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挤了!太挤、太近,你靠太近了!我可是超讨厌你的喔!可是看看你,让我碰到这种惨事还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这个畜生!」
嘴上这么说的一羽学姊,好感度是82。既然没有飞来骷髅记号,好感度也没有下降,她这些抱怨也只能当成是沟通的一种了。
「学姊,其实你也没有嘴上说的那么讨厌我吧?而且你不是都说好要跟我约会了吗?」
「别把潜入作战当成约会好吗!」
这时,一波稍大的浪抬起船头。
船头越过浪头后,便往下坠落似地倾斜。
「哇啊!」一羽学姊惊吓地大喊著,并靠到一树肩膀上。
大海一望无际。扁舟在海上有如树叶般,载浮载沉,无所依靠。
「学姊,放心吧。要是有什么状况……」
「要是有什么状况……?」缩起身子的一羽学姊看向一树的眼神,就像在寻求庇护般。
「要是有什么状况,就请一羽学姊使出念动魔法(Psychokinesis)安定船只。」
「居然是拜托我啊!刚才一瞬间还以为你很可靠的我,真是个傻子!」
「我当然也会努力驾驶船只啦。不过被半岛和岛屿夹在中间,波浪刚好会互相抵消,所以听说这个海湾颇为平稳,放心吧。不过海潮速度偏快就是了。」
一树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一边以魔力强化视觉,一边透过望远镜看向远方。
「……我们该担心的是被人看到,毕竟这是潜入作战。」
「虽然你担心被看到,但之前不是说大和没怎么在戒备沿岸吗?既然我们伪装成民间船只,他们看到应该也会放过我们吧?」
「由于日本政府停止供应西日本电力,现在西日本的民众对日本政府的反感已经到了一个极点。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看到没见过的可疑船只,他们也很可能会马上联络大和。」
「这、这样啊……这里毕竟是敌阵呢……明明就是三重县……」
听到这没什么逻辑的感想,一树忍不住苦笑起来,一羽学姊则是继续说下去。
「……小学在背日本县市时,三重县是我怎么背都背不起来的县市之一呢。肯定是遭到报应了……」
「我则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把爱媛县和和歌山县搞混。」
「呵呵呵,你肯定是很喜欢蜜柑吧!」(注:蜜柑属和歌山县名产。)
一羽学姊不是那种只会讲难听话的人,聊一些无伤大雅的话题,她也颇尽兴地回应。她终于放松下来,露出笑脸。
迎面吹来的风,拂过一羽学姊的发丝,一树看著她的侧脸看到入迷。
一羽学姊自然而然卸下心防,让大腿和肩膀靠在一树身上,放松地哼起歌来。
「我说,这样的状态可以维持多久呢?」
「大概一小时吧。」
「什么嘛,比我预想的还短。这也称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一场船旅嘛。」
「觉得可惜吗?」一树问了一脸不满的一羽学姊。
「才、才不可惜呢。我才不屑跟你独处的时间!怎么不快点结束啊!」一羽学姊则是露出惊觉自己失态的神情,慌张地站起身。
「就说了船会摇晃,请你别胡闹了嘛。」
一树一边费神操纵船翼方向,一边用左手手臂搂住一羽学姊。
一羽学姊被一树搂住腰,身上就蹦出一颗爱心。
「你该不会其实是想被搂腰才故意胡闹的吧?」
「怎、怎么可能啊!你这油腔滑调的家伙!」
──快乐的时间总是稍纵即逝。然后……
「……这下可麻烦了。」一树看著望远镜嘟哝著。
「有这么多人吗?」
终于可以用肉眼看到对岸的情形了,但是预定的登陆地──鸟羽区岸边,却站著一群出乎两人意料的人。
「好像有……好多渔船、不知道是海苔还是牡蛎的养殖场,以及海女……」
「原来还有海女啊!你视力真的很好呢。」
毕竟海上一望无际,视野当然很好,但是也无从躲藏。
本来的计画是要走一条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海路,偷偷上岸。
「稍微偏离原订路线,找个比较没人的海岸吧。」
一树操舵,把船只转向与陆地平行离去。
「啊!喂!林崎,海鸥都跟上来了!」
一羽学姊像个孩子一样摇晃著专心盯著望远镜的一树。
「海鸥……?或许是观光游艇上的人都会喂它们,才会这么亲人吧。」
「原来它们想要鱼饵吗?看我的!」
一羽学姊从腰包取出好像是带来当零嘴的仙贝。「看招!」接著就在摇晃的船上取得平衡,站起来把捏碎的仙贝碎屑拋到空中。海鸥快速往下冲刺,用鸟喙揪住仙贝。
「好厉害!林崎你快看!这些家伙都跟上来了!真的好聪明喔!哈哈哈!」
「你到底在兴奋什……」
一树取下望远镜,抬头望向站在旁边的一羽学姊。她满脸笑容的模样,让一树看得入神,不禁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一羽学姊身上轻便和服的短襬被海风吹起,但她只顾著和海鸥玩耍,丝毫不以为意。
算了。一树有些脸红地看回望远镜。
让她开心地玩,自己就相对更认真观察四周好了。
──正当一树专注地看著远方时,船身一阵摇晃,发出巨响,接著也传来了一羽学姊的尖叫声。
「哇啊啊啊啊!林崎,有怪鸟!有只怪鸟赶走海鸥,往我们这里飞过来!」
一树拿开望远镜抬头看向天空──他只感受到一阵颤栗穿过背脊。
「嗄──嗄──!」一大群鸟像是要遮蔽蔚蓝晴空似地,发出不祥的叫声,在船只上头盘旋。像要掉出来的突出双眼,有如老树枝头般扭曲的嘴喙。一看就知道是带来灾祸的鸟。
这些鸟当然不属大自然的一部分,而是魔兽。
「糟了!……这里是魔境!」
一树恍然大悟,并低头看向海面。只见周围十几公尺的海洋,都成了像是大海中一个污点般的深黑色。都怪一树只顾注意远方的陆地,而一羽学姊只顾著看天上的海鸥,两人才都没有察觉到自己闯入了魔境。
魔境只会发生在有人的地方。既然是游览船或渔船常跑的路线,那么在这片海域会产生魔境也不奇怪。如果是亲近人的海鸥常汇集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这里与其说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不如说是人类领土的一部分。
然而,大和的临时政府完全没在处理魔境吗?
这对在海上工作的人来说很危险吧!
「天空中卷起漩涡的神之意思!集合于吾之手,给予吾制裁之许可权!王权神授的光辉啊,化作光彩夺目的拉圆之弓!雷神弓(Lightning Line)!」
一树双手握著雷霆,拉紧弦后放出一道、两道闪电箭。虽然光学姊的这个魔法就一击的力道来说,威力比美樱的螺旋华(Ballett)还弱,但更适合进行连续攻击。
魔鸟接连被打落到黑色的水面上之后,本来在空中盘旋,像是在观察猎物的成群魔鸟纷纷都把尖喙对著船只,一口气俯冲而下。
「……吾愿投身光荣之战,迎接光荣之死,而后参列于下一场天上之战!赐予吾眼血红色的庇佑!红色武神之眼(Berserk)!」
这是在短暂的咏唱时间内就能发动的贝亚特丽克斯的等级1魔法。云朵之间撒下光芒,化作力量集中在一树身上。一树的瞳孔变得鲜红,反射神经和臂力也大幅提升。
一树看穿魔鸟的尖喙攻击,空手抓住第一个冲下来的嘴巴。他放任力量挥舞著抓住的魔鸟,当作是第二只魔鸟冲下来时的盾牌。魔鸟因同族的鸟喙遭受致命伤,顿时鲜血四散,接著就被一树拋进海里。
用左手抓住第三只飞来的魔鸟,当成抵挡第四只魔鸟攻击的盾牌。
一树反覆用双手抓住魔鸟,接著当成盾牌,然后丢掉的动作……赤手空拳地搏斗著。
看到一树奋战的模样,慢一拍才进入备战状态的一羽学姊也慌忙咏唱起咒文。
「无双能手啊!从梦想彼岸反还再现吧!与炼成火焰一起解放那受银镜封印的记忆!剑鬼转生!」
一羽学姊的四周掀起火球,在那当中冒出了名留青史的剑士们的幻影,并直接落到水面上──然后纷纷沉了下去。很可惜的是,狭窄的扁舟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召唤他们。
平时盛气凌人的幻影剑士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突然叫我们出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哇啊~~这可真是浪费魔力呢~~』
……然后就此沉入黑色的海底。
「哇啊!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
一羽学姊整个陷入混乱的深渊,双手抓紧船缘哀号。
「学姊,你根本挑错应该咏唱的魔法了啦!」
先召唤幻影剑士争取时间,趁机咏唱更高级的魔法──肯定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战斗方式了吧。
「吾为剑之巫觋。盘裂、根裂、咎予经津,快将那破邪灵剑予我!拔刀,经津御魂!」
一树边和魔鸟格斗,总算趁空档咏唱出这个咒语。
在他的手心卷起火焰,生出一把古代圣剑。
只要一树手里握著剑,胜利就是囊中物了。眼看极速飞下来的魔鸟一只只被一树砍落。
「喔!漂亮!简直就像燕返呀!」
经津主神的幻影现身,看热闹似地说著。
「哇~~!一树!这次从海面冒出怪异扭动的玩意儿啦!」
当一树专注应付天空的敌人时,一羽学姊又惨叫起来。这次不是从天空,而是自海面冒出无数触手,抓住一羽学姊的手脚。
「为、为什么这些家伙都不理林崎,只管攻击我啊!」
「学姊,触手就是这种魔兽!之前攻击美樱时也是这样!」
「什么变态魔兽啊!哇啊~~住手!不要伸进衣服里啦!」
充满吸盘的触手压上船缘、侵入船只,抓住一羽学姊的双手和双脚,强硬拉开学姊的四肢,企图从衣领、衣襟伸进去。
船只这时发出因为承受了力道而扭曲的声音!
不过让触手称心如意的时间非常短暂。
一树察觉不对劲之后立刻挥刀,先是砍下企图品尝一羽学姊衣底春光的触手,接著斩断束缚学姊手脚的触手。
重拾自由的一羽学姊跳到一树身边紧紧抱住他,船只也跟著摇晃了一下。
只是不管砍断多少触手,魔兽的本体依然潜藏在深黑海底中。刀剑本身无法触击,螺旋华会被海水抵消,对海水击发射雷箭可能会牵连自己。既然如此……
「人鱼的歌声啊,让冻结的思念现象!用冰花抹去悲伤,用淡雪填补寂寞,用冰冷的空白覆盖世界!寂静的雪白(White Album)!」
一树使出小雪的等级5魔法──冻结整个指定空间的大规模攻击魔法,让海底的怪物连同它们周围的海水都一起被冻结,然后应该会就这么死去。
化为魔境的漆黑海洋渐渐取回清澈的样貌。
魔境是靠魔兽的存在来扩大领域的,所以只要打倒魔兽就能取回原本的景色。
「啊~~我超慌张的~~抱歉,扯了你后腿……」
一羽学姊惊魂未定又有气无力地趴在船上叹气。
「学姊……还不能掉以轻心喔。」
触手绑住一羽学姊时,一树听到了船只发出不祥的声音。
一定是木造船只龟裂了,因为两人脚底都渗入了一些海水。
「浸水了?」
要是船只在这种地方坏掉,无法隐人耳目地上岸,作战就失败了。
「……要不要乾脆使出『归化于灰烬的绯色之翼』,先撤回伊良湖海岬算了?」
「明明对岸就在眼前了……都是我的错!」
一羽学姊懊悔地盯著对岸。而就在她懊恼的时候,小船已经渐渐沉下去了。
「对了!我们游到对岸吧!」
「海上有很多渔船,要是我们穿著衣服硬是游过去,才真的会被当成可疑人物呢。」
「那我们就潜水过去吧!」一羽学姊面朝大海拉住一树的手臂。
「不可能憋气憋那么久吧!」
「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要雪耻!」
一羽学姊不由分说就扯著一树的手臂,眼看下一秒就要跳入海底。一树做好了觉悟──说不定她其实有什么好点子。
「上吧!一、二、三!」
水花随著呼喊声四溅而起,两人就这么跳进了海里。
……一羽学姊到底有什么打算?
在澄澈透明的水中睁开眼,一树看见不可思议的光景。
闪著蓝光的泡泡从水面进入水中,降落到下潜的一树和一羽学姊身旁。
人头大小的泡泡围绕住一树的脸庞四周,接著钻进他的嘴里。
……是空气。一羽学姊用念动魔法把空气引导进水里。
……太厉害了。一羽学姊的魔法才能果然非比寻常。
一羽学姊在水中露出得意的微笑,用手指向陆地的方向,一树也跟著点点头。
只要像这样补给氧气,这点距离潜水就能抵达,完全没问题。
这还是第一次用魔法以肉身潜水──也是第一次体验到透明湛蓝的世界。
和刚才的海鸥不同,这次是成群的鱼缠绕在一树和一羽的周围。
†
「噗哈!还以为要死了!」
一爬上岸,一羽学姊就蹒跚站到沙滩上,叹了一大口气。不过……
「休息之前我们还是赶紧去更能躲起来的地方吧!」
这里不是为了戏水而整顿过的沙滩,四周并没有什么人,但海滩的视野还是太好了,而且正午艳阳就这么顶在两人头上。一树抓紧了一羽学姊的手,就赶紧逃进了生长在海滩附近的原始树林中。
「不、不要突然抓住我的手啦!」
「不觉得有点刺激,让人挺兴奋的吗?」
逃进树林阴影底下,两人才终于停下来休息。
他们苦笑著互看了对方──一树却忍不住吞了口气。
粉红色的。一羽学姊的内衣是粉红色的。
学姊身上的改造和服被水浸湿得透明,底下的樱花色若隐若现。
这是继刚才的泳装之后,再次令人感到反差的可爱内衣。学姊底下穿著这种内衣──这个事实本身就很可爱。说不定她其实根本就卯足了劲呢。
而且因为刚才被触手拉扯过又游泳过来,现在衣襟和下襬都很凌乱。
一树的衣服也都湿透了,紧紧贴住肌肤。一羽学姊看到一树的模样之后,才发现自己现在也处于相同的状态,整张脸立刻就一片通红。
「唔、唔、唔、哇啊!不准看!不准看这边──!」
「抱、抱歉,学姊!这是不可抗力!」
「我知道是不可抗力!我没有生气,总之快点转过身去!」
一树和一羽学姊同时转身,两人背对彼此。
「学姊,用魔法烘乾衣服和身体吧。」
一树这么提议。只要使用念动魔法把水分和盐分去除,再用念烧魔法产生高温的话,就能比自然乾燥还要有效率许多地烘乾衣服了。
「……我知道了。那我要脱衣服了,绝对不准看向这边喔。」
大概是为了迅速了结这件事,一羽学姊如此回答。
「乾燥」本身就是一种让水分蒸发到空中的过程,比起穿著衣服烘乾,还是脱下衣服,一件一件分别大面积地接触空气乾燥比较来得更有效率。
……这就表示她信任我吗?
「那个一羽学姊」现在就在自己的正后方脱光衣服。
当然一树绝对没有要背叛她的信任的意思。绝对没有。
下定决心,死都不回头之后,一树也开始解开改造和服的宽裤皮带。用手摊开脱下来的衣服,把魔法集中在上头。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才过了几十秒,一羽学姊就发出了惨叫。
「一羽学姊?」
一树赶紧回过头,这就别无他法了。
虽然别无他法,但一树和一羽学姊两个人身上现在都只剩内衣裤。
两人四目交接,一羽学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羞赧。
但现在不是顾著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有魔兽!」一羽学姊大叫指著前方。
魔兽?这片树林是天然的森林,绝对不是什么魔境。
这里理应不是魔境──而在学姊伸手指的前方有一只乌鸦。
那乍看之下只是一只普通的乌鸦,但它娇小的身躯中凝聚了浓密的魔力,而且四周的空气也显得有些扭曲。不管怎样,最显而易见的是,它有三只脚。
一树搂住一羽学姊的肩膀和她交换位置,他就像是挡箭牌一般站到她面前。
三脚的乌鸦用那有如漆黑宝石般的瞳孔盯著一树。
「无须戒备,我没有敌意。」
「「魔兽说话了!」」一树和一羽学姊同时惊讶地大喊。
乌鸦会说话这件事本身就很诡异了……但它讲出口的内容也很诡异。
因为恶性界异(Cancer)而现形于世的魔兽绝对是人类的敌人。
只会袭击人类这点,就有如魔兽的本能与存在意义。
……无需警戒?这可是一句全盘颠覆「魔兽」这个概念的话。
「所谓的魔兽是人类的敌人,这是神话世界订下的规则……」
三脚的乌鸦张开鸟喙说起人话。
「但我不同。我是为了引导王者而生的──『八咫乌』。所罗门王啊,日本神话很欢迎你,请务必就这样直接来拜访伊势神宫。」
欢迎我?……我可是企图打倒天照大神的人耶。
既非神魔又非魔兽,那到底是什么?
自称八咫乌的这只乌鸦留下这些话之后,就拍动它黑色的翅膀,向上飞去。
它飞到空中的瞬间,就像融入空气之中,消失在眼前。
被留下的一树和一羽学姊困惑地呆站在原地。
「……一树,你想刚才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羽学姊语带困惑地问道。
它是真的「欢迎」吗?还是……
八咫乌──是在日本神话当中被认为是天照大神的使者的存在。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想起彼此身上都只剩下内衣裤这件事情。
「哇啊!居然忘了这件事,不准看!」
「抱歉,是不可抗力!」
两人几乎是以要跳起来的气势赶紧背对彼此。
「……什么不可抗力啊!不要只会说这句好吗!」
一羽学姊重新继续烘乾衣服,她一边忿忿不平地说著,然后「咚」地一声用背撞上一树的背。从一羽学姊头上飘扬起的发丝,搔弄著一树的脖子,惹得他阵阵发痒。
或许一树确实应该挑些别的话,而不是因为怕被骂就乱找藉口。毕竟一羽学姊其实跟她表面的态度不同,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一羽学姊差点曝光的样子,让我好心动。」
「你在说些什么啊!蠢货!」
「粉红色的内衣超可爱的。」
「你该不会以为不管怎样只要先称赞女生就好了吧。」
「不可抗力真是好东西。」
「你是变态吗!」她咚咚咚地一直用背使劲撞过来。
不过一树觉得一羽学姊这种时候肯定不是真的生气,反而还有点享受这个状况的样子。
「……真是的,我已经烘好了喔。」
一树身后传来一羽学姊开始穿起衣服的声音。
「咦?已经好了吗?动作也太快了吧!」
「哼~~谁教你光顾著说些蠢话。笨~~蛋~~魔法逊咖~~」
换好衣服的一羽学姊转个圈,绕到一树的正前方。
「学姊……我身上还是只穿著一条内裤耶。」
被人从正面这样看,一树也为此感到困惑。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男生。」
这算什么道理啊?一羽学姊当场弯曲膝盖,蹲下来端详一树的身体。
「……哼,果然是男生的身体呢……哼。」
虽然被看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集中精神施展魔法。
从海岸走到鸟羽的街道上,原本盛行观光和渔业的市区,因为处于「战争时期」而陷入一片死寂。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讨论之后要怎么做吧。」
一树指了一下街角的食堂。鸟羽市沿路上有许多被称为「海女小屋」的小食堂,专门提供客人海女采集的新鲜海产。
「这么说来,我肚子也真的饿了。」
一羽学姊也赞成一树的提议。毕竟今天直到上岸前的行程都很紧凑──在刚听说作战纲要的隔天早上就离开名古屋到伊良湖海岬,在那里接受驾船特训后便出航,现在才刚抵达三重县的鸟羽市。时刻正好来到了正午,而之前那一连串的行动全都是在上午解决的。
虽然两人还在执行重要的作战任务,但还是难以抵抗空腹感。
不趁现在进食,还不知道之后有没有机会呢。
一树他们并肩坐到吧台位上,用茜学姊塞给他们的旅费点了这里出名的贝类拼盘。吧台另一头的老奶奶把贝类排排放在烤炉上碳烤著。
一树用只有一羽学姊才能听到的音量,确认他最在意的事情。
「关于刚才的『八咫乌』,经津主神有没有说些什么?」
「我是有在脑海里问他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对歪界进行精神感应吧。
「……但那家伙居然无视我,都不回答。」
不予置评?看到人家的剑术会随意评论什么「有如燕返」的他,居然不予置评?
若一切都跟神话一样,那八咫乌就是天照大神派来的使者。
「『欢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可是为了打倒日本神话的主神──天照大神而来的耶。再说,天照大神应该早就变成荒神,失去理智了吧。」
这场作战的前提──经津主神的那番话,有些可疑之处。
说到头来,在这个需要谨慎进行的潜入敌阵作战之中,对作战的前提条件感到怀疑,还真是令人觉得恐惧。
一树表现出不信任经津主神之后,一羽学姊马上露出悲伤的神情。
「可、可是经津主神……」
「我当然不是觉得经津主神是大和派来的间谍啦。」
一树这么说完,一羽学姊松了口气。
「要是经津主神和八咫乌想陷害我们,那根本没必要和我们打招呼。」
不假思索地接受对方的「欢迎」虽然不妥,但刚才八咫乌的那番话,应该就是在对一树他们宣告「这不是陷阱」吧。
「整个作战都照预定进行是满可疑的,但也只能先去伊势神宫一探究竟了。」
在那边等待两人的会是「与天照大神对决」吗……?若非如此,经津主神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把一树他们叫来这里的呢?
……如果是心怀恶意把他们引到敌阵,那就是最糟糕的状况了。
「好了,这是名产大花蛤喔!瞧你们咬耳朵讲得很开心的样子,但这个要在刚烤好的时候趁热吃,不然就不好吃啰!」
老婆婆从吧台探出身子,端出摆满花蛤的大盘子。
在看到这盘菜的瞬间,一羽学姊不禁叫道:「等等!这跟我认知的花蛤相比也差太多了吧!」眼前的花蛤有一个小孩子的手掌大,要说这是花蛤,尺寸也未免太大了。丰满的肉和盛著满满汤汁的斗大贝壳,传来一阵阵海潮的香气。
老婆婆顺势端来大碗白饭。一羽学姊咬一口花蛤之后豪爽地塞一口饭进嘴里,接著一脸兴奋地大喊:「好好吃!」
老婆婆开心地笑了起来。
「还有很多还没烤呢!像是海螺还有扇贝之类!」
一树重新看了店面一圈。虽然看起来是个温馨的小食堂,但墙壁上挂著连一树他们也知道的艺人的签名。墙上还有眼前的老婆婆当海女时穿著潜水衣的照片。面对眼前的日常气息,让人感到莫名安心。
就算政权从日本换到大和,一般人的生活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一羽学姊,你刚才说『好吃!』不太好。人家马上就会知道我们不是当地人了。」
一树悄悄提醒一羽学姊。「啊!对喔!」闻言,一羽学姊赶紧捂住嘴巴。
「学姊,不如我们假装是在战争时期还不识相地跑来观光的笨蛋情侣吧。」
「咦~~!」一羽学姊为之动摇。
「我也听人家说过,执行潜入作战时,假装是情侣比较不容易被识破。」
一树一边低语,一边就搂住一羽学姊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拉过去。
虽然一羽学姊瞬间有些吃惊踌躇,但或许是理性地判断这样做比较好,所以也顺势温柔地靠在一树的肩膀上。
「但我又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会像情侣。」
一羽学姊的脸颊染上绯红,怯生生地嘟哝著。
「只要参考美樱的言行就好了吧。」
「原来如此,要像那样啊……」
能让人瞬间理解,真不愧是美樱。一羽学姊轻轻点头同意,接著开始像小动物一样靠在一树的肩头上磨蹭。「树树~~来,张嘴,啊~~」她以甜腻的声音这样呢喃,然后用筷子夹了一颗大花蛤过来。一树内心受到一阵冲击……她刚才叫我「树树」?
刚才内心的悸动是怎么回事?感觉好像脑海里听见绿蒂高喊著:「这就是反差萌呀!一树哥哥!」
一树用嘴巴接过那颗花蛤后,也有样学样地说:「一羽~~啊~~」并夹了一块喂她。两个人一边卿卿我我地互喂花蛤。
「这、这也太丢脸了……」
「不过刚才的一羽超可爱的,让我的内心有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别、别说了!笨蛋!最讨厌……树树了……」
眼前这个人该不会其实根本很乐在其中吧?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突然这么亲热呀!话说情侣一起吃贝类食物,就会跟合在一起的两片贝壳一样,顺利结为连理。所以尽量多吃点呀!」
吧台的老婆婆不断把烤好的贝类食材端到两人面前。
看样子事情是顺利照计画进行,没有被怀疑。
「我只是为了作战才这么做的喔……」
一羽学姊轻声嘟哝著这句。
「那我只好趁现在尽情享受这个状态啰。好了,一羽,啊~~」
一树更使劲地抱紧她的腰,把新送来的贝类送进她的嘴里。一羽学姊也无可奈何地靠近一树,顺从地咀嚼起。
「……但我还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呢。」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一树一边和一羽学姊亲热著,也一边仔细留意当地客人讲的话。
稍微偷瞄一下后面,只见身后的桌边坐了两位年约三十岁的男性客人。
「虽然小鬼们觉得很有趣,但要我们跟日本打仗,也很莫名其妙啊。我觉得根本就不可能嘛。当然,如果说所罗门72柱企图夺取日本政权,那掀起战争倒也不是不合理啦。」
「但这个什么大和新政府,只是藉跟日本的战争而抬头的政权,对底下人民的生活毫不关心,真的很恶劣啊。产生魔境也放著不管,这可是之前还是日本政府的时候,根本无法想像的事情呢。」
「最近连这片海域都不断冒出魔境了啊。这阵子出海捕鱼,只能自己小心不要误入魔境了。话说伊势的大海,明明是天照大神重要的厨房啊。」
「反正连伊势神宫变成整片大魔境,他们也没在管了。像他们这样啊,小心哪天遭到天谴喔……是说他们真的有跟日本神话的神魔缔结契约吗?」
「谁知道啊。每间神社都在施工,想求神拜佛都不能,真的很可疑啊。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只能靠我们这些海边的男人划船逃出去了吧!」
「……树树,你有听到吗?」
一羽学姊持续假扮著情侣,在一树耳边问著。
每次被她在从耳边喊著「树树」这个称呼,一树就觉得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伊势神宫成了一整片魔境?
不管怎样,只能先去伊势神宫瞧瞧了。
就在一树下定决心,踏出店门口的瞬间,两人同时戒备起来。
因为一出店门,八咫乌就停在门口地上等著两人。
八咫乌不发一语面向西方,接著朝西方展翅飞去。
虽然它什么也没说,但意图非常明显。
毕竟伊势神宫就位于这个鸟羽的港湾往西十公里左右的地方。
†
虽然铁路有在运行,但参宫线电车没有开到距离伊势神宫最近的车站。
电车只开到距离伊势神宫前几站的「二见浦站」而已。
车站里张贴著「目前的避难警告资讯」。
看来伊势神宫周边区域都发布了避难警告。
「肯定是因为伊势神宫成了魔境,而且魔境还逐渐扩大,电车才会无法靠近吧。」
一树也赞成一羽学姊的推论。
两人只好坐车到二见浦车站,再从那里走到伊势神宫。
二见浦似乎还没发布避难警告,但不知道是不是主动避难的人变多了,两人走在车站前的道路上,都显得冷冷清清的。一树一边走一边从腰包里拿出地图,因为是防水腰包,里头的地图才没有让海水浸得湿烂。
「二见浦在这里,距离伊势神宫还有……咦?地图上有两座伊势神宫耶。」
听到一树困惑的声音,走在旁边的一羽学姊把脸凑过来看。
「喔,这个吗?」她用手指著两个地点说:「这个是外宫,这个是内宫喔。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接下作战任务了吗?伊势神宫本来就有两座啊。」
外宫与内宫之间距离五公里多,分别位于不同的地点。
……既然是内外的组合,就不能盖近一点吗?
「放心吧。天照大神是在内宫,所以我想这次可以无视外宫。不过平常参拜的时候要从外宫走到内宫才算符合礼节喔。外宫里有一个负责照顾天照大神,叫作『丰受大御神』的女神。」
原来如此,是女仆神啊。对一树个人来说,外宫听起来有吸引力多了。
「大概距离八公里吧。」一树一边这么说,一边牵起一羽学姊的手。
「……你的手在干嘛?」
「虽然这里人比较少,但我们特地走近危险的伊势神宫,旁人看了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吧?所以还是继续伪装成情侣过去吧!」
「又、又要装情侣?你该不会以为只要装成情侣就天下太平了吧!」
「我可没有这么认为,但确实想找些藉口伪装成情侣就是了。」
「你也太老实了吧!蠢货!」
「但装成情侣确实就不会被怀疑。企图跑到没什么人的地方的情侣……不然就是想耍帅而故意带女友去危险地方的笨蛋情侣……这两种解释都颇具说服力!好了,走吧,一羽。」
「唔~~你说得也没错……我知道了啦,树树。」
一羽学姊轻轻抱住一树的手臂,把头靠在一树的肩膀上。
虽说是「伪装」,但还真没想到那个一羽学姊会这么老实地靠过来撒娇。
……看来暂时都还无法习惯这种反差呢。
「你的身体果然其实颇结实的呢……」
一羽学姊一边轻轻蹭著一树,有些沉醉地冒出这句话。
『还真是一场不得了的巡礼之旅呢!』蕾梅则是在一树脑海中这样打趣地说著。
走著走著,沿路的景色很明显产生了变化。眼前可以看见一条境界线。
从过了五十铃川开始,街道就一点一点有了变化。
黑色的沥青马路开始变得有如泥巴一般,黏著鞋底。沿路的一般住家都褪了色,风化成灰色,又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就像脏脏的废墟一样。以往被人视为神圣的五十铃川也变成漆黑的河流,天空亦是笼罩在乌云之下,整片大地显得阴霾灰暗。
看来伊势神宫真的变成了魔境。以伊势神宫为中心,连同周围一起被卷进去,魔境正在扩散。
一树回想刚才看的地图──从这里走到伊势神宫的内宫还有五公里,也就是说,这个魔境的规模大概有半径五公里大吧。
「太惨了……大和真的完全没有著手退除魔兽吗?」
看著骤变的街道,一羽学姊露出严肃的表情。
然后她从一树手臂中抽开身子,一树为此也没有觉得依依不舍。
因为有魔兽在就表示之后恐怕必须战斗。
恶性界异──纯粹的魔力从歪界散落到这个世界,然后那些魔力就会变成魔兽。
不赶紧打退魔兽的话,它们会再引发恶性界异,魔兽就会不断增殖。像这样让魔兽持续增殖,它们周遭的空间就会被浓密的魔力污染进而扭曲,然后变成人类无法居住的魔兽乐土──魔境。
为了防止魔境扩大,迅速打退出现的魔兽也是骑士团的一个重要任务。看来大和临时政府根本疏于防范此事。
再这样下去,伊势市只会一步步被侵蚀。
但是──反过来想,这个魔境里应该没有大和的士兵才是。毕竟那样就表示他们在不打倒魔境魔兽的情况下,又同时把大量的士兵放在魔境里……他们应该办不到这么巧妙的事。
看来荒神们确实没有告知大和政府伊势神宫的重要性。
虽然把荒神纳为战力,却无法与荒神取得密切的沟通,也凸显了他们致命的破绽。
「不过林崎……你不觉得奇怪吗?只有伊势神宫一个点变成魔境……我觉得这显得太刻意了。」
……没错。但如果这并非偶然……就表示是大和政府刻意把伊势神宫变成魔境的。那么,他们是怎么办到的?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或许是想藉由产生魔境,让魔兽当自己的防卫队。要不然就是伊势神宫变成魔境这件事跟天照大神变成荒神这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连。
不过,总之不继续前进就无法弄明白吧。
一羽学姊摸摸自己的腰间。一树马上察觉到她刚才这个动作的意义,忍不住苦笑起来。看到一树的反应,一羽学姊也跟著苦笑了。
「果然腰间没有佩刀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反正我们会召唤魔法,放心吧。」
一直以来,一树都把自己高水准的剑术视为自己的骄傲,但曾几何时,也开始把会用召唤魔法战斗当成自己的骄傲了。
这并不表示他不再重视剑术,而只是觉得跟鼎一样会剑术,又跟魔女之馆的大家一样会咏唱召唤魔法,两者都一样让他感到自豪。
「呵呵呵!其实我最近不只训练剑术,也有做召唤魔法的特训!现在我已经会用等级6的魔法啰!」
就好像和一树内心产生共鸣似地,一羽学姊开口这么说。
一羽学姊是个稀奇的人。她拥有天赋异秉的魔法才能,但从小开始,比起当圣痕魔法使,她更憧憬当一个剑士,所以至今都没能好好运用自己的天赋。
在被所罗门72柱发现她的天赋之前,她就已经和家里祭祀的经津主神缔结了契约,但是她根本不做任何召唤魔法的训练。即使如此,还是会使用等级5的召唤魔法。
要是这种人认真开始进行魔法特训……居然已经会用等级6的魔法了,这让同样身为魔法剑士的一树无法等闲视之。
一羽学姊开始咏唱咒语,进行歪界接续,准备应战。
「吾赤手发热握住原矿。天予镐地予刃,一闪合一化孤剑。汝之名为『经津主神』!铁与火之神啊,展现汝之锻炼!」
剑与锻铸之神──经津主神把熊熊燃烧的火焰赐予一羽学姊。火焰燃烧到学姊的衣服上,分解其根源粒子,然后重组成与原来完全不同的战斗服装──魔导礼装的样貌。
与此同时,一羽学姊的发丝也以火焰燎原之速生长。
化为受神赐福的勇敢战斗巫女。
「我一直拘泥在剑术上,但看著林崎,让我也开始想同时运用剑术和魔法,变得更强。毕竟我跟你一样都是魔法剑士!」
一羽学姊的表情充满明亮的朝气。
「学姊只要一提到跟变强有关的事,就会变得生龙活虎呢。」
「是吗?……也是啦。出生在祭祀剑神的家里,父亲也是剑士……但剑士被大家视为比使用召唤魔法还低劣的职业……我也赌气成了剑士,却完全没有使剑的才能,被大家当成笨蛋……老实说,我以前真的很惨。」
想到一羽学姊她不堪回首的过去再对照现在,她现在能成为如此率直开朗的人,简直就是奇迹。肯定是因为她本身的意志就很坚定,性格也是本来就很开朗的关系吧。
「所以我才会一直告诉自己,要变得比别人还强。无论何时,这份想变强的心情都只是有增无减。虽然身为女生似乎有点太大剌剌了……哈哈哈。」
一羽学姊有些难为情地苦笑。
「没这回事。我觉得生龙活虎的一羽学姊比平时都还有魅力。再说,因为你平时都不肯对我坦率,所以当你有精神时,那种反差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哼,区区一个学弟还这么嚣张!」
一树故意调侃了她,而一羽学姊居高临下地斥责了之后……
「……但我有种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能不断变强的感觉……」
就淡淡拋下这句话,同时从她的胸膛上飞出一个爱心来。
两人就此觉得有点害臊,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话说回来,你的腰包也被分解成魔导礼装了呢。」
圣痕魔法使进行歪界接续后,身上的东西都会被扭曲现实的魔力分解成根源粒子,然后重新组成能协助与契约神魔取得感应的魔导礼装。
所以腰包也跟著被卷入那扭曲的空间了吗?
「啊,真的耶!这下子我带来的点心都不能吃了啦!」
被一树提醒才发现这个事实的一羽学姊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哀怨地感叹那丧失的腰包。
两人万分小心地戒备著四周,走在魔境的道路上。
「请等一下。」──才走没几分钟,一树就制止一羽学姊继续往前进。
「请用魔力强化视力看一下远方。前面有什么东西在。」
强化视力之后,可以看到笔直绵延的魔境道路尽头,有道诡异的人影。
一羽学姊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一边把魔力集中在眼睛上……接著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看来一羽学姊也看清了一树刚才看见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啊?」
一树回答道:「应该是武士吧。」
「那确实是武士……但你的回答没有解除我的疑惑啊。」
远远站在两人前进方向上的,是一个穿著武士盔甲的可疑男子。
他身上穿的是将好几层钢板重叠起来制成的大盔甲。
脸上带著头盔与面具,就只露出炯炯发亮的眼神。
简直就是从战国时代穿越到现代的武士,在变成魔境的道路上沉重蹒跚地徘徊。一树和一羽学姊不禁停下脚步,观察他的动静。
那该不会是大和的守备队吧?但这里可是魔境喔,不会被魔兽袭击吗?
不,那真的是人吗?在道路上徘徊的武士让人感受不到人类般的意志,而比较像是动物般……魔兽在徘徊的气息。
「看来不是伪装成情侣就能解决的对手,还是绕道吧。」
反正抵达目的地伊势神宫的路本来就不只一条,两人决定折返转弯,走不同的路前进。
但另一条道路的前方也有一个武士挡在路上徘徊。
看来不只一个,而是有许多武士在游荡,让人益发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能打倒他们了吗?一树开始思索起强行突破的方法。
「林崎,我们乾脆爬到建筑物上,从屋顶与屋顶之间过去吧?我总觉得那家伙好像只会朝著正前方,不会改变方向。」
一羽学姊用手指旁边的建筑物的屋顶说著。
这栋房子在这里变成魔境之前,应该只是很普通的一般人家吧。可是这栋房子现在已经褪成灰色,零落风化,露出钢筋水泥的骨干,化为废墟。
那个武士的警戒确实似乎没有那么高,如果从建筑物的屋顶上前进,他们应该不会特地转头察觉到两人的动静。
「不过他们应该会察觉到脚步声吧?而且他们给人一种动物般的敏锐感觉。」
「只要不发出声音就好了吧。这很简单啊。」
一羽学姊一边说一边徒手攀上建筑外墙,然后用魔力强化过的身体能力一口气爬到屋顶上。从屋顶跳下来时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
就好像有无形的软垫接住一羽学姊的双脚一样。
然后她用手示意一树过去。
一树也跟著从外墙爬上去,再从屋顶跳下来。果然没有半点声响。一树觉得自己脚边有股环绕的魔力,并对一羽学姊投以震惊的眼神。
「该不会是用魔力消除了声音吧?」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啊?声音只不过是透过空气震动产生的东西,只要用简单的念动魔法就能消除了吧。」
一羽学姊一副没什么大不了似地说著,一树只能瞪目结舌。
操作声音──让空气产生细微的震动,或许确实不需要大量的能量。
但控制魔力这种抽象的事情才是最难的。如果只是去增幅知觉肉眼无法看到的音波,或许还比较简单,但论产生完全相反的波长去抵消原来的音波,可就不是凡人都能轻易办到的神技。
她可能是天才。若是跟召唤魔法无关的领域,她的技术或许是魔女之馆里最厉害的。
虽然战斗上最有用的还是召唤魔法,但纤细应用一般魔法这种技术,在执行潜入这种特殊任务时就会显得特别亮眼突出。
「我也会帮你消去脚步声啦,我们就这样从屋顶绕过武士前进吧。」
一羽学姊有点得意地无声跳来跳去。
为了不让道路上的人发现,两人蹲低姿势,有如江户时期的神偷一般跳过一个接一个的屋顶。
终于要通过盔甲武士旁的建筑物,两人放慢脚步。就在这时,一羽学姊突然用手指向离两人有点距离之处。
指尖发出蓝色光芒后,发出「砰!」的一道小小声响,像是要把空气弹开一样。
盔甲武士对那个声音产生反应,转头沉沉地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既然能消音,当然也就能发出声音。
一羽学姊得意地满脸堆起笑容看著一树,而他也笑了回去,然后开玩笑地揶揄道:
「学姊……你以前到现在究竟用这个能力恶作剧了多少次啊?这种小聪明的技术,似乎可以拿来做坏事呢。」
「我、我才没有拿来恶作剧呢!而且我以前也没有……可以恶作剧或炫耀的朋友……」
一树本来只是想无伤大雅地开个玩笑,结果一羽学姊低头露出难过的神情。
「学姊……你不介意的话,就尽管对我恶作剧吧。」
「我可不需要你这种毛遂自荐!谁要对你恶作剧啊!」
两人轻声地你来我往了一阵,才发现道路前方又有盔甲武士蹒跚拖著步伐走过来,这让他们都吓了一跳。看来这里真的有许多武士。
看样子这一时半刻是无法从屋顶跳回地面了。
两人步行在并排著低矮建筑物,整个化为魔境的住宅区的屋顶上,不断快速往前进。
就在两人不断前进的路上,有一栋比周围建筑物都还高的「将近十层楼高的综合大楼」挡在两人的前进方向。
这栋大楼本来应该是有许多商家要进驻的地方吧?细长废墟的侧面凸起一块脏到变黑,整个看不出来本来是写著什么的看板。
「林、林崎……我们要爬这栋楼吗?」一羽学姊犹豫不决地抬头望著大楼。
……原来如此,如果要比身体力强化魔法,那就是一树占上风了。像是要跟刚才得意的一羽学姊对抗,一树「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这次就交给我吧。脚步声就麻烦学姊处理了。」
一树宣告完之后,强硬抱起全身僵硬的一羽学姊。
「等一下!也用不著公主抱,只需要背我就好了吧!」
「这可不是普通的公主抱,而是林崎流最终奥义『公主抱』!」
一树抱著她一边转圈,像是在玩旋转木马一样。
「最终奥义?原来林崎流是这么不正经的流派吗!为什么要转圈啊!」
「认定这是最终奥义的人是鼎就是。至于转圈倒是没有什么意义,总之走吧!」
一树就这样抱著学姊跳向那栋综合大楼。
他踩著凸在墙壁上的看板,使出二段跳。
并把每一层楼的招牌当做垫脚石,不断往上跳,一羽学姊也顺势抵消音波,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实现完美的无音跳跃。
从最后一块招牌到屋顶之间的距离比其他的都稍微远了点。
「红色武神之眼!」
一树赶紧咏唱能快速发动的等级1强化魔法。这招的强化反射神经能力在这种时候毫无意义,主要目的是要能轻松再提升些许身体能力。
靠著最后这一招,一树顺利无声地跳到废墟大楼的屋顶上。
从大楼楼顶俯视化为魔境的周边区域,只见魔境中心有一团特别黑的森林与建筑物。那里应该就是伊势神宫吧。
「或许我们是最适合执行潜入任务的双人组呢。」
「不要在那边嬉皮笑脸了,快点放我下来!」
虽然从一羽学姊身上飞来爱心,但她嘴巴还是这么说,一边挥舞手脚挣扎。
一树听话地放下一羽学姊。
「咦?这么轻易就把我放下来啦?」
一羽学姊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一树则表情严肃地看著学姊。
「学姊……有人一直在看著我们。」
看来这场任务没那么简单。
因为「红色武神之眼」更加强化了视力的一树,让他察觉到周遭风景有些微动静。
「咦?你说被看著……?这里可是有十层楼高喔。」
一羽学姊傻眼地问著。
──就在这时,那个人影动了。从一树他们所在的大楼上看过去,本来只有豌豆般大小的人影,用超乎常人的速度朝这里急驰而来。
一树晚了一步,来不及判断要逃──一般人不可能从十层楼高的建筑物跳下去而毫发无伤,所以一树才会因为人类害怕的本能而迟疑。
开始移动的微小人影,从道路直接跳到房屋屋顶上,以超乎常人的敏捷速度一个接一个跳过周围所有建筑物──很快就飞到了一树他们所在的屋顶。
乌云密布的魔境天空下,狭窄大楼的屋顶上──在这里,两人与之对峙。
那家伙是继盔甲武士之后的另一个奇形怪状的人物。
第一眼的印象可说是──「眼镜猴」。
他的身材如猿猴般瘦小,但两只眼睛却像怪物般──比人的一颗拳头还大。那真的是人类吗?
他全身包裹漆黑的衣服,只有巨大的眼球从头巾露在外头。
简直有如忍者一般的打扮。原来如此,看来这里不是只有盔甲武士。
同时,一树也再次体认到这里正是魔境。
实在很难判断这家伙到底是人类还是魔兽。
「主公……主公……我发现了……圣痕……找到了……」
猿猴体格的忍者从覆盖头巾的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那道声音之小,理应只有在场的一树和一羽学姊听得到,可是──
『……汝之双目即为吾之双目……这样啊……那些家伙来啦。既然踏上了这块土地,就别想逃!』
从耸立在魔境天空的漆黑云朵之上,一道声音响彻并贯穿而下。虽然可以听懂那个声音说的话,但听不出来发声者是男是女。
那道声音开始咏唱咒语:
『此地风起八云涌,布下封印千灾万厄之结界……于此建立吾之安稳「八重垣」……出云八重垣,断界瀑布!』
魔法发动──覆盖整片天空的黑云凌厉流动。
云朵越来越扩散、越来越薄,从天空角落朝地面滴下来,形成了一个圆顶。云朵呈现半圆形遮蔽整个魔境,从外头封锁著内部的空间。
……竟然逃不出去?一树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这表示整个潜入作战都失败了。两人不仅被敌人察觉,还被封锁了逃路。
「主公……圣痕……主公……圣痕。杀了它!杀了圣痕!」
形似猿猴的忍者像是在说梦话般地呢喃。
『所罗门72柱之王来到这里了吗……只要干掉他,这场战争就有个了结了。非常好,杀得死他的话就尽量杀吧!』
天空传来同意的声音的瞬间,猿猴忍者用让人忘记头巾存在的响亮声音高喊:
「……咕咕咕……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为了保护鼓膜,一树和一羽学姊的耳朵自动发出防卫魔力的光辉,可见那声音有多响亮。这道声音肯定响彻了整个魔境。一树感知到地上有无数视线同时看向这边。原来他刚才在呼唤伙伴!
──这个忍者是斥候!找出敌人通报盔甲武士就是他的任务!
「学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逃吧!」
一树总算克服了本能开始行动,他再次抱起了一羽学姊,一口气朝地面跳了下去。「一树!」一羽学姊发出了困惑的惊叫声。
两人从大楼的屋顶──超过三十公尺的高处──坠落到地面。
发出了「碰」的巨大声响后,一树顺利著地。防卫魔力在他的脚底与膝盖处发出蓝色光芒,抵消了著地时的冲击力。
一树拉起了一羽学姊的手,以一羽学姊勉强能跟上的速度拔腿狂奔。
他们一口气冲回过来时的道路。
「先撤退到一个地方躲起来吧!」
地上的盔甲武士同时看向一树这边,追了上来。
两人逃命的速度远比笨重的盔甲武士快,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只要继续往回逃命,多数的盔甲武士都会追丢他们吧。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但那只长得跟猴子一样的忍者也从大楼跳下,追了过来。他用脚踢周边建筑物的外墙,不断加速,不断拉近与两人的距离。
不知何时,那个忍者手上握起漆黑的弓箭。
他射出的箭矢破风疾行,朝著一羽学姊而去。
然而学姊像是早就预料到弓箭轨道般,轻松地越身回避。
见识到她漂亮的身手,一树稍微吃了一惊,然后马上又把注意力拉回猿猴忍者身上。
「螺旋华!」
一树用火焰箭矢反击忍者后,对方散发防卫魔力被打飞到后方。
……很好,就这么躲起来吧!
『我应该说过不会让你们逃走了!休想无视我的话!』
在全力奔跑的两人头顶上又落下声音和咒语。
『……出云八重垣,云糸束缚!』
从遮蔽天空的圆顶状乌云上降下了两条扭动的「云丝」。云丝的前端追著逃跑中的一树与一羽学姊,两三下就缠上了他们的身体。
虽然云丝没有紧紧地缠著他们,或是限制两人的行动,却无尽延伸,始终在天空与两人之间保持著联系。
这是记号!一树理解了这条线的作用。只要顺著这条云线找,不管两人躲到哪里去,只要还在魔境里就能知道他们的位置。
「经津御魂!」
一羽学姊立刻咏唱咒文召唤出经津主神的神剑。这是把能斩断各种诅咒与封印等魔法效果的破邪之剑。她持剑朝云丝横向一砍。
然而──云丝并未被砍断。剑刃像是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一样穿过了云丝。
「这是……比经津御魂还高阶的魔力!」一羽学姊大喊。
「经津主神,这是怎么回事!」
一树一边奋力狂奔一边大叫著。
「我们直到潜进这里明明都没有犯下什么失误,却有个叫八咫乌的家伙发现了我们!如果是因为它知道我们的动向,那就是有谁去告了密!再加上这个叫『出云八重垣』的魔法……这是日本神话的魔法吧!」
目前的状况只会让人认为是日本神话陷害了一树他们。
「经津主神!是你背叛了我跟林崎,设计我们吗?」
在悲痛地大喊的一羽学姊身旁──浮现了剑神的虚影。
导致现在这个情形的,无非就是经津主神。
「不是……那个八咫乌不是敌人。虽然是我把你们引来这里的……但这不是陷阱。这不是陷阱,而是我的请求。我希望你们可以在这里拯救日本神话。刚才的魔法是出云的『素盏呜尊』……日本神话两大主神之一的素盏呜尊的魔法。』
「两大主神?主神不是只有天照大神,而有两人吗?」
听说这出乎一树预料的事实,一树忍不住发出惊愕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一树还以为是被经津主神骗了,但后来想一想,当初经津主神只有拜托他打倒主神,可没有说是要打倒天照大神。不过……拯救日本神话又是怎么回事?
「……我希望你们打倒素盏呜尊,救出被封印的天照大神,拯救日本神话。」
「只要照你现在说的救出天照大神,荒神就会恢复正常了吗?」
经津主神又刻意地放出一些零碎的资讯,企图混淆两人的视听。就算他无意欺骗两人,但这仍然是一种诈术,所以说他骗人也不为过。
但至少先相信这不是个陷阱好了。
反正不管怎样,最重要的任务是「让大和的荒神恢复正常」,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不管过程怎样都无所谓。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圣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响起雄壮的怪声。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对方已经趁隙射箭过来。
「红色武神之眼!」
一树再次强化动态视力,用手刀拍落飞来的弓箭。
「林崎!既然都回到这么远的地方了,应该不需要担心会被包围,直接上吧!」
一羽学姊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敌人。
「说的也是,也差不多该应战一场了。」一树刚才也在想同样的事。
两人已经回到接近魔境边缘之处,有如天幕般流泄而下的云朵近在咫尺。虽然满想摸摸看那个云幕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无法逃离,但只要靠著这个云幕作战,基本上就不用担心会背后受敌了。
「再说……这些家伙好像不会使用召唤魔法。」
虽然摸不清这些敌人的底细,但光是这个事实就大幅降低了他们的威胁性。
从道路正前方杀来一群盔甲武士,而引领在他们前面的,就是比他们动作都还快的那只猿猴忍者。那个忍者又一边跑过来一边向两人射箭。
「螺旋华!」在被弓箭射中之前,一树就先射击。
猿猴忍者被吹到盔甲武士们的方向,点燃战火。
「圣、圣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树使用召唤魔法的瞬间,盔甲武士们用几乎要撼动大地般的音量高喊起来。
「这些家伙把圣痕视为眼中钉吗?」
高喊的盔甲武士用类似示现流「蜻蜓式」的架势,把大武士刀举到脸颊右侧,逼近两人。那是一种可以马上落刀,把一切赌在一击里的架势。
进入临战姿态的盔甲武士,全身上下发出光芒,加速前进。他们那往前一踏──速度超乎常人,远远超越一般剑士的极限。
那个猿猴忍者也是如此,他们的身体能力简直就像用强化魔法强化过一样,让人不禁怀疑他们和神魔之间的关系。
一树和一羽学姊两人身上都没刀,呈现手无寸铁的状态。
「学姊,危险!」一树为了保护一羽学姊挡到她前面。
离两人最近的盔甲武士一气呵成地向下砍,一树赶紧躲开,但因此无法躲掉几乎同时上前的第二个盔甲武士的攻击,只好用双手抓住对方的刀。
空手夺白刃──凭藉用「红色武神之眼」强化过的反射神经能力就有办法办到。
但被一树手心夹住的武士刀不断往前,企图往前突破防线。
「武人的庇佑啊,令缠绕吾身的神威(Megin)倍增!驱人踏向无限战场的神之意志加于此身!……缠绕的神威之带(Megin Gjord)!」
一树追加使出北欧神话「索尔」的等级2强化魔法。
这个叫索尔的神魔的召唤魔法……无论是等级1还是等级2都是强化魔法,算是非常偏门的组合,但是对剑士来说却是相当便利。
从天空落下光芒的带子,缠绕住一树的身体。那条光带增加一树全身的肌肉量之后,一树靠强化的肌力直接用手夺下那把武士刀。
握好抢过来的武士刀,反过来砍向盔甲武士。
咚!盔甲武士因防卫魔力的反作用力被往后吹,发出沉重的金属声倒地。
好厚──一树暗自感到恐惧。刚才的防卫魔力是一般人的五倍厚!
「圣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带有超常力量与防御力的盔甲武士接二连三逼近一树。他们的攻击手段与其说是剑士,不如说像狂战士一样,只会往下挥而已。虽然是很单调的攻击,但必须做好吃下一记就会受到严重伤害的觉悟。
「踏炉之风啊!唤起吾锻冶的钢之灼热!执百炼之锤,槌打魂之污秽!」
刚才被一树护住的一羽学姊已经在背后咏唱完咒语。
「……天羽火造的风槌!」
一羽学姊身上一面绽放魔力光辉,右手一面往前伸。
从她的右手释放出无形炮弹一般,一群盔甲武士「咚!」地被打飞之余,又同时被爆炸火焰包围。
透过手心产生的冲击波加上火焰的复合式攻击,是经津主神的等级4魔法。
「一羽学姊,谢谢你!螺旋华!」
持弓的忍者又从被吹走的盔甲武士的空隙之中飞来,一树毫不大意地抢先一步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使用火焰子弹击落对方。
被一羽学姊打飞的盔甲武士站起来,重新摆起蜻蜓般的架势。
「一羽学姊,我会挡在你前面,就麻烦你在后面当后卫掩护我了!」
一树谨慎地握紧抢下来的武士刀喊著。
「当后卫掩护?这你可就错了,林崎,我跟你一样都是魔法剑士!吾为剑之巫女。盘裂、根裂、咎予经津,快将那破邪灵剑予我!拔刀,经津御魂!」
是经津主神等级3的魔法。一羽学姊的手心卷起火焰,生出一把可以斩断魔力的神剑。
一树内心感到惊讶──距离她刚才咏唱完等级4魔法到现在咏唱完等级3的魔法,时间根本还没有过多久。她高速咏唱的速度直逼小雪。
然后一羽学姊越过一树,往盔甲武士身上砍去。
只认识以前的一羽学姊的人,或许会嘲笑她这个举动有勇无谋,但如果是现在的学姊这么做,可就不是蛮勇。一羽学姊先是砍倒一个武士,然后千钧一发地躲过从旁落下的攻击,接著反击砍倒第二个武士,再用刀直接挡飞第三个武士砍下的攻击。
一口气打这么多人,却丝毫不后退的敏捷身手,让一树看得目瞪口呆。
在狭窄的道路上漂亮应付敌人的一羽学姊,总是比对方抢先一步行动。
虽然她的技术还不像一树和鼎那么明确,但很显然她也是透过感知对方的魔力,来预测对方的动作。
她不只咏唱能力提升,连剑术也进步神速。
原来只要有了自信,就能有如此惊人的成长速度吗?
一树一直误会了一件事。一羽学姊根本就不是他该保护的对象。
而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
「一羽学姊,那就麻烦你对付右边的敌人了。」
一树跑到一羽学姊的左侧,开始砍起盔甲武士。
「呵呵呵,交给我吧!」
一羽学姊把左肩靠到一树的右肩上,可靠地笑了起来。
……绝对不会像刚才在海上一样扯后腿了!
一羽透过肩膀碰撞感受搭档(一树)的存在,接著在盔甲武士群里乱舞攻击。在白刃一来一往的闪烁之中,一羽躲过所有攻击,又在每次擦身瞬间砍回去。
如果是林崎,他应该会这样打吧──每当一羽握住剑,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这种想像。一羽总是拚命捕捉,并模拟林崎的动作。
她的感受与心情,肯定是一种憧憬吧。
所以她的剑路也才会一天比一天更像林崎。
林崎流的预知──其原理就是使用彻底锐化的知觉力强化魔法。
林崎兄妹应该是花了无数年月才获得那种程度的知觉力,但一羽的魔法才能比那两人都强,没道理办不到同样的事。
感受──对方的一举一动。攻击前的呼吸、肌肉的紧绷,还有心理世界。
会那样或这样,还会那样过来。
一羽身上的红白魔导礼装飘荡,有如神乐舞蹈一般躲过对方的攻击。
然后找到致命处的空档砍回去。想像就此化为现实,化为确实的手感。
──但要一口气应付这么多敌人,一羽预测的能力还不完全。
从想像的外围飞来一支箭。
一羽惊觉……是那个猿猴忍者的……弓箭!
在做好被打中的觉悟的瞬间,一只手忽然伸到一羽眼前,挥落飞来的弓箭。
「螺旋华!」
然后从那只手里射出火焰子弹。眼前这个人,咏唱速的并不是特别快,但所有动作都像是先预测好似地流畅。这就是有魔眼鬼人这个别称的男人的作战方式。
忍者的身体又受到火焰子弹的攻击,整个人往盔甲武士群的方向飞去。
「谢啦,林崎!」道谢的话语自然脱口而出。
那家伙一边应付无数的盔甲武士,同时也在注意一羽这边的情形。
……战斗时的他真的很温柔。比起其他情形,在战斗时最能体认到那家伙的温柔。而也只有在战斗时,能够对他坦率。
所以要互相配合呼吸──彼此协助。
「散发夜艺之华的工匠锻炼啊!让剑尖布满天空!剑就是为了引导胜利……在我号令下,降下雷雨!天空拔刀莲华炮!」
一羽一边应战一边发动魔法。
她的周围卷起火焰,炼成的火焰让一羽周遭浮出无数个神器──古今东西各式各样的剑,可以随一羽的魔力操作从所有距离与角度发射出去。
「上吧!」伴随一羽的号令,无数的刀剑落到盔甲武士身上。
那些神器刺下去的瞬间,也发挥出火焰、冰块、雷电等各式各样的属性。一羽也往一树的方向协助攻击。
「学姊,谢谢你!」
听到一树的道谢,一羽内心小鹿乱撞。
一羽脑子一片空白,沉醉于携手战斗的一体感之中。
我果然喜欢和这家伙一起战斗。
不……或许我其实是喜欢这家伙……
一羽似乎感到自己对林崎的好感程度的变化。说不定在现在这场战斗中,自己也引发了这种变化,不小心让他知道了。
如果是平常的自己,肯定会觉得很丢脸……但现在却觉得若传达给他知道,反而令人高兴。一羽不禁希望对方可以更加理解,自己现在因正在战斗而变坦率的这份心情。
……不,在被这么一大群盔甲武士包围的时候,我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
一羽由于害臊,不自觉绷紧全身的力量,对盔甲武士全力砍下去,发泄这份心情。
†
一树也因为跟一羽学姊联手战斗而雀跃不已。
但这份心情却渐渐变沉重,最后令人厌倦。
这当然不是因为两人不满彼此,问题出在敌人身上。
这群盔甲武士不管怎么砍,还是能用雄厚的防卫魔力抵御并重新站起。
不管打倒多少个盔甲武士,两人只是越来越无法放下不安的感觉。
虽然还有体力和魔力,但现在这个瞬间,散布在整个魔境里的盔甲武士,应该都顺著从空中垂下来的云丝,聚集到两人的所在位置。
事态越来越让人笑不出来了……这种敌人的强悍抵御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说到头来,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完全无法判断他们究竟是人类还是魔兽。
「圣痕啊啊啊啊啊!」盔甲武士满怀恨意地大叫,袭击过来。
无数的防御力形成超强的压力压迫过来。
就在这时,虽然魔境被圆顶云朵给封闭住,两人头上却有个东西快速冲了进来──一只乌鸦就停到路旁的电线杆上。
八咫乌──它的鸟喙上咬著一个打磨光亮的圆形铜盘。
鸟喙尖端发出八咫乌的高亢声音,纺织出咒语:
「照耀四海万国的尊光啊!聚集到吾主的代理神灵上,释放清洁污秽之光……八咫镜,阳华一闪!」
鸟喙上的圆盘──「铜镜」射出强烈的光辉。
两人不禁闭上眼睛,即使如此,光线量之大,仍像要烧透两人的视网膜一般强烈。
闭上眼的两人应该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但这之间却没有受到半点攻击。
张开眼睛,只见一大群穿著便服的年轻人倒在两人眼前。
根本没有盔甲武士──不,肯定是八咫乌释放的光芒让盔甲武士变成这样。倒地的年轻人们陷入类似魔力醉的状态。
一树环顾四周,眼珠都要掉下来了。这附近已经从魔境变回原来的街道,原本的伊势市街道就在那里。
「刚才的光是……攻击魔法吗?居然能一击打破那厚重的防卫魔力?而且还是一口气打破那么多人的!」
「……不,我刚才使用的是消除魔法。那是比经津主神等级3魔法『经津御魂』还强的除秽力量。这是我目前的姿态下唯一可使用的力量。」
鸟喙上的铜镜也消灭了。那应该是用魔力产生的神器吧?
八咫乌用鸟喙指向倒下的年轻人们。
「他们身上都有荒神凭依,都是藉荒神的魔力在蛮干的,但刚才的光线消除了埋藏在他们身上的『与荒神的联系』,他们也才恢复本来的人类样貌。」
盔甲武士原来其实是这些倒下的年轻人,而他们多半是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女性,之中也混杂了一些男性,简单来说就是魔力较强的世代。
「……也就是说,你救了我们吗?」
一树还没放下警戒地盯著八咫乌瞧。虽然必须戒备,但在五里雾之中,仍然得从这家伙身上获得情报才行。
刚才那一击虽然不是解决了整个魔境里的盔甲武士,但周遭却奇妙地陷入一片宁静。
「与其说是我救了你们……我能让他们恢复原状都是因为你们有先造成伤害。如果他们的防卫魔力还和本来一样厚实,我那道光是无法穿透到诅咒的深处。想要有效率地打倒他们,我还是需要一些协助。」
八咫乌轻拍翅膀,停在一树肩膀上,像是在显示自已跟两人是同一阵线的。
「……这些人都是被变成魔兽的吗?」
一树环顾四周问著。褪色风化有如废墟般的风景变回普通的街道,但变回原样的只有一树周围的地方,远方──中心那边依然还是一片魔境。
只要讨伐生长在魔境里的魔兽就能让世界恢复原状。
刚才就是打倒盔甲武士而引发了同样的现象。
「不,他们很像魔兽,但却不是魔兽。他们是『神挂』,也就是让荒神凭依在自己身上,却无法控制那股力量的『失败的不完全巫女』。」
「不完全巫女?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大和政府透过人体实验,企图制造巫女吧?」
一树脑海中浮现恐怖的想像。
──奈亚拉托提普。这可憎的名字浮现在脑海里。
「大和政府怂恿作乱的日本神话神魔加入他们的阵营之后,再把有优秀魔力的人聚集起来,让他们和那些荒神缔结契约。想跟失去理性的荒神对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全都是凭依契约。」
听著对方的解释,一树偷瞄了一羽学姊一眼。虽然同样是巫女,但学姊是正式借用经津主神力量而缔结契约的,并非凭依契约。
和来路不明的神魔进行凭依契约是被日本法律禁止的危险行为。
「大和政府举办了他们所谓的『由人类主导的集团凭依契约会』,凭依之后能多少控制荒神力量的人成为『凭依巫女』,失败的人则丧失理性成为『神挂』──简单来说就是失败的不完全品。」
「这也太乱来了……」
大和就是这么做,才能在短时间内量产战斗力的啊。
就算成功也还是凭依契约,光是这样就够危险了,一旦失败就会变成眼前这副德性。
「那确实是很强硬乱来的作法。神魔与人类的契约,基本上都是由神魔来遴选人类,而不是由人类来选择神魔。硬是让不适合与神魔签约的人签约,而且还是把荒神这种东西塞进他们的内心……肯定会出乱子。」
怀有恶意的神魔会藉由凭依夺取人类的肉体。
若是丧失理性作乱的神魔寄宿在人类的肉体里,事情就更严重了。
就算肉体没有被夺走,还是跟玩具一样,被压倒的力量玩弄吧?这就是所谓的神挂吗?
「看一下四周就能明白了,神挂会释放跟魔兽同种类的瘴气,让周围的环境化为魔境。荒神跟魔兽是同种类的存在,也就是『人类的绝对敌人』。」
人类的绝对敌人──虽然针对他们研究不完全,但魔兽除了「袭击人类」和「让人类居住的地方变成魔境,且不断扩大魔境」这两种行动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其他本能的行动。
听说就连吃饭和睡觉的样子都没人见过。
「人类的绝对敌人」这个讲法真是再贴切不过了,可是──
「把荒神视为类似魔兽的存在对吗?应该只是生气捣乱而已,好歹也算是神明吧?」
「日本神话跟许多神话不同,并没有『善神、恶神』这种区别或『恶魔』这种存在。日本神话里的『敌人』都只是荒神引发的天灾罢了。日本神话并没有善恶这种二元对立,而是同时崇拜自然的恩惠与灾祸的一体两面性。」
荒神并不邪恶,只是一旦生气变成荒神,就会成为人类巨大的敌人,对付人类。
暴力的自然现象会破坏、侵蚀人类世界。
「这表示大和政府内部,也有可以巧妙地同时操纵善与恶的人吧。」
洛基──北欧神话里亦正亦邪的术师(Trickster)。
「大和政府把伊势神宫变成制造巫女的仪式地点,就这点来看,他们应该有人会运用科学手法,让神魔寄宿到人类身上。」
奈亚拉托提普──那家伙操控音无前任校长进行实验获得的资料。或许是那家伙把这些资料提供给大和的政客的,如果是他们的话,非常有这个可能。
「他们举行了无数次制造巫女的仪式,失败之后,就把无法应付的神挂废弃在这里,径自离开。就因为这样,伊势神宫才会变成魔境。」
八咫乌伤心低头说著。
「……我终于知道伊势神宫为什么会变成魔境了。」
大和为了获得巫女这种魔法使的战斗力,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并不是为了戒备、防止一树他们来到这里,才刻意把这里化为魔境。
知道他们不是一开始就得知这个潜入计画,让一树感到稍微安心,但光是这点并不足以充分说明两人现在面临的状况。
「那你和经津主神的目的是什么?」
这家伙应该跟经津主神是一伙的,毕竟若不是经津主神把一树他们来这里的消息放给这家伙,这家伙也不可能这么巧地在这种节骨眼现身。
但不管怎样,总之知道这家伙不是敌人了。
「你们把我们叫来这里到底想干嘛?你们这样做就能达成把我们叫来的目的吗?我们可不会白白被利用喔。」
听到一树的提问,八咫乌身旁浮现经津主神的虚像。
「请你们救救天照大神。」
经津主神说著。
「只要天照大神取回力量,产生日本神话里的『真正的王(Basileus)』,所有神魔就会从荒神的状态恢复原状,遵从王的号令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希望你们打倒另一柱主神素盏呜尊。」
「我之前压根没听说日本神话有两柱主神这种事。」
经津主神说过,「打倒日本神话的主神,荒神们就会一口气恢复正常」,因此才把一树他们引导到这里,而这样讲确实也不是谎话。
只不过是从旁突然蹦出一个麻烦事要处理而已。
一树一脸不满地逼问经津主神。
「好好跟我说明一下关于日本神话的事啊。」
「日本神话是由阴阳两种力量架构而成的神话。」
八咫乌开始解说。
「因此也有两柱主神,象徵阳的是天照大神,象徵阴的就是素盏呜尊。往昔的日本分为天照大神的倭国与素盏呜尊的出云,两柱主神分别拥立自己的代理人为王,两国相争。天照大神与素盏呜尊、『倭国王』和『出云王』,胜利的一方就会成为真正的主神。而神话中则预言了两者『斗争后化为一体』的命运。」
八咫乌如此解说了日本神话的构造。
「也就是说,我们被卷入天照大神与素盏呜尊之间的斗争了吧。然后,你刚才说的素盏呜尊就是跟大和联手,是吗?」
一树向八咫乌确认,对方点点头。
「引发这个状况的是素盏呜尊。就是素盏呜尊主动跟大和政府联手,唆使他们弄脏神社,故意让其他日本神魔化为荒神的。」
经津主神严肃地说著。
大和政府能顺利把日本神话的神魔变成荒神,都是因为背后有素盏呜尊的协助。
「为什么素盏呜尊选择跟大和联手呢?」
「应该是因为素盏呜尊认为『日本神话很弱,所以必须借助其他神话的力量』,才会去接近洛基。」
一树震惊地睁大眼睛。
「日本神话很弱吗?」
「嗯……应该算弱的吧。」经津主神点头这么说。
「因为日本神话并不要求日本人的狂热信仰,本身也没什么跟其他神话抗衡的意思,大家都觉得只要能举行祭典,一起玩耍热闹就好了,因此对于『追求力量』这件事也没什么执著。」
一树不禁看了一下一羽学姊。
一羽学姊是和经津主神缔结契约的巫女,但他们两个相处起来的感觉,确实比较像是朋友的关系。
「或许是因为素盏呜尊认为『神话时代复苏』的现在,继续悠哉下去会『被其他神话并吞』,有很强烈的危机意识吧。虽然他现在笼络了洛基,但应该打著到时候要反咬洛基一口的狡猾如意算盘。」
听到八咫乌的话,一树不禁皱起眉头。反咬洛基一口?
这种是比较像洛基这种神魔才会做的吧?跟素盏呜尊联手之余,打算随时反咬他一口。
也就是说,素盏呜尊和洛基……两者表面上联手,其实私底下都在互挖墙角吗?
「成为神话主神的神魔,不只会给契约者固有魔法,还能藉著认同对方为王这件事来给予对方『王者权能』的力量。你身上应该也有同样的力量。」
八咫乌说完之后,一树盯著自己左手手上的圣痕。
一树可以使用雷蒙盖顿的固有魔法「所罗门72柱(Goetia)全魔法」。
只要加深羁绊,力量也会跟著变强的羁绊力量。
另外还有可以看到女生的好感度变化和女生所在位置的能力。这应该就是他刚才所说的「王者权能」之力吧。
而且这些力量随著蕾梅的成长,还有继续强化的空间。
「天照大神与素盏呜尊、倭国王与出云王,必须打赢对方成为真正的日本神话主神才能获得真正的力量,两边要是继续维持现状,就无法使用『王者权能』。素盏鸣尊那边汲汲营营就为了早日打倒天照大神,但天照大神却毫无干劲,只把契约对象当作一起玩的对象,跟本不打算让契约者即位当上倭国王,也就是说缔结契约跟认同为王是两回事。」
一树也是虽然和蕾梅签下契约,但作为所罗门王,一树还没有被她完全认同。
天照大神那边应该也是同样道理吧。
「而天照大神不让契约者当上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知道倭国王一但诞生,从那瞬间开始就必须和素盏鸣尊开战。天照大神不喜欢斗争,而且她的契约者也不是适合打仗的人,但素盏鸣尊阵营认为『日本神话本来就已经够弱了,竟然还不能使用真正的力量』,而感到火大。」
双方天生注定要彼此对立,却有一方根本不以为意。
「生气的素盏鸣尊暗地里先打倒了尚未成为倭国王的天照大神的契约者,然后向大和政府提议,把凭依巫女仪式的失败品神挂留在伊势神宫不管,让伊势神宫化为魔境。天照大神是从契约者和伊势神宫获得力量而保持神格的,现在同时失去两边力量,弱化的她被封印在『天岩户』里。再这样下去,天照大神很可能就会消失。事情演变成这样,悠哉的天照大神也终于感到大事不妙,所以才从封印内部派遣出信差──也就是我,八咫乌。」
「八咫乌具备特权,可以自由往来日本神话神魔各自的『神话领域』,然后和没有变成荒神的我取得联系。」
经津主神之所以没有变成荒神……是因为他的巫女──一羽学姊事先偷偷把经津主神的祭坛移动到骑士学院的废弃社办里吧。
「林崎一树,我从经津主神那边听过你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救出天照大神,打倒素盏鸣尊,然后由你来统领日本神话,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打倒素盏鸣尊拥立的出云王吧。」
「等一下!给我等一下~~!」
蕾梅一边大喊一边现身在一树身旁。
她从这个作战开始之后,就一副日本神话事不关己的态度,保持沉默。
「给我等一下,我不说话当我哑巴啊!一树早就跟人家缔结契约啰!日本神话是想从我这里抢走一树吗?」
「这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要他订契约,放心吧。」
经津主神安抚蕾梅似地说著。
「如同我刚才所说的,天照大神也早就有契约者了。我们想要让她就任倭国王,之后再把她献给所罗门王。」
「嗯……哦?『献给』的意思是……?」蕾梅的神情改变,眼睛亮了起来。
「让日本神话的王成为从属林崎一树的『属王』,这表示本为所罗门王的你底下还有王服从你,意思就是要请你成为比王还要高位的存在──『大王』。但相对地,要请你代替我们打倒素盏鸣尊。」
「原来如此!意思是要让我们把日本神话的女王纳入后宫啰!这样一来一树确实就能同时统率所罗门神话和日本神话了!藉著扩张后宫,连其他的神话都一起纳入管辖的大王……所罗门大王!听起来不坏呀!」
「哇哈哈哈!顺利实现的话,就会变所罗门八百万72柱了呢!」
蕾梅喜孜孜地接受对方的提议,经津主神也跟著哈哈大笑──一树慌张地赶紧插嘴:
「等一下!把我见也没见过的女生献给我,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总之就先见个面试试看嘛,吾王!不管怎样,要成功执行这场潜入作战,似乎只有这个方法才行啰。」
立刻就投奔对方阵营的蕾梅对一树这么说。
虽然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啦……
刚才解释了这么多,总归一句话就是,要一树代替天照大神和素盏鸣尊战斗。只要打倒素盏鸣尊,作为日本神话的真王登基,变成荒神的日本神魔就会恢复正常服从真王,一树等人的目的也可以顺利达成。
「哇哈哈哈!从伊势神宫的最深处可以通往封印天照大神的天岩户!所以要去那里,也只能打倒并拯救这些变成神挂的可怜孩子了!」
可怜的孩子……只要和八咫乌合作打倒他们,他们就能变回人类了。除了得作战成功之外,也不可以放任神挂不管。
「就算我们要去找天照大神……那该怎么解除她身上的封印?天岩户究竟是怎样的封印啊?」
一树这么问了之后,原本哈哈大笑的经津主神突然一脸严肃地说:
「这个嘛……等一下再跟你说。只要到天岩户你就知道了。」
……又打算只透露一点点情报啊。
一树对经津主神投以不信任的眼神,就在他打算责问经津主神时,一羽学姊突然从旁紧紧握住他的手。
「林崎,那个……拜托你不要生经津主神的气嘛。比起追究这些,我们先解救眼前这些人吧。」
一羽学姊哀伤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人们。看来比起怀疑经津主神,一羽学姊更在意成为神挂的那群人。
「我想这些人肯定是自愿参加凭依巫女的仪式的。这些人原本应该都是剑士,所以才会憎恨身上有圣痕,被选中的人们。是因为想变得更强才……」
与神挂战斗的过程里,他们好几次大喊「圣痕!」表达他们的憎恶。
或许是对圣痕的嫉妒与憧憬,还有希望变强的想法,让他们采取了极端的行动。这让一树的内心也跟著觉得很沉重。
「这样也太令人难过了……」
一羽学姊意志消沉地低下了头。
†
一树和一羽学姊从倒下的人身上选出状态良好的刀,拿来借用并配戴在自己的腰间上。
两人询问八咫乌和经津主神花了不少时间,但这段期间还留在魔境里的其他盔甲武士却没有攻击过来。
一树他们仍然被天空垂下来的云丝缠住,这还是一个明显的印记。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却没有攻过来就表示……
「应该是统领他们的出云王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吧。」
八咫乌说道。
「我猜是因为知道光凭气势无法确实打倒我们,所以挑一个更能运用人海战术的地方,打算埋伏我们。」
一树也觉得八咫乌的推测很有道理。
「那个『云丝束缚』是与天照大神伯仲的素盏鸣尊的魔法,现在天照大神的力量变弱,就算使用刚才的『八咫镜』也无法去除那个魔法。只要这条记号丝线还在,就无法避免遇到埋伏突袭吧。」
「反正我们都决定要帮助那些变成神挂的人了,根本也没必要避开他们,他们愿意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才最好不过呢。」
本来应该要不得不放任魔境不管,优先进行作战,但现在状况有变。
「学姊,我们走吧!……学姊?」
刚才话变少的一羽学姊……注意力完全放在一家土产店上。
许多神挂一口气倒下之后,伊势市也恢复本来的样貌,呈现在两人眼前。这里已经非常接近伊势神宫,以观光客为主要客群的土产店当然也连绵排列在眼前……
「林崎,这个赤福能不能吃啊?」
土产店里最醒目的架子上摆满一堆盒子,一羽学姊垂涎欲滴地望著那些盒子里头的伊势名产「赤福饼」。店里头理所当然呈现无人防备的状态。
「学姊,不可以偷窃。再说,现在虽然街道看起来恢复了正常,但谁知道里头是从何时变成魔境,又过了多少时间?那些吃的东西说不定都已经坏了。最重要的是太浪费时间了,我们快走吧。」
「啊~~林崎~~」一树用力抓起学姊的手把她拉走之后,学姊发出有如撒娇闹脾气的抱怨。
继续在伊势市向前走没几步,眼前就又变成一片可怕的魔境景色。和地图对照相比,整座城市大概还有一半是处于魔境的状态,也就是说,在刚才的那场战斗约莫打倒了一半的神挂吧。
等待两人的是剩下一半的神挂……
脚底下终于又传来刚来时那种黏稠沥青马路的触感,周围的建筑物风化,天空失去了颜色,树木量还变得比建筑物多,腐烂的树干与枝头上垂著一片片生锈颜色的树叶。
继续往前进,依然尚未遇到神挂的袭击。
走著走著,一座庞大的鸟居映入眼帘。
「神明鸟居」──受佛教装饰文化影响,做远古时代造型的鸟居。
不过现在处于魔境的影响下,变成带来灾祸的黑色。
两人抵达伊势神宫了。
鸟居前面有五十铃川以及跨越河川的「宇治桥」。
桥长一百公尺,宽约八公尺。
一树直觉敌人会在这里埋伏。
桥的四周很空旷,适合一大票人围剿攻击,而且虽然这里是桥上,但桥的宽度够宽,对人海战术攻击不会有影响。
究竟会如何──就在两人踏上桥的瞬间,从桥头对侧的暗林中传来大叫声,一大群盔甲武士逼近过来。
在此同时,也有率先绕到后面的盔甲武士从后方逼近。
两人在宇治桥上被前后夹击。
「后面就交给我吧!林崎!」
一羽学姊立刻转身和一树背对背应战。
停在一树肩膀上的八咫乌逃命似地飞到空中。
以怒涛之势架著蜻蜓姿势的盔甲武士跑上来,桥梁发出倾轧的声音,不知不觉包抄两人的敌军已经塞满了整座桥,他们不断砍向从四面八方过来的敌人。
「天羽火造的风槌!」
碰!──一羽学姊用魔法一口气打飞敌人,发出冲击波与火焰爆炸的声音。
……为了保留魔力只用剑应战……现在根本无暇办到这点。
「令天堂之光宿于己身的极乐鸟啊,听我倾诉烧尽地上的罪恶!制裁极光(Ethereal Judgement)!」
一树背后浮现不死鸟的虚像有如汇集世上所有光线般闪烁,盔甲武士因光辉太刺眼而一瞬间停下动作。一树趁隙瞄准能一口气卷进最多敌人的角度,把巨大的光变成超粗的雷射发射出去,整排盔甲武士同时倒下。
「「「「圣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盔甲武士发出地怒般的咆哮,激动起来。
「哇啊!果然一使用召唤魔法他们就会生气!他们的士气反而越来越高!」
「让我们赶快定胜负吧!」
「了解!天空拔刀莲华炮!」
一羽学姊在桥上自由自在地控制冒出来的无数神器,拥有不同属性的神器分别同时放出火焰、雷电与冷气攻击。
「小心不要破坏到桥梁啊!」一树大叫起来。
「最好给他们每个人同等的伤害,这样使出八咫镜才能解决掉更多盔甲武士,发挥它到最大的效果!」
八咫乌在空中拋下强人所难的要求。谁有办法办到这么巧妙的事啊?
「我不是为了自己的魔力这么说的,是因为用八咫镜恢复原状的年轻人还处于魔力醉的状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之后杀过来的盔甲武士踩到!被他们踩到可是会出人命的!」
「唔……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啦!」
一树虽然想放声哀号,但也只能同意八咫乌的作战计画。
桥上的持久战就此揭开序幕。
†
给予伤害后弹开,就会有别的盔甲武士来填补空位,如果是还没打过的盔甲武士就直接攻击,如果是已经打过的就把他弹飞到远处。丧失意识的盔甲武士的动作很像机器人,所以打起来也像是在玩拼图游戏一样。
打到最后──八咫乌使用准备好的「八咫镜」,宇治桥上倒著一整列大和的年轻人。
周遭的风景也变回本来的伊势神宫应有的景色。阳光洒在五十铃川上,然后跨越河川的宇治桥也变回本来美丽的木材质感,位于桥另一端的广阔茂密森林流露一丝神秘气息,森林划出一条走道似地连绵而去。
桥上死尸累累──虽然脑子里很快浮现这句成语,但没有人死亡,只是陷入魔力醉晕倒而已。他们并非因精神无法负荷才陷入魔力醉,而是因为和充满诅咒的荒神的连结断裂才晕倒的,因此应该不是危险的魔力醉吧。
一羽学姊安心地呼了一口气。看来比起潜入作战,她刚才满脑子应该都在想要救那些成为神挂的人吧。
神挂──对圣痕怀有憎恶和嫉妒的情感,自愿参加危险的仪式,失败后被人当作不完全品的人们。
一羽学姊面对神挂的惨叫会那么心痛,一树多少也察觉到理由了。
因为一羽学姊至今以来也被剑士们看贬,被当成笨蛋对待。
因为拥有圣痕而被他们如此嫉妒和憎恶,一羽学姊想必产生了复杂的心情吧。
一树以前在魔技科里也被人看不起,只有剑术是他能引以为傲的东西,所以被剑士们憎恨和嫉妒,心情确实很复杂。
「学姊,虽然我们因为有圣痕的力量,变得比纯粹当剑士时还要强,但这不代表我们已经抵达了剑士造诣的极限。」
一树忍不住在桥上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一羽学姊激励她。
「琥珀企图藉由灵活运用神器来成为不输给圣痕魔法使的剑士,鼎最近也开始应用一般魔法,企图找出剑术新的可能性。」
透过魔力会产生怎样的现象,端看使用者的想像力。现在的一树和鼎都还有一些被从小培养的剑术观念束缚的地方,但也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可以透过全新的创意,创造出从未有人想过的剑术。
「整个魔技科最近也开始推广新的概念──不要因为自己有圣痕就自以为了不起地看贬剑技科。往后的骑士团,剑士和圣痕魔法使的地位应该也会越来越接近。这样一来,应该就不会再有剑士做这些蠢事了。一个人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舍弃自我。」
这时一树的脑海里浮现被洛基侵蚀的香耶的惨叫。
「只要剑士和圣痕魔法使能重新正视彼此,剑士或许也能找到只有剑士才能抵达的全新境地。」
「说的也是,毕竟你就是在骑士学院里掀起革命的人嘛。」
「没有革命这么夸张啦……」
「琥珀也是……我也是……打从心底感谢你所做的事。」
两人站在桥上面对面看著彼此,一羽学姊轻轻握住一树的双手。
握手大概是一羽学姊唯一能坦率做的肢体接触吧。一树觉得现在从她手心传来的温暖,是无可取代的珍重触感。
「说的一点也没错。小喽啰不认真努力却嫉妒、自我毁灭、挣扎的模样……真是太难看了。强悍,应该更加纯粹。」
──传来一道有如唱歌般清透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从两人要前往的森林里头走出来,站到桥梁面前。
双方距离数十公尺,也没办法说杀过来就立刻杀过来。
一树震惊地从一羽学姊身边拉开距离,冷静端详眼前的来者。
是一位穿著有如妓女般艳红和服的少女。
她整件和服穿得非常松垮,几乎可以从后领直接看到背,就这么婀娜站著。
虽然她的打扮华丽得不像要打仗,可是腰间却配著一把日本刀。是剑士。
她左右两旁还各带一个被荒神附身的盔甲武士,应该是最后两个神挂吧。
穿著和服的少女偷瞄两人,讽刺地开口说:
「快看,这可怜的模样,丧失理性成为野兽的模样。你们现在的战斗能力虽然比本来当吊车尾剑士时好一些了,但这种灵魂的存在方式实在称不上强。你们快跟人家打招呼呀。」
身穿和服的少女对左右的盔甲武士的脸伸出双手。
她接著用双手取下头盔底下覆盖盔甲武士口鼻与脸庞的「面具」。
两个盔甲武士露出脸的瞬间,一树和一羽学姊忍不住咽了口水。
「高杉兄弟!」
面具底下是高杉兄弟的脸。
总学生会长选举时和一树对立的参选者──高杉秋水与高杉春成。
这两位年轻的学生运动家,主张否定拥有过强力量的圣痕魔法使的人权,认为只能把圣痕魔法使当做兵器使用。
这两人是输掉战斗选举之后,为了追求力量才沦落成神挂的吗?
「「林崎……林崎啊啊啊啊啊啊!」」
面具底下的脸庞已经被令人颤栗的疯狂给支配,双眼和嘴巴张到最大,加深脸上的皱纹,下巴不断痉孪地发出诅咒的声音。
「打完招呼了吧。那可以不用忍耐啰!」
身穿和服的少女有如训兽师挥舞鞭子般,用尖锐的口吻下令。
「上吧!」高杉兄弟与指令同时跳向一树。
他们就像狂战士般的把刀高举过头,勇猛果断地砍向一树和一羽学姊。
两人为了不让躺在周遭的人连带遭殃,一边跑过大桥一边迎战。「一羽学姊!」「我没事,放心吧!」虽然不知道哪位是哥哥秋水哪位是弟弟春成,但一树和一羽学姊两人呼应彼此,各自对付一人,在刀刃相接的腰间迸发四散火花。
一树轻柔地用刀锷格挡拨开对方强烈却单纯的向下挥砍。
然后就比紧接著活用对方的姿势,迅速回刀往对方肩膀向下斜砍。
随著防卫魔力的释放,对方整个人被弹开。
这个瞬间,一树看向一羽学姊,只见她没能像一树那样顺畅回避,而和对方用刀锷硬碰硬僵持不下。如果不用技术快速拨开,就得正面对付那超乎常人的力量。一羽学姊痛苦地发出「呜!」的声音,总算是拨过对方沉重的一击,但她的姿势也因此跟著失去平衡。
失去平衡的她无法跟一树一样顺畅地回击。
但对拥有优秀咏唱能力的一羽学姊来说这样就够了。
「天羽火造的风槌!」
伸出一手,从手指的方向发出火焰爆破与冲击波。
──高杉两兄弟同时被两人弹离开桥边。
但是他们马上又站起来。
一羽学姊以保护一树的姿态挡在眼前。
「林崎……这两个人就交给我应付吧。你去对付那个穿和服的女人。」
「可是学姊……」一树的语气有丝犹豫。
「我想这两个家伙加起来都还没有那个女的强,所以就拜托你了。」
一树也有同样的预感。
「我当然比那种小喽啰强!可不会让你们再往前走了!」
注意力放在高杉兄弟身上的时候,穿和服的少女早就消失在眼前。
声音是从上头传来的!她飞上天空,和两人有一大段距离,和服的下襬则随风飞舞飘逸──那可不是用身体利强化魔法就能获得的跳跃力。
少女降落在一树背后几公尺的地方,然后用弹珠弹跳般的速度朝一树拔刀。
但是一树没有被此突袭,因为他也在那个瞬间转身往后拔刀。
双方之间迸出一道闪光。两人拔出的刀直击对方的刀刃,迸出火花,然后开始向下移动变成刀锷抗衡的角力战。
但这也不是单纯的角力战,一树用刀锷格挡拨掉对方的力量,故意改变身体的平衡,少女也同时做了同样的事。双方的刀刃形成技术对技术的缠斗战。
要是被对方抓到力量的向量,就会一口气失去平衡。
脑髓里张开充满紧张感的思绪,在几乎能感到彼此呼吸的近距离下,两人拚命判读对方的动静,纤细地控制相接的刀刃。
同等力量的刀刃格挡──这瞬间,一树和和服少女脸上都露出「居然有人可和自己平分秋色」的惊讶表情……可以办到!
双方同时往后跳开,重新拉开距离。
少女用右手随性地持刀,快速用左手整理凌乱的和服下襬。
她的姿态自然到完全不像有摆任何架势,但同时却又没有半处弱点空隙,而且下一秒想采取什么样的动作都有可能。对手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芥子纳须弥」的气息。
那无疑是强者才有的站姿。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树终于开口问眼前挡路的少女,询问之中却又包含对强者的敬意。
而他背后传来一羽学姊和高杉兄弟兵刃相接的气息与召唤魔法的爆炸声。
「我绝不会让你有机会对天照大神的封印出手,我是被任命守卫这块地的剑志党最高干部之一……第三十代『爱洲移香斋』秀忠。」
剑志党的干部……本来还以为这片魔境里没有大和派遣的守卫部队。
不,等一下,她说爱洲移香斋?
一树脑海一片空白,还以为自己目睹了神话。
「你在开玩笑吧?而且还说什么第三十代?」
「哦?原来连林崎流居合术继承人的你,也不相信其存在啊?」
爱洲移香斋──室町时代的剑客。不,说他是剑神或许也不为过。
室町时代到战国时代这段期间,日本有无数剑术流派林立。
其中在历史中名声最响亮的应该就是柳生新阴流了吧。由于柳生石舟斋与其子柳生宗矩被选为德川将军家的剑术教练,所以柳生新阴流才会被流传成天下第一的流派。可以说因为柳生家统一了剑术的世界也不为过。
追溯柳生家的历史,柳生石舟斋的老师是「剑圣」上泉伊势守信纲,而这位剑圣的师傅可以说是神话级的人物──爱洲移香斋久忠。
若要追根溯源日本的剑术流派,最后可以找到三个源流,分别是兵法三大源流的「念流」、「神道流」与爱洲移香斋的「影流」。
一树陷入一种和自己的祖先对峙的感觉。
「林崎流的继承者,你想想日本剑术是何时朝运动化发展的呢?」
少女──爱洲移香斋这么询问一树。
「一般都说契机是上泉伊势守想出的竹刀剑术……但我认为室町时代就已经开始运动化了。毕竟作为战争的集体战术来说,刀剑已经无用武之地这点早已是自明之理……剑术早成为武士的流行装饰品,世界早就没有真正的实用剑术了。剑术唯一实用的运用场面,就是隐藏在历史之中的单挑──暗杀的时候而已。因此爱洲影流把历史的表面舞台让给柳生新阴流,把自己化为暗杀剑术隐没在历史之中。这才是剑术真正的奥义,并且暗中代代相传到三十代……」
一树的林崎流虽然也是古流剑术,但两者有著完全不同的历史。虽说林崎流也是自古暗自流传至今的古剑术,但并没有主动消灭名字,也不打算成为神话。
从室町时代开始就隐藏其名至今的神祖暗杀剑术……
「原来如此……然后就流传到了现在这个时代了啊?」
「魔法的时代……一个少数强者可以决定战争结果的年代。真正的剑术就要趁现在复苏!这个爱洲移香斋的名号也要一起重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才会跟剑志党结盟。」
爱洲移香斋放松的四肢突然变得紧绷……要来了!
「林崎流!我一直很期待跟你对打!」
咚──爱洲移香斋轻踩一下地面,接著以超乎那股力道的加速度,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树没有咏唱咒语,而只用剑迎战。
「秘剑……白刃蜃楼!」
移香斋高喊的瞬间,一树看到他无法置信的情景。
朝一树砍过来的刀刃──从根本的地方柔软扭曲。
一树企图阻挡的刀挥了空。
移香斋的刀有如鞭子一边逼近一树的脖子,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身避开,但那瞬间刀刃不只弯曲还柔软变得细长。
刀刃擦过一树的脖子,并迸发出蓝色的魔力火花。
移香斋从砍到的一树身边走过。
擦身而过的移香斋在一树耳边低声说:「你死一次了。」
是高水准念动魔法的应用法吗?被砍的瞬间,一树也掌握了对方的机关。
知觉刀的根源粒子后,强力施以作用力让刀变形。
可以把距离和剑路变到出乎对手预料之处的奇剑。
虽然可以理解,但没想到还真的可以办到这种事,可谓完全超乎一般人想像的神技。
一树立刻回头面对移香斋。
一树马上采取行动,改由这边主动攻击──柔软的刀刃若用来阻挡攻击,肯定跟一般的刀没什么两样,因此要由一树掌握攻势才行。
一树用移香斋拨不开的强大力道压迫上去。
藉由男女力量的差异,一树的刀刃离移香斋的脸越来越近。
「既然如此……秘仪……苍色夜叉。」
移香斋的肉体在一树眼前产生未知的魔力漩涡。
全身强力抽筋……眼前的移香斋的脸庞越来越惨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在操作血液吗?
人类的肉体可用有氧和无氧两种方法产生能量,有氧可以带来持久力,无氧──也就是分解糖分,则可以带来爆发力。
基本上要用哪一种比较方便,都是由肉体自动平衡选择的。
但她却控制全身的血液,自行阻断氧气的供给,把无氧产生能量的方式(厌氧性糖解)活性化到最大的程度,用自由意志改变产生能量方式的平衡。
这可以说是人为的极致无氧运动,她惨白的纤细手臂里,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催生出从生理学的角度来看与身材不成正比的强烈爆发力。
没想到还有这种强化身体能力的方法!
移香斋靠强烈的瞬间爆发力反转两人角力的立场,以力量压倒一树后,没有看漏一树失去平衡的瞬间,挥开一树的刀刃让一树彻底失去平衡。
在刀锷格挡上,一树已经许久没有尝到败北的滋味了,这还是数年来的头一遭。
移香斋砍向失去平衡的一树,一树硬是躲开,但就在他以为躲开的瞬间──移香斋的刀刃有如蛇一般延伸擦过一树的脖子。
「第二次了。」说著,她脸上露出微笑。
踩空的一树赶紧拉开距离,但移香斋马上追了上来,用那自由弯曲的刀乘胜追击。
只不过是刀会弯曲而已,但要掌握刀刃的动向还真不容易。
一树直觉用肉眼看会被迷惑……所以率先读取产生在刀刃上的魔力,只要读魔力就可以预知等一下刀刃会怎么变形,就可以算出对方攻击的轨道。
不过要在一瞬间完成这么复杂的计算……
一树用力吐一口气集中精神,预测出对方那变化自在的一刀,捕捉到剑路的瞬间,双方刀刃互碰出敲击声与火花。「哦?」移香斋一脸吃惊。
「没想到你只看一次就能看穿白刃蜃楼的奥秘。」
「对林崎流来说,同一招是不管用的。」
「既然如此……秘剑,天楼阶梯!」
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下一秒爱洲移香斋的身影已经从一树眼前消失了。
砰、砰、砰!一树四周发出类似爆炸的声响。
到底在哪里?就连思考也只有一瞬间。
下一秒对方已经从一树身后,从肩膀往下斜切砍击。
她对身体摇晃往前倒的一树追加反手往上砍第二刀。「第三次、第四次!」移香斋欢天喜地地追击。
这个大和的剑士,这家伙……!
一树一边承受防卫魔力引发的反作用力,一边往前滚倒逃出移香斋的攻击范围。
移香斋没有深入追过来,只是露出胜利般的微笑,用另一只手整理和服下襬。
「秘仪……薄红般若。」
她那惨白的身体变回应有的红润颜色,肯定是因为长时间抑制血流,导致肉体丧失耐久力吧。
靠「苍色夜叉」获得瞬间爆发力,再用「薄红般若」恢复耐久力。
比起这个,刚才的那招……
「呵呵呵,四次了。要是没有防卫魔力,真格互砍的话,你早就死四次了。」
「不要擅自拿对自己有利的前提来说嘴好吗?暗杀剑士。我们本来就是以有防卫魔力为前提在打斗的,谁让你那么轻易地判定胜负的?」
看到一树有点恼羞地反驳,移香斋只是「呵呵呵」了一声,天真无邪地笑著。
「或许是有点幼稚,但毕竟现在我眼前的对手,可是林崎流鼎鼎大名的最高杰作『魔眼鬼人』呢。跟你对打,我当然要证明自己的剑术是最强的呀。」
剑术是最强的……
这家伙的技术确实非比寻常,一树也绝对想不出那些招式。
而且就算想到这种招式,若没有接受相当的锻炼,这些招式也不可能真的实现。
眼前的少女并非单纯继承古剑术的剑士,而是与时代一同让剑术进化的剑士──鼎的目标,眼前的少女已经抢先走在这条道路上了。
一树也坦率地接受了一个事实──若以剑士之间的胜负来论,自己确实处于劣势。
「天楼阶梯」……得先看穿那招的原理才行。
一羽用舞蹈般的脚步闪过高杉兄弟暴力挥下的刀刃。
接著再趁隙施以轻巧的斩击。
蝴蝶与野猪的战斗──对渐渐掌握预先判读的一羽来说,这种攻防战简直小菜一碟。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变强?」
拉开距离的瞬间,一羽谨慎架刀之余不忘提问。
既然这两个人服从那个和服女的命令,就表示他们两个还保有自我意识。
「杀了圣痕魔法使……」
高杉兄弟用跟野兽没两样的模样大吼。
「林崎一树、林崎鼎!这两人侮辱我们,说我们『剑技不怎么样』!」
虽然现在站在他们眼前的一羽,但他们或许早就认不出来谁是谁了。这两人对一羽毫不保留地展现自身的憎恶。
「都怪你们,我们的革命思想才被玷污了!」
「选举……我们说的都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最后却没有半个人投票给我们……就是因为输了战斗选举!那个战斗选举只不过是用力量决定一切的闹剧!」
「力量、力量破坏了我们正当的主张!我恨……力量!」
确实那场选举有这样的一面──票数会集中到战斗中较为活跃的人身上。
但学生会这么选有其道理,像是去思考希望未来魔技科和剑技科应前进的方向,绝不是随便乱选的。
他们会落选并不是因为战斗力差的关系,他们真正的弱点在于……
「你们欠缺的是审视自我的勇气吧。」
高杉兄弟莽撞地砍上来,一羽学姊轻易避开并回击一刀。
两兄弟身上放出防卫魔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然后露出一脸像是要哭出来的表情,重新站起来。
「都怪你,我们才会落选……错失力量、力量!错失得到权力的机会!」
「都怪你,我们才会错失力量……践踏圣痕魔法使的力量!」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使出同样单调的步伐与攻击了。
一羽跳舞似地优雅闪开,内心却感到非常灰暗。
「你们说丧失获得权力的机会?你们想践踏圣痕魔法使?选举时讲得大义凛然的那些理想……原来你们内心其实是这样想的啊!」
一羽用浑身的力量砍飞眼前的两人,但不管怎么砍接受荒神魔力的这两个人,他们都还是会马上重新站起来。
「都怪你,都怪你我们才会变废物……」
「都怪你,才会被父亲大人判定为废物……」
兄弟俩同时发出怨叹的话语。
父亲大人──应该是指从骑士学院理事长变成大和政客的高杉孝允吧。
「「我想要……强悍的……力量……」」
一羽被两人凄厉的气魄压倒,但她马上瞪了回去。
……我也是一直都怀抱著自卑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希望变强。
但我可没有像你们一样内心如此扭曲。
「我绝对不会承认……你们那扭曲的『想变强的意志』!」
「哇啊啊啊!地雷刃!」
高杉兄弟之一高举起一只手,旁边浮现姿态神似经津主神的神魔虚像。那是一个形似古代剑的神魔!
一道雷打在他举起的手上,他握紧那把雷光剑。
「千引不动腕!」
两兄弟的另一人也跟著高举一支手,身旁浮现巨人的虚像。
举起的手的尺寸膨胀成原来的好几倍,握在手上的太刀看起来像玩具一般,有如巨人的手臂。
『那是……「武御雷」和「建御名方神」的力量。如果是那两人的高等魔法肯定不会只有这点程度,但目前看来应该顶多只有等级2吧。』
经津主神用精神感应对一羽说明。
因为还留有一点意识,才能多少使用低等的召唤魔法吗?
高杉兄弟同时砍向一羽。碰到雷剑的瞬间就会触电,而且巨大化手臂的攻击力道之强肯定不是可以简单完全挡下。
目前这样无法完全防备,要是避开底下的宇治桥肯定也会被解体吧。
所以一羽也早就咏唱起咒语,早就事先准备好了。
「一日武成万骨灰……随百草的武人呀!那出师未捷的力量,为吾锻炼的养分!剑鬼四方剑!」
经津主神的等级6魔法──一羽周遭聚集了无数蓝白色的灵魂。
那是专研武道未果身先死的剑士的灵魂。
配合经津主神的引导,魂魄出现在一羽身下,透过魔力获得质量,成为他们锻炼的象徵──巨大的手臂与刀刃。
一羽周遭浮现四把跟她差不多高的巨大亡灵手臂与刀刃。
「代替我接下攻击吧!」
绕到一羽右侧的两只手臂交叉双刀,挡下了武御雷之力生出的雷剑,所以电流也没有碰到一羽。
绕到左侧的两只手臂也交叉双刀,挡下靠建御名方神巨大化的一击,三只大手臂互相抗衡。
位于两个角力战场中央的一羽本身两手空空。
她把双手对著高杉兄弟咏唱:
「天羽火造的风槌!」
放出的冲击波「砰!」地一声打飞高杉兄弟俩。
一羽远端控制她变出来的四肢手臂,砍向企图重新爬起来的高杉兄弟,乘胜追击。
就在这时,一羽把视线移到一树和和服女的战斗上。
一树居然无法应付那个自称爱洲移香斋的女生……
「那家伙到底在干嘛啊?居然输给那种雕虫小技。」
一羽不禁皱起眉头。我所认识的林崎一树才没有那么逊。
†
「林崎!你到底在干嘛!怎么会输给哪种家伙!」
一羽学姊怒骂和爱洲移香斋互瞪的一树。
「她那些技巧根本就不怎么样吧!」
移香斋自尊心受伤似地生气起来。
「你还真敢讲呢。本来想说你这个剑技科的吊车尾家伙交给那两个智障兄弟处理就好……看来也得让你体会一下爱洲影流的招式才行呢。」
「我用不著体会,只要看一眼就会了!是这样耍的吧?」
一羽学姊冲进一树和爱洲移香斋之间。
她的身影随著「砰」的声音跳跃起来。
移香斋背脊因为错愕而颤抖。
一羽学姊的身体有如在空中跳舞一般,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在空中立体移动,不到一瞬间就绕到移香斋的背后。
一树从第三者的角度看才第一次弄懂其中的奥妙。
原来如此,从外头看的话确实满好懂的。
「砰」的声音,是用全力踢击念动魔法产生的运动能量发出的声音。透过魔法在空中做出踏板,瞬间跳到空中,速度比一般的跳跃还快好几倍。在对手以为人只到头顶上的时候,在空中立体地重复跳跃几次绕到对手身后。
「依样画葫芦,天楼阶梯!」一羽学姊一边大喊一边用刀横砍。
招式创始人的移香斋当然不会被一羽学姊的动作迷惑,她马上看穿一羽学姊的位置,用刀刃拨开一羽学姊的攻击。不过就在那瞬间,一羽学姊的刀刃弯曲了。虽然和移香斋的相比歪曲幅度较小,但她的刀身确实扭曲了──白刃蜃楼。
一羽学姊的一刀划过移香斋的脖子,让对方迸出防卫魔力。
「用你刚才的说法的话……你已经死一次了?」一羽学姊得意一笑。
移香斋立刻拉开距离,表情从惊愕变成赞赏。
「虽然还不够完全,但居然能轻易模仿我的剑路,还真是了不起。你……要不要成为我的弟子,入门到爱洲影流呢?」
「谁要当你弟子啊!笨蛋!我可是林崎流的!」
一羽学姊反驳方式让一树吃了一惊。
「咦?是这样吗?」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不是这样吗?你平常不是都自称我的师父吗?」
「我只是半开玩笑这么说的……既然你是我的弟子,那就请你对我更坦率一点吧。」
「谈到剑术的时候我都很坦率吧!什么啊?你、你该不会是连色色的事情都想命令我吧?」
「我要成为浪漫师父,命令你一整天进行浪漫的训练。」
「浪漫也不行!你这个变态!」
「你们还真是乐的呢。」移香斋冷冷地看著两人。
「总之不要输给这家伙,再说你干嘛不用召唤魔法啊?」
这么说的一羽学姊刚才在打高杉兄弟时确实也叫出四只巨大的手臂,展现她漂亮的魔法控制能力。
一树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战斗里,封印住了召唤魔法。
「身为剑士的特长并不等于你全部的力量吧!」
过去一树唯一的骄傲就是剑术,因为对剑术有天分才被林崎家收养,被养父称赞就是他的存在意义。
现在不同了。剑依然是一树重视的事情,但也不只有剑了。透过羁绊获得的力量,并用这股力量去守护重要的人事物……这才是自己强悍的真正理由。
「你跟我一样都是魔法剑士,我可不想看你打输喔。」
「说的也是……看来我还是别太拘泥于身为剑士这点了。」
老实说……只要使用召唤魔法就能轻易打倒爱洲移香斋了吧。
一不小心就以剑士的身分和她硬碰硬了,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打倒眼前这位剑士前往伊势神宫内部,根本不需顾虑那些有的没的。
「这样啊,要使用召唤魔法吗?哼,那我也这么做吧。」
移香斋讲得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此言一出,大大出乎一树和一羽学姊的预料。
不,话说回来……刚才在空中统率神挂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就是素盏鸣尊的契约者。而刚才这个女的才在两人眼前统率高杉兄弟不是吗?
也就是说,这家伙就是……素盏鸣尊的契约者──出云王!
「你们两个一副只要使用召唤魔法就能轻易打赢的表情,真是令人不爽呢!不管是剑术还是魔法,强的都是我!」
移香斋把右手的刀收回刀鞘,卷起袖口,把露在外头的手腕上的手环拆掉。
那是从远处看也能认出来的手环──「圣痕抑制器(Limiter)」。
神挂非常憎恨圣痕,所以跟他们一起行动时就必须带著抑制器隐藏圣痕,而在天空发号施令的时候就拿下来。
「研磨天上玉纲的十束剑啊!释放穿透暴风的闪光!这正是蛇之麁正……分裂八歧降临而至,天羽羽斩!」
她无需进行歪界接续就直接咏唱咒语了。
身上没有穿魔导礼装却还有这么顺畅的咏唱速度。
生成神器的魔法──她的手心里冒出光辉,手上握著刀身往八个方向分枝的异形剑。简直就像七支刀,不,应该说是八支刀吗?
「你们爱怎样利用圣痕都好!来吧!让我们揭开剑与魔法战斗的第二幕吧!」
「等一下!」
就在移香斋打算踢击地板的剎那,一道声音制止住她。
先前避开战斗逃到空中的八咫乌飞下来停在一树的肩膀上。
「如果只是剑士之间的嬉戏我是打算袖手旁观的,但可以请你就打到这里为止吗?天照大神选了你眼前的这位男性当『倭国王』的代理人!一直无法夺取天照大神的力量只好一直依赖洛基,应该也不是你的本意吧!」
「是吗?那个家里蹲宅神终于打算立王了呀?我还以为她会一直被封印到消失呢。既然她有心打就另当别论了。原来如此,所以所罗门王才会来这里啊?」
移香斋老实地消灭手上握紧的神器。
「素盏鸣尊是反叛绝对权力者(天照大神)的叛逆神,因此『出云王』也是叛逆王。叛逆王的『王者权能』是能夺取打倒的王的力量的『篡夺之力』。所以最初的出云王是无力的,必须先打倒其他的王……最近的当然就是天照大神……夺取对方的能力才行!」
「同样的道理也能用在天照大神身上。天照大神的倭国王若无法让叛逆的出云王屈服,就无法使用日本神话主神的『王者权能』力量,呈现无力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双方互为阴阳,有著必须相争的命运。」
「有趣!而且若是你要兼任所罗门王和倭国王的话,对我来说可是一石二鸟!好吧。为了夺取你的力量,就暂时先让你往前进吧。」
照这个说法,出云王只要打倒其他王也能获得打倒对象的力量吧?至于为什么要先打倒天照大神,只是基于在无力的状况下,对上同样无力的天照大神比较好打而已。
既然她握有的是这种能力,那么会暂时跟洛基结盟也不奇怪。
移香斋用一只手拨正和服凌乱的下襬后,转身背对一树和一羽学姊。
「林崎流的『魔眼鬼人』,同时也是即将成为新的天照大神代理人的你……好好理解,并铭记我们彼此的命运吧!」
和至今遇过的敌人都不同的存在──爱洲移香斋说完这些之后扬长而去。
†
「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表示距离神宫的正殿只剩一点距离了。」
高杉兄弟似乎也被移香斋带走了。
八咫乌用三只脚一步步走在一树和一羽学姊前方带路。
附近几乎都从魔境变回本来应有的景色了。
茂密的神宫森林里,一棵棵树木都拥有古老的树龄,让人感到历史的悠久。纯白的玉碎石道路沿著森林一路延伸到最深处。在旁边涓涓而流的五十铃川也变回原本的清透颜色。
风景充斥著神圣肃穆的气氛,这才是日本最古神社「伊势神宫」真正的模样。
旅途终于来到最后一站。
走在形成缓缓弧形的玉碎石道路上,最后终于碰到石阶梯,爬上阶梯有座鸟居,穿过去之后就能看到「那个东西」。
那东西用「唯一神明建筑法」建成,古老的建筑样式让人联想到弥生时代的高仓式仓库,但从质感来看,这个建筑物几乎是全新的。这是因为伊势神宫每二十年就会进行「式年迁宫」,重新建立新的大殿。这是因为唯一神明建筑法是自古流传的建筑技术,耐用年数并不长,只能定期重新建造。
重新打造大殿时,一切都彻底严谨遵照古老的样式与仪式进行,屹立维持那自古流传的样貌。并不是因为老旧才能维持原本的样子,反而是因为定期重建,才能真正维持那超过千年的姿态。
重建当然比仅仅保存还要花钱也花时间。
这就是伊势神宫的正殿。
走过鸟居后,还有外玉墙──围栏和门。
「一般人不能走进这里面吧?」一羽学姊犹豫起来。
「但你们不走进去就什么也不用谈了。」
八咫乌就像走到自家一样地轻快漫步。
有一扇门是开的。
外玉墙里头还有鸟居,内玉墙则挡住道路。本殿像是拒绝人来访似地,重重地把自己包围在围栏和门扉里头。
两人靠八咫乌的引导穿过一道道门。
接著形似历史课本里的高仓式仓库的正殿就在两人眼前。虽然是茅屋这种朴素的建筑,但它直线的造型与其说让人感到对自然的敬畏,不如更让人感到一种人工打造的气氛。
八咫乌小跳步地爬上通往高处的阶梯,要一树跟著走进正殿。
建筑内部布满了血渍。
一树和一羽学姊哑口无言。血痕已经漆黑渗到墙壁里变色,一眼就知道以经过了好一阵子,而地上的血量足以想像有个人在这个空间丧命。
「天照大神的契约者就是在这里被大和政府和素盏鸣尊杀死的。」
「等一下,你刚才不是说要把天照大神的契约者献给我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树感到背脊发凉。
该不会是要我攻略幽灵吧?
「天照大神的契约者的肉体虽然被消灭,但天照大神姑且还是想了办法救出她的灵魂,将之封印在天照大神的神话领域里。既然没有肉体,这样下去只会跟天照大神一样自然消灭,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具备的『羁绊力量』。天照大神取回力量,和你缔结羁绊后另外获得力量之后,她也可以取回肉体。」
「是说让死人复生吗?」
这有可能办到吗?一树也曾经用不死鸟等级10的魔法让美樱从临死边缘复活,但若是连尸体都没有,血迹都乾涸在地上的存在,是要怎样复活?这两者的程度完全不同。
「她还没有完全死亡。正因为透过天照大神的力量保有灵魂才能办到这种事。天照大神本来就有『孕育生命』的力量。只是现在变弱的天照大神力量不够,要是能藉由归属所罗门神话,借用所罗门的力量……」
「为了救那个契约者,要不惜让天照大神隶属到其他神话底下吗?」
八咫乌一步步走到正殿地板的中央,那里是四散的血液的中心。
「天照大神深爱著『她』,所以才不让她当上倭国王,放弃与素盏鸣尊战斗。大和政府和素盏鸣尊非常震怒,因此杀了她逼迫天照大神找新的契约者为王,但天照大神压根不想找其他人缔结契约,才会放弃了一切,把自己关在天岩户里。请跟我过来。」
八咫乌用力踹了一下正殿的地板,地板掀起来的底下有一个洞。
八咫乌走下洞里,两人也跟著走下去。
地板下有好几根从地面延伸而上,支撑正殿根基的柱子,柱子环绕的正中央有一根没有抵达正殿地板,要长不长、要短不短的柱子。
是一根没有支撑作用的柱子。
那个半长不短的柱子顶部上盖了一个模型尺寸的正殿。
「这是『心御柱』,是天照大神的住处,也是通往天岩户的入口。天照大神就在这里。」
「要怎么进到这个模型里啊?」
「我们之后要去的地方当然是『歪界』。所谓的天岩户,只是天照大神的神话领域中的一个区域,因为被封印到这个与其他地方隔绝的疗愈空间里,天照大神才能在最后一刻避免自我毁灭的下场。只有从外头给与天照大神力量,让她愿意从天岩户出来才行,不然现在这种状态下,她想与你们对话都有困难。请把手放在心御柱上,闭上眼睛,进行意识与无意识的整合(Trance),这样一来你们的精神就可以同步,我才可以引导带你们去歪界。」
一树回想起入学典礼时进行契约仪式那时的事,那时也是接受辉夜学姊的引导,潜行到歪界的神魔领域里。等一下两人要做的事,就跟开学典礼的仪式一样。
「穿过『黄泉比良坂』之后就能前往『天岩户』。」
「黄泉比良坂不是死后的世界吗?」
一树因为一股不祥的预感而冒冷汗地问道。既然都因为利害关系一致,都相信他们跟到这里了,如果现在才被搞死就糟了。
「那只是后世对神话的误解……黄泉比良坂是接续不同世界的回廊,也是前往日本神魔领域『高天原』的入口。」
八咫乌在说完之后催促著两人道:「不管怎样,快闭上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