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哈哈!你尽管高兴吧,江代堂,今早我御门帝人特地移驾来找你了!」
无精打采,语气生硬地讲出那些话的人不是我,而是江代堂。
「嗯?竟然抢先一步说出我的台词,你这是什么意思,江代堂?」
「没啊。我只是觉得比起被你这样说,由我自己说心情或许会好一点。可是老实说,我现在已经觉得后悔了。」
江代堂讲得兴味索然。他今天也是穿着彩色格纹裤以及搭有领带的衬衫,戴着下半框眼镜。
「我想也是。因为就算内容一字一句都不变,由你自己嘴巴说出的话跟由我御门帝人口中发出的纶书,其宝贵度的差距就像拿基本粒子与天鹅座NML相比较一样。」
「也是啦,你唯有那傲慢的地方能与超新星匹敌呢。」
「没错。不过你的认知似乎尚嫌天真,江代堂。若要赞扬我的伟大,至少要以银河为最小单位。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说的也是,你傲慢的态度跟厚颜无耻的程度是大挤压(译注:一种解释宇宙灭亡过程的观点。该学说认为宇宙会不断膨胀,在灭亡前停止膨胀而收缩。)之前的宇宙规模呢。」
江代堂不停碎碎念。
「然后呢?今天有何贵干?」
「哼。既然是你,应该已经大致上猜测到了吧。」
「谁知道。很可惜,除了来找我麻烦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理由呢?」
看来江代堂满腹牢骚。
可能是因为我的试探令他不满吧。
「真没办法,那我告诉你吧!现在我想要的情报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御门帝人在校内的评价!」
「喂,又是这个吗?」
江代堂会这么说,应该是想到我在月初也问过一样的事情吧。
「没错,虽然我自己有亲身感受到,但光是这样并不足以成为判断基准。所以我想要你的情报。」
「……追根究底,为什么你会觉得问我就能得到答案啊?我既不是你的粉丝,也不是跟踪狂啊。」
「可是你知道,对吧。」
「……哼,可惜的确如此。」
江代堂语中掺杂一抹不快,开口回答:
「如你所期待的,你的评价正节节攀升,气势如虹。恐怕是你那社团活动带来莫大的加分效果。老实说,月初的时候虽然算有知名度,但大半学生看你的眼光依旧是止于好奇而已,但现在那已经成为少数派。大多学生对你抱持的都是纯粹的好感。附带一提,你在女生中特别受欢迎。」
江代堂不满地咕哝这世界一定有问题,又接着说:
「你这家伙,简直就是那种原以为杀死了却又复活的生物一样。」
「喔?竟然将我譬喻为不死鸟。看来你真心接受了我的忠告,江代堂。」
「哼,你家的厨房每天晚上都有不死鸟出没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真奇怪,这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虽说如此,考量到我注定要成功的现充王计划,就算出现这点程度的瑞兆,也是不足为奇啊!呼哈哈哈哈!」
「……哼。在你那双乐观的双眼中,恐怕连那玩意儿的出没都是瑞兆吧。」
江代堂叹了一口气又讲:
「不过,我的心境很复杂。没想到你这种人会为一般大众认同……」
他双眼好像眺望着远方似的喃喃自语。
「哼。如你所知,一切都归功于理有追社的活动。」
「理有追社,是吗?虽然事到如今才吐槽有些晚,但这名字也太糟糕了吧?我觉得让猫踩打字机来命名恐怕都比这更好呢,老实说。」
「你别这么说。那是我两位亲信绞尽脑汁,经过一番苦思后才挤出的名称啊。」
「……这真令人惊讶。想不到藤波同学跟桥同学才是命名者。那两人竟会中你的毒如此之深,看来世界末日也近了。」
思。就当作他口中的『世界末日』是拿来比喻我现充王计划所促成之当代的终结吧——
「江代堂,你得正确使用日文才行。」
「啥?」
「『中毒』这句话带的不是肯定,而是否定的意思。以你话中的条理来看,在此你应该用『受到我的薰陶』来形容会比较贴切。」
「呜哇……你终于走到这地步了吗?令人无言指的就是这种状况吧……」
汀代堂疲惫地低垂下头。看来错误的修辞遣字让他羞愧不堪。
「你不需要难过。跟我这完美无缺的王不同,只要是人就会失败、犯错。就算优秀如你,这道理依旧不会改变。」
「……好啦好啦,就这样吧。」
不知道是不是害羞所致。江代堂回答得很草率。
「那么,让我们切入正题吧。」
「喂,刚刚的不是正题吗?」
「没错。再说江代堂,至今为止的对话不是有九成左右都是闲聊吗?」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算了,没差啦。然后呢?今天的正题是什么?」
「嗯,原本这问题我是想接着上一个问题继续问下去的。」
笑容迅速自我脸上消失。
「让我直接问你。假使我御门帝人现在出马选举—你预测到时候的支持率有多少?」
「我先确认一件事情……你的发言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我都说是正题了,那这便是正式的委托。在这种时候讲玩笑话,对身为情报贩子的你来说是最大的侮辱吧。」
「—我知道了。你想要多精确的数字?」
江代堂的眼神跟着一变——他以情报贩子的眼睛提问。
「大概的数字即可。现在就算得到正确的数字,也无法知道未来的变化。」
「我先说好,单纯的好感度跟选举的预测支持率看来相似,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指标。再者,若把学生对校内选举的思想倾向超级保守的这一点纳入考量——」
他用指尖推了推眼镜的横梁回答:
「眼下你的支持率顶多只有三成多一点而已吧,」
「喔?是这样啊?」
我答话时咧嘴而笑。
因为那数字已经比我预测的数字高出不少。
「我要向你道谢,江代堂。今后也要靠你多加帮忙了。」
「随你高兴。只要你别忘记支付报酬即可。」
「我知道——」
事情发生在正当我打算回话的时候。
「咦,帝人?」
熟悉的声音自楼梯下方响起。
我将视线转往楼梯下方,熟悉的红发映入眼帘。
「—时间到了。今天就到此为此。」
江代堂转身背对我,迅速爬上楼梯。看来他似乎不想跟凰花碰面。
「问你喔?刚刚那个是武之内……对吧?」
好似要跟他接班一般来到楼梯平台的凰花盯着江代堂远去的背影发问。
「武之内……?啊——」
经她这么一说,江代堂的姓似乎是这样没错。
「凰花,你认识他?」
「因为我一年级时跟他同班啊。虽然几乎没说过话就是了。」
「喔?想不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吗?
「对了,凰花,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我为什么……因为昨天的占卜内容是『星期一上学时若走跟平时不一样的楼梯,就会发生好事』啊。」
「你……相信占卜这东西吗?」
若是如此,恐怕没有比这更令人悲叹的事。
「啊、当然我也不相信什么早上的占卜之类的东西。会认真相信那种东西的只有脑袋空空的数位白痴甜点女(笑)(译注:甜点女在日文中原文是スイーッ,也就是英文的sweets,用来讽刺那些将蛋糕以及甜点称为Sweets,自以为高一尚的女性)而已。」
「那么你刚刚说的占卜呢?」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合之美少女占卜』啊!」
根据凰花的说明,那似乎是周日早上播出的动画在本篇结束后的一个小单元。
「这更糟糕吧……」
最近凰花的症状有加速恶化的趋势。我实在不得不这么想。
「先别说这个,帝人跟武之内在这种罕有人烟的地方做什么?」
「嗯,只是单纯的密会而已。」
秘密与人谈话,这正可说是密会。
「密、密会?咦、咦?那什么?这、这难道是指——」
凰花声音突然尖锐起来,用异常狼狈的语气大喊。
「帝人跟武之内偷偷在交往吗?」
「………………啥?」
就连我都得要花好几秒才能理解话中含意。这件事便是如此不可能发生,根本不应该发生。
「帝、帝帝帝帝人,你冷静点!冷、冷静点,老、老老实跟我说!」
「你先给我冷静点!」
我感觉头微微晕起来,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态度:
「为什么会变这样?到底要有怎么样的思考逻辑才能导出那种结论?连说都不用说,我跟江代堂之间当然不是那种关系。」
「可、可可可可是,你刚刚说密会……!」
「——!凰花,你该不会——」
把考试作战时爆发的对我是否为同性恋的疑惑与密会这个词相互连结了吧?
—原来如此。若是这样,那我就了解了。
若将凰花如此狼狈的原因解释为她脑中正联想到这类异常关系,恐怕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知道了。若是密会这个词遭致误解,那我就换个字眼吧。我只不过是在此跟那家伙见面,获取情报而已。原因是你口中那位武之内是个厉害的情报贩子,也是协助我御门帝人推动现充王计划的人。」
「真、真的吗?你能发誓你的话句句属实,你们就只是那样的关系而已吗……!」
凰花用鬼气逼人的表情再次强调。
「是啊,若你心中还有疑虑,可以晚点去跟江代堂确认。」
事实上若她真的这么做,肯定会被对方用尽所知的一切词汇,动员脑中所有譬喻,以一生难见一次的漫天大骂臭骂她一顿。
「……的确,看来你没说谎。」
凰花深深凝视过我的眼睛之后,宛若一口气吐出肺部所有空气般大口叹息:
「呼~~…太好了……害我白紧张一场……」
凰花不停抚平胸口。
「真是的,你别胡乱误会。」
「呜……的、的确是我太过冒失,但追根究底,还不是帝人说什么密会,才害我误会一不是吗……」
凰花羞红耳根,嘟起了嘴巴。
之后过了一会儿,由于预备铃声响起,我跟凰花往教室移动。
途中我跟她提及自己与江代堂相识的经过。
「这样啊。那么,你真的只是偶尔会去那边跟他见面而已啊。」
「没错。正因如此,我对他身为情报贩子以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说真的,他在班上感觉很文静。别说交谈,我几乎从没看过他。还有,虽然不大
知道原因,但他在部分女生中似乎很受欢迎喔。也曾听过他在情人节中收到巧克力之类
的八卦——」
从凰花口中听到江代堂的传闻,是种相当新鲜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