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伊尔克睁开眼睛,等待着他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天花板上有漂亮的灯光,墙壁上贴着没看过的壁纸,而自己现在躺着的床铺,则是快要把自己包覆起来般的柔软。
然后,最令人不解的是,身边居然有一位陌生的女性。
「啊,你醒来了吗?」
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有一头黑色长发的女性,她看着醒来的伊尔克轻轻地微笑着。她身上穿了一件围裙,底下还看得到深蓝色的长袖子。
「我去请主人过来,请稍等一下。」
她站起来行一个礼后,就背对伊尔克走出了房门。
「啊」
脑袋还有点模糊的伊尔克终于慢慢清醒了。那种有礼貌的态度,那身穿着打扮
「女佣?这里是谁的房子?」
说出话后,他的意识更加清楚,伊尔克完全清醒了。
他坐起身来,戚到眼前一晃。他也知道自己现在非常疲倦,但是等一下主人就要来了,总觉得躺着不太好。
伊尔克坐在床上,突然看到自己原本穿着的上衣已经被脱掉,取而代之的是好几层白色的绷带。虽然因为没戴眼镜倒下时摔坏了看不太清楚,但是他隐约看得到右手臂绷带下渗出一些淡红色的东西。
但是,几乎不会痛。
接着他又用左手摸摸额头。和皮肤不同的干燥质感看来这里也被包上绷带了。用点力摸摸看,就可以感觉到有一小部分凹进去了。应该是跟手臂一样,额头上也有块肉被挖掉了。
可是几乎不会痛。
至于背部本来就不觉得痛。
「还挺方便的嘛」
伊尔克穿上放在枕边的上衣,低声说道。
并没有人听到这声低喃,但是,房间的门却轻轻地打开了。
出现的并不是刚才那位女佣人,而是另外一位女性,恐怕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了吧!
她戴着一副单眼镜片,看起来像一个老师。嘴角浮现柔和的微笑,嘴边有一颗痣,微卷的黑发和淡褐色的瞳孔是南方邻国亚克兰特人的特征。年纪乍看之下是三十出头。
但是,伊尔克却知道她的年纪已经四十后半了。
「你醒啦!还好你没事。」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咦为什么」
「你对我是这里的主人有什么不满吗?」
屋子的主人卡蒂娜开心地笑着。
「没没有」
「真是有趣的偶然啊!伊尔克,我怎么也想不到救了我们家女佣的居然是你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一瞬间,伊尔克皱起眉来。
露西亚说是我救了她吗?她是怎么说的?
「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伊尔克慌张地挥挥手,敷衍过去。「请问,露西亚呢?」
对了,听了我最后请求的露西亚,现在人在哪?
「她去付钱给马车夫,放心吧。我不会跟你要马车费的。」
「马车?特地叫马车把我载过来的吗?不,我会付钱的。」
「那可不行!就当做是你救了露西亚的谢礼吧!」
卡蒂娜断然说道。虽然觉得应该要坚持自己付钱,但是这种时候不接受人家的好意反而会失礼。
「那,我就接受了,这些绷带我也可以当做是谢礼吗?」
「当然,还有医生的治疗费和我用魔术治疗的费用,全都是谢礼。」
「怎么觉得有点挖苦人的感觉?」
「是你多心了吧?一定是因为受伤的关系,让你听话的角度变得那么扭曲。」
卡蒂娜转动着指尖。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原则上魔术是不可能在一瞬间就治疗完成的。」
「我知道。」
「那就好。不过我还真惊讶。」
「惊讶什么?」
「伊尔克,你居然是榭奈的儿子。」
榭奈,这个名字是
「我从来没说过为什么你会知道?」
自己还没向卡蒂娜说过全名,更不可能说出母亲的名字。
「我是从露西亚那听到你的名字,伊尔克阿特尔斯这个姓很少见。而据我所知,榭奈是在这个镇上出生的,所以我想你一定就是她的儿子吧。」卡蒂娜和蔼地笑着。
「原来如此。啊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母亲的事?」
「她的回路理论很有名啊!」
卡蒂娜若无其事地回答伊尔克也理解了。
她的母亲榭奈,既是魔术师,也是研究员,曾经在卡杜凯伍司发表前所未闻的假说。
「那不是理论,只是假说啊!」
「虽说如此,但对我而言,和理论是一样的。」
「你有在研究吗?」
「我虽然没有在研究,但是那个假说非常有用下次,请让我去扫墓吧!」
「谢谢你。」
榭奈曾经发表过一项奇特的假说,是个曾经在隶属于卡杜凯伍司的学者们之间引起一时骚动的魔术师。而她,也就是伊尔克的母亲。
但是,她在十年前,伊尔克六岁时就过世了。
「就算是自杀的灵魂,在有人来扫墓时也会开心点吧。」
「你对你的母亲好像没有什么好印象嘛?」
「没这回事」伊尔克苦笑。「只是有点心理创伤而已。」
我还记得母亲在我面前,亲手断送自己生命的画面突然,头好痛。
「心理创伤啊我也有喔!」
伊尔克看着卡蒂娜。
「我生于南方的邻国亚克兰特,二十岁以前都待在那里,在那边,我和我老公约会时,他迟到了二十六次。」
「呃」
伊尔克说不出半句话,要说这是心理创伤的话也算是啦,只是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生了女儿之后,她每晚都在哭,把我吵醒了两百九十八次。」
「我说啊」
这也算心理创伤吗?已经完全不对题了吧,对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啊?
卡蒂娜似乎察觉了伊尔克困惑的神情,于是淡淡地说出下面一句话:
「最后,我先生和我女儿都被魔术师给杀死了。」
这一次,伊尔克真的说不出任何话了。
「虽然亚克兰特的内乱到现在还没结束,但是以前更严重。现在已经没有所谓的特权阶级了,但是那时还有当时的贫富差距比现在还要严重很多,我住的地方是比较穷的区域,常有一些为了争夺食物引起的战争,必须冒着随时都会被杀的风险,否则根本吃不到正常的一餐。为了女儿,我和我先生也只好加入这场战争。」
虽然一开始还满顺利的,卡蒂娜说。
够了,伊尔克回答。
「是吗?」
「是啊!因为你不是都哭出来了吗?」
卡蒂娜一脸惊讶地把双手放在脸颊上,轻轻放开后,看着自己手掌上的泪水。
「啊我都没发现。」她眨了两、三次眼睛之后,用手擦拭眼角。
「怎么会」
「啊,别误会。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因为我没有触觉而已。」
「啊为了当魔术师,失去了触觉吗?」
魔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使用。
但是,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资质。
需要的只有代价。
五感之中,必须摧毁其中一感,否则无法使用魔术。
天生失去感觉的人虽然也能使用魔术,但那是例外。
「呵呵!和同样是术者的人讲起话来轻松多了。」卡蒂娜嘴边浮现些许微笑。
「和佣人们说明的时候,很麻烦吧?」
「是啊。大家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我只好从头说明。」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伊尔克想起婴儿骚动的时候,脸上稍稍浮现无奈的表情。当时只是简单的说明都觉得麻烦了,何况是要对这些长期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佣们仔细说明时,一想到当时所要付出的劳力就觉得好累。
突然,伊尔克开始想:如果是自己会怎么说明。
「将失去的感觉所受到的刺激转换成燃料累积起来,然后再用这个燃料和想像力将现实驱逐」
因为这个理由,不奉献出感觉,就没办法使用魔术。
不失去感觉就无法得到燃料,所以魔术就无法被使用。
「嗯!没错。」卡蒂娜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可能是在高兴这难得的深入对谈时间再度来临吧。「有人说就是因为从世界上受到刺激,才有办法转变世界。」
「这种说法,我总觉得是在玩文字游戏而已。」
「但是,魔术又称conflict(纠葛),作为燃料的魔力又称做real是realize(现实化)的简称,所以也难怪会有人这么想。」
卡蒂娜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继续说道。
「但是,我觉得这种想法未必有错信.confilct和real都是很好理解的名称不是吗?还有魔术师又叫avail,意思是『有用的人』。」
「很好理解是吗?嗯conflict是因为必须失去五感中的一感,所以人才会产生『要选择人类的能力,还是要选择人所没有的能力』这种纠葛,所以叫做conflict。」
「没错。但是像我这种天生缺乏感觉的人就不一样了。」
到目前为止都应对自如的伊尔克突然一噤。
「怎么了?」
「卡蒂娜你刚刚不是说你献出了触觉吗?」
她刚刚的确说了,她为了当魔术师,失去了触觉。
「我是说了。」
「那天生缺乏感觉是指?」
「我一出生就没有视力,触觉则是后来才毁掉的。」
「但是你不是看得到吗?」
「我的专门领域是魔式机构这两只眼睛是人工的义眼。」
如此一来,伊尔克就可以理解卡蒂娜视力弱的原因了,也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戴着单眼镜片,还有当时之所以特意借用他的视觉来精确地知道婴儿位置的理由也一定是因为如此。
但是,卡蒂娜的这番话,却超出伊尔克所知的常识外。
「你是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自己制作魔式机构?成功的例子可是少之又少!?」
「其中一个成功的例子就是我做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卡蒂娜温柔地笑着问伊尔克,伊尔克无言。
魔式机构不是制造出来的东西,而是发掘出来的东西。
就算其机能可以被挪用,自己制作这种事在现在的研究阶段仍是不可能,伊尔克脑里塞满的记忆正如此诉说着。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厉害的人」
「呵呵!谢谢你的称赞。」卡蒂娜开心地微笑道。
「但是你为什么会待在这种乡下地方呢?搬到研究更盛行的地方应该会比较方便吧?」
虽然这个镇上也有卡杜凯伍司的分局,但是规模很小,研究的程度也和其成正比。如果想要更认真致力于研究的话,其他还有许多条件更完善的场所。
「伊尔克,你有向榭奈问过同一个问题吗?」
「咦?」
「家人,或是对其的回忆、追忆是很难将它挂在秤上衡量的,尤其是留恋已经不在的人的过去时。」
什么意思?
伊尔克的表情充满疑惑,卡蒂娜像是爱着自己的小孩般微笑。
「我先生是在这个镇上出生的。」
「啊对不起。」
「你不需要在意。」
「嗯我要回去了。」
伊尔克移动自己的身体,坐在床上。
确认完自己的鞋子被放在地上后,穿上鞋子。穿上去时突然觉得不舒服,是因为心情不好的关系吗?
「你还是再休息一下比较好。」
「不,就算要休息,我也想要回去之后再休息。对了,现在几点啊?」
「五点左右吧。」
「好像睡过头了」
伊尔克苦笑后,想要站起身来,全身却感到莫名地沉重,看来是累坏了。
「你真的没事?」
「嗯。」
现在如果再睡一次感觉会很不好意思,不灵光的脑袋也不知道又会讲出什么失言的话,况且再待下去也太不要脸了。
而且,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露西亚可能会来采视自己。
他非常感激她,因为如果她就这样丢着他不管的话,他可能就会被送到警察医院去,那可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只要一想到这个身体的事,就完全不值得高兴。
另一方面,虽然感谢她同时也对于面对她戚到为难。
「谢谢。」
所以伊尔克装出没事的样子,向卡蒂娜道谢。
他一面祈祷不要碰到露西亚,一面走出屋外,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抵达他熟悉的自家房屋。
这时他的力气已经用尽,整个人直接倒向床上。
果然,还是太逞强了。
2
伊尔克睁开双眼,眼里浮现的是已经看腻了的天花板。
在熟悉的床铺上他开始想睡,书发霉的味道也在刺激着他的感觉。
他动动躺在床上的头,看到这个房间已经被数个书柜占据,地板上堆满杂乱的书籍。这里毫无疑问地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
深吸一口气,头上的伤口有点疼,是因为血流变了吗?
但是,因为这个疼痛,反而让他清醒了。他再深吸一口气,然后随着叹息一起吐出。
脑袋逐渐变得清晰,此时,他的脑海里浮现一名少女的身影。
「呼好险她平安无事。」
露西亚榭克拉特。
是他今天才认识的朋友,他们已经到了可以称作为朋友的关系了吧!
金色的头发映照在雪白的肌肤上,剪短的头发看起来很可爱,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样子很惹人喜爱,不知为何把怀表挂在脖子上,就同年龄的人看来嗯胸部有点大。
是个对魔术师和魔术抱持厌恶感的少女。
最后看到她的表情是眼里充满泪水,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很僵硬的语气。
但是或许我不需要那么悲观。
虽然失败了,但至少她平安无事。
所以不需要死缠烂打。
因为一些小事而相识,再因为一些小事而分离,事情就是这样。
不需要再去死缠烂打。
不需要再去死缠烂打,如此一来
心情就不会这么差了。
「啊啊可恶!」
好痛总觉得哪里好痛,他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伊尔克如此问自己突然脸色一变。并不是因为他知道是哪里在发痛。
好险她平安无事这是什么话?
她哪里平安无事了?
他完全不了解为什么露西亚会被盯上,他只确定帝欧斯顺利地逃走了,也确定帝欧斯会再来对付露西亚。
所以,她哪里平安无事了?
头好痛,脑袋里的容量被迫压缩,正在隐隐作痛。
痛楚透过脊髓传到神经,随着动脉流向毛细管分支,任由纷乱跳动着的心脏压缩着。
胸口,好痛。
「现在几点了?」
伊尔克坐起身,虽然全身疲倦到好像被床黏住一样,但还没有从卡蒂娜的房子走回来时累。而且,疲劳确实在逐渐消去。随着自己消耗掉魔力的多寡,身体也正配合其份量在重新建构中。
他把头转向左边,眯着眼睛,强迫补上不足的视力,看着墙上的挂钟。
撤回前言。
疲劳会缓和只是单纯因为时间过了而已。
现在是半夜再过约一个小时就过了今天。
他回到家时是七点左右但是,他昏倒是过中午的时候。
「也就是说我睡了大半天啊!」伊尔克脸色一沉。
只要失去魔力,就一定会疲累。
那时失去的魔力,约为他累积至今的所有魔力的五分之一。魔力的量可以透过感觉算出来,所以不会错。错的是他居然用了五分之一的魔力这一点。
魔术练习不够,这句话一语道尽伊尔克的情况。
但是,这也就是说,他只剩四次机会,四次的魔力都用完的话,就很难再和那个男人战斗下去。至少也要争取时间让露西亚逃跑。
得想想办法才行。
伊尔克拿起放在枕头旁的眼镜戴上,视线被些许模糊的世界和摇晃的不安截断,备用眼镜的度数有点不太合,令他觉得不太舒服,但他还是走下床,脱去被魔术烧掉的衣服,换上干净的衣服走了出去。
他打开门走到走廊上,通过书柜与书柜问的狭窄通道。
这问房子里摆满了书,为了不让书掉出来,他还特地做了有门扇的书柜,从房间的墙壁排到了走廊,除了一些会碰到水的地方。因为他担心太潮湿会对书不好。
「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伊尔克心想。
当然要以露西亚为优先,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放着不管,会非常危险。
到底有多危险呢?
敌人的目的,似乎不是她的生命,不然他第一击就不会手下留情,而且他后来施放的魔术都避免把露西亚卷入其中。虽然他对魔术的控制力很强,但是故意使用咏唱时很长的巴拉卡特流也是这个原因吧。他还用了压缩咏唱,是因为太长了吗?
但是帝欧斯最后使用的是《制作视觉》和《连结》的魔术这应该是这个国家发明的伊斯雷索亚式才有办法用的魔术,但是巴拉卡特流是其他国家的系统,这个国家里没几个人会用。
联想具有很多系统,各有各的特征、限制和习惯。想当然尔,由联想句辅助而显现的魔术也会受到联想句很大的影响。伊斯雷索亚式可以作成模拟五感,而巴拉卡特流则是将魔力固定,作出模拟的生物。
「不对他应该是故意用伊斯雷索亚式的?」
伊尔克想到帝欧斯有可能是从其他国家来的。所以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至少会使用两种系统的联想句,也就是说,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因为他可以依照状况将不一样系统的魔术发挥到极限。
「现在确定的是,如果放着他不管,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但是帝欧斯当时还是撤退了。
既然他都使用了《制作视觉》和《连结》,那代表他还可以再继续打。当时的伊尔克则是很丢脸地跪坐在地上,而露西亚则是害怕到动弹不得。然而他却在这么好的时机选择撤退。
「是因为有人来,他要避开人群吗?」
应该没错吧!伊尔克心想。
虽然还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是帝欧斯却因为不想被人群看到,因而撤退。但是他为什么选择自己在的时候攻击呢?可能是因为想说只是一个小鬼很好对付,但是应该还有更好的时机吧!?
「那么说来晚上应该算安全吧?」
是啊晚上只要露西亚不要一个人落单,就很安全。
虽然帝欧斯也有可能潜入房子里,但是如果这么做,被人看到的可能性也很大。
所以,晚上应该没问题,问题是早上或下午。
「像今天露西亚一个人去买东西的时候就很危险。」
所以就算她每天都会出门,后面半天应该都没事。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伊尔克厌觉全身疲惫散去。咕噜!加上自己的肚子正在发表意见。
「吃饭吧!」
午餐吐了出来,加上晚餐又没吃的伊尔克,起身前往饭厅兼厨房的地方。
他翻了翻厨柜,把买来放着的面包放在桌上。他现在没什么自己做菜的心情。当他正在思考该涂橘子果酱还是奶油的时候,开始想到这样吃好像对身体不太好。
突然间,他想起一件事。
帝欧斯当时说到一个字梅茉莉亚。
那个男人的确这么叫露西亚。
是他认错人了吗?或是露西亚这个名字是假名?
或是,有人称露西亚为梅茉莉亚?
因为想起奇怪的事情,让伊尔克又开始戚到不舒服,他闭起眼睛在记忆里搜寻。
梅茉莉亚梅茉莉亚。他努力想起大量的记忆,又将它们消除。
「想不起来不应该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字。」
伊尔克累积的知识中,并没有梅茉莉亚这个字的存在。如果要说音很近的字的话,还有像是memory或是memorial这些字,但也只有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等一下难道和魔术有关?」
有一种魔术叫做《记忆力增强术》。魔术分类通常是为了命名方便,并没有启动句,但如果这类魔术里,有启动句叫做memory或是memorial的话,也不奇怪。如果说是和记忆、纪录或纪念有关的魔术的话,就一点都不奇怪了。当时卡蒂娜制作纪念牌给路人时所用的魔术的启动句也是回忆。
所以就算自己创造一个发音是梅茉莉亚的启动句也不奇怪。
「没有人规定启动句不能自己创造,说不定书里会有什么相关纪录。」
伊尔克放弃用餐,走出房间,往玄关的地方走去。
他印象中有在家里看过和记忆相关的魔术资料。他看了一眼排在玄关旁边的书柜,打开书柜的门扇,眼前映出无数本书背。
虽然他想得起来大概是在这一区,但是记忆力再怎么好,也无法想起到底是写在哪个书柜中的哪本书的哪一段。他拿出某本有可能的书,翻了一下,发现不对就丢在地上,拿出下一本书,又不对。
此处散乱的书和伊尔克房间地板上有得拼。
突然,玄关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3
伊尔克下意识地打开门,当场呆了十秒钟。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露西亚一脸抱歉的表情站在屋外。
这次她穿的不是白天那套深蓝色的连身裙,而是一件薄外套,和同布料做成的短裤。脖子上仍戴着那个怀表,伊尔克一瞬间无法将视线从露西亚身上移开。
「不不会」伊尔克摇摇头,除了惊讶外他也希望自己因为第一次看到她便服的模样而出神一事不要被露西亚发现。「没关系。」
「嗯这个呃咦?」
「怎么了?」
「你的眼镜不一样。」露西亚轻声说。
「嗯!你看得真仔细原本那个因为那时候弄坏了嘛!这是备用的。」
「原来如此」
露西亚低着头,向前走了一步。
「露西亚?」
露西亚深吸一口气。
「嗯谢谢你。」
露西亚抬起头,看着伊尔克的眼睛说道。
「谢谢你救了我。」
「不呃」伊尔克一阵难为情。「不客气」
伊尔克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一下,结果说出最简单的回应。但这一次似乎不算失败。
「嗯嗯!」
他成功地让露西亚露出温柔的笑容。
「对了。」露西亚有点担心地说道。「你的手和额头没事吧?」
「嗯!没事。伤口消毒擦药包扎过了,还有用魔术治疗,所以应该明天就会好了吧!」
全部说完后,伊尔克才发现露西亚的表情突然暗了下来。
因为他提到了魔术。
「!对不起!」伊尔克慌张地低下头。「我不小心就对不起。」
脸面向下方的伊尔克突然感到一丝疑问,和后悔完全不同性质的疑问。
为什么露西亚会突然来我家?
只是特地来说「谢谢」和「没事吧?」的吗?
如果是,那又为什么要特地来向个魔术师说这些话?
白天我提到魔术和魔术师时,她不是很讨厌吗?
他的思路,到这里就被打断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两颊有人正在碰触的柔软触感。
那并不温暖,而且还非常冰冷。
虽然露西亚的手很冷,但却非常温柔。
伊尔克抬起头,露西亚的手掌轻轻滑开。
「露西亚?」
露西亚偷偷地吞了一口口水,用活泼的声音说道:
「我看起来」
露西亚很想移开视线,压抑自己的情绪。
「像是会对救命恩人很冷淡的人吗?」
伊尔克眨了眨眼,微笑道。
「不,不会」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露西亚抚了下胸口,为故意强调的这句话感到高兴。
虽然口气像是在开玩笑但她说的是事实。
不管自己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事。
就算那些回忆有如昨天发生般地历历在目。
就算自己会反射性地去厌恶、排挤。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都是昨天的事了。
所以没必要把它们放在今天所感受到的事前面。
就算今天的自己想法和昨天不同,也要诚实地面对这样的自己。和昨天比起来,要更勇于面对今天的自己,因为那才是自己的生活方式。
所以,她才特地来说「谢谢」,特地来问「没事吧?」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说「对不起。」
很不可思议。
知道伊尔克是魔术师后,脑海里自动想把他从自己的人生中排除,回家后也是一直这么想。但是,今天的自己却毫不费力地就控制住这种想法,她对于自己意志力之强感到不可思议。还有今天的自己前所未有地对自己诚实这一点也很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到无法理解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因为她很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她才想来说对不起。
「嗯」露西亚开始想,她需要一个道歉的时机,她需要一个可以为白天拒绝他的事道歉的时机。「嗯」
「怎么了?」
「嗯对了。」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对了,对了,伊尔克是魔术师啊?」
「嗯但是,这是秘密。知道我是魔术师的人只有露西亚和那个叫做帝欧斯的男人而已,我本来也想瞒着卡蒂娜的但是没办法。」
「对不起因为如果我不说出个理由来的话,他们不会让你进去休息。」露西亚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会再跟任何人说了。」
伊尔克点点头,露西亚又继续说道。
「嗯那伊尔克的代价是什么啊?可以告诉我吗?」
为了使用超出人类能力范围的魔术,成为魔术师需要付出代价。
那就是必须失去五戚中的一感。
那是限制,也是代价,是想要使用魔术的人的原则。
你是用什么换来魔术的?露西亚原本想要继续这样问的。「你是用感觉才换得魔术的,我居然还对你那么冷淡,真对不起。」露西亚原本想这样说的,但是这个计划才过没几秒,就露出了破绽。
露西亚自己也发现到了。
伊尔克眼睛看得到东西。
伊尔克耳朵听得到声音。
伊尔克感觉得到疼痛。
伊尔克有办法享受食物的味道。
伊尔克也闻得到味道。
伊尔克阿特尔斯这个少年,五感健全。
「你没有付出代价吗?」
露西亚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弄错了。
但是她马上就发现,自己并没有错,伊尔克的表情道出了一切。
「嗯其实我一出生的时候,眼睛就不是很好。」
这是段告白。对着混乱的露西亚,伊尔克开口说出这段话的前言。
「我的嗅觉也不是很灵对刺激很迟钝,像我右手、额头和背部的烧伤已经完全不会痛了;太小的声音我也听不到,所以耳朵也不太好。对了你知道吗?还有我喜欢吃的东西,都是重口味。」伊尔克轻轻地、僵硬地笑了笑。
视觉、嗅觉、触觉、听觉、味觉。
伊尔克阿特尔斯这名少年的所有感觉都不完全。
这种事是只有他家的古老文献才会记载的如玩笑般的内容。
『这个世上,存在着极少数五感健全的魔术师。』
但是现代根本没人相信这种蠢话。
所以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也没在练习魔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冒着被人看到的危险去做修练。他使用魔术的次数用手指头就数得出来,只有在母亲向自己说明自己身体的情况时,有小试过一下而已。
然后,今天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母亲以外的人面前使用魔术,第一次向人说出这件事。
就算这么作的结果,会让他重蹈以前的失败也无所谓。
也绝对不是因为「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无可奈何」这类消极的理由。
「但是,这对魔术师而言不是绝对的限制吗?我听说的是这样,虽然我知道的也只有这样,错了吗?」
「不,并没有错。」伊尔克表情充满歉意地摇摇头。「因为我是例外,所以我才说这是秘密。」
露西亚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现在脑里一片混乱,导致她无法将想说的话组合完成。她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嘟起嘴来,停止呼吸数秒钟终于,她开口了。
「你说你是例外但是魔术是一种系统不是吗?为了要用想像力驱逐现实所以,你说你是例外?」
露西亚开口问出了让她混乱的源头。
虽然说伊尔克很特别,但她还是无法理解。据她所听到的,魔术就像没有轨道,列车就无法行驶一样没有失去感觉,就无法使用。她一直这么深信着。
所以我我才会!!
「嗯你知道吗?虽然听起来会有些不舒服,如果只是毁掉双眼,或是烧掉舌头,还是无法使用魔术,一定要用专门消除感觉的魔式机构、祭坛才行。」
露西亚摇摇头。
「嗯魔式机构里有一种东西叫做祭坛,它是专门用来消除感觉的魔式机构,没有用那个东西,就无法使用魔术,因为」
伊尔克慢慢地配合着比手画脚说下去,虽然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学者,但是却喜欢和人诉说自己的知识。也常常因此而惹人厌烦。
「祭坛并不光是消除感觉而已,应该还有别的作用。所以,天生失去感觉的人,也有当魔术师的素质也就是储存魔力的能力曾经有人这么想过。」
那个人是魔术师兼学者,也就是伊尔克的母亲榭奈阿特尔斯,但伊尔克觉得没必要说到这件事。
「那个人发表了一项假说。
消除五感是否就等于灭绝和其相对的神经系统?是否只要做出某种能够取代被灭绝的神经系统回路,就可以让刺激传达?使用祭坛将感觉消除的同时,是不是就会形成某种回路,因而得到储存魔力的能力呢?倘若是用祭坛以外的方式让戚觉消失的话,是否就是因为没有回
路产生,所以无法储存刺激所产生的魔力?
还有,在出生前就失去五感中一部分的人,是否有可能在出生前就会形成代替神经系统的回路?或者是只有尚在成型中的胎儿状态下,才有可能形成回路呢?」
伊尔克再接下去说明。
「然后以这个假说为基础,她又发表了另一项假说。
当胎儿时期,身体误以为神经系统已经灭绝,但其实神经还是正常的这种情况下,是否有可能会形成累积刺激的回路?如此一来,就和古老文献里所记载的一样,五感健全的魔术师是有可能存在的
总而言之,这个话题那时似乎引起满大的话题。只是没有人相信。但是现在还是有人在认真研究回路这种东西,可惜由于魔式机构的研究本身没有太大的进展,所以还没听到什么好消息」
露西亚小声地将伊尔克说的话反刍一遍,然后从外套的口袋中取出笔记本和笔,开始写了起来。
「伊尔克你相信那个假说吗?」露西亚将视线从笔记本移开往上看。
「没有其他想法了吧。对了,你在写什么啊?」
「不写下来我会忘掉。」
露西亚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害羞。
「太复杂了吗?所以我的例外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可以理解了吗?」
「大概」
「是吗?抱歉又要增加你的负担,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任何「没问题。」
打断了伊尔克的话,露西亚用力地说道。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听到露西亚讲得那么认真,让伊尔克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他发现露西亚的口气有点僵硬。
「还有麻烦你不要被任何人看到笔记。」他故意用轻浮的语气说道。
因为他没想到露西亚会紧紧地抱着笔记本,瞪着他看。
「啊对不起。」
露西亚慌张地摇摇手,表示抱歉的意思。
「不」伊尔克心想,这是第几次失败了啊!「我才该说对不起」
露西亚默默地低下头,并把笔记本和笔收进口袋里。
可能是刚才话说太久了,现在些许的沉默反而让人觉得痛苦。露西亚可能也是这么觉得,若无其事地晃了晃眼神之后,说道:
「嗯我是不是妨碍到你了?」
露西亚的视线看往伊尔克的后方。
「我应该差不多该回去了。」
「妨碍?」伊尔克往后一看,就知道为什么露西亚会这么说了,因为她看到好几本书被丢在走廊的画面。「没有啦!我只是在查点东西」
说着,伊尔克突然皱起眉来。
为什么露西亚完全没提到自己被袭击的事呢?虽然他很高兴露西亚特地前来向他道谢,但是她应该要提一下那男的到底是谁才比较自然吧?为何什么都没说就想要回去了呢
伊尔克现在的心情和刚才在思考梅茉莉亚是什么时一样地不舒服,一直盯着露西亚看。
「那个男人帝欧斯到底是谁?」
露西亚身体抖了一下。果然,伊尔克心想。连他都觉得害怕。
「我不知道」
「是吗?」对了,露西亚有说过她不认识那个男的。如果她有见过他,或是有被袭击过的话,那个时候那时她回头看到帝欧斯的脸时早就该逃跑了。
「那你知不知道被攻击的原因?」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露西亚只眨了一次眼,然后抬起眉毛、将视线自伊尔克身上移开。
「也对」伊尔克假装很困惑,说了谎。
帝欧斯很明显地是针对露西亚,加上她现在的反应但他觉得她的反应不是对这个问题感到厌恶。虽然他不敢断言。
「对了,露西亚。嗯露西亚榭克拉特是你的本名吗?」
「当然是啊我才不会说谎。」
「说的也是。」
虽然伊尔克不想逼露西亚说出她不想说的事,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放下不管。
「那,梅茉莉亚是谁?」
露西亚的口中发出如虫子般的细小声音,但是这个音量伊尔克应该听不到。露西亚紧紧地抓着外套的下摆,然后她看着伊尔克的眼睛再移开,她背向伊尔克,脖子下的怀表在摇晃。
双方都不说话。
「我想梅茉莉亚应该是在说你,但是我从来没听过梅茉莉亚这个字。」再怎么说伊尔克的失败数都已经累计到二位数了,好歹也有学到些什么。「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虽然也要看情形啦。我连十年前的事情都记得,但是,在我的记忆里,没有梅茉莉亚这个词,所以我才想说会不会是关于记忆的魔术,就去查看看有没有书里也写到」
伊尔克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我觉得梅茉莉亚这个词,是露西亚被攻击的原因。」
露西亚什么都没有说。她还是一样紧抓着衣服下摆,不敢正面对伊尔克,低着头沉默不语。她还是不想说吧?应该是如此没错。
但是,那又是为什么?
「我并不是想把你隐藏的事揭发出来,我只是想让露西亚不要再被攻击了那个男人不想被人看到,所以你待在房子里的时候都不会有事。」
说到这里,伊尔克突然发现,现在这里也没什么人啊!
「这里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吧!」
伊尔克前进一步,露西亚却后退一步。
伊尔克无法踏出第二步。
「露西亚我真的很抱歉问你这种问题但是你被攻击时,我就在一旁,既然知道露西亚有危险,我就无法放着不管。」
「为什么?」
「咦?」
「为什么你没有办法放着不管?」
不知不觉间,露西亚已经面向伊尔克,不再避开视线,也不再抓着下摆,只是摸着胸前的怀表。
「这个嘛」
「伊尔克也一样会有危险啊!为什么要特地把自己牵扯进来呢?为什么不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假装没和露西亚有接触,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你不知道你可以这样做吗?」
露西亚的表情有点惊讶,看起来也有点像在责备。伊尔克如此想着。
「为什么你要故意这么问?为什么想要牵扯进来?为什么?」
就算你这么说伊尔克心想。
危险是危险,但是最危险的人是露西亚吧!
虽然假装不知道会比较安全,但是并不代表这么做会比较轻松。
明明知道露西亚有危险,却只有自己逃到安全的地方,那并不会比较轻松。
或许是自己笨吧!深入到什么地步自己还能保持安全,像这种分界点他真的完全搞不懂。
但是,就算我头脑不好,但是讨厌的事情就是讨厌视而不见并不会比较轻松露西亚仍然会很危险
更何况
他原本就没想过什么牵扯不牵扯的问题
「我只觉得我应该要这么做。」
他只能这样回答。伊尔克已经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如果你讨厌我这么做不,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放着不管。」
「伊尔克」露西亚放开怀表,温柔地笑道。
但是那并不是开心的笑脸,而是一种悲壮、隐藏着某着决心的微笑。
露西亚用笔记本和笔挡在嘴边,那里面写了很多字。
「露西亚?反正,我先送你回「等一下!」
伊尔克第二次向前踏一步,却被露西亚制止。
「嗯我我想,我还是得要告诉你,所以」
露西亚看起来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都挤出来般,拼了命地说道。
远方传来钟声。那是大时钟塔的声音。代表着这一天结束了的声音。
「我的记忆记忆所以啊」
露西亚的声音沙哑,中断。
「露西亚?」
伊尔克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露西亚的声音戚觉不像是为了思考才停止说话的。他皱着眉看着露西亚。
眼前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露西亚榭克拉特脸色苍白,慌张地朝四周张望。
她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表情很惊讶。
「怎么了?」
露西亚听到伊尔克的呼唤,整个人吓一跳似地在发抖。
「啊嗯嗯」
很明显看得出来她很混乱,她的眼里充满泪水,看起来很害怕伊尔克。露西亚两手环抱自己的身体然后好像对自己的情形厌到惊讶,感到不舒服。她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然后她终于发现自己手中的笔记本,她很慌张地打开来看,然后拼命地交错看着伊尔克的脸和笔记本。
「你怎么了?露西亚?」
「伊」露西亚发出僵硬的声音。「伊尔克」
「嗯?」
「我我」
露西亚用苍白的脸望着伊尔克。
手指则紧紧抓着笔记本到发白。
从刚才看到现在很明显地不对劲。
「露西亚?」伊尔克用讶异的语气问道。「你没事吧?」
露西亚的脸色突然一变,整个赤红。
「我」
她不断地看着手上的笔记,然后吐了一口气。
然后她握紧怀表,看向伊尔克的眼睛不,是脸。
『要说吗?』『已经说了吗?』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反应他看着我的反应感觉我很凄惨,所以我一定还没跟他说,所以『跟他说』『我得跟他说』我要相信笔记里的内容
但是但是!
「我伊尔克,我有会失去记忆的病。」
露西亚的语气里充满悔意和悲伤。
突然问,灰暗的焦躁感袭向她的全身,这份无法告诉任何人,无法后悔,无法带去任何地方的痛苦但是因为不想如此,所以才会崩溃地说了出口。
伊尔克睁大着眼凝视着露西亚,而露西亚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只要一天一过,就会丧失记忆你一定不知道这种病吧!所以我才会被袭击!因为我有被研究的价值!」
只要声音一激动起来,就没办法停止。
「你也看到了我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就是有那种病!所以才会被攻击,因为很稀有!因为很恶心!因为没有办法!因为这很理所当然!所以不要和我牵扯,不要接近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拜托!」
接下来换伊尔克脸色一变。
但是在伊尔克开口前,露西亚又接着说下去。
「我不想要别人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画掉?为什么我会写『我想要朋友』?为什么我要特地把『我不需要朋友』画掉,重新写上这个?还有这个,『跟他说』,什么嘛!明知道会被讨厌,为什么还要写『跟他说』?明知道会如此,为什么还要」
露西亚抓紧笔记本的其中一页。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撕破。
她抓紧被撕裂的记忆,背向伊尔克,逃了出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她的理性稍稍恢复了一些。
所以她也明确的知道,自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她一边跑,一边看着笔记。
她看着从伊尔克家到她家的路线。
她非常讨厌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的自己。
就算她再讨厌自己,但自己还是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她为此感到非常痛苦。
她开始想着自己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但她什么都记不得。
所以她不需要。
她才不需要朋友。
她非常讨厌她存在于某人的记忆之中。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才对。
4
笔尖在纸上飞舞。
但是因为字迹马上就糊掉了,所以只好又开始写新的一页。
一直写,一直写。笔迹却是一直不断地糊掉。口中流泄而出的,是她的呜咽声,经由她的睑颊滑落到下巴的,是她的泪。
手中撕裂的,是和名为伊尔克阿特尔斯的少年之间的记忆。
但她却紧紧握着那皱褶不堪的记忆。
把所有的回忆重新再写一遍,已经是泪流尽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