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放学时的导师时间一结束,凰花便抱著书包冲出教室。她丢下我,直奔理事长室。
我晚了她几步到达理事长室,果不其然,凰花早就看起了漫画。真是的,简直就像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
算了,就让她趁现在多看一点吧。
我重新坐上原本是理事长席的『暂定王座』,开始了我自己的行动。
我拉近放在桌上的麦克风按下按钮。这样就能从理事长室对学园实施校内广播。我嘴巴凑向麦克风,简短讲完事情。
广播完之后我关上电源。既然是来自理事长室的传唤,那就绝不会被人无视才对。
「哼,虽是暂时性的据点,不过还挺有用的嘛。」
果然,现充王计划是我的天命,一切都注定要顺利进行。
「呼~真有趣!好,下一个是动画、动画——」
凰花已经看完一本漫画,正准备将手机连接到电视上。
「怎么,凰花,你要从现在开始看动画吗?」
「当然,那还用说。你总不会跟我说你要改变心意,决定不让我使用电视了吧?」
「我没意见。我是想问你这样没问题吗?」
「什么嘛,事到如今,我就算害臊也没用啊。」
「就算马上就会再有一个人过来也一样吗?」
「!?!」
凰花像接沙包般急忙抓住从手中滑出好几次的手机,匆匆忙忙地拔掉电线。
「还、还有一个人会来?为什么!」
「当然是我叫过来的啊。」
看来刚才的校内广播似乎没有传进凰花耳中。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问你找那家伙干嘛!」
「这更不用问。当然是要对方成为我另外一位左右手。」
「那、那是……」
「没错。是跟你成对的另外一个候补亲信。」
我敛唇笑着回答她。
话声方落,门铃的声音立刻振动了鼓膜。
『我是听到传唤过来的橘。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来得正好。门没锁,进来吧。」
我透过桌上的荧幕向她说完之后,喀嚓一声,理事长室的房门应声开启。
「失礼了。」
一位将乌黑长发束在身后,秀发随风飘逸的女学生进入室内。
——啊,就是这个女人吗……我脑中想着。
她穿着学园制服直立的站姿在整体上酝酿出一种修长的印象,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十分醒目,脸上挂着柔和贤淑的神情。她的举手投足都楚楚可怜、美不可言,就连走路的身影都能使人感受到一股洗练的风雅。
她与拥有浓厚西洋血统的凰花形成对比,是位媲美出水芙蓉的纯和风美人。那容貌让人想到若是要将『大和抚子』这句话拟人化,恐怕就是这副模样吧。
「橘、橘深月……!」
凰花诧异的声音脱口而出。她恐怕早就知道眼前的女性是谁。毕竟一提到橘深月,谁都知道她是翔叶学园高中部里足以与藤波凰花匹敌的存在。
「等、等等,帝人!莫非你想邀请那女人加入?」
凰花在我耳边低声呢喃。
「当然,说到足以担任我亲信的人物,能够与你媲美的人才,除了她之外别无其他人选。」
江代堂的情报如下:
『橘深月。F班的班长。拥有华族(译注:近代日本的贵族阶级)血统的名门·橘家的千金大小姐,才貌双全的大和抚子。由于没有藤波凰花醒目,所以在男生间的知名度略逊一筹。但相反地,有更多人认真地对她抱持恋爱情感。由于她的个性温柔贤淑,总是面带微笑,使她在同性间极受欢迎,拥有深厚人望。据说她的身旁总是会自然形成人墙。或许是因为家教严格的关系,虽不知她的思考模式是否古板,但她拥有非常强烈的贞操观念——』
差不多是这样。
比起我,深月的视线先移到了凰花身上。
「哎呀,你是G班的藤波凰花同学对不对?为什么你会在这儿呢?」
「我要在哪是我的自由吧?」
凰花用鼻子哼了一声。
「对了,凰花。你从以前就认识深月吗?」
根据江代堂的情报,凰花跟深月之间似乎没有交集才是。
「还好啦,只知道长相跟姓名而已。我们的学校是很少见的那种会将考试排名贴出来的学校不是吗?因为每次我的正下方都是『橘深月』这个名字,所以自然而然就记得了。」
深月在凰花语气加重时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是不改微笑地回答:
「我也是看到排行榜才知道藤波同学的名字。因为她是个既知名又醒目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呢。」
「呼呼,也是啦。」
凰花像是要夸耀自己的外貌般用单手撩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只不过,跟男性在密室中独处,这样的状况似乎不大妥当吧?请问藤波同学跟那位先生之间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深月视线转到我身上。
「我、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啦。那家伙只是个同班同学,我会在这边是因为……没错,刚好,只是刚好变成这样而已!」
「同学……这么说来,你果然不是理事长吗?」
「没错。我当然不是理事长。不对,就让我告诉你吧。区区理事长的位置并不足以与我匹配。我的名字是御门帝人,为生来便拥有王者器量的存在。」
接着我也对她表明了自己是理事长儿子一事。
「啊,因此你才能自由使用这个房间吗……虽说如此,但这还是令人无法苟同呢。」
「没问题。因为我使用这个房间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嬉闹或是玩乐。」
「嗯?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才请你走这一趟。橘深月,你可以先坐在那边。」
我手指着整套的沙发,自己也自椅子上起身,往那边移动。
深月坐在沙发上,她的背脊挺得老直,脚规规矩矩地并合在一起,双手置于膝盖之上。从她完美的动作中找不出任何缺陷。
理所当然地,我选在她的正对面坐下。
最后一个站着的凰花在稍微迷惘了一下之后,便站到我背后,双手抱胸(身为我的亲信,这可说是妥当的判断)。
「那个,御门同学——」
「叫我帝人就好。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姓氏。」
「那么,帝人同学。我请教你,你将我叫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你很在意吗?好吧,就让我告诉你吧!」
我迅速切入正题。
「橘深月!你应该将你那优秀的才气以及能力,活用在我的现充王计划之上!」
「现充王……是吗?」
深月杏眼圆睁。虽然程度有别,但这反应与江代堂还有凰花是同性质的反应。
「哼。你会无法理解,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这是身为现充王的我御门帝人所想出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空前绝后的概念!听好了深月!所谓的现充王啊——」
我将现充王的定义(现充的王)以及最初的目标(奴仆两百人)说明给她听。
「——以上是概论!你懂了吗?你一定是懂了没错,呼哈哈哈哈哈!」
「那个……」
可是,深月依然一副不解的模样。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她应该没有笨到听过我完美的说明还无法理解的地步才对啊——
「现充,是什么意思呢?这个词对我来说很陌生……」
看来她不懂的是基本单字的意义。
「就让我为你说明吧。所谓的现充,指的就是无法成为现充王的那些凡夫俗子的凄惨末路。是一种虚假的荣光,浮而不实的称号。」
「那个……被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懂了。」
深月脸上浮现困惑的微笑。
「若你不懂,那也不打紧。现充王跟现充之间有决定性的差异。只要你了解这一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这样啊……」
「唉,真是的!帝人你给我闭嘴!」
凰花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从旁插嘴解释:
「让我来替你说明现充的意思。听好了,这就如字面上的解释一样,是在现实中很充实的人,也就是用来形容享受着日常生活,讴歌青春的那些人的词。」
凰花代替我说明。
或许她是觉得这点程度的事不需要劳烦到主君的嘴巴吧。
「然后,帝人希望你能在他成为现充中的王,也就是现充王的道路上助他一臂之力。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这样啊,我听起来只觉得这是荒唐无稽的谬论……」
「是、是啦,的确,我自己在说明时也觉得头痛了起来……」
凰花表情僵硬。
「……总之,是这个意思吗?为了那什么现充王计划,你希望我能协助你?」
深月再次看向我。
「没错。橘深月,你才是有资格成为我亲信的人才。」
「不好意思——」
深月静静地从座位上起身。
「你的想法太过独创,我恐怕无法跟上你的步调。虽承蒙你的邀约,但请恕我拒绝。」
她轻轻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
「唉~看来这次失败了。可惜,真是可惜。」
凰花在我耳边咬耳朵。她说话的语气听来带有宽心的意味。
「哎呀,我是不在意啦。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总觉得自己跟她处不来——」
「不对,你的认知有误,凰花。我没有失败,事情到此为止都如我所料。」
「呜哇,听起来好假。你被拒绝得这么干脆,是要如何挽回啊?」
「哼,你看着就对了,王牌早已掌握在我手中。」
自深月踏进理事长室后到现在只过了短短的两三分钟,我跟她之间的对话也屈指可数。
但光是这样便已足够。
只要有我这双王之眼,要看穿橘深月的『本质』不过是易如反掌。光凭间接的情报所无法掌握住的她的人物特质,现在已被我摸得一清二楚。
手牌到齐了。
「深月。你别老是故作清高。也差不多该说出你的真心话了吧?」
「——!」
深月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
她不改挂在脸上的微笑,开口询问。
「嗯?我不懂你话中的含意呢?」
「——温柔贤淑、品行端正,个性平易近人,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看来你表现出的一直是这种形象呢?」
「哎呀,嗯。周遭的人似乎是这样看待我的没错。」
「你说错了吧?应该说你让他们这样认为才正确。」
深月身子抖了一下,但她依然面不改色地笑着。
「我刚刚也说过,我不懂你意指为何呢?」
深月用冷静的步伐走回原处。
「帝人同学话中想表达的意涵,我实在无法领会……」
之前凰花也是这样,她似乎也想装蒜到底。
好吧,就让我在此打出王牌吧!
「——这是开学典礼之后不久发生的事。应该是四月十号吧?」
「什么?」
「早上,当我想爬上校舍的西侧阶梯时,耳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我好奇地往走廊深处一瞄——一位女学生正粗鲁地猛踹自动贩卖机。」
「咦……!」
啪地一声,她微笑的面具产生了裂痕。
「看来是投币之后饮料没有掉下来,让她气愤不已的缘故。她还破口大骂『开什么玩笑,把钱还来。』她可能以为没人会靠近那一侧,所以才一时大意吧?直到最后她似乎都还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女学生拥有一头黑色长发。没错,碰巧——」
我瞥了深月一眼后说出:
「她的模样跟身高与你很相似呢,深月。」
「……很相似,这句话应该是多余的吧?帝人同学?」
虽然嘴角依然挂着一抹微笑,但深月的眼中已经失去了笑意。
看来这女人不像凰花一样死不认帐。
「这样啊。那就让我修正我的话吧——那时我看到的女学生就是你对吧,橘深月?」
当然,我从深月进房之后便注意到了。
那时我瞬间理解到——啊,那女人就是她。
「那、那个,帝人。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凰花自我身后发问。
「平时老是故作清高的这女人竟然会用脚踹自动贩卖机、破口大骂,我有点无法想像耶……」
「哼。是真是假,现在应该能从本人口中听到。对吧,深月?」
我视线直盯着她,催她投降。深月低垂下头,遮掩住了表情。
「……呜呼呼。啊哈哈哈哈!」
她唐突地放声大笑。
「怎、怎么回事……?」
事情太过突然,凰花语带困惑地发问。
深月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我运气还真不好。还是错的是我不该以为周遭都没有人就过于松懈呢?」
虽然用词遣字依然客气,但她的语气一转,粗鲁辛辣了起来。眼神也变得锐利逼人,毫不客气地狠狠瞪视着我。
这恐怕就是深月一直隐藏至今的『真面目』吧。
「不过,这下谜题终于解开了。帝人同学,就是被你目击到那一幕,所以我才雀屏中选的吧?说的也是,只要拿秘密当挡箭牌,不管要人做什么对方都必须服从才行。」
深月用自暴自弃的语气连珠炮地接着问:
「然后呢?知道我秘密的你想对我要求什么?要我从叫你『主人』开始吗?」
「嗯,拿下面具是件好事,但你似乎误会了几件事情,深月。」
我必须先解开这些误会才行。
「第一,我并不打算拿秘密当筹码要胁你。因为要胁臣子使其服从,并非王者应采取的手段。第二——」
我一口气把话讲完。
「基于上面的理由,我并非因为知道你的秘密才选上你。我不过是在寻找拥有优秀才气与能力的人时,恰巧找上当时那个女的罢了。」
「喔?事情竟能偶然进行得这么顺利,简直就像有人事先决定好一般呢。」
「没错。所以我才说你误会了。」
我咧嘴微笑,挺身而立。
「运气不好?太过大意?不对,你的认知有误,深月!我能凑巧窥见你的本性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命运的前兆!」
「命、命运吗……」
哈的一声,深月为之失笑。
「帝人同学,看来你的脑袋比我想像的还要精采呢。」
「哼,的确,若是只有你一个人,我可能还会将这视为偶然。但事实上不只是你,甚至连凰花的秘密都是在出乎意料的状况之下让我发现到的!」
「藤波同学的……?」
「等、等等,帝人!那件事……!」
「就这样,事情自然地发展成你们聚集于我的身边,分占我亲信地位的状况!这不叫命运又叫做什么!这不说是上天安排,又该怎么解释!」
「这、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我刚刚说过了吧?我的名字是御门帝人,是真正的王者,肩负要在不远的将来中成为现充王之宿命的男人。」
「什么……!」
看来深月是被我的气势给震慑了。
「那么,接下来要进入正题了。深月,你还是重新就坐吧。」
我指着对面的沙发。
「……说的也是。既然秘密被揭穿了,我也不能就这么回去。」
深月坐在我正对面,脸上浮现尖酸刻薄到令人发寒的笑容。
「然后呢?帝人同学无论如何都想要我协助你那什么计划吗?」
「没错。但是如前所述,我不打算采取威胁或是强迫的手段。我答应你,会将最后的选择权交到你手上。」
「既然如此,我的答案跟刚刚一样。跟你还有藤波同学不同,我既没有这么闲,也不是个爱做白日梦,脑袋有洞的人。」
「等等,你说谁是爱做白日梦,脑袋有洞啊?」
凰花出言抗议,深月瞄了她一眼:
「事实上,你现在不就是赞同帝人同学,所以才会在这里吗?所以不管你如何辩驳,在我眼中你跟他怎么看都是同类。」
「呜……那、那是……」
让凰花闭上嘴巴之后,深月露出带有攻击性的微笑:
「对了,藤波同学。刚刚我没机会问你,藤波同学在考试时到底都考第几名呢?」
「咦——?」
「你看嘛,你不是说过我名字每次都位处你的正下方吗?不过那很奇怪不是吗?在最近的学年末期末考还有之前第二学期的期末考,我应该都拿下了第一名才是。敢问藤波同学的名字如何在我之上?」
「我、我刚刚说的是,那个……平、平均啦!我说平均!第一名有三次是我,有两次是你不是吗?以成绩这种东西来说,整体表现比最近的结果还更重要啊!」
凰花也不甘示弱地回嘴,但深月还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
「是啊,成绩是要看三年间的整体表现来决定的。这可能是我多心,不过世上应该没人会只拿出一年级时的成绩就想出来耀武扬威才对。若是真有这种厚颜无耻,桀骜不逊的人,我还真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模样呢?对不对,藤波同学?你也是这么认为的没错吧?是不是?」
「呜……!嗯啊……!」
凰花的秀眉不断抽搐,但她顶多也只能狠狠瞪视深月而已。
深月像是要宣告自己的胜利般用鼻子哼了一声,再次转向我。
「让我们回到正题,帝人同学。你说你不威胁也不强迫,就要让我帮你是吗?但我向你保证,这是无稽之谈!若你不是在做白日梦,就是在说梦话。」
「喔?可是,若你发现赞同我的计划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你应该就会改变想法了吧?」
「……我的,愿望?」
深月柳眉直竖。
「能请你别讲得一副自己了然于胸的样子好吗?我心中希望的是什么,素昧平生的帝人同学怎么可能知——」
「我知道。原因是我这双王之眼能看透一切。」
我换了换翘脚的姿势:
「首先,让我问你。深月,是什么原因让你戴上面具?」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这样比较方便不是吗?纵然不知道众人对我期待着什么,但每个人都像个笨蛋一样,简单地被我欺骗。」
「方便,是吗?也就是说,你是自愿戴上面具的吗?」
「没错,就是这样。」
「这不过是种欺瞒。」
我不疑有他地断言。
「正确来说,应该说你这谎话是隐藏在面具下面的面具?藏在这面具底下的你真正的容貌应该正如此倾诉着——其实我想做真正的自己,但周遭的人不让我这么做,所以我莫可奈何,只能压抑自己,一直戴着面具。」
「什么……?」
游刃有余的表情第一次从深月的脸上消失。
「恐怕不只是学校,你连在家中都是这样吧?是压抑的环境使你的人格扭曲吗……不对,在我看来,你这个性应该是天生的才对。」
深月听完我的话,哑然失声。
「……真是的。」
突然间,她拿我没办法似地莞尔一笑。
「真亏你能这样逐一说中。这厉害到恐怕连恶质的跟踪狂遇到你都要哭着逃跑呢。」
「哼,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还不值得你称赞。」
「不,那个,我没有在称赞你……」
深月似乎轻声嘀咕了些什么,但我不以为意,继续发言。
「无论如何,只要知道这个,要推测你的希望简直是易如反掌。你的愿望说穿了,就是自懊恼中解脱——换句话说,就是彻底舍弃面具。不论是在哪,无论是面对谁,都能保持自己原样的世界。那就是你的愿望对吧,橘深月?」
「的、的确如此,可是……!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办到不是吗!要我破坏至今为止堆叠起来的事物——」
「那么,你只要破坏整个世界即可。」
「咦……?」
「强迫你戴上面具的这个世界,应该就是那些既存的认知以及常识对吧?而为完成我现充王的计划,破坏那些东西是不可或缺的要件!没错,认同、协助这个计划不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你自己!」
我朝深月伸出手,接续前面的话语又说:
「跟我一起来吧。橘深月!愿望!希望!未来!若你想要亲手将它们拉到身旁,抓住它们的话!」
「……」
深月凝望我的手掌,踌躇之意刻在脸上。
「……这听来跟海中捞月一样。让我露出本性也不打紧的世界,这种事真的能实现吗?」
「不知道。一切都取决于你。」
「什么?」
「我的目标是成为现充王,破坏以及改变世界不过是我目标的副产物罢了。若是我能成功,那就必须由你来创造自己期望的世界。」
深月张口结舌,之后噗哧一笑。
「你讲得口沫横飞,结果竟是要我自己想办法……帝人同学真是个大人物。这普通人要学也学不来呢。」
「这当然。一般常人怎么可能模仿得了身为王者的我。呼哈哈哈!」
「不不,我不是在称赞你……」
不知为何,深月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起来。或许是直到现在才对我超乎想像的器量感到害怕的缘故吧。
「喂,等等?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协助他吧?」
如此这般,被击坠的凰花再次挺立。
「哎呀,藤波同学,你在啊?」
「我当然在!我从刚刚就一步都没动过好吗!不是,这不重要!」
凰花绕过沙发走近深月。
该可说是第二回合的开始吧?但我刻意不去阻止,表明默认她举动的意思。
这是因为让两人对立,煽动她们的竞争心以结果来说,能为计划带来加分效果的缘故。
「所以你结论如何?你要协助帝人?要还是不要?」
「我以为不论选哪边都跟你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话说回来,若你不打算协力,请你赶快回去好吗?」
「我在这边的话会给藤波同学带来什么不便吗?」
「啥?你可别含血喷人。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嘛!」
「看你恼羞成怒的否定,真是让人愈发觉得可疑……啊!」
深月的脸猛然红起来。
「莫、莫非,你在这里跟帝人同学发生不健全的异性关系?」
她口中唐突地冒出莫名其妙的话。
「什、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脑袋有问题吗?」
「你竟然脸红了,果然是这样吗?你们两人之间有复杂的淫秽关系对不对!」
这、这是怎么回事?深月到底是怎么了?
的确,在江代堂给予的情报中,有她的贞操观念非常强烈的资讯——
「我不是说过不是了吗!啊啊,你稍微冷静一点,我也会冷静!」
凰花深呼吸了一次。
「追根究柢,我是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我、我跟帝人并不是恋人,也没什么关系。毕竟直到昨天为止,我都还没跟他好好说过话啊。」
「是、是这样吗……」
「没错,所以——」
「也就是说,你正打算要步入歧途玩火,开始不健全的异性交往对吧!真是淫乱!」
深月转换矛头的方向。
「还有,帝人同学也有问题!竟然选择神圣的校舍,而且还是理事长室作为密会地点,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怎么会在这时把话扯到我身上!
「……深月。」
我告诉自己不要惊惶失措。
没错,事情不可能超乎我的预测,这是不被允许的事。
「你也差不多该停止那奇怪的误会了吧。只要看我的脸,就能知道这根本是莫须有的罪名才对。」
深月仔细地窥探我的表情。
「的确,你跟藤波同学不同,丝毫没有动摇……」
「哼,对吧。」
「是的,我知道了。」
看到了吧,这就是王者的扑克脸之术!
「所以帝人同学已经做到习以为常了吗……!」
「什么?」
出乎意料的奇袭让我哑口无言。
……信长公在本能寺为明智光秀袭击时的心情,一定跟此时此刻的我相仿。
「少、少说傻话。我绝对没有做到习以为常——」
「喔?真的吗?」
「那当然。我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那我问你!」
深月手笔直地指向凰花。
「你敢说自己从没对藤波同学有过猥琐的妄想吗!」
「咦?我?」
「那、那种事,自然是不可能会有。」
「真令人不敢相信。现在也是,你想强行拥她入怀,强夺她的双唇,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倒在沙发上,脱掉她的外套褪去她的上衣拉下她的裙子剥光她的内衣裤,让她露出淫靡的丑态之后再顺从欲望加以蹂躏——」
「喂,你等一下啦啦啦啦啦!」
凰花面红耳赤地大叫。
「为什么要描写得这么详尽!话说回来,妄想的人根本是你吧,你这变态!」
「我、我只是提出问题而已!」
……说是这样说,但无论贞操观念再怎么强,这也实在有点太过头了。看她性情大变,实在令人无法想像这跟刚刚的是同一个人。
莫非是……我脑中想着。
这或许也是深月被面具压抑住的原本人格。也就是说,在脱下面具之后,她心中的束缚也跟着脱落——
「是不是这样,帝人同学!」
「不,所以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以求助的眼神看向凰花。
但那却是一个错误。
「你、你在看什么啊?咦!骗人,难道帝人你真的对我做过什么奇怪的妄想吗……?」
「呜、喂!」
令人打心底感到遗憾的是,在这个空间中有两个傻子。
「等等,讨厌。仔细一看,总觉得你的眼神很色……!」
凰花摆出用左右腕挡住重要部位的姿势。
「这么说来,有那个意思的只有帝人同学而已,藤波同学差点就惨遭毒手了吗……?」
深月再度补上一句火上加油的注解。
「你一开始就是为了那个目的,才把我带到这里对吧……!」
「帝人同学一定是打算说些这是国王游戏之类的来屈辱女性,对女性施虐……!」
「呜哇,超差劲的!原来你是这种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呜嘎…………!」
我就这么任凭她们口无遮拦的乱说一通。
是说,这发展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喂、你们两个——」
「等等,别过来!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你想同时侵犯我们两人对吧!」
「呜……!」
我克制想要怒吼的冲动,竭力采取冷静的应对。
没错,身为王者,无时无刻都不能迷失自我!
「总之,你们给我听好,凰花、深月。你们误会得很严重。我可以发誓,我对你们毫无不轨企图。」
我试着真挚、诚实的说服她们。
「咦?」
「嗯?」
可是,我得到的回应却是毫不掩饰怀疑心的冰冷视线。
「据说强奸犯这种人,通常都会先让对方安心呢。果然是想采取那种手段吗……?」
「还有,帝人,你别说太多话。若你的变态透过空气传染给我,那就糟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白痴!可恶,少说些五四三的,你们全都给我坐好!」
我大喝一声,手指沙发。
「终、终于露出本性了吗……!」
「这是贞操的危机……!」
但这又产生了反效果。
就算是我,也不禁头痛起来。
「……拜托你们差不多一点好吗?真要说的话,我根本不把你们当作『女人』看待啊。」
我会向两人搭话,完全是因为我认同她们是足以成为亲信的人。在那之中毫无混入任何邪念的余地。
「那、那个,你有听到刚刚的话吗?」
「是、是的,我确实听到了。」
「哼,看来误会是解开了。」
「这个男人只把我们视为发泄欲望的对象而已!」
「真是恐怖!他简直是野兽,不对,是禽兽!」
「喂!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光是头痛,我开始晕眩起来。
「咕嘎……!仔细想想,将我崇高壮大的计划曲解成邪恶的目的,根本就是大不敬……看来你们或多或少需要一些教育……!」
「教、教育?」
「你指的是调教我们的身体吗!」
「啧!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每当我一开口,状况就愈来愈糟。
结果那一天直到回家时间,我都陷在费尽唇舌解开两人误会的窘境之中。
……不管怎么样,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
——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