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在祝福我们。呵呵呵,你看起来闪闪发光耶。」
「你这家伙,说那什么恶心的话……」
看在移香斋眼里,背对朝阳站立的一树确实是绚烂夺目。一树从日本骑士团众人中出到前方,与移香斋相互对峙。
当有人渴望与自己一战到这种程度时,自身的感受已超越傻眼,变成害羞。
「……我虽然已经答应要和你打一场,不过能不能先除掉洛基后再打?」
「我不相信英国骑士团,毕竟那么做就像是给日英同盟一个好借口,来各个击破我们。以我来说,让洛基他们牵制英国骑士团应该是最保险的作法。」
但是,如此一来最占便宜的反而是洛基。
这或许是洛基替她出的主意。
「但你凭什么说是来单挑的?那我叫同伴们摧毁你带来的那些『电池』也没关系吧?」
中国王的权能「天命之力」,只要统御范围扩得越大,就可增强越多力量,能夺走麾下成员的「脸」——也就是人格,纳为自己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朱红色的无脸妖们现在全都是移香斋的一部分。他们会照移香斋的意思行动,还能将性命奉献给移香斋,借此恢复她的魔力。
朱红色的无脸妖是种经由名为天命之力连结,能无线操控的「战斗终端装置」,也是能回复王的抛弃式「电池」。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树要单挑现在的移香斋,等同自己一人要与移香斋+全中国骑士团余党为敌。一树虽然具有和合之力,但是这种局面实在无法称为一对一单挑。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能说是要和我单挑吗?』这是个极其理所当然的问题。
「如今我和大家同为一体……我获得了这股力量,这是我的力量,既然如此,就算是和这些家伙一起击败你,也完全称得上是我单挑你报仇雪恨……」
听闻移香斋强词夺理的发言,一树不禁皱起眉头。自己被迫要打这场没道理的战斗外,还要被对方强迫接受那种自私自利的狗屁道理,根本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萝丝维特和贝亚特丽克斯的虚像,轻飘飘地从天降下。
『贝亚特丽克斯,那个得寸进尺的女人是怎样?她好像篡夺了中国神话之力。』
『那女的是日本武士,自称是一树的宿敌,我记得是姓爱吃粥还什么的……』
她爱不爱吃粥不得而知,不过她的名字是叫爱洲移香斋。
『讲那种话是想把武士的名声搞多臭啊?她那样算是宵小之流吧。』
『你说的对……感觉我对日本武士都要幻灭了……』
北欧神话的粗鲁女人们窃窃私语。相较于她们那种战斗民族的行事作风,说移香斋是现代日本剑客这类的时尚武士也不为过。
移香斋微微红了脸,「咳咳」地清了清喉咙。
「……所言甚是……但是……我和你要一较高下,最适合的形式果然还是剑与剑的胜负!我不会出阴招,让朱红色的无脸妖攻击你!也不会运用卑劣的手段,拿这些家伙的命来回复自己!相对的,你也不可借用那边那些幽灵的力量!然后在我们打斗期间,你能让你那些同伴自由攻击朱红色的无脸妖也没关系!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意即,一树在与移香斋一对一单挑时,日本骑士团还会进行朱红色无脸妖的歼灭作战。如此一来,无论是移香斋的朱红色无脸妖,还是一树的和合之力都会受到限制。
「这样可以。」一树点了点头。
剑与剑的胜负……急就章的二刀流应该派不上用场吧。一树将裘耶收入鞘内,以双手持握了天丛云剑。
对峙的移香斋也露出潜笑,用手握好了爱刀。
两人之间弥漫紧张氛围。
同时朱红色的无脸妖们也开始一起朝一树的同伴咏唱攻击魔法,日本骑士团的剑士随即拔刀应战,圣痕魔法使们开始咏唱咒语。
†
这样实在太好了。
洛基觉得情势全照自己的意思演变,如今是自己最有可能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状况。
……尽管如此,瞥看一下一树和移香斋的战斗后,心中却感到些许烦躁,为什么会这样?简直就像嫉妒之类的情感。
眼前的亚瑟等人并非能让自己燃起斗志的敌手。
她不是个能够大意的对手,但是……
神战兵团和一树他们的战场拉开一些距离,与英国骑士团相互对峙。
然而此处的双方并无旧恨新仇,也无话题可谈。
两边起先都只是横向扩开,摆出横阵。
「洛基,这次要怎么战斗特利波卡?」
阿兹特克神话的混沌魔神,特斯卡特利波卡询问了洛基。
这名神魔虽然身形巨大又好战,却莫名坦率又顺从。
「别问我怎么战斗还什么的,我可没拟定什么作战计划。毕竟大半的部下都是脑袋已经混乱的违法魔法使,所以我也无法运用特别的战略。我准备让违法魔法使组队,你们这些化为实体的神魔则当预备战力,然后依照对手的作战,适当调度你们这些预备战力。现在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洛基大半的战力都是无法理解复杂命令的精神错乱者。
因此他不得不将强大的战术单位——化为实体的神魔退一步作为预备战力。
毕竟自己手中能在下令后迅速、忠实遂行指令的棋子实在少得可怜。
洛基这种策士,若没与其他势力联手,自己根本无法主动出击,必须贯彻反击战术。这就是他的两难之处。
「那么你觉得英国骑士团会怎么攻来特利波卡?」
「英国骑士团的强处在于圆桌骑士的骑兵战术,他们会出动步兵和骑兵的混和部队。至于混和部队的战斗方式就是……首先步兵部队会从正面挡下敌人的攻击,接着骑兵就会趁这段期间迅速从侧边飞奔而出,发动迂回突袭。就是古代亚历山大大帝时期流传至今的传统战术『铁锤与铁砧』。」
此战术是以固定不动的部队挡住敌人,机动部队从侧边发动铁锤般的攻势,因此得名,是个到二十世纪都还在使用的著名战术。
特斯卡特利波卡就像个老实的学生,「嗯嗯」地点了点头。
「我听不懂,也觉得怎样都好,赶快让我去战斗!」但是在他身旁的印度神话混沌神魔迦梨,却是跳着舞这么大喊。
「针对此事来说,我们要你们这些预备战力,对骑兵队随时保持警戒。骑兵为了发动迂回突袭,会从部队中冲出,那个瞬间如果立刻碰上你们,你们反而能攻击、瓦解骑兵队的侧翼。」
「警戒……特利波卡。」特斯卡特利波卡感觉扼腕地垂下了肩膀。
「我才不要警戒什么的,快派我上战场啦!」位在其身旁的凯尔特神话梅芙女王大声咆哮。洛基皱起眉头说「你很吵耶」。
「英国骑士团也可能假装发动迂回突袭,实则会突然以骑兵正面攻来。他们到底是会选迂回突袭,还是正面突破?摸清这一点将会是分出胜负的关键……照理来说应该是这样。」
敌方大将是亚瑟·瓦西雷翁,洛基心中却旋据「怎么就不是一树……」的想法。他不是轻敌,但亚瑟应该不是会出奇招的类型。
若比的是临场随机应变的策略,洛基肯定占上风。
「也就是说在你下达命令之前我们得乖乖待着不动。你就只会这招而已。」
梅芙女王边咬嘴唇边说。她的声音显得深沉无奈。
「……好了,没时间说废话了,他们要攻来了喔。」
英国骑士团的横阵,不发一语展开攻势,引爆战火。
隶属神战兵团第一线的那些精神错乱者,也以他们自己的方式互相确认同伴的步调,开始准备发动群体魔法。
英国骑士团的横阵,犹如要斩破四下弥漫的紧张感,扬起土尘加快了速度。
洛基惊讶到倒抽一口气。
英国骑士团那平坦一直线的横阵,居然流畅变动为完全不同的阵形。
部队冲锋的同时还将兵力集结至洛基左手边的侧翼,阵形逐渐突出。相对侧的右翼则是边减少兵力边放慢速度,整体阵形变成两侧不对等的斜线形。
斜线阵〈Loxe Phalanx〉!
采用此阵形时,不会平均配置战力,战力会大量集结至其中一侧,并让人手变得薄弱的一侧放慢进攻速度,延迟与敌人接触的时间。
汇集战力的那一侧则以闪电般的速度粉碎对手阵形边端,再仿佛卷入其中一样,从该处逐步形成包围态势。这就是斜线阵。
这是属于奇招,赌一把的战术。
由于眼下不是古代那种数以千,以万计的军队交战,因此让人手薄弱的那一侧延迟与敌人接触,借此争取到的时间实在有限。仅有数分钟,不,连一分钟都不到。集结战力的那一侧若不趁这稍纵即逝的时间瓦解敌阵,那么己方就会从弱小的一侧遭到歼灭。
或者双方都会成功破坏对方阵形,战况呈现掉入泥沼般的大混战。
但是赌一把的阵营,和没有睹一把的阵营并不对等。遭卷入赌局的那一方根本来不及接招。神战兵团产生混乱,英国骑士团的左翼部队豁出去,毫无迟疑地冲锋陷阵。
原来亚瑟也有这么豁出去的一面啊!
反过来说,这代表英国骑士团对这波攻势具有绝对的自信。
也就是说圆桌骑士经的精锐们骑马冲锋,很快就会进逼至此!他们祭出的既不是迂回突袭,也不是看准敌阵破绽进行正面突破,原来本就打算一出手便要使出最强的一击!
——洛基大感震惊,但化为实体的神魔们毫无动摇。
因为这种情况完全符合他们的期待。
纵使情况再怎么想都匪夷所思,但只要那是自己渴望的事情,便会欣然接受一切。
这个瞬间,最强战力不耍小动作,直接引爆冲突。
「洛基!现在可不是警戒或伺机而动的时候!大开杀戒的时候到了!」
迦梨大呼这番欢欣的话语。
「呵呵呵!对方也不希望神话战争的最后一支舞是搭配预备战力这种鸟事!这种热情的邀约当然得答应,要不然我就枉费身为女人了!」
梅芙女王也颤动着身体说得欣喜若狂。
「凹呜——希望爸爸能看我表现汪!我要大展身手汪!」
洛基的儿子芬里尔也像看到骨头的小花狗,情绪亢奋。
「洛基……看样子你刚刚的推测不准特利波卡!我要去大闹一场了特利波卡!」
连较为敦厚的特斯卡特利波卡,也藏不住对破坏的渴望,如此呐喊。
而且自己的推演没有错。只要迅速做出反应,挡下对手最强的一击便可。即使无法加以反击,但只要彻底挡下就好。如此一来,击溃对手最弱势的右翼后,便能歼灭对手。在战术上,这么做正确无误。
——果真如此吗?在那些精神错乱者和渴望杀戮的神魔中,真正冷静的就只有洛基。
这不是亚瑟的战斗方式——他直觉地这么重新审视。那么会是谁的战术?
一树……不,不一定是一树……有可能是那个不可小觑的女子,茜。
……还有个叫尚香的女人,记得她是个指挥官,拥有与中国打游击战的丰富经验。
……这不是亚瑟,而是日本骑士团的战术。
看来日本骑士团有人混在英国骑士团内!
而且日本骑士团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以一树为中心架构出羁绊网路,借此进行念话!
从这几点归结出的答案只有一个——那些家伙看清我方预备战力的行动后,阵形还会变动!那些家伙具有实践那种事情的调度能力。
是陷阱!
不过还来得及!洛基心里大声称快,觉得「我看穿了!这次是我赢了!」。
「慢着,迦梨!梅芙!芬里尔!特斯卡特利波卡!这是陷阱!」
但是,他们没有停止动作。
「嘻呀呀呀呀呀呀呀!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迦梨狂笑。
「喔呵呵呵!尽——情——杀——戮——!Ley’s Go!」梅芙也狂笑不已。
「……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芬里尔也凶猛狂暴。
「吾为搬运死亡之黑风〈Yohualli Ehecatl〉!特斯卡特利波卡,出发!」特斯卡特利波卡也任由冲动主导行事。
他们全都无视洛基的话语。
他们不可能没听见,只是不再信任自己。这些人对于破坏的冲动,已凌驾在对洛基的信任之上。
这都是因为在早先的战斗中,洛基强迫他们忍让,却又败于对手的谋略。
同时,洛基也小看了他们对破坏的冲动。
洛基一时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无视自己的命令?
洛基困惑地心想那些家伙是智障吗?
亏自己都已识破对手的计谋了。
他们为什么意气用事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能冷静看清状况?
……不对,奇怪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自己分明是混沌神魔,却不知不觉中丧失了那种源自本能的破坏冲动。所以才没察觉他们心里的失落。
自己没能确实掌握人心……不,是掌握神心。同伴间的感受落差,造成统御上的紊乱。
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这种落差?
要说自己与他们的差异,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成功化为实体后,于现世度过了一段极长的时间……难不成……
难道是自己的性格、价值观,在自己也没察觉的状态下,变得像是人类了?
这是种恐怖的感受,比起杀红了眼,热衷于破坏的同伴们,居然觉得一树和茜更近似自己,认为他们是能产生共鸣、好感的存在。
我到底是什么?
撇开洛基内心的震撼,战场现况犹如雪崩般剧烈变化。
原是预备战力的实体化神魔,不断地大声咆哮跳入最前线。
就这么刚好在同一时间,英国骑士团的斜线阵,宛若龙在扭摆产生变化。
原本偏重部属于左翼的兵力,一面减速一面一起移向右翼,重新变回了左右平均的横阵。同时,骑兵部队从阵形侧边犀利冲出。
迂回突袭——铁锤与铁砧!先假装成要照本宣科却又不按牌理出牌,待敌方确定上勾后,最终还是回到照本宣科的模式!
这绝对不是什么赌一把的战术!
圆桌的骑兵们以惊人的速度,绕进洛基阵营横阵的侧腹部。如果没有透过念话,压根不可能实现这种部队调度。
然而己方应该无人能够应对眼前的变化。预备战力已经意气用事冲向敌人,违法魔法使们则是以精神错乱者的方式统一步调,准备朝正面敌人发动群体魔法。如今应该无法改回阵形了。
被摆了一道。
洛基心感失望,眼下魔法先进国中也属首屈一指的攻势,剜进了部队柔软的侧腹部——
†
一树能够运用所罗门之印免除咏唱,因此可以确实抢先一步发动攻击。在他与移香斋的单挑对战中,这是绝对无法忽视的优势。
一树首先使用与光学姐的羁绊之力,将魔力灌入所罗门之印。
他免除巴力的高等级魔法的咏唱,瞬间发动了魔法。
「神火轰音告知神之愤怒!天之咆哮全部宿于此手,降下粉碎世界的铁锤!一击崩界!天鼓迫雷锤〈Yagrush〉!」
在一树能毫无障碍,瞬间发动的魔法中,最具威力的应属「终止符之日轮〈Imitation Flare〉」。但这个招式是把太阳闪焰凝聚至一点的光束,若是移香斋,应能预先判读出攻击路径,轻松闪躲。因此一树紧握天空神的巨大锤子,朝距离还相当远的移香斋挥去。
然而就在前一秒,移香斋扬起了嘴角。与其说是游刃有余,那抹笑容更像是承认自己对这记攻击确实没辄。
移香斋头顶上雷云密布,下起了倾盆雷雨。
闪光仿佛要染白一切,移香斋的身影逐渐隐没其中。
移香斋的防卫魔力散出光芒,产生肉眼可及的确切伤害。
一树慢慢缩小雷雨倾注的范围,逐步集中威力。
同时再度炼成魔力,追加灌入所罗门之印。
「反复于生死间之不死鸟啊!解放最终火焰,化为地上之太阳……终止符之日轮!」
一树眼前浮现了火鸟的虚像,不死鸟掌控生死的能量直接浓缩成笔直光束,击发而出。
移香斋被封锁在雷电牢笼中,光束直线穿入她的身躯。
两种魔法完全没有互相干扰,浑然成为一体,准备粉碎移香斋。
但是雷光缝隙间透出了魔力。
「……遍布层层云彩的出云八重垣啊,化为内含八卦,守护天命之龙……」
犀利的雷霆与光束的光芒中,滚滚泄溢出云彩。
云彩——移香斋契约神魔「素盏呜尊」会使用名为「出云八重垣」的防御魔法。
这时移香斋发动的是这个魔法混入中华之力后的强化版本。
她在承受如此强大的攻击魔法之余,居然还能完成咒语咏唱,应该都是受惠于天命之龙栖宿体内后,获得了用之不尽的防卫魔力。
「八卦云光帕!」
发光的云彩吞噬覆盖整个空间的雷霆与炙热射线,同时越发巨大,逐渐化为龙的模样。
龙转眼间就把雷霆与炙热射线吞噬殆尽,盘曲在移香斋的头顶上。
「……若不先巩固防御,就没办法砍个你死我活了嘛。」
移香斋像是松口气般放心地说了这句话。
移香斋唤来的云龙即使才刚整个消除那么强大的攻击魔法,仍还浮在空中待命,继续保护她——
看样子那条龙具有吞噬自然现象的特性……
「散发夜艺之华的工匠锻炼啊!让剑尖布满天空!剑就是为了引导胜利……在我号令下,降下雷雨!天空拔刀莲华炮!」
一树周围火焰窜升,那是冶炼出无数神器的火焰。一树借由魔力像子弹般操控那些火焰,从四面八方射向移香斋和云龙。
这并非自然现象,而是以武器进行攻击。
「怒吼吧!文明授予人类破坏!智之咆哮烧灼汝身、粉碎汝身,将汝之尊严封闭于瓦砾之下!黑铁时代的揭幕!」
一树更在左臂上生成并装备巨大的格林机枪后,开枪扫射。
如同飞弹飞来的钢铁武器,加上格林机枪的子弹,就算是云龙也无法吞噬这些存在,以发光云彩构成的身躯不断遭到破坏。
但关键人物移香斋,却已预先判读出飞来的武器弹道,翩然闪躲,并且往自己这边进逼而来。格林机枪的攻势若是弹如雨下,便不可能全数闪开,不过己方的攻势尚未达到那种程度。移香斋瞬间拉近了距离。
「中华八龙啊,栖宿于狂暴的素盏呜尊之手!十束蛇乃神火刀!」
移香斋手上的刀,化成不祥的形态。就如已知的资讯,那是把魔剑,一挥动就会刮起威力惊人的火焰旋风。
「……向吾之身降下闪电,赐予吾雷意神速……唤醒沉睡的狮子!电神瞬身〈Ride Lightning〉!」
相对于此,一树发动了加快全身速度的强化魔法。他气势凛然地迎击,让天丛云剑冲撞移香斋手中的神火刀。
只要在她挥刀之前制止,就不会刮起火炎旋风——「即位付」正是最佳对策。
「你咏唱了加速魔法啊!」
剑术造诣即使不相上下,若能用速度胜出,也是可以主导战局。
一树挡开神火刀后,瞬间绕到背后,挥剑斩砍。
她打反刀刃,打算以回首之姿还以颜色,但一树占得先机,立刻用剑抵住,下压刀身。决不会让她把刀挥到底,这么一来就不会产生火焰旋风了。
「我如果也没咏唱强化魔法,就对付不了……」
然而移香斋是言不由衷,毕竟脸上依旧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
她开始炼成魔力。成功抢得攻击先机的一树,在巩固优势的同时,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这个魔法咏唱。
如果让她成功发动强化魔法,那应该又是种威力惊人的强化魔法。
一树再次将自己与光学姐的羁绊之力注入所罗门之印。
「大气的流向啊!收束到吾身,成为拒绝仇敌的风暴!台风眼正是我的王位!风阵结界〈Storm Fort〉!」
一树发动巴力的魔法,穿上暴风铠甲。
风完全依照一树想法卷成漩涡,刮起正面吹袭的风势妨碍敌方行动,并以顺向风势支援己方进攻。
移香斋的动作变慢,一树的速度则又增快。一树再次挡开移香斋的神火刀,绕到她背后,比方才更有余裕地挥出一击。
——神域!
移香斋精心咏唱魔法,然而一树的攻击撼动了咏唱时最关键的中枢部位。只要让抵抗产生出的冲击撼动该处,确实锁定目标挥出一击,就能立刻破坏咏唱。此招是需要完美动作与时机搭配的神技。
虽是困难的技能,但一树还是成功发动了。这一击后移香斋的咏唱粉碎云散。
「……刚刚那是?」移香斋惊讶地说。
移香斋刚刚即使承受那么猛烈的雷击和射线攻击,也都顺利咏唱出防御魔法,这次的咏唱却在毫无抵抗、忍耐的状态下强制中断。
「我想起来了……这个莫名的招式,你在以前决斗最后也用过!这招能破坏咏唱!」
移香斋转头向后,准备挥剑而下,一树出剑回挡、压制这一击。
攻防与方才如出一辙。
一树靠着占上风的速度,又再绕到她背后。
只要她开始咏唱多少次,自己就会发动神域多少回。
然而,此时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移香斋的左臂胀大数倍后,以不输一树的速度反绕过去。
「秘技,网代木!」
接着传来「嘎!」一声……移香斋以惊人力气,用左手食指和中指,有如空手夺白刃般夹住了一树挥下的那一剑。
血肉之躯的人类压根不可能拥有这种令人无法置信的力量。
「呵呵呵,难道你忘了,我能让素盏呜尊部分凭依!」
移香斋的左臂已变为素盏呜尊的左臂!在力量、速度双方已经不输给使用过强化魔法的一树。不对,岂止如此,被两根手指夹住的天丛云剑,就像遭千斤顶夹住,动弹不得……
网代木是种传说中的忍术,运用双指尖徒手夺下剑刃。不过,最惊人的是重现这个传说的素盏呜尊的力量。
自己并未忘记她能让素盏呜尊部分凭依。但是,事实上比部分凭依还令人费解的是——她居然能用两根指头不偏不倚地夹住别人从背后挥下的剑刃,简直像在耍特技。
一树强化的能力只有速度,力量还是维持原样,因此本就有所警戒,知道若被抓住便会大事不妙。
……但是,压根没想过她会使出这种宛如特技的背后双指夹刃。
「谁教你三番两次都发动相同的攻击!」
移香斋左手夹着天丛云剑反转身体后,终于挥出右手的神火刀!
若不放开天丛云剑,就无法躲开!
不得不放手了,反正还有裘耶——就在一树这么想的瞬间……
『慢着!你的想法也太莫名其妙了!』
一树的脑海里响起了声音。
那并非来自同伴的念话。于此同时,紧握手中的天丛云剑「嘶咿咿咿」地发热、震动。现在这是天丛云剑的声音。
『身为剑士者,在没彻底驾驭之前,怎么可以放开手上的剑!现在正是索求、解放吾之力的时候!』
一树脑中传来烟火绽放般的感觉后大喊。
「无拘无束斩天际,『天丛云剑』!拔刀解魂——云影剑!」
被移香斋两指定住的天丛云剑剑身,宛如蒸发化为纯白云朵。一树一挥下仅剩剑柄的天丛云剑,云朵如在流动般逃出了移香斋的束缚。同时云朵的每一颗粒子都还保有剑刃的性质,把她的左手砍得粉碎。
此后恢复至剑的形状。移香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你太慢了!」
移香斋毫不在意,准备大力挥出神火刀。
缠绕在一树左手腕上的八尺琼勾玉,绽出光芒松了开来。
「开放界线,『八尺琼勾玉』!开绳解魂——神渡之门!」
八尺琼勾玉一面变得巨大,一面浮上空中。
勾玉串绳内侧转为漆黑的异空间,渐渐吸入一树。
一树犹若液体,在漆黑异世界的隧道里流动。
下个瞬间窜出到移香斋背后。移香斋在没有半个人的地方挥空了神火刀。猛烈的火焰怒涛,没烧死任何人就逐渐消失。
瞬间移动——过去移香斋对一树使用过的神器之力,一树也能运用自如了!
他立刻朝移香斋的背部挥下天丛云剑。
但是,移香斋急忙做出类似向前翻滚的动作,借此躲开了这一击。
由于面对的是她自己之前使用过的能力,因此才没有惊慌失措吧。
不过即使如此,她刚刚的反应简直就像背上长有眼睛。
……不对。一树回想起移香斋对自己使用这种力量时的情况。此招毫无魔力前兆,无法得知对方会从哪里出现,要躲过这一击应该难如登天。
然而刚才,移香斋宛若背上长了眼睛,用双指准确挡下来自背后的攻击……
一树突然扫视了四周。
日本骑士团和朱红色的无脸妖们,正在一树和移香斋的决斗旁交锋。双方已约定不许任何人插手两人的决斗,但是朱红色无脸妖中的几人,依旧在进行魔法战斗之余,把那张骇人的颜面朝向此处。
那张脸上没有眼睛眼没有鼻子——但是他们应该还是看得见。
「你注意到了啊。」移香斋回头看向这里,抿嘴发笑。
太卑鄙了……
这家伙已能统筹所有朱红色无脸妖的感觉,并且解析出那些感觉内含的讯息。
自己从刚刚就拼命想绕进死角……但是她根本毫无死角!毕竟,无时无刻都有来自完全不同角度的眼睛在监看战斗!
即使自己瞬间移动到她背后,对这家伙来说,应该和出现在眼前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移香斋就是在这场决斗中利用了朱红色的无脸妖。
这家伙看起来自命清高,但有些地方就是莫名卑劣……
而且这次的攻防中居然让移香斋有时间完成咏唱。
「中华之乱神啊!让汝之魂叠合素盏呜尊,栖宿我深……蚩尤降临!」
移香斋背后浮现不祥的魔神身影。那是无数只手紧握无数把武器的牛头魔神——其虚像与移香斋叠和后,逐渐消失。
「……呵呵呵,蚩尤是打算从中国神话众王手中夺走王位的谋逆之神,可说是中国神话版的素盏呜尊!相传是能在现世生成所有类型的武器及兵器。这个呼应素盏呜尊力量而生的魔法,实在太适合让我拿来打倒你!」
「讲什么适合不适合,简单来说不就是在彰显你是坏蛋而已。少开心炫耀自己是坏人了,你这个爱挡路的。」
「呵呵呵,我能打赢就好!」
移香斋这种决不墨守的随兴、卑劣正是她恐怖的地方。一树心想,她就是会让人不禁对未来产生鲜明的想象……「自己早晚会输给这家伙」。
强大的力量、偏执和过度积极,这三种特性毫不矛盾地汇聚其身。
若是日常生活中的交手比划,就算输给这家伙,也只要坦率称赞「你好强」便能结束,但是在非赢不可的宿命战场上,她以如此决心出手搅局,实在令人打从心底感到困扰。
移香斋右手持神火刀,左手迅速抽出佩挂在腰际的短刀,转为二刀流。她应该是觉得,若已强化力量,靠单手就足以操控武器。
一树本也想配合对手攻势,差点就要伸出左手抽出裘耶,但马上犹豫了。
如果转为二刀流,就会失去攻击的细腻度……
「我要上了喔!」
她其实用不着说,如果感应到魔力的流动,就会知晓攻来的时间点。眼下一树也已展开迎击,他必须在神火刀完全挥落之前,挥剑抵住、挡下。
刀刃与剑刃相互碰撞。
一树感受到沉重的推压力道。手快麻了。尽管现在自己是用双手抵挡,但仍无法成功压制仅用单手的移香斋。
自己的手就要连同剑一起被顶开了!
眼前刮起熊熊的必杀之焰。就在这个瞬间——
一树回想起幼时和师父间的对话。
「以招式技巧避开所有力量的即位付,才是武术的本质和奥义。但是如今这个世道,光是如此早已不足。鼎、一树,你们听懂了吗?」
——一树和鼎的父亲,同时也是两人的师父,要他们坐在林崎家的道场里,面对面这么说。
鼎出声回答:「听懂了!不能光靠力量,也必须驾驭魔力才能胜利!」
「唔嗯,因此我凭空想象出了几种招式。」
养父点着头说了将会改变一树与鼎往后人生的构思。
「一种是魔力贯杀剑……我取名『重』,守护人身安全的防卫魔力是种『流动』。只要挥砍这种流动,便能留下一瞬间的裂痕。然后再对那道裂痕重复叠加细腻又神速的剑路……剑即可贯穿流动。」
「父亲大人,这样连那些讨人厌的圣痕魔法使也能一击必杀了呢!」
「第二种是破坏咏唱剑……至于名字则是还没想到,鼎你之后再想想。如果对正在咏唱咒语的魔法师施加强大的碎魔冲击,便能妨碍那个人的咏唱。不过,就算不用施加那么强大的冲击……只要在关键时机、时间点上,对咏唱中最重要的中枢部分造成冲击,即使冲击微弱,依旧能立刻瓦解所有的魔法现像……」
这便是后来的「神域」。
「圣痕魔法使如果也不能咏唱,就只是稻草人而已耶,父亲大人!」
「最后的第三种则是……避开魔力剑……我取名『乱』。纯粹的魔力是种否定、干涉一切现像的力量。干扰……代表这是种力学。就和能用力气避开其他力气一样,应该也能从力学角度解释缜密控制下的魔力。运用魔力避开魔力一事,在力学上同样能解释得通才是。」
一树幼小心灵大感震撼,瞪大了眼睛。
「但是属于精神领域的魔力,远比属于肉体领域的力气还要难以掌控。毕竟,一般的即位付就已经够难了,根本难以想象运用魔力对魔力使出即位付会是多难的一件事……但是,若是能成功,就能让所有魔法失效……反正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些都只是梦想……」
「……为什么您那么坚持要用剑技胜过召唤魔法?」
幼时的一树提出了纯粹的疑问。当时还不亲近一树的鼎,用力瞪了他。但是养父露出微笑,温柔地替他解疑。
「因为我想靠人类的力量超越神的力量。我相信人类具有无限的可能。一树,假如这世上有可称为绝对神的存在,你不会想单靠人类自己的努力,打倒那种神吗?」
——现下这个瞬间的解答就只有这个。
运用抗衡火焰的魔力进行干扰。
如果只是借由相对属性互相抵消魔法现象,就和抵抗没有两样。
现在并非要正面冲突,消除对方攻势。
而是进行干扰。借由火焰袭向此方的向量,加以压迫。魔力这种抗衡的力量,应该能单纯只在此向量上发挥作用。
只要有效干涉与发挥效力,就能发挥完全等同剑术即位付的效果,以最少的力量将攻击避开至无害的向量……
此刻,一树手中的天丛云剑正砍在就要喷出火焰的神火刀上。现在将魔力集中到两把武器的接触点——再透过细腻的专注力加以控制……
剑与刀虽正在交锋,但一树要以剑避开的不是刀。
他扭摆了手上的剑。神火刀喷出的火焰,被避开到他扭摆的方向上。
成功了。一树默默地心感满足。这是林崎流梦想剑之三——乱。
火焰的斩击旋风窜过一树侧边近身咫尺处。
「怎么会?」
移香斋诧异地说。
一树让魔力流入所罗门之印,展开反击。
此次换移香斋置身无法闪躲的状态。
「终止符之日轮!」
「你刚刚是这样弄的吧!」
一树施放出太阳闪焰的光束。移香斋预先判读出光束的路径,接着将左手短刀摆到路径上,再一个扭动。
光束即被避开到四面八方!
——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毕竟移香斋透过朱红色的无脸妖,从所有角度在观察一树的动作。
再加上她的剑术实力与一树不分轩轾……一树出招时,她只要看破个中原理……当然是能依样画葫芦!
恐怕她连神域都用得出来。
「这次我肯定不会让你有余力用双手剑避开攻击!」
移香斋反过避开的神火刀刃部后,再次挥砍而来。
现在已经不是顾虑二刀流会降低攻击细腻度的时候了。如果二刀流的任何一边都无法避开神火刀,就挺不过这波攻势!假如不能用左手使出刚才那招……就会落败!
怎么可以输!一树立刻自剑柄移开左手,抽出裘耶,抵到神火刀上。然而在气势上完全屈居下风,神火刀就像从中溢出般喷出火焰了……!
一树单用左手一把剑,他扭摆了裘耶,再度避开火焰。
连他自己也对这个动作感到吃惊。
若是数分钟前的自己,应该打死也办不到吧。
「……厉害!」
移香斋开口这么说。自己很清楚,她那应该是衷心的感叹。
「……你也是啊!」
一树也打从心底这么赞赏。
目前对峙的是拥有类似自身特性的恐怖敌人,因此自己才有办法发动至今都无法成功的技能。结果这个敌人,居然立刻模仿使出相同的动作。
自己在对手的刺激下成长,对手也马上追平自己的程度。
虽然现在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心中仍是涌现奇妙的幸福感。
之前觉得她跑来神话战争凑什么热闹,根本毫无意义,只是造成别人困扰……然而现在对自己来说,眼前名叫移香斋的存在,无庸置疑是个意义非凡的敌人。
鼎和朱红色无脸妖战斗的同时,还斜眼察看一树和移香斋的决斗,看到感觉都快忘了呼吸。
「极限状态……在互相刺激下,双方的能力极限〈max〉都急速增长!甚至增长到未曾触及的境界!」
其他的骑士也注意到这场攻防战,掀起一阵骚动。毕竟这是场让人看了不为之骚动也难的特殊战斗。同时也是比至今任何一场王者交手,都还要别具意义的战斗。
「他们双方都互相封锁魔法之力,现在变成单纯以剑术分胜负!」
「……真有可能打到那种地步吗?」
「如果他们真的打成这样……那圣痕魔法使〈我们〉不就没有存在意义了……!」
†
「感谢你愿意听从我的提议。」
已经毫无力气战斗的茜,对亚瑟说。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我是打从心底信任一树。他大赞你是懂得古今中外所有战术的大军师。我能借助你的力量,完全是我的荣幸。」
亚瑟这么回话。这是一番多么绅士的回复啊。
「那是他说得太夸张了……」
现下,在亚瑟和茜的眼前,神战兵团根本就是被玩弄于茜的战术中。
骑兵队完全按照计划绕到后方,对敌军侧面发动迂回突袭。
再次在与洛基为敌时,抢下战术性胜利。
「……懂得古今中外所有战术的你,简直就是人类历史的结晶、人类的瑰宝啊。你的知识已经凌驾神话智者洛基了……没有比这还令人痛快的事情。」
亚瑟简短嘀咕。听闻这番话后,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不转睛地抬头凝视马背上的亚瑟。信仰神的人可以说那种话吗?
英国骑士团的骑兵部队同时让手中的长枪神器散出刺眼光芒,往前冲锋。
运用「光枪」发动的突刺,扫倒神战兵团的凭依魔法使们。他们原本正面同步咏唱魔法,如今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敌方阵形就如骨牌坍倒般瓦解。
自正面进攻的步兵也配合这波攻势,逐渐加大压制力。他们缓缓横向移动、散开,接着逐步包围。最后演变成所有角度都有攻击魔法飞来。
若要说在这种状况下敌方还能怎么反击,那就会是……
「让侵略者无计可施、落败离去的存在啊,于此复苏!死烟之食喉兽〈Tepeyollotl〉!」
骑兵队眼前的地面,喷出漆黑的烟雾。
漆黑烟雾化为身躯曲线柔美,拥有一片片斑点的美洲豹后,袭击骑士们的咽喉。虽然美洲豹在长枪刺杀下逐渐消失,骑兵们却也陆续跌下马背。这是阿兹特克神话,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魔法。
「嘻嘻嘻!敢瞧不起我们!……吾之仆人!于太阳升起至落下前赶尽杀绝,将所有鲜血奉献予吾!杀戮教义〈Tantra Thuggee〉!」
好几十具全身染黄的尸体,自骑兵队眼前的地面中涌现,从冥府召唤过去曾实际存在于印度的大规模杀戮邪教「图基〈Thuggee〉」教徒。他们为了奉献更多鲜血给女神迦梨,因而用黄布缠绕、绞杀敌人。英国骑士们则完全如同历史的记载,耗费很多时间对付他们。那是印度神话,迦梨的魔法。
「呵~~呵呵呵!自梦境而来!吾之桃色妖精军团!仲夏夜重型战车〈Titania Dreadnought〉!」
为了保护那些全线崩溃的凭依魔法使而生成的巨大物体——满载无数妖精,感觉像在恶搞的粉红色战车。
为了实现暴君所有欲望而蹂躏一切的暴政象征,撞飞了骑士们。那是凯尔特神话,梅芙女王的魔法。
特斯卡特利波卡、迦梨和梅芙女王虽是无视洛基命令冲上最前线,但是能立即应对敌方奇袭的,也就只有只身亦具备压倒性战斗力的他们。
但是洛基阵营屈于劣势,在战术上已吃败仗。
即使如此,若说还能怎么力挽狂澜……就只能仰赖他们每个人的战斗能力扭转乾坤。
只身挑战一整个部队是有勇无谋,不过他们各个都是以一挡千的实体神魔。
不可忘记——他们才是人们崇拜为神的对象。
「我都忘了……」
自以为已被彻底击垮的洛基,在看见他们的身影后,小声嘀咕。
自己太习惯人世生活,太执着一树,太过卖弄谋略……都忘了自己是神,也是恶魔。
实在有够难堪,怎么可以忘记自己是拥有凌驾众人之力的存在。
芬里尔眼眶泛泪地冲到洛基身旁。
「凹呜!果然爸爸才是对的汪!对不起汪!」
洛基右手握着雷瓦汀,用左手轻抚了芬里尔的头。
「……没关系,卖弄策略就到此为止了……我们可是神魔!就算不用策略,也能正面直接击垮那些只是借助神魔力量的人类!我们也上!」
芬里尔听到父亲这番话后,「凹呜呜!」地发出欣喜的咆哮。
†
「你这家伙闯到这个战场来,到底图的是什么?」
一树心怀绝对不能输的意念,朝移香斋挥出手上的剑。
一面挥剑,一面再次询问了双方交锋的意义。
这个总是有目的才挡住我去路的家伙,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才没有什么目的!目标成为最强之人而不断战斗,正是我的人生!我把人生看得比世界重要,有什么不可以!」
一树听闻这番话后,大感惊讶。
世界与自己——到底是哪个比较重要?其实自己觉得两者是等价的存在。
若是否定自己的人生,等同丧失肯定世界的意义。
一树因为这番话,变得无法指责移香斋错了。
她的人生就只是单纯追求成为最强!
有谁能断定她那种人生态度就是错的?
不过一树总是为了自己以外的别人,才不断追求强大奋战至今,他的想法和移香斋恰好相反。
也就是说——移香斋是赌上自己人生的一切,想要否定一树至今人生中珍视的所有事物。
双方都不觉得对方有错。
但是两人除人生态度南辕北辙外,若不打赢战斗借此否定对方,更是无法继续活得像自己。这就是一场如此的争斗。
根本无法拿来和赌上世界命运的战争比较轻重……!
「既然如此!」
一树边挥剑边呐喊。
「既然如此,我如果赢了,你就要接受我所珍视的一切事物喔!」
「你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去吃好吃的东西,开开心心出去玩……也就是去约会!」
「…………啥!」
移香斋听闻这番突如其来、出乎意料的话语后,惊慌失措地发出喊声。
但是若用一句话摘要一树珍视的事物,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一树更加浅白地重说了一次。
「如果我赢了,你就舍弃战斗,成为我的女人吧!」
成为我的女人、成为我的女人、成为我的女人——这几个字在移香斋脑中不断回响,她的双颊转眼间变得通红。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蠢话?可不可以认真打啊!」
她口中虽说着不知所措的话语,但两人仍旧持续刀剑交锋。即使双方的魔法现象全遭封印,不过还是互以极为细腻的剑技还击。
「我是打从心底认真战斗,所以才会那样说!我们都是赌上自己的人生态度在战斗吧!我绝不容许你这家伙从没体验过我所珍视的事物,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加以否定!」
「等等,你怎么可以随便就认定我没有过『那种经验』。」
「你有过吗?」
移香斋不发一语地继续挥剑。
两人挥舞二刀流的剑使出即位付避开对方所有的攻势,战况已达极高境界。
一树面对最强的宿敌,被迫创造出这些剑技;移香斋则以无数的眼睛和才能瓢窃那些剑技。
结果,两人都变成纯粹的剑士,所有的魔法咏唱都没了意义。
两人只是不停挥剑,相互之间萌生出的也只有单纯的敬意。
但是正在对战的两人,让人觉得每每交锋就像是耗尽全身精力,甚至散发出每挥一剑就老一些、消瘦一些的感觉。
在如此出尽全力的攻防中,决定胜负的果然还是内心的执着,别无他物。
双方在相互敬重对方的状态下——移香斋心生「一树果然很强」的满足感。
然而,成为我的女人——如此的移香斋脑中,仍还回响着这句话。
『从一树身上学习至今人生中没有经历过的那些事,好像也不错……』
一直以来人生只以剑术为重的移香斋,内心稍微动摇了。这无庸置疑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连她也无法断言自己完全不感兴趣。
另一方面,一树身为王,身上背有「绝不能输」的担子。
移香斋虽然夺走中华神话之力,但从精神面来看,她还不是王者。
一树在精神面上已是王者,拥有背负众多事物的不挠灵魂。
在双方魔力都快耗尽的当下,刀剑交锋,移香斋的身体使不上力而踉跄晃动,就是这点落差决定了胜负。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树使出浑身之力,朝踉跄的移香斋砍了一剑。
移香斋「咚」地弹飞后,双脚终于失去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仰头看向一树。
双方都已耗尽魔力,半点不剩。
移香斋仰望的双眼,透露出她已接受这是这场近身互砍的结果。
「……你能给我一场从头到尾都让我脸红心跳的约会吧?」
移香斋有气无力地说。
一树内心感到些许不安,他无法想象怎样的约会移香斋才会觉得开心。但是……
「……我答应你。」
必须让她开心,必须让她见识到比战斗还开心的约会。如果办不到,自己就称不上是真正获胜——
同时,日本骑士团也已歼灭朱红色的无脸妖。
†
英国骑士团与神战兵团的战斗,逐渐变得不分上下。
神战兵团在英国骑士团成功发动迂回突袭和包围后,还能打到不分轩轾,完全证明了洛基带头的这群实体化神魔有多么厉害。
洛基拼死与亚瑟交战,王者之剑和雷瓦汀边发出响声边相互撞击。但是奋战不懈的洛基身旁,不断有士兵接连倒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人家也会死喔!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迦梨狂笑着对付十数名骑士,她让这些敌人全都陷入魔力醉的同时也终于倒下。她的实体化为歪界的尘埃,逐渐逝去……
「呵……呵呵呵呵!废渣们,我打得很开心!我们冥府再见吧!」
梅芙女王狂笑着对付十数名骑士,她让这些敌人全都陷入魔力醉的同时也终于倒下。她的实体化为歪界的尘埃,逐渐逝去……
「呵、呵哈哈哈!被侵略的祖国啊!可别忘了……我的力量、傲气和坚持!」
特斯卡特利波卡发出狂笑,打倒十数名骑士,让他们全都陷入魔力醉的同时也终于倒下。他的实体化为歪界的尘埃,逐渐逝去……
「凹凹呜呜!爸爸!我不想消失汪!爸爸,我们要建立混沌的世界……」
芬里尔张开甚至可触及天际的大颚咬碎骑士,或像眼泪般从眼睛和鼻子喷出火焰焚烧骑士,让他们全都陷入魔力醉的同时也终于倒下。他的实体化为歪界的尘埃,逐渐逝去……
这四名神魔,实际上已让过半数,超过五十人的英国骑士团成员陷入无法战斗的状态。然而即使如此,仍旧无法扭转洛基的战术性失败。
凭依魔法使们也都守不住,陆续阵亡。
就在战斗途中,亚瑟和洛基察看了隔壁战场的情况。
「移香斋!她输了啊!」
意即——一树和日本骑士团,全都蜂涌来协助同盟国了。这边的战斗并非一对一的决斗,因此日英阵营会以二打一之姿进攻吧。
「到此为止了,洛基。你连一树的手下败将都不是,只是输给了八云茜〈人类〉。」
亚瑟疲惫得用力喘气,将王者之剑伸到洛基眼前后这么告知。
洛基毫抵抗地停下动作。
英国骑士团也把剑收入鞘内。一树冲至该处后,和亚瑟一起围住了洛基。洛基的同伴只剩几人还站着。
一树用不着出手,胜负已经分晓。
「洛基……你当作目标的混沌到底是什么?」
一树和对战移香斋时一样,再次询问了洛基。
这位名叫洛基的敌人,阻碍过一树母子两代,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对自己而言又是具有何种意义的存在?
『爸爸!』
现场浮现出赫尔的虚像。
移香斋已经战败,因此她应该是从移香斋体内脱离出来的。
『爸爸你到底是想做什么事啦!如果只是想打赢神话战争,应该还有更多方法可以用吧?爸爸……以神魔来说,你太不正常了喔!我完全不懂你在拘泥什么!』
在女儿的抨击下,洛基忽然露出苦笑。
洛基觉得——诞生于幻想、扮演好人类神话中的角色,这样的存在终究只是神魔。秩序神魔们想让人类全都臣服在自己所属的神话之下,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洛基不知不觉中变得排斥此事。
『洛基……』
连香耶的虚像都浮现在洛基身旁了。
洛基被赫尔和香耶夹在中间,大加挞伐。
『为什么我们赢不了大葛格……?』
洛基深深叹口气,感慨万千地回答。
「对我来说的混沌是……人类复杂的心理。观看他们痛苦的表情或惊讶的表情……对我来说是种快乐。所以我才想在世上掀起混乱。」
一树摇了摇头。
「你这家伙应该不是看任何人都会感到快乐吧。你执着的是我和我母亲。」
「……或许是吧。」
「比起获胜,你更执着我这个人,所以才会像这样输掉这场仗。」
「……没错。」
一树用自己的方式导出结论后,对洛基说。
「也就是说……你就是那种喜欢我喜欢到不行,只想让我感到困扰,搞错自己目的的变态。你所谓的混沌,就是你的那种癖好罢了。」
洛基露出空虚至极的表情。
「那个……不对,等等,你等一下!」
「你只是想要我多理你一些,就尽做些烦死人的事情……」
一树叹了气。此时的他具备了身为后宫王的余裕与威严。
『爸爸……你好烂……实在太恶心了……』
赫尔对洛基投以轻蔑的目光。
『但是……我懂,我很懂那种心情……』
香耶听到变态二字后,颤抖起了身子。
「等一下!你这家伙是在乱讲什么!就算你很受欢迎好了,但也不要见人就自以为对方会喜欢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应该不是一树自以为是,洛基比什么都还在意的肯定是一树。
「等一切都了结后,要我怎么陪你都行,我和你是朋友啊。」
朋友……
「你说我们是朋友……」
洛基身子一软,当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都是因为他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中深感「算了,这样就好」。
在神话中——洛基是神与巨人的混血儿,因此备受冷落、蔑视。即使如此,他还是拼命替奥丁等阿萨神族作出贡献。
洛基在北欧神话里一直都十分自负,自己对阿萨神族比任何人贡献的都还多。
自己也觉得索尔是好友。
却惨遭索尔背叛,所以才会引爆神话战争。自己就是如此的存在。
想要拥有朋友,想要拥有羁绊。他跨出所属角色的框架时,首先就是对一树产生憧憬。
洛基现在无法理解,自己在化为实体后的存在本质究竟是什么。
「……你说那什么话。你是人类,我是神魔耶……」
「我和蕾梅会帮你拆掉那道墙。」
洛基彻底虚脱,当场躺成了大字型。
如果那道墙消失,我的这个故事……就能有别于那些完结的神话……还能继续下去……
「随你便,你爱怎么骂我变态就骂吧。我输了。」
如果洛基是女孩子,这时爱心标志已经飞向所罗门戒指了吧。
一树成功攻略了宿敌。
†
一树接着转向与亚瑟面对面。
双方纵使组成同盟、纵使再认同对方,甚至建立起友谊,但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赢家只会有一人。
最终还是得交手。
朝日白亮亮地升起,空虚地映照出魔法战斗中被烧毁殆尽的亚特兰提斯荒野。
一树宛若枯木有气无力地站着。他在与移香斋战斗时用尽魔力,肉体状态也已达极限。
亚瑟王虽然在战术上取得胜利,但大多数的英国骑士团都已被化为实体的恶魔击倒,尽管如此,实力强大无比的她依旧留有余力屹立不摇。
纯粹论剩余战力,英国骑士团应该将近是日本的一倍。
「我很清楚我们之间适合称为赢家的是谁。」
亚瑟以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
「都是有你出借同伴和战术,我方才能保有如此的余力。而且刚才的援军里,还来了梦乃同学和龙泷同学,她们都是精神魔法的高手。你是顾虑到洛基阵营中可能还有会使用精神魔法的人吧?你都替我着想到这种地步了……我压根没有成为最后赢家的资格。」
她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说,情况对我方有利,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很像亚瑟会有的荣誉心。
这并非谦虚,她应该单纯只是下意识正面接受了现实。
一树不发一语地摇了摇头。一切的胜负关键在于细微之处。
「……但是我也不可能拱手让出胜利。毕竟祖国还在等我凯旋,而且若真那么做,我也会没脸去见奇诺。」
一树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在这场激烈的战争中,两阵营中魂断沙场的就只有罗宾汉的契约者奇诺。然而她的牺牲举足轻重。
日本骑士团若无奇诺的付出,应该也无法获得喘息的时间。
她虽已疲惫不堪,但还是奋战至死,那份恩情实在无以回报。
「所以,我想提议和你一对一决斗。」
事实上,这对一树来说并非是个有利、公平的提议。
日本骑士团消耗的能量确实远多于英国。
但是若以和合之力平均分配魔力,至少在数量上还是能占得优势。如果打起群体战,也能活用念话这样强项。
再者,一树阵营中有两位精神魔法的高手……
相对地,假如是一对一单挑,一树即使将己方所有魔力都集中到身上,亚瑟一个人的余力依旧较多,而且一树的肉体也已精疲力尽。
但是那个提议应该没有那样的盘算。亚瑟直盯着一树手中的裘耶。她想要用决斗分出这场最终的胜负,这个想法肯定超越盘算与欲望,是种骑士道的坚持。
身为剑士的一树也能感同身受。
一树仰望了同伴们,所有人回看的视线,都像是在说一切都交给你了。辉夜学姐代表大家点了点头。
「好吧。」
一树对亚瑟颔首这么说。
接着道出决斗前非讲不可的事情。
「我如果打倒你,亚瑟,你就会死。我知道你缔结了那样的誓约。」
「……奇诺跟你讲了啊!」
亚瑟一时表情僵硬,但马上察觉原因。
奇诺为了扰乱、钝化一树的剑术,因而瞒着亚瑟将此事告知一树。她早已预料到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于是先行射出了毒箭。
「但是你无须手下留情。难道事关我的性命,你就没办法认真决斗了吗?你当一个王的决心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亚瑟躁动地这么大喊,提醒对方决斗要全力以赴。
「不,我不会犹豫。」
听闻一树的回答后,亚瑟安心地轻叹了口气。她的态度中没有半点恐惧死亡,唯独只怕玷污这场胜负。
一树至今也一直在思考,该如何面对这个瞬间。
然而答案只有一个。所以一树毫不迟疑。
「那我要出招了!……短白流星剑!」
这应该是亚瑟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咏唱的神器生成魔法。亚瑟手握提升速度的短剑,犹如暴风发动攻势。
一树宛若枯木有气无力——迎击时完全使不出力。
身上几乎看不出有肌肉隆起,魔力量也有如风中残烛。
「兄长!」「一树!」鼎和移香斋呼唤。
那不是因为看见一树孱弱身影而发出的叫唤。
而是惧怕和惊讶的喊声。
……在围观两人决斗的人墙中,看出一树悄悄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恐怖」的人,就只有鼎和爱洲移香斋两位剑术高手。
亚瑟像是猛兽挥舞利爪般挥出短剑,一树轻轻晃动便用天丛云剑避开了这一剑。
完美无瑕的即位付——甚至未发出金属与金属相互碰撞的声响,始终寂静。
亚瑟应该是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像是受到看不见的磁力吸引,擅自转动了半圈。
她立刻返过剑刃挥出第二剑,这次一树则用左手的裘耶避开化解。无论是右手剑还左手剑,都发挥完全相同的效果。
「荣耀之王者之剑!」
亚瑟右手闪耀光辉,生成金黄圣剑后,随即「嗖」地挥砍而下。眼前闪过金黄色弧线。
那是传说中闻名遐迩的王者之剑。此记攻击带有惊人的剑压,仿佛英国王的力量全都压缩其中。
然而一树依旧如同柳枝摆动避开了这一击。
一树若是从正面抵挡,即使只是承受些微剑压,整个人应该还是会被弹飞吧。
但现场还是没有传出金属与金属相互碰撞的声响。
亚瑟面露惊讶,在对犹如砍到云朵的手感感到困惑之余,还挥出左手的短剑。一树使出裘耶以完全相同的步调避开。
他用左右交替的即位付,避开左右交错而来的斩砍。两人面对面不断挥摆双手,就像纯粹在搅拌空气,构成一幅奇妙的画面。
一树完全不动声色,只是宛若燃烧殆尽前的蜡烛,无法发出魔力。
「『骑士王之剑桌〈Blade of Round Table〉』!」
这时亚瑟大喊,抛开左手的短剑。短剑被扔出后,像是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加以固定,向上浮起转为待命状态。
她发动了王者权能。
「……超越选定之刚剑!」
舍弃短剑的左手中,生成了巨大的大剑。前端还喷出火焰的大剑,朝一树挥砍而下。
一树运用与方才完全相同的动作,挥出前端栖宿些微魔力之光的裘耶,避开了火焰旋风。动用的是林崎流梦想剑之三——乱。
那是与移香斋战斗时,才首次实际发动的招式。
同时也是他担心会与亚瑟一战,而故意留一手的招式。
看上去就像是火焰自行闪开,挥了个空。
亚瑟发现是「即位付化解了魔法现象」后,顿时哑口无言。
「横扫之闪光白枪!」
她松开右手中的王者之剑,让其向上浮起,和方才的短白流星剑一同摆放到肉眼看不见的圆桌上,于空中待命。取而代之的是右手握住巨大长枪,她退后半步的同时,「咻」地挥出那把长枪。
然而一树照样避开栖宿亮白魔力光芒的枪尖。
耀眼光束在一树眼前咫尺处弯曲,斜斜地往其他方向射去。
「妖精王之绞首索!」
她扔掉刚剑让其浮空待命,这次从左手中窜出套索。那条绳索打转拉出弧形向后方绕去,并且准备勒住一树的颈部。一树举起左手的裘耶,以最微幅的动作轻削飞来的绳索后,绳索便魔力尽失掉落地面,被亚瑟用手拉回了身边。
亚瑟瞬间把绳索更换成空中待命的王者之剑。
接着立即缩短些微拉开的距离挥出圣剑。一树一避开这一剑,亚瑟就又将左手持握的武器换为超越选定之刚剑,发动火焰斩击。
过程中没有夹杂更换的动作,只见她手上的神器不停变换。
而且使用前完全不需前置动作,立刻就能出手攻击。
每把武器都蕴藏强大威力,犹如无法预测的赌场轮盘,不停更替袭击而来。
就像十二名骑士轮番上阵攻击。
她的进攻模式实在难以破解,所有武器都具备致命的威力。
在美国时,单单一把横扫之闪光白枪,就已将称得上是麦迪逊赫伊鲁移动要塞的大神灵〈Wakan Tanka〉打出一个大洞,是把威力强大到光想就令人胆战的神器。
这是她全力使用王者权能的状态,肯定是最强的战斗形式,她手中最后的王牌。亚瑟召唤出的无数神器,飘浮在她背后绕成圆圈。
但是一树避开了这些神器发动的所有攻击。
无论是物理还是魔力攻击,统统在干扰后清除消去。
一树采取的行动就只有这样。
「…………你为什么不发动攻击!」
亚瑟呐喊。
「你应该也会用精神魔法!你是手下留情吗!」
一树犹如枯木精疲力竭,只是边避开猛攻边回答。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杀气。
「其他的王若是打倒你,你就会死。」
这就是从奇诺告知的亚瑟誓约。
「所以我不会打倒你,但一样会获胜。」
武打技能全靠即位付卸除,魔法现象则都以「乱」避开。
如果她咏唱对空间内所有人有效、无法避开的魔法,就上前发动神域破坏咏唱。不过,亚瑟已把重心放在生成神器,并未使用这类的魔法。
运用林崎流所有技能,彻底封锁亚瑟王可发动的所有招式。
如果做不到这点……一树就无法贯彻自己的战斗理念。
就无法保护已列入自己珍视对象的亚瑟。
然而一树并非游刃有余,他露出无计可施的神情。
毕竟一树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但是对武人而言,这是极尽无情、羞辱、如同恶梦的宣言。
一树宣告:
「我会在完全不主动攻击的状态下……让你认输。我会摧毁你身为武人的自尊,然后取得胜利。」
在奇诺告知誓约一事的瞬间起,心中就萌生了这个想法。
但是没有自信能真的做到。
不过一树在和亚瑟打斗前,先和移香斋交了手——这改变了他。
自己与实力伯仲的最强剑士为敌,相互刺激成长下,一面学习对方的动作和剑法,一面想办法从对方发动的所有技能和魔法中全身而退。借由如此数十、数百回的重复过招,魔力和体力虽然都已消耗至临界点,却把技能磨练到了极致。
自认那段时间足以匹敌数十年分的锻炼。
一树在答应亚瑟进行决斗前,先度过了这样的一段时间。
不打倒对方也能获胜——移香斋已把一树推升到可实践这种事情的境界。
「我出招时,都抱着可能会杀了你的觉悟耶!」
亚瑟发出咆哮般的呐喊。
只要使用魔法战斗就无法避免由魔力醉演变成的意识障碍——死亡。亚瑟骂的是一树觉悟不够。
即使如此,相较于被打倒就是死路一条,这两者的严重程度确实不同。一树先前亲眼目送兰斯洛特离世,并和她约定好要守护亚瑟。
一树感觉到裘耶手柄微微发热,拉结尔之衣摇摆翻动。
他忽然发觉了一件事,自己在和移香斋交手时迫于需要,转为左手同时挥舞裘耶的二刀流,还使出不逊于双手持剑时的细腻剑术,甚至马上单用左手就成功发动原本是双手持握武器施展的「乱」。
虽然觉得这都是因为在不能输给移香斋的战斗中,自己就像身陷紧急状态,因而发挥出超常怪力,所以才能成功单手发动此招……不过或许是这把裘耶,是栖宿其中的兰斯洛特帮了自己一把。
激动高昂的情感转变为力量时,还能完美操控这股力量,使出细腻的剑术……这就是当初兰斯洛特手持裘耶时,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从裘耶导引出这项特性的正是拉结尔之衣。
自己能达到现在这个境界,并非单靠本身努力和机缘巧合。
是祈愿自己能获胜的所有人,把我推上如今这个境界。既然如此,就更不用怀疑自己的做法了。
——亚瑟一个劲地猛攻。
一树的绝对防御也像在薄冰上起舞。只要他的身体动作、肌肉收放出现些微僵化或迟疑,步调应该就会大乱,让亚瑟有可乘之机。
以他现在的魔力量来看,若是遭受亚瑟连续攻击,恐怕会越过魔力醉的阶段当场丧命。亚瑟的攻击威力就是如此惊人。
亚瑟虽然心知肚明,下手却毫不留情,她只能持续让十多岁的少年长久沉浸在死亡相邻的高压下,才有办法走上通往胜利的道路。
——但是眼前拉结尔之衣闪耀光芒的一树舞蹈里,却没有半点波纹起伏。他就像在同伴无声的鼓励下奋战不懈,在他身上看不到不安、迷惘之类的情感。
他摆动彻底无力的手脚,感觉就像神明附身的巫女,在跳献祭神明的舞蹈「神乐」。
突然,有道虚像轻飘飘地出现在一树背后。
是雷蒙盖顿。她已经没在提供力量协助一树,而是微笑着注视他的战斗身影。
宛如在看顾自己孩子的母亲。
……比喻成神明附身的巫女,实在大错特错。
这名少年战斗时,已经完全不仰赖天神之力了。
如今栖宿他体内的是——人类的尊严。
纵使如此,还是不见他的情感有丝毫波动,感觉不出他是人类。
根本是怪物。亚瑟反而对他心生恐惧。
觉得自己正在应战的是最能体现人类模样,却又不是人类的生物……
自己也是背负一国命运,带着王者荣誉在打这场战斗。心里已有觉悟这会是最终决战,明是如此但自己为何又让内心产生动摇。
两人之间究竟是哪里不同?
当亚瑟察觉到单纯的事实后,便停下了手边无数的武器。
——原来他现在是靠自己的力量在战斗。
一树的手下败将之所以全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如果是输给他就没关系……」进而变为同伴,也应该是因为这样吧。有这种想法的亚瑟·瓦西雷翁,看来也还是个凡人。
看着他,不知不觉就会勾起那些回忆……
「果然能够胜任赢家的人……不是我。」
亚瑟以极细微的声音认输了。无数的神器则伴随她这句话消失无踪。
……一树一声不发地耗尽力气,如同绷紧的线断裂,双脚踉跄往前趴倒,一头栽到了亚瑟的胸部上。
「哎呀……喂、喂!不要把你的脸埋进我的胸部!」
一树和亚瑟方才明明稳健施展出那么多有如神技的剑术,如今都比想象中的还要快撑不住了。
亚瑟叹着气,用手臂环抱住倒趴过来的一树。
「我至今一直都尽量活得像个王者,但是现在被你害得从今以后,就只会是个普通女孩……呵,这代表我也被你攻略了吗?」
亚瑟没被打倒就承认落败。
一树心想,她是认可了自己的战斗信念。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亚瑟时,在她身上见识到身为王者的高度、举止风范,还有从中学习到的一切。
「谢谢你,亚瑟。」
一树精疲力竭到把脸埋在亚瑟胸口,亚瑟以梳理头发般的温柔手势轻抚一树头部,看起来不是王者,像是邻家的大姐姐。
至此亚特兰提斯上,已经没有半个需要挑战的对手了。
从天空散下七彩光芒,落至气力耗尽的一树身旁。
『……那个人在呼唤你耶。』
从旁关注决斗的克拉克和萝丝维特们的虚像,身影迅速淡化。她们的动静越来越微弱,拉结尔之衣渐渐感应不到她们了。
从天而降的光芒密度不停增加,最终化为看起来像有实体的发光阶梯。那是通往天堂的阶梯,Stairway to Heaven。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颁奖给我,不过瓦西雷欧斯·瓦西雷翁应该就在这上面。
「身为赢家的唯一王者啊,请走上来。」
完全不出所料,天上传来了瓦西雷翁那惹人厌的声音。
原本在空中不断移动的亚特兰提斯,停止移动后开始缓缓下降。
因为幻想之力全被汇集至一个地方——
这座阶梯的最上方,瓦西雷翁的等待之处。
「看样子王者之力好像从我身上消失了。」
亚瑟原是抱撑着一树力尽筋疲的身驱,这么说后移开身子,轻推了他的背部。
「你得上去。」亚瑟以最后一个输家的身份这么讲。
一树使出仅存的所有力气。
……问题是,对这场玩弄人的战斗主办人而言,一树期望的事情、一树的结论,肯定都不是他乐观其成的东西。
一树挤出力气,前往最一战。
每爬上一阶,前一阶就会消失——连同亚特兰提斯一起坠下的同伴们,已经越离越远。
接下来应该是要独自面对一切。
羁绊之王心中感到有些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