲聊几句的那位女性,这似乎是事实。我事不关己地心想。
★★★★★★
我偶然发现熟悉的身影,朝对方追过去后,对方也发现了我。
「卡塔莉娜小姐。」
对方惊讶地喊我,我也同样惊呼出声。
「玛丽亚,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如此询问她。
出现在该处的,是原本不应该在这里的玛丽亚。而且仔细一瞧,她身上是城堡女仆穿的女仆服。
「咦,玛丽亚,你从魔法省职员转行当城堡女仆了吗?」
「啊,不是,这只是目前暂时借来的……其实我因为魔法省的任务而来到城堡。」
玛丽亚略为压低声音回答我的问题。
「魔法省的任务?」
在城堡执行的魔法省任务是什么啊?
而且还得穿女仆服才行,是怎么回事?
「这个,其实……」
就在玛丽亚即将小声开口时。
「新人,这边。赶快过来。」
上了年纪的女仆看到我们后一喊。
「好的,我马上过去。」
玛丽亚顿时慌张,连忙回答后,小声对我说「稍后见。」并且鞠躬,然后快步跑向年老女仆。
她是因为魔法省的任务而被迫当女仆吗?话说玛丽亚出现在这里,代表──我想起不久前因为贫血晕倒时做的梦。
游戏画面显示「现在得先努力完成邻国交流会上的工作」。那时候玛丽亚还没来到城堡,我以为只是单纯的梦境而非现实……
结果现实是,玛丽亚真的来了。而且似乎要以女仆的身分在邻国交流会上执行任务。
如此一来,游戏的故事依然会在这里上演……城堡再也不是保证安全的地区了。
我愕然地愣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的我,发现愣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决定回房间去。
可是大受打击之下,我完全忘记之前是偷偷溜出房间的,结果大方地从门口进入房间。
而且时间过得比我原先预料的还要久,安早就回到房间,导致我挨了好一顿骂。
得知玛丽亚出现在邻国交流会的会场,况且似乎是游戏剧情的一部分。我在房间里闷闷不乐的时候,基斯来了。
他来确认我是否没惹出麻烦,有乖乖待在房间里。
为了避免挨骂,我本来想随口敷衍。但是安已经先行报告,结果我又被基斯念了一顿。
好不容易等基斯唠叨完,我提到玛丽亚在城堡内。她说在执行魔法省的任务,还打扮成女仆的模样。我想听听聪明的基斯有什么意见。
「为了魔法省的任务打扮成女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听到我这么说,基斯皱起眉头说道:
「应该不是因为魔法省的任务去当女仆,而是以女仆的身分潜入城堡调查吧。」
哦,任务果然不是当女仆,而是潜伏调查。这么一来的确很有魔法省任务的感觉。
当时游戏画面中出现的工作,或许也是「魔法省的」工作。
「不过必须派遣还是新人的玛丽亚来到城堡,究竟是什么任务呢……」
基斯似乎露出严肃的表情嘀咕着。
「怎么了?」
我询问他。
「不,没什么。姊姊要准备从明天开始的交流会,就好好休息吧。」
但他却巧妙避开话题。
之后基斯说还要针对明天多方准备,便离开了房间。
交流会终于从明天正式开始。根据行程,会有各种阶级的贵族聚集在大厅展开交流。
我原本以为这次和游戏剧情无关,没有毁灭END而放心。结果却得知这场交流会似乎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后,心情顿时感到忧郁。
问题是事到如今,继续闷闷不乐下去,毁灭也不会等我。
我在脑中召集卡塔莉娜等人。
卡塔莉娜.库莱耶思们的脑中会议现在开幕。
主席卡塔莉娜.库莱耶思。议员卡塔莉娜.库莱耶思。书记卡塔莉娜.库莱耶思。
『关于这次议案,邻国交流会似乎也是游戏的一部分。说不定会有某些事件,这种可能性很高呢。』
『对啊。潜伏搜查也许是发展恋情的事件呢。或许还有心跳加速的发展。』
『哇~在与平时不一样的环境急速培养恋情,好棒喔。』
『对啊,攻略对象在不同环境下比平时更大胆,可能还会出现「今晚不想回去」这种成人版的台词喔。』
『拜托~《FORTUNE.LOVER》又不是成人游戏,哪有这种未成年不宜的剧情啊。』
『不对不对,这次可是续篇喔。搞不好会有一些成人的剧情喔。』
『呀~不会吧,竟然一下子出现了成人剧情!』
『各位,讨论的重点完全偏离了吧!为什么大家还能这么悠哉啊!我们现在必须讨论的部分不是玛丽亚的艳遇,而是这场交流会是否有毁灭END等待卡塔莉娜吧!』
『唔,对喔。』
『抱歉。』
『知道就好。那么各位想想,等交流会开始之后,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总不能缺席交流会,跑回家去吧。』
『这实在不太可能。』
『不过和玩过的Ⅰ代不一样,完全不知道会有什么毁灭END,而且根本不知道必须小心什么耶。』
『……的确有道理。』
『那么,总之别和攻略对象与情敌角色,也就是大家一起行动如何?』
『换句话说,要让卡塔莉娜在没有弟弟与朋友们的帮忙下,参加重要的交流会吗……』
『总觉得在面临游戏的毁灭之前,就很可能以贵族千金的身分引发重大失败而毁灭耶。』
『『……这倒是。』』
『那么该怎么办?』
『唔~总之别闯祸,安分守己如何?』
『太简略了吧。』
『可是只能想到这种方法啊。』
『真是的,聚集了这么多人却想不到任何解决方法,太丢脸了吧。』
『拜托,就算聚集这么多人,但大家都是卡塔莉娜,有什么办法?而且头脑本来就不灵光嘛。』
『……也对。』
『……这个,我可以发言吗?』
『请说,卡塔莉娜。』
『话说Ⅱ代的卡塔莉娜会参加这场邻国交流会吗?』
『这是什么意思?』
『根据之前的情报,Ⅱ代的坏人卡塔莉娜潜入了魔法省,但她并非贵族。因此卡塔莉娜不会参加这场交流会吧?』
『『对喔!!』』
『所以这里也不会有卡塔莉娜的毁灭END,只要正常努力参加交流会就好啦?』
『卡塔莉娜……你的头脑实在太聪明了。』
『真的耶!果然不是白白克服Ⅰ代的毁灭呢,你是天才!』
『欸嘿嘿,没那么夸张啦。』
『不过,这样就能放心啦。虽然有事件,但是不会波及卡塔莉娜。这么一想就没什么好怕的,那就努力度过交流会吧!』
『『好~~~~!!』』
于是卡塔莉娜会议就此落幕。
虽然有事件,但认为不至于造成卡塔莉娜毁灭的我,睡得非常香甜。
「卡塔莉娜大小姐,快起床吧。早上了喔。」
我一如往常在安的叫唤下起床。由于睡得很好,感觉神清气爽。好,从今天开始认真面对交流会吧!如此下定决心后,我开始今天的准备。
交流会第一天,我必须出席邻近各国伯爵家族以上的尊贵来宾聚集的会场。
在会场上与别国来宾联欢。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名目。实际上似乎是刺探别国情势,互相挖掘对方的底细以作为交易筹码。
所以我告诉自己,必须避免乱说话,别犯下会让自己陷入窘境的错误。
连在自己国家的社交界面对一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都让我精疲力竭。现在得一整天待在这种场合中,老实说真的很让人忧郁。但这是任务,没办法。
幸好可靠的弟弟基斯、闺蜜玛莉、苏菲雅与她的哥哥尼可都在同一个会场,十分可靠。
另外吉奥多与亚兰等王族们,与邻国王族们在其他房间进行交流会。
我鼓起精神喊了声「加油!」与基斯一起进入会场。
在城堡内颇为宽广又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已经聚集了相当多人。
乍看之下,似乎与在城堡举办的王子毕业舞会没什么差别。但是稍微仔细一瞧,会发现聚集的来宾与平常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外表的差别。
我们国家的人多是肌肤白皙又修长的体形。相较之下,会场有许多像上辈子日本人一样的黄皮肤、体格壮硕的人。还有像昨天遇见的瑟札尔,浅黑色皮肤与接近黑色的头发,外表在我们国家十分罕见。
还有,这些人身上穿的服装也不同。
在我们国家,主要穿着是类似上辈子中世纪的欧洲风格。不过现场有人穿着接近上辈子东南亚的民俗服装,或是怀念的日本和服。
真是充满异国风情的空间啊。我入迷地看着这个神秘的空间一段时间。
但若是上辈子的话,在这种各色人种聚集的场合下,应该会使用各种不同的语言。而这个世界的各国,基本上语言共通,沟通没有障碍。
唯有这一点让我真的很高兴。我原本就不擅长念书,如果非得学好几国语言的话,真的会哭出来。上辈子我的英文成绩老是在及格线低空飞过。
进入大厅后我如此心想,同时发呆了一会儿,基斯便拉着我的手。
「姊姊,认真一点。挤出笑容去四处问候吧。」
被基斯小声责备后,我想起之前他提醒过我,在这里不能露出破绽。于是我绷紧神经,挤出微笑与基斯一同走进人群中。
虽然外国宾客众多,其实要做的事情与平时的社交界没什么差别。就是笑咪咪打招呼,介绍自己,然后闲聊。
不过很多人会在闲聊内容中,试图巧妙套出外国的情势,因此必须多加留意。反正我对国家局势不太了解,根本没什么可谈的。
提到我不可以透露的内容,主要是在魔法省的工作内容。
少数高阶贵族担任魔法省职员并不是什么秘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
明明是外国人,真是消息灵通啊。我佩服地心想,不过基斯说,高阶贵族普遍有这种程度的情报网。
因此非常多人问我魔法省究竟是什么机构。我则面带笑容。
「我只有从事简单的打杂而已,所以不清楚详情。」
然后如此回答对方。
实际上我不仅获得了首次出现的暗之使魔,最近甚至发现「暗之契约书」这种古代魔法,并且正在解读。但我不能透露这些国家机密,因此始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大家都接受我一无所知,只是打打杂的说词。
说起来,大家似乎都不相信公爵家大小姐会做什么正经工作。就像我刚进魔法省时,职员都以为我只是在结婚之前打发时间一样。
主要的对谈也被我用这一招蒙混过关,没有犯下重大失言或失误,十分顺利。
闺蜜玛莉与苏菲雅由于美少女的外貌,似乎受到男性轻佻地追求。而我没那么漂亮,眼神也十分犀利,可能给人严肃的印象。所以很可惜,不,很幸运地没有人追求我。
于是就在脸上挂着笑容,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之下,第一天的交流会好不容易结束了。
当我精疲力竭回到分配的客房后,立刻换上轻松的便服往床上一跳。
天啊,才一天就这么累人,之后更是难以想像。我在床上叹了一口气,从床上望向窗外,只见树木在夕阳照耀下染红。
体感上彷佛已经进入深夜,但其实比课程更早结束呢。之所以觉得比辛苦的课程更漫长,是因为交流会的疲劳感十分强烈。
咦?我不经意地眺望窗外,居然发现昨天见过的人。
分配给我的客房位于城堡的边缘,庭园也同样偏远,没什么人会来。昨天的同一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神奇。
话说昨天他离去之际,好像提过「再见」吧,难道他真的特地跑来找我?
想到这里,我觉得不出去好像有点过意不去。正好我让安回去一趟,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于是我再度偷偷从窗户溜出庭园。
来到庭园后我环顾四周,发现昨天也出现在此地的美男子瑟札尔站在不远处。我朝他走过去,他便顿时转过头来。
我都还没向他开口,而且还有一段距离,他的反应速度快得像野生动物。
「哦,想不到真的能遇见你呢。」
一确认我的身影,瑟札尔便像昨天一样,对我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开口。
「请问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来找我,感到惊讶的同时询问他。
「这个~只是猜想来这里或许还能见到你,才会趁散步的机会顺便看看。」
他这样回答我。
看来他不是专程来找我的。或许我没必要这么急着跑出来。
不过既然再度见面,说声「拜拜」就闪人也说不过去,所以我试着闲聊。
「瑟札尔先生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瑟札尔回答我的问题后,这次换他问我。
「那你的工作也做完了吗?」
「对啊,我今天的工作也结束了。已经累瘫了呢。」
我打从心底抒发疲劳。
「主办国从上到下都很辛苦呢。」
瑟札尔听了后不禁苦笑。
「瑟札尔先生不累吗?」
外国佣人在陌生的国家应该很辛苦,但是从他身上看不出倦意。
「噢,劳心的部分是不少,但没那么严重。而且我的体力很好,还觉得以前的工作比较辛苦呢。」
说完,瑟札尔耸了耸肩。
他好像真的没有我这么疲劳。听到他不经意说出口的内容,我忍不住反问:
「您以前从事不同的工作吗?」
「嗯,当佣人之前在当佣兵。」
瑟札尔同样满不在乎地表示。
「庸、庸冰?」
「嗯,这个国家好像不太熟悉吧。佣兵这种工作就是受人雇用,暂时成为打仗的战力、士兵。像你们国家有正规军队,或许不需要这种职业,但是在混乱的国家,很多人从事这一行维生。」
看来庸冰指的是「佣兵」。
在上辈子的漫画或小说里看过,不过我在索希艾王国没听过佣兵存在。所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也有这种工作。
话说佣兵啊~如此心想,就能解释他一身隔着服装也清晰可见的柔韧肌肉,以及刚才宛如动物般的敏锐反应。
我「哇~」一声钦佩地盯着瑟札尔,结果他略为眉梢下垂地开口:
「你害怕了吗?」
「欸?」
听不明白的我发出怪声回答。
「知道我当过佣兵这种刀口上舔血的工作。」
瑟札尔便扬起嘴角说。
听他这么说,佣兵可能从事的就是这种工作。
「噢,老实说我不太明白,不过我不觉得瑟札尔先生很可怕。」
我坦率说出现在的心情后,他听了睁大眼睛,然后噗哧一笑。
「是吗?」
不过我倒是有些在意。
「为什么您会突然从佣兵改行当佣人呢?」
或许不该问刚见面没多久的人这个问题,但他十分爽快,所以我不禁开口询问。
即使是这个问题,瑟札尔也乾脆地回答我。
「噢,因为以前照顾过我的兄长继承了家业,我才会帮忙他。」
一瞬间我想像到沉重的理由,还好并不是。
但是突然转换跑道,肯定很辛苦吧。我这样告诉瑟札尔。
「的确比当佣兵这一行更容易肩膀酸痛,之前当佣兵还比较悠哉。」
他转了转肩膀,语气中缅怀着过去。我则对瑟札尔提出疑问。
「不过佣兵要像军队一样参与战斗吧。那样不是比较危险吗?」
换工作或许会很辛苦,但我觉得佣人比危险的佣兵轻松。
见到我一脸疑惑,瑟札尔「嗯」一声,表情略微拘谨,然后开口说道:
「以安全层面而言,佣人的确没有危险,但是不太自由。相较之下,佣兵这一行危险,却相当自由。不隶属哪个国家或特定组织,可以自由选择要去哪里。也就是不受束缚,天涯任我行。我觉得这样比较符合我的个性。」
说到这里,瑟札尔的眼神带有几分向往。
「自由……」
瑟札尔口中的这两个字,听起来特别有感触。
「没错,自由。可以自己选择,想去哪就去哪。」
「瑟札尔先生去过许多地方吗?」
「嗯,我特别喜欢到处跑,去过各种国家。」
「各种国家吗?请问您都去过哪里?」
我忍不住凑过身子询问,瑟札尔则咧嘴一笑。
「你想听吗?」
「是的。」
「好,那就提一点吧。」
于是瑟札尔开始描述游历过的各国风情。
有的国家以贸易繁荣的港口作为王都;有的国家有河川流经国内,在河川建立城堡。以前听空提过一些外国的话题,但是瑟札尔的故事听起来很宏大,还逗趣地参杂了自己的感想,听起来非常有意思。
因此我忍不住央求他继续讲,不知不觉中太阳下山了。
「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有工作,回房间休息吧。」
瑟札尔对我这么说。
听到我忍不住嘀咕还想再听,瑟札尔笑着对我说:
「明天我也预定会来这附近散步。工作结束腾出时间后再来吧。」
与他道别后,今天我没忘记从翻出去的窗户回到房间。
之前我已经打算就寝,让安回到佣人房。所以这次没被她发现我从窗户溜出去然后让她生气的事。
而且之前一直提高警觉而十分疲劳。不过与瑟札尔开心聊天后,感觉痛快不少。
阿提涅尔的瑟札尔,感觉很不可思议呢。非常和蔼可亲,而且明明刚认识,却像老朋友一样。
不,与其说朋友,更像可靠的大哥。他散发的气质让我不由得想起上辈子的哥哥们。
希望明天也能见到他,想继续问他外国的趣闻。想着这些事情,我同时钻进被窝。睡着前彷佛听到某种野兽的低吼声,但是疲劳的我没有放在心上,很快便沉沉进入梦乡。
「卡塔莉娜大小姐,快起床吧。早上了。」
一如往常,在安的叫醒下,我从睡梦中醒来。
由于睡得很好,感到神清气爽。
好,交流会第二天,同样要加油!
今天我要参加的是由邻近各国的贵族女性进行的茶会。
昨天是与高阶贵族见面并交换情报,今天则是女性之间的交流。
地点和来宾不一样,但是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差别。所以基斯叫我千万别松懈,要集中精神。
今天的会场基本上只有女性,我的超级辅助角色基斯不在身边。不过可靠的闺蜜玛莉与苏菲雅则在一起。
我和两人一起踏入与昨天相同,在各式各样的人种与服装映照下,显得闪耀灿烂的人群中。
茶会采取站食形式。似乎是为了方便让来宾与不同的人聊天。
有些与会来宾昨天打过招呼,有一面之缘,也有很多人不是。
今天还会问我在魔法省的工作吗?我原本这么心想……结果打招呼后,第一个问我的问题就完全超出预料。
「请问您的弟弟基斯公子,目前真的还没有未婚妻吗?」
问我这个问题的是一位自称来自邻国,比我略为年轻的女性。
怎么一下子就问这个问题啊!
「是的,目前尚未决定。」
虽然惊讶,但我依然老实地回答,结果身边的外国女性一口气聚集。
「原来是这样啊。请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呢?」
「请问是否有候选人呢?」
然后,众人对我展开汹涌的质问攻势。
我被她们的攻势吓到。
「我不太了解他的兴趣。目前似乎还没有候选对象。」
然后我结结巴巴地如此回答。
之前在茶会等场合上,也有许多人来打听目前没有未婚妻的基斯。不过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积极。
女性们强调自己的身分与魅力后,我才终于解脱。
一下子感到好累,我立刻跑到玛莉身边避难。刚才似乎在观察动静的玛莉安慰我:「辛苦了。」
「好强大的热情与积极性呢。」
我边叹气边说,玛莉便告诉我原因。
「因为基斯公子相当俊美啊。我们国人可能已经看习惯了,但是来自外国首次见面的女性,难免会情绪激动。我国的王子殿下与尼可大人也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喔。」
「是吗?不过昨天和基斯在一起,却没有那么多女性涌上来呢。」
想起昨天的交流会,我感到不解,玛莉随即苦笑着说:
「在外国与自己的父亲或亲朋好友一同列席下,毕竟不太方便吵闹。不过,今天在场的只有女性,可能终于解脱了吧。」
「原来如此。」
如果在场只有女性,确实会起劲地聊恋爱的话题呢。我可以体会。
「咦,话说苏菲雅呢?」
应该一起来的苏菲雅不见人影,环顾会场没见到她,所以我问玛莉。
「在那里。」
结果她耸了耸肩,指了指在会场内,挤了特别大一群的人群堆中。
「……难道在那堆人群中?」
「嗯,她在人群中心面临针对尼可大人的质问攻势。」
哎,可怜的苏菲雅因为和我一样有个受欢迎的哥哥,似乎被兴奋的女性们逮住了。而且人数比我还多。
我很想去帮她,但我刚刚亲身体会要逃离那群充满热情又积极,简直像狰狞野兽的女性有多困难。所以我实在没有勇气介入。
『抱歉喔,苏菲雅。只要能答完一定程度的问题,肯定就能脱离了,你要撑下去啊。』我在心中向苏菲雅道歉。
一旁的玛莉可能也有同样的想法。她露出带有歉意的眼神,望向苏菲雅身处的人群堆。
「没有人向玛莉打听亚兰殿下的事吗?」
我则试着询问玛莉。
刚才她说王子殿下也引起女性骚动,我才以为玛莉同样会受到质问攻势。不过玛莉摇了摇头。
「有人羡慕我有优秀的未婚夫,对我投以钦羡的眼神,但没有人会问我没礼貌的问题。即使稍微摆脱拘束,大家似乎依然知道自己是国家代表。纵然会对有未婚妻的男性骚动,却仍旧谨守分寸。也没有人询问卡塔莉娜小姐关于吉奥多殿下的事吧?」
「这么说来,有人问我基斯的事。但是关于吉奥多,则顶多称赞『真羡慕您有优秀的未婚夫』呢。」
「对吧。尤其是没有未婚妻的优秀男性,大家都渴求得红了眼呢。」
嗯,对于正在找对象的女性而言,还没有对象的优秀男性可是炙手可热的目标。
「不过聚集在我和苏菲雅身边的人特别多呢。明明另外还有优秀的单身男性,为什么偏偏找我们两人呢……」
我眉梢下垂失落地表示,玛莉则再度苦笑。
「因为我国貌美的人特别多啊。」
看着喝了一口茶的美女玛莉,我才明白道理。
我们王国,应该说我身边──不,正确而言是女主角玛丽亚身边的俊男美女特别多,因为这个世界是女性向游戏吧。不过话说回来,俊男美女引发骚动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在这里打听到不少情报。在本届交流会上,尼可大人与基斯公子似乎是人气的焦点呢。」
喝了一口茶后,玛莉再度开口。
看来她优雅地坐在这里的期间,有搜集到各式各样的情报。不愧是玛莉,我得效仿她才行。
另外尼可和我的弟弟真是不得了啊。
「在宾客云集中真了不起呢。难道来自外国的参加者没有受欢迎的对象吗?」
现场聚集了这么多来宾,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嗯,外国宾客的话,阿提涅尔的王子殿下非常俊美又优秀,引起一阵骚动。但他似乎没有女性亲属在场,所以找不到人展开质问攻势。」
我佩服玛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情报的能力,同时对阿提涅尔这个国名有反应。那是瑟札尔的国家。
瑟札尔也相当俊美,难道王子同样是美男子吗?今天如果再见面的话就问问看。
在我如此心想而掉以轻心时,要打探基斯情报的大批女性们再度逮住了我。
一段时间后,我趁女性们的包围网略为缓和之际,以去洗手间为藉口溜出会场。
在距离会场不远的走廊上,我深深吁了一口气。
呼~累死了。反覆问我相同的问题,我真想将答案写在纸上贴出来。很不想回去,可是又不能不回会场。
看着庭园的绿意,我的思绪驰骋时,听到女性骚动的尖叫声。
啊,难道会场的女性们为了打听基斯的情报,甚至追到这里来了吗!?我提高警觉望向声音的方向,发现该处并非刚才在会场的贵族女性。看似是佣人,而且从制服看来,还是外国的女佣。
她们和会场的女性一样面红耳赤,望向某个方向。
我顺着她们的视线一瞧,只见一名蓝发蓝眼眸的俊美青年,穿着我国的佣人服装步行。
「空?」
惊讶之下的呼喊比我想像中还大,空朝我一瞧。彼此视线对上之后,他不知为何对我露出困扰的表情。
咦,同事难得见面,他怎么这种表情啊。在我心生不满时,空迅速接近我身边。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他对我露出掩饰的笑容开口。
我对他的态度不满地回答「什么嘛。」结果他降低音量,维持笑容压低声音告诉我:
「别管那么多,不要多嘴。」
查觉到自己可能犯了什么错,我急忙闭嘴。
「噢,您迷路了吧。我为您带路。」
我乖乖默不作声之际,空佯装不知地开口,然后迅速带我到外国女佣看不到的地方。
总之,来到四下无人之处,空才深深叹了口气。
「你啊~之前见过玛丽亚吧。那么应该知道我为何会在这里吧。」
听他这么说,我想起前天的事情。玛丽亚为了任务而扮演女仆,而且还很可能是秘密潜伏调查……啊。
「呃~既然你正在调查,要是被人发现你是魔法省职员就麻烦了?」
我反问空。
「没错,你很清楚嘛。」
结果他便语带挖苦地回答。
「知道这次任务的只有一小部分人。所以在这里别向我说话,假装不认识。因为你在魔法省上班这件事,在城堡内也相当有名。」
空一脸严肃地告诫我,而我只能点头回答:「好。」
于是我询问之前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话说究竟是什么任务呢?」
我这么一问。
「你可以不用知道,应该说你可千万别干涉啊。一旦你牵涉其中,反而会发生麻烦的事情。」
部门中唯一的同期同事如此断言。
彼此都是职员,我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服气。
「好啦,我很忙,你就努力达成身为贵族大小姐的任务吧。」
空交代完后随即潇洒离去。
反正如果这是游戏事件,那么攻略对象空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不过到最后,还是不知道玛丽亚与空执行的关键任务是什么。
一段时间后我回到会场,果然再度被索求基斯情报的女性们逮到,问得我招架不住。
结果当天几乎都忙着回答基斯的问题,围绕在追婚女性中结束。
在与昨天另一种层面的极度疲劳下,我回到自己房间。
被纠缠得比我更久的苏菲雅一脸精疲力竭,我们不由自主地彼此握手后道别。
回自己房间后,我像昨天一样立刻换衣服,抓起安帮我准备的点心塞进嘴里。今天忙着招架问题,都没什么时间吃饭,肚子饿扁了。
话说他今天也会来吗?
我朝窗外一瞧,却没见到他的踪影,只得有些失落地大吃点心。
说不定他今天不能来吧,我茫然环顾房间。偶然望向行李,发现「暗之契约书」随意放在该处。
啊,上司明明吩咐我小心保管,结果我又乱丢。我急忙将契约之书塞进行李深处。
不过就算要我小心保管,应该也不会有人偷这本书吧。毕竟几乎没有人知道它存在,即使在魔法省也只有一小部分自己人知晓。
我如此心想时,察觉到窗外有别人的视线。该不会是瑟札尔来了吧?我朝该处一瞧,但还是没人。是我多心了吗?
「吼噜噜噜噜……」
奇怪,刚才是不是有某种野兽的低吼声?我再度望向窗外。结果发现刚才一直寻找的背影。
啊,他来了!我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顺便抓几块点心塞进口袋里,脚踩窗户朝庭园一跳。将野兽的吼声忘得一乾二净。
和昨天一样,察觉到我接近的气息,瑟札尔便立刻回头。
不愧是曾经当过佣兵的人。
「晚安,瑟札尔先生。」
「晚安。」
瑟札尔一脸笑容向我回礼。
「你似乎比昨天更疲劳呢。没事吧?」
见到我疲惫的模样,他主动询问。
我终于忍不住抱怨今天的事情。
「外国的来宾一直问个没完,不断打听我国的单身贵族,当然累啊。」
「噢,这个国家的贵族真的不少俊男美女呢。大家都一片哗然呢。」
瑟札尔心领神会地点头。
「瑟札尔先生国家的人,果然也一阵骚动吗?」
「是啊,在会场看到这么多自己国家很少见、让人不由得着迷的美男子,大家都兴奋不已呢。」
说完后,瑟札尔露出苦笑。
「在自己国家看不到吗?瑟札尔先生不是也相当俊美?」
我注视面前有着英俊容貌的瑟札尔如此表示。
听到我这句话,瑟札尔一瞬间感到不解,之后豪迈地大笑。
「哈哈哈,谢谢夸奖啊。不过像我这种粗人不受贵族们的青睐啦。他们喜欢这个国家的王子殿下那种清秀型的。」
「唔~是这样的吗?」
瑟札尔的确不像吉奥多,不属于正统派王子殿下的俊美。但是应该也有很多人喜欢狂野系帅哥吧。
难道狂野系在他的国家不流行吗?啊,提到瑟札尔的国家──
「欸,话说瑟札尔先生国家的王子殿下似乎也很受欢迎喔。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向他询问白天从玛莉那里听来的传闻。
「噢~我国的王子啊。啊~哎呀,要看个人喜好吧。」
他一边抓抓头,给了我暧昧不明的回答。
「大家似乎都议论纷纷,说他是美男子又很优秀呢。」
「这个啊,因为外表改变了不少,稍微变得好看一点……话说你不是想听昨天话题的后续吗?王子的长相现在一点都不重要吧。」
说到这里,瑟札尔打断了王子的话题。
虽然我不觉得人气王子的事情不重要,但我更想听瑟札尔聊异国风情是事实。因此我坦率地接受他的说词,拜托他继续讲昨天的话题。
「噢,对了。」
这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从房间带出来的点心。
「吃点甜食可以消除疲劳,不嫌弃的话请尝一块吧。」
我告诉瑟札尔并向他推荐几种点心后,他露出不解的表情。
「难道您不喜欢甜食吗?」
见到他没有伸出手,我一问之下,他才恍然大悟,接着苦笑。
「不,我并不讨厌吃甜的。谢谢你,我就享用啰。」
然后他拿起点心塞进嘴里。
「哦,这真好吃呢。」
「对吧?这是镇上相当受欢迎的点心店贩售的商品喔。因为一下子就卖光,相当难买到呢。啊,这块饼乾也尝尝看吧。非常酥脆,真的很美味呢。」
我忍不住凑过身子推荐,瑟札尔便再度秀出虎牙,面露孩童般的笑容。
「嗯,看起来很美味。谢谢你。」
于是我一边品尝带来的点心,同时聆听瑟札尔的异国趣闻。似乎出乎意料地喜欢甜食的瑟札尔,对我带来的点心赞不绝口。
瑟札尔的话题十分有趣,转眼之间又天黑了。然后在瑟札尔敦促该回去后,我站起身。
「这个,明天是否……」
我正要说出口,但是想起明天有一大早就要准备、从傍晚持续到深夜,而且几乎所有人都要参加的舞会。
听到我欲言又止,瑟札尔也面露难色。
「明天会有点忙碌吧。」
他有些伤脑筋地笑着说:「有机会再见。」
明天是舞会,后天简单道别后,这次的交流会便告一段落。
外国贵族会带佣人回到自己的国家。
即使只是萍水相逢,但我相当中意这位叫瑟札尔的人。想到就此分别,觉得好寂寞。
「请问,方便的话……」
我正准备问他「回去之前能不能再见一面」,朝瑟札尔跨出一步。此时由于天色昏暗而视线不清,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我顿失平衡,眼看就要摔跤。
「啊。」
糟糕,要摔倒了!我急忙调整姿势,却没感受到冲击,取而代之被粗壮的手臂搂住。原来瑟札尔搂住了我,以防止我摔跤。
「谢、谢谢你。」
在瑟札尔怀中的我向他道谢。
「天色昏暗,小心一点吧。」
他如此说道之后,似乎发现了什么。
「……哇,糟糕!刚才那一下不小心掉了。」
他嘴里如此嘀咕。
「咦,什么东西掉了……」
我抬头一瞧,发现他的脸庞比我想像中更接近。
俊美容貌与刚才并无二致,不过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他的眸色。
瑟札尔的眸色直到刚才为止都是黑色,但是现在,右眼却呈现金色闪闪发光。
「瑟札尔先生,你的眼睛?」
我惊讶地一问,瑟札尔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扰。
「噢,这个啊。我在眼睛里戴了黑色的镜片,但是刚才似乎镜片掉了。」
「眼睛里戴黑色镜片?那么这样才是真正的颜色吗?」
「嗯,这是原本的颜色。」
「为何要特地在眼睛里戴镜片呢?」
「因为周围没有人的眼睛颜色是这样啊,虽然在我的国家也几乎没有。我的母亲出身自遥远异国,金色眼眸在当地似乎不稀奇,但在这里就很奇特了。别人看了会害怕。」
原来这种眼眸颜色这么稀有啊。我的确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金色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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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在阴暗的庭园中,看起来都闪闪发光,真是太美了。我茫然地看着瑟札尔的眼眸入神。
「噢,抱歉。你也感到害怕吗?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你别放在心上……」
「很漂亮。」
「啊?」
「闪闪发光,好像太阳一样。」
「!?」
看着美丽眼眸而出神的我,陶醉地开口后,瑟札尔不知为何愣住。
「瑟札尔先生?」
不知怎么回事的我盯着他的眼神瞧,结果他突然转过头去,也迅速放开我。
「请问……」
对于他态度丕变感到不解,我想靠近他,却被他拉开距离。
咦,怎么回事?在我不知所措时,瑟札尔开口问我:
「……难道你不怕我吗?」
声音听起来与之前的他不太一样。彷佛在拒绝某些事物。
「咦?」
「包括我的眼睛,还有我之前提过曾经当佣兵。我的人生轨迹不值得向他人称赞。我自己倒是不后悔,但我不值得你对我露出如此漂亮的眼神。」
说到这里,瑟札尔的嘴角一歪。
其实我的头脑真的很糟,但也知道瑟札尔这番话的意思。或许佣兵这项职业让他以前遭受别人的畏惧。
「我一点都不觉得瑟札尔先生可怕。你的眼睛也非常漂亮。」
我如此回答。
我不知道瑟札尔的过去,也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他包容我的任性,明明疲劳却依然告诉我异国趣闻,还一脸美味地品尝我带来的点心。这让我对他产生好印象。
听到我的回答,瑟札尔再一次愣住。
从刚才那句话可以得知,瑟札尔的内心可能抱持复杂的情感,或许我有更好的方式回答他。但我又不是女性向游戏的女主角,能做的只有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等待瑟札尔的回答。并且我做好心理准备,自己的答覆可能让他的心情更复杂,从此再也见不到面。
「……明天实在没办法。不过后天……启程之前我会再来这附近散步。希望到时候你能再来。」
短暂沉默后,瑟札尔如此告诉我。
「好的。」
我很有精神地回答后,瑟札尔再度像野生动物一样迅速离去。
到头来,我不知道瑟札尔怎么看待我的回答。但这不是道别,还有机会再见面,想到这里我就感到很开心。
这次我小心翼翼避免摔跤,谨慎地回到房间。
所有来宾参加的舞会终于要在明天登场,肯定会比之前更加辛苦吧。我很快地就在床上进入梦乡。
★★★★★★
「喂,瑟札尔,你刚才跑哪里去……话说你的眼睛颜色怎么了?」
我正要回到分配的客房,在门前守候多时的尚便主动向我开口。
怎么时机这么不巧啊。
「刚才出去散散步而已。镜片只是掉了,还有预备的,不要紧。」
说完我推开尚,进入房间。
认识我这么久,尚知道我态度冷淡的弦外之音是「现在别管我」。所以他没有进一步追问,而是隔着房门说「明天见。」便离去。
坐在客房的沙发上,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就这样陷入沉思。
心情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平静。
我的金色眼眸在邻近国家中非常罕见。在自己国家的公众场合,以及来到这个国家后一直隐藏。
小时候母亲称赞过非常漂亮,但是其他人的反应几乎都是害怕,或是感到不快。
邻国几乎没见过这种异样的颜色。即使在母亲的遥远祖国视为美丽,在这里却被当成异类而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恶心。
自从失去母亲后,因为我的眼睛,在后宫尤其受到蔑视。
讨厌我的一干同父异母兄弟,骂我「金色眼睛的妖怪,怪物!」对我纠缠不休。连拿石头或东西丢我也不稀奇。
结果不知不觉中,我开始讨厌以前母亲称赞过很漂亮的这只眼睛。
连开始当佣兵之后,也因为小时候的自卑感而不喜欢露出这只眼睛,都以浏海遮住。
原因是偶尔露出这只眼睛,几乎都会吓到人。人都会害怕与自己不一样的事物。
不过反过来说,这只眼睛用来威吓敌人很有帮助。导致我在战场上得到「金眼之狼」的称号,成为人见人怕的对象。
所以我一直将这只眼睛当成吓人的道具。
我避免让自己不想吓到,或是想亲近的对象看到这只眼睛。尤其吓哭女性更麻烦,所以我几乎不曾露出来。
但是,这只眼睛曾经被主动求爱的女性发现。
明明自己主动接近,结果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的模样让我非常不爽。风尘女子倒是没有吓跑,却依然对这只眼睛露出畏惧的神色。
为了在错综复杂的后宫中活下去,我拼命观察身边人物的脸色。因此我非常擅于观察他人脸上显现的感情。
屡次的不愉快经验,让我在与女人逢场作戏时,会在眼睛内配戴有颜色的镜片。我实在看烦了女人的畏惧神色。
我在那座庭园遇到依然散发少女氛围的卡塔莉娜。即使是我都看得出来,她的脸上充满了活灵活现的丰富情感。
这段邂逅既有趣又愉快,但是正因为我中意她,才更不想看到她的表情因恐惧而紧绷。
她如果害怕我,会对我造成不小的打击。
所以我其实不想让她看见我的异色眼眸……结果命运似乎开了个玩笑。配戴在眼睛内,平时不易掉落的镜片竟然轻易脱落。我竭力避免表情穿帮,内心却非常惊慌。
一时之间我不敢看卡塔莉娜的表情。
我不希望她的脸上出现熟悉的扭曲表情。
『闪闪发光,好像太阳一样。』
但是,她这句话让我一愣,我笔直注视她的脸。发现一如她所说,她的脸上浮现开心凝视美丽事物的表情。
和几十年前母亲见到我时的表情相同。
因此我忍不住说出以前绝口不提的真心话。
『包括我的眼睛,还有我之前提过曾经当佣兵。我的人生轨迹不值得向他人称赞。我自己倒是不后悔,但我不值得你对我露出如此漂亮的眼神。』
在与世隔绝的后宫中长大,离开后宫的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鬼,当然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做过的脏事多不胜数,自己的手也跟染黑。这是为了活下去的无奈之举,我并不后悔。
但是我感觉到,自己已经不配获得小时候母亲对我露出的灿烂眼神了。
我习惯受人恐惧,一直躲避纯洁而美丽的人物。因为我早就知道,这种人肯定难以接受我。
可是……那位从全身散发「在温室中长大」这种气场的女性,竟然轻易接纳了我。还露出笔直的眼神凝视我。
见到她的眼神,我觉得自己的心被她一把揪住。再这样下去,我的心可能会被她夺走。
就算我早就已经死心,但如今我已经成为阿提涅尔的王子。在这种地方爱上外国的陌生女人会很麻烦。
我的本能在呼喊,继续待在这里很危险,于是我落荒而逃。
但我几乎下意识答应下一次见面,或许是因为她早已夺走我的大部分内心了。
我原本就对她很有好感。不过她称赞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金色眼眸,凝视我的眼神与说出的那番话,完全攻陷了我的心防。
而且,她并不像风尘女子刻意诱惑我,而是纯粹心里这么想才说出口。所以她的话十分可信。
她是毫无自觉的万人迷。实在太可怕了。
刚才还觉得很可惜,可是一想到即将分别……我便产生了欲望。
即使不至于像尚所说,将她当成新娘候选人,但我想带她回国。
我们国家不如索希艾富裕,但是阿提涅尔在兄长的努力下,也越来越适合居住。
住在城里的话,可以确保她维持几乎相同的生活水平。
既然她对外国这么感兴趣,以只有短时间为由邀请她的话,她说不定出乎意料地会愿意跟来。
如果再多了解她一点,加深彼此的交流,或者──
心里如此盘算的我,或许整个内心早已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