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我就来个自我介绍~」
站在人家面前有著一头乌黑长发的女生,说话时会胡乱拖长语尾,她点头鞠了个躬。
配合她的动作,因为穿了件衬裙使得份量增加的裙襬,轻飘飘地摇摇晃晃。她手上握著让人觉得似曾相识的麦克风。那恐怕是广播教室的备用品吧。
因为本身没电,拿著也毫无意义,但她却不可思议地用拿著麦克风的姿势说道:
「我是颜本耽溺型的金蛋染叶衣音~请多指教了~」
她有著就像一颗葡萄柚那么小的巴掌脸。
脸上却有著大大的双眼、神似外国人的高挺鼻子,还有一头光滑柔顺的秀发。
不管怎么看,衣音都拥有一张像从绘本里走出来的公主那样的脸蛋。
久保贺先生为了要替她拍手,用手拍击左膝面露微笑。果然是由于可爱的女孩子增加而高兴吧,人家死命忍住让自己内心不要产生郁闷的情绪。
「好了,那么接下来换你~!」
衣音把麦克风递出去,但那个女孩子并没有伸出手,而是缓缓地重新将棒球帽向下戴好。
比人家高出一颗头,身形苗条的她,薄唇抿成一直线闭口不言。
「来吧,自我介绍!」
受到衣音的催促,再过了好一阵子以后──
「关口,文明开化型。」她喃喃细语,跟著又双唇一闭。
总觉得她难以亲近,身上散发著在动物占卜中多半会是狼,前世是武士的那种气质。
在关口的背后「蹦!」地发出怪声,又是个截然不同类型的娇小女孩迅速露出了脸。
「然后,我是电脑狂爱型的薰喔。」
她大概矮关口三个……不,是四个头。
全身的每个部位都小巧精致,就像个人造物。
她把头发染成一头粉红色,有著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舒服的软绵绵双颊,长得酷似以前有个陪我一起入浴的娃娃比比。
「请多指教,脑浆炸裂型和同伴们♪」
薰主动向花要求握手,但花的视线却看著她的大腿。
薰身穿一件松垮垮的西装衬衫,穿著莫名性感。由于她拥有娃娃般的脸蛋,却配上毫不相衬的性感模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独树一格。
公主、武士与娃娃。
(插图017)
感觉像是从异世界闯进来的三人,就是来到我们身边的黄金蛋。
面对实在太有个性的三人,人家跟小伊感到不知所措,于是局促不安地低头说:「请、请多指教。」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作战~?」
衣音用如果是男生,肯定一下子就沦陷的格外可爱的向上看视线望著花。
「什么作战?」
花出声反问,衣音一口气鼓起双颊。
「这还用说嘛~就是干掉田筱老师的方法啊~!」
「就是说啊,就是为了这个才聚集起来的啊。」
关口跟说出这句话的薰一起直点头。
……果然是为了那个才过来的吗?
这个「加入金蛋同伴作战」的提案者是人家。
在当初的计画中,应该会在广播教室抓到田筱,目前这情况完全是出乎意料,如今正可说是处于毫无对策的状态。
因为他会用立体影像,人家根本连作梦都没想过嘛!
这是有多高科技啊!
身为鳖女的人家,哪有办法对这么离奇的情节发展做出应变啊!
话题突然甩到自己身上,她很伤脑筋吧……花只是闭口不语,保持沉默。
「欸,脑浆炸裂型,到底是怎样啦?」
很明显心情不悦的衣音,猛然贴近花的脸孔。
「你在听吗,欸!」
「…………」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衣音挑衅似地连喊好几次「欸」。
然后像是赞同她,薰也开始反覆喊「欸」。
两种声音所发出无尽的「欸」,充斥著整个广播教室,让人微妙地觉得有些难受。
「欸,你们等一下啦!」
在第三十二次「欸」出口之际,人家张口大喊。
「作战就……接下来大家一起想吧?」
「啥?」
三人异口同声发出冰冷苛刻的声音。
「『一起想吧』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该不会毫无对策,就把我们叫到这里来了?」
随著身为领袖的衣音说话的声音,三人的视线一起从花移动到人家身上。
她们强悍的眼神,令人家不禁背脊发凉。感觉自己几乎要被那股力量击败,人家紧紧抱住身边的死党。
「小风,振作一点!」
小伊的触感软绵绵的。
我们分开的时间顶多一小时左右,但感觉起来却相当漫长。由于直到刚刚都还在哭个不停,因此小伊的双眼还红红肿肿的,可是看著她的面容,人家不知怎地就觉得很安心。
人家感受到惊人的死党能量了。
「……各位,总而言之请不要再瞪人了。」
小伊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定睛望著那几个金蛋。
「彻底把握彼此的状况,才能更加顺畅地运作。肯定能想出好主意。」
不同于以往,小伊条理分明且滔滔不绝地说著。
「小伊?」
似乎是察觉到讶异的人家,「……伊月想帮小风的忙。」她低下头忸忸怩怩地低声轻语。
小伊不愧是天使哩。
人家忍不住变成假关西腔,不由自主感到眼角湿润之时──
「咦,怎么变得好像是我们在欺负人了!」
薰红扑扑的脸颊鼓了起来,叽哩咕噜地发著牢骚。
「说话时用不著那样发抖,既然都来到这里,我们也会出手帮忙喔!」
薰的话让关口也跟著点点头。
是因为受到小伊的天使力量净化了吧,衣音原本锐利的眼神也忽地软化下来。
「算了,既然都来到这里,也没办法回头了呢。」
「嗯嗯嗯,就是这样。」人家对著轻抚柔顺黑色长发显露微笑的衣音,用力点点头。
「接下来就只需要前进啦!」
「你少在那边用一副嚣张的口气说话。」
为了盖过得意忘形的人家所说的话,关口开口便是尖酸刻薄的吐嘈。被武士骂了,人家得意洋洋的心不一会儿就感到沮丧。
假如没有久保贺先生在旁边嘻嘻笑,人家就会被完全击垮了。
总而言之,这下子就团结一致了。
这边有要好的死党小伊、花、久保贺先生还有三名金蛋。总觉得有如玩游戏时,得到强力装备的那种心情。接下来只要抓住田筱,逃出学校就行了!
「首先有必要找出田筱躲在哪里。」
至今一直看著我们互动的花开口发言,从口袋里拿出折叠的纸张徐徐摊开。
那是一张画著涟女子高中校舍的平面图。究竟是何时、从哪里拿来的?人家相当吃惊之时──
「这是我从刚刚的辅导室里拜借的。」
花若无其事地直言。虽然用了「拜借」这个有点故弄玄虚的字眼,说到底不就是偷来的嘛。人家在心中如此吐嘈,随后跟著一起望向那张平面图。
因为酒精灯实验失败,挨老师一顿骂的化学教室。
福利社在午休时间是学生们买面包的战场。
小伊喜欢的图书室。
因为害怕高年级生所以平常不会靠近的自助餐厅。
学生放学后喜欢聚集的中庭的长椅。
像这样截取每一层楼分成楼层来看,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
自从进入四月以来,尽管没什么特别的回忆,但是人家的高中生活也还挺有趣的呢,人家产生了这种奇妙的体会。
「会不会在比较大的房间里呢?」
对校园里的地理状况有概念的,就只有人家跟小伊。为了至少派上点用场,人家死命地对田筱的所在地做推理。
「毕竟除了田筱还有其他的金蛋。」
「其他的家伙?」
人家的话引来薰错愕地歪歪头。
「已经干掉所有人了啊!」
「!」
薰稀松平常脱口而出的话语,让人家全身直打寒颤。
干掉是指杀掉所有人了?
「别看我这样,我对射击可是很在行喔。」
人家跟小伊都无法顺利地对看上去十分得意的她做出反应。
「别露出那么害怕的表情啦。」
状似不满的衣音,从装在衬裙下的枪套拿出枪枝,以纤细的指尖抚摸枪口。
「因为我们为了活下去,可是相当拚命呢。」
「……这人家是明白。」
「你不明白。」
盖过人家的话语的,又是关口。
「你们没参加过『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不可能会明白。」
关口面带痛苦、表情狰狞,嘴巴抿成一直线咬著唇瓣。
她的言语每个字都如此沉重,让人家感到消沉。
当人家从花那边听闻「黄金蛋的求职活动(Job Hunting Game)」的一切,身体颤抖了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或许就她们的角度来看,人家所说的话听起来,都只是些肤浅又冠冕堂皇的话也不一定。
「……总之田筱现在是独自一人。」
花抚著长马尾转换了话题。
她的脑中现在一定是在想稻泽花吧。
她也许就像小伊那样,藉由抚摸跟花小姐一样的双马尾来排解内心的不安。人家再一次看向平面图,勉勉强强地将手指向一楼的地方。
「尽管很麻烦,但还是从下面用地毯式搜索来找最理想呢。」
『没有那种必要喔。』
「呀!」
被骤然出现的田筱吓一跳,人家紧紧抱住死党丰满的胸部。小伊因为支撑不住人家的体重,整个人直接咚的一下摔坐在地。
金蛋们瞧著摔在地板上的我们,像是发自内心看不起我们那般嗤之以鼻。田筱在窗边笑吟吟,仔细一看他的身体在摇摆晃动,有些地方都模糊不清。
「立体影像这招,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会吓到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人家想做出这样的反驳,但还是选择沉默。因为衣音愕然的大眼中,反射出了人家蠢到家的脸孔。
「真是每一点都令人不爽的男人呢。」
花踩著喀喀喀的脚步声,接近田筱的立体影像。
「请你光明正大的,别用这种狡猾的方式出现。」
「光明正大?现在一对七,是我正处于压倒性的劣势吧?」
他拨顺浏海,用形状细长的双眼瞅向花。
「而且对你的初恋对象……用那种说话方式可不行呢。」
「少说蠢话了!」
花的双颊一下子泛红,她挥拳揍向田筱那个立体影像的脸庞。
想当然耳,花的铁拳不可能打中田筱的脸。她直接穿过影像,立体影像也只是歪了一下。
小伊跟人家还摔坐在地板上,我们无法动弹,只能怔怔地看著这幅景象。
另外,在得知花令人意外的一面以后,「咦,真的假的?」金蛋们兴奋地尖叫,随即开始交头接耳七嘴八舌。
「还真可爱呢,居然真的发火了。」
由于花出拳的关系,田筱的脸歪了。
「……你是为了说这种事才特地出现的吗?」
「怎么可能,我是想来告诉你们游戏规则有所更改呢。」
「规则?」
田筱震动喉咙,把视线从花移到我们身上。
「……接下来就是我跟你们的比赛了。硬要说的话就是亲子对决呢。」
「亲子?」
「是呀。」田筱对著满脸疑惑的关口点点头说:
「本来就是这样吧。因为我是催生出金蛋的主使者呢。」
人家能感觉到,田筱这句话令广播教室里的所有人全都团结一心了。
什么亲子啊,什么催生啊,开什么玩笑……那样的心声深切地传达了出来。
在大家一片咬牙切齿当中,率先发声的人是薰。穿著松垮垮西装衬衫的少女「啊哈哈哈」地开怀大笑。
「所以说,要怎么比赛呢?『爸爸』?」
她用西装衬衫的袖子摩娑著鼻子,并用挑衅的眼神死瞪田筱的立体影像。
「很简单喔,只要你们所有人找出我在哪里就行了。」
田筱卷起西装袖子,确认手表上的时间。
「关于时间限制……既然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八分……那就到凌晨三点如何?」
「……只有三十分钟?」
在三十分钟以内找出田筱就是我们获胜,假使找不到就是田筱获胜。
继刚才一大堆鬼的鬼抓人,这次是一大堆鬼的捉迷藏吗?
「居然只有三十分钟,时间太短了啦!」
立即出声抱怨的人是衣音。
「你知道这个校舍有多宽广吗?」
她的跺脚跟人家简直是天壤之别,裙子轻飘飘地摇曳,若要加上效果音就会是「咚咚」的那种感觉,总觉得很可爱,让人家见识到彼此之间女人味的差别。
「那么,我就给你们提示吧。」
他是预料到我们会有这种反应了吧。
田筱立即给我们送上新的提案。
「请到音乐教室……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提示了。」
他在用手指推眼镜之余,放低了视线。
「你们究竟要腿软到什么时候呢,八井田同学、谷仓同学。」
被叫到名字,小伊的身体抖了一下。
「……这之后到底会有什么发展,我很期待呢。」
每当田筱向她搭话时,小伊的身体就会僵住,她紧紧揪住人家的手,就跟她在一握一放粗辫子那时一样。
田筱是直到不久前都还拿枪抵住她的头的人。她可能是回想起屋顶上恐怖的景象了吧。
不,不仅是田筱,还有丸子头女、花跟人家……小伊一直被我们搞得团团转,不论身心都饱受摧残。
为了至少让死党安心一些,人家紧紧地抱住她。
比起小伊份量十足的大胸部,被人家这毫无靠垫功能的单薄胸部抱住,或许一点都不愉快,但即使如此人家还是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小伊。
人家能感受到隔著衬衫传来她黑框眼镜的触感。对比死党发烫的身体,她的镜框显得冷冰冰的。
「你的话说完了吗?」
人家一边抱著她,一边用自己竭尽所能摆出最恐怖的神情狂瞪田筱。其中也含有「接下来不准你再伤害小伊」的这个念头。
「是的,我已经说完了。那么……各位,请好好地取悦我吧。」
田筱轻轻地露出一抹微笑后,立体影像随即噗滋一声断讯。
「……我们走吧。」
真的是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花迅即走向广播教室的出入口。
「咦,已经要走了吗~?」
是不喜欢被人催吗?薰开始闹别扭,完全没打算要动的意思。
「这是当然的吧,只有三十分钟而已。」
「但他说会给我们提示。」
「那个提示也不一定猜得中吧?」
花的语气渐渐变得越来越严厉。薰似乎对她的反应相当乐在其中。
「欸,你也想点办法嘛!」
人家向衣音寻求协助,结果她立刻回答:「咦,感觉好麻烦。」关口的话,总觉得太可怕不敢拜托她。只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明明不想在这种地方无谓浪费时间……
此时,迄今一直观察我们互动的久保贺先生慢慢地朝我们走近。
他瞥了花一眼,从她那里要求发言许可。待花轻轻点头后,他便开心地眯细双眼,更加接近金蛋们。
「各位……要不要来个点心时间呢?」
他手上拿著的是眼熟的黄绿色小盒子。
★☆★☆
在漆黑的走廊上,我们排成一队横列向前走。
那时候跟久保贺先生一起偷偷摸摸地走,明明就那么恐怖,如今不知是由于窗外照进月光,抑或人多势众的缘故,在走廊上延伸出去的这一整片黑暗,人家一点都不觉得恐怖。
所有人的手里都拿著各种颜色的马卡龙。是久保贺先生分给了大家一人一颗马卡龙。
他是什么时候从辅导室拿出来的啊?应该说他到底是藏在哪里带出来的?
人家思考著那种事并凝望他的侧脸,结果──
「我把它收进三角巾里头了喔。」
他又再一次看透我的心思,讲出人家想知道的答案。就将他命名为超能力者久保贺吧。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做那种事的……是花拜托你做的吗?」
「拜托?她没有这么说喔?」
「咦?因为你不是要有花的命令才会行动吗?」
久保贺先生转瞬间双眼瞪大,用一副很惊讶的模样喃喃细语:「啊……的确如此。」
看来他自己似乎也完全没察觉到这档事。
久保贺先生用手指「咚咚」地敲著下巴,过了好一阵子才回答:「……保护她是我的任务。」接著继续说:「而且……」
「因为女生喜欢甜点……点心是活力的特效药。」
他的那种反应,令人家不禁噗一声忍俊不禁。
人家总觉得「活力的特效药」这种装模作样的台词很有趣。不过确实诚如他所言,甜点对三名金蛋所发挥的效果显而易见呢。毕竟才刚知道能拿到马卡龙,她们立刻就不再撒娇,匆匆忙忙地走到走廊上了嘛。
「不过老师的冰箱里有放马卡龙真是太好了……这好像对花而言,也是很重要的甜点呢。」
此时小伊忽然拉住人家的手臂说:
「欸,重要的甜点是什么意思?」
看来她似乎是听到人家跟久保贺先生的对话。
「听说马卡龙是花重要的朋友喜欢的甜点。」
「重要的朋友……是在屋顶上说过的那位?」
「啊,对对对,据说她可以一天吃光一盒喔。」
「……哦~」
小伊把马卡龙往嘴里送,同时简短地应了一声。打从刚刚人家就老觉得她没什么精神,是疲倦了吗?正当人家感到担忧,想对小伊出声询问时──
「这个Macaron Parisien……好吃!」
关口像狼一般低声沉吟道。
「Pa、Parisien?」
带有武士气质的关口讲出这种外来语令人家不知所措,「是这种马卡龙的名称。」关口简短迅速地答腔。
「马卡龙还有分那么多种类吗?」
人家刚一率直地说出内心的疑问,关口就用无法置信的神情瞪著人家看。
要是眼神能够杀人,想必人家立即就到黄泉报到了吧。
「……马卡龙的历史很古老。」
关口板著一张脸,淡然地继续说道:
「十六世纪左右,法国开始制作马卡龙。根据制作的地区不同,也有各式各样的特色。皮卡第地区的马卡龙加进蜂蜜,会有黏糊糊的口感。普瓦图─夏朗德地区的马卡龙因为放的蛋白和砂糖比较多,所以偏蓬松。洛林地区的则是看起来酥酥脆脆、表面有裂痕的外观,与尝起来像是湿润的饼乾的内馅呈对比。现在吃的这种巴黎的,历史顶多只有几十年……然而鲜艳的颜色跟可爱的外型,紧紧地抓住了人们的心。」
犹如要将方才没说话的份一次补回来,她一口气讲出马卡龙的历史,且继续说道:
「刚刚吃的那个马卡龙,不管是光滑面(Lisse)或蕾丝裙(Pied)都很完美。」
「光、光滑面和蕾丝裙?」
不行了,人家的脑子里出现了抱著橡实跳土风舞的松鼠跟小丑(注:松鼠、小丑分别与光滑面、蕾丝裙的日文音似)。
「在法文中的光滑面含有滑溜溜的意思。蕾丝裙则是代表脚的意思。我是指它不仅具有光滑细致又富有光泽的外皮──光滑面──周遭也确实有呈锯齿状的──蕾丝裙──部分。而且甘纳许也棒透了。」
「甘、甘纳许?」
这次的感想只想到好像有用这种名字的英雄,脑海中连松鼠跟小丑那样的想像都完全没出现。关口重重长吁一口气,用很同情的目光看人家。
「就是夹在中间的巧克力奶油……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是关口你懂太多了吧?」
「这很平常啊。」
「不,这世上一般的女孩子,对于马卡龙就只会有『总觉得很可爱又好吃,好喜欢喔』这种念头,对吧?」
人家为了寻求赞同而环视四周,但或许是因为慑于关口的眼神,抑或单单觉得很麻烦,衣音跟薰都不想与人家四目相交。
「……历史居然那么渊源啊。」
出手相助的人是花。
她显露出衷心感动的样子,一边连连点头说:「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一边拿起智慧型手机开始写笔记。
「咦,难道这个人是天然呆?」
薰面泛窃笑嘲笑花的行动,但人家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告诉稻泽花小姐,也许她会觉得很惊讶吧。」
「咦?」
花用一脸「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表情注视著人家。人家感到自己变成了超能力者八井田,心里觉得有点高兴。
原来如此,只要仔细观察,思考对方的行动,就能像超能力者那样理解对方的心情呢,要是小伊的事,人家总觉得自己应该能明白……所以说,久保贺先生经常在看著人家吗?
「……我是在做如果小花回复原状,我想做什么事的清单。」
花有些害羞地把智慧型手机画面,秀给脑中妄想全面失控的人家看。只见上头记载著「告诉她马卡龙的历史」、「一起拍大头贴」、「吃马卡龙吃到饱」、「举办女生聚会」,接著还有一条是「把风介绍给她」。
「哦~」
人家盯著智慧型手机的萤幕,脸上忍不住笑逐颜开。当然也是因为上头出现了人家的名字,同时也因为花愿意像这样让人家窥见她的内心,总觉得很高兴。大家边吃甜点边谈些无聊或认真的话题,总觉得很有女孩子味,很不错。花想办的女生聚会,肯定也是这种感觉吧。
「难道你是在瞧不起我?」
看见人家在偷笑,花感到狐疑,秀眉紧蹙。
「不是的、不是的……你知道的,人家因为手机被没收,所以很羡慕你有智慧型手机。」
人家想说真心话,却觉得很难为情,因此说了个无聊的谎言。结果本来变得开朗的花,表情又迅速蒙上一层阴影。
「……小花也是一开始说她没带手机。但到头来全都是在骗我呢。」
人家对于说谎一事感到相当后悔。
你对人家说这么多事,人家觉得很开心──老实一点这么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像这样编这种无聊的谎言呢。同时失去了跟花相处的愉快时光,还有收回这句谎言的时机。人家将吃到一半的马卡龙放进了嘴里。
★☆★☆
我们进到音乐教室,发现整间教室只有一部分亮著日光灯。
日光灯照著放在教室一隅的平台式钢琴。由于校庆期间不会用到音乐教室,就当作铜管乐队放置乐器的场所,因此没有多做装饰,依旧是教室平时的模样。在贴于墙上的音乐家们的肖像画注视之中,我们围绕在钢琴旁。
「这肯定就是提示了吧?」
衣音目不转睛地看著钢琴,歪了歪头。
「……这是要做什么呢?」
钻过开口嘀咕的关口胯下,跑到钢琴底下的薰也大喊:「这里没有任何异常。」在大家持续调查钢琴的期间,人家站在琴键前,注视著放在谱架上的乐谱。
(插图018)
乐谱上只画了四个音。跟这张奇怪的乐谱一起,旁边还放了某个音乐家的肖像画。
「查尔斯•艾伍士。」
人家不经意地说出心底话。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地盯著人家的脸看。
「那是那个大叔的名字?」
在衣音如此提问时,人家简短地答了句:「没错。」久保贺先生贴近人家的脸直瞧。
「哦,小姐,莫非你学过钢琴?」
「……一点点。」
「咦,才不是一点点啊!」
小伊张口大喊,盖过试图结束话题的人家。
「小风,你不是一直都有在学钢琴吗?」
「说是一直……也只到国中二年级。」
对于小伊的帮腔,人家摇摇头彻底否定。
「可是,你弹得很不错啊!」
「才没有呢……人家现在依然很喜欢音乐,但是钢琴就算了。」
人家支支吾吾地喃喃自语,跟著用双手触碰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垫。人家豁出去买下的Martin耳机,也因为经历今天这种凄惨的状况,变得脏兮兮又破破烂烂的。
此时,花看了一圈我们周遭人的脸孔,而后张口说道:
「我们这群人之中,谁会弹钢琴?」
没有半个人举手。
「在我们当中最了解钢琴的人就属风你一人了。」
花轻推人家的背脊,一步步将人家的身体推近琴键。
「剩下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可是,人家在刚刚的游戏中失败了。」
「接下来就只需要前进了对吧?」
似是在提醒人家一般,花低声说了句:「拜托你。」自己说过的话被人引用,实在是没有藉口可说。于是人家重重吐了一口气,无奈地拉开椅子,在琴键前方坐了下来。
这两年以来,人家都避免面对钢琴。
真要说的话,钢琴对人家而言就是潘朵拉的盒子。是封印在人家心底深之又深的地方,令人家厌恶不已的记忆。
人家并没有什么戏剧般的过往。那只是随处可见,相当平凡无奇的故事罢了。诚如小伊所说的,人家曾经很喜欢钢琴。
人家让身为儿时玩伴的她听过好几百次自己的演奏,她也曾来过钢琴大赛替人家加油。可是大概在上了国中那时候吧……人家留意到了自己的实力。不管怎样练习也不可能在大赛中获得好成绩。话虽如此,但自己也没有电视上看过的天才钢琴家,那种一天练习八小时的毅力。
啊,人家没有钢琴方面的才能啊。
人家才体会到这一点,就开始恐惧。因为人家始终认为自己稍微有些不同于其他人。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是个钢琴弹得有点不错的女孩子。
可是自认最擅长的东西,一旦被贴上不具才能的标签,那种感觉真的有够空虚。实在太过令人悲伤了。
既然如此,人家就不需要什么专长了。
人家只要当个普通又缺乏干劲的女孩子就行了。
人家开始这么认为,后来便放弃了钢琴。人家现在依然很喜欢音乐,只要有智慧型手机,就可以用这副耳机听自己最喜欢的歌手的曲子,一整天听个没完。对于现在的自己,人家不感到后悔,理应是如此……但当人家看见钢琴,就能听见从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盒子依稀传出「人家讨厌普通」、「要是有继续弹钢琴就好了」之类的声音。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
衣音摇晃著身体使人家回过神来,人家抱怨了句:「人家现在在想啦。」进而开始看起排列在乐谱上的小蝌蚪们。上头画的是Do、La、Fa、Mi。
想当然耳,只有这些音没办法构成一首曲子。
「总而言之,试著弹弹看如何?」
小伊如此要求,于是人家阔别两年再次将手放在琴键上。缓缓地用手指按下键上的每一个音。叮咚叮咚地响起钢琴的高音。久违的感觉让身体开始骚动而不禁颤抖。
「咦,这难道是猜前奏问答?」
忽视薰的玩笑话,人家这次试著同时弹奏四个音。但结果还是一样。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提示,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Do、La、Fa、Mi,Do、La、Fa、Mi……」
即使花连哼好几次乐谱上的音阶,似乎还是无法替换成任何言语。
人家不经意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老旧冒险电影。
其中好像有只要无法照乐谱弹奏,就会地面崩塌整个往下掉的类似情节。尽管有些不安,人家仍试著按按其他的琴键。地板自然是没有崩塌,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果然还是一间一间教室找,这样比较好吧~?」
截止时间一分一秒逐渐逼近,衣音也渐渐开始焦虑。
「已经不到二十分钟了……要找到他也很难吧。」
纵使关口这么说明,衣音似乎仍旧无法接受。
「那七个人分开行动的话……」
「如果我们分开行动,会被对方趁机杀掉的。」
连薰也否定她的意见,衣音因此不悦地鼓起双颊。她即使眉头紧皱、即使闹脾气,样子依然很可爱。虽然有句话说:「笑容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然而真正可爱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很可爱,这样的现实就明摆在人家眼前,与此同时人家一次又一次地敲击琴键。在这种时候的三十分钟,真的是一眨眼的时间。人家也觉得如衣音所说,绕校舍一圈可能还比较快吧。
「……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呢?」
从著急的人家背后,传来久保贺先生的轻声细语。
「要我帮你按摩吗?可以放松心情喔?」
「哈哈哈,谢谢你……但是不必了。」
若是久保贺先生触碰到人家,人家的脑子一定会发狂,别说是放松,似乎反而会紧张起来。
「欸,这位查尔斯•艾伍士先生,是很有名的人吗?」
重新推好滑落的眼镜,小伊开口向人家提问。
「要说有名也确实有名……但他没有像巴哈或贝多芬那样的知名度,算是比较近代的人。」
「这样啊。」小伊的语气中似是有些遗憾。
「伊月本来还猜跟这个人作的曲子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就算有,人家也没有自信能够分辨出来。」
小伊一握一放她的粗辫子,像是在拚命绞尽脑汁思考提示。如同在广播教室时那样,她是想帮上人家的忙吧。另一方面,花只是茫然地一直看贴在墙上那些音乐家的肖像画。
「喂,那边的双马尾小姐?」
听见人家的呼唤,花的双马尾摇曳起来转头看人家。
「什么事?」
「还问人家,你也来一起想啊。」
花不满地秀眉紧蹙,她怒声道:「我有在想Do、La、Fa、Mi的含意啊。」
「含意?」
人家半信半疑地看著她。难道她真的不是想不出东西,光盯著音乐家们宛如小羊那样蓬蓬的假发看吗?虽然人家对她持续送出这种怀疑光波,但花却纹丝不动。
「没错,像是Do有什么含意之类的。」
「Do的含意……是类似甜甜圈(Donut)的Do吗?」
「那我也已经考虑过了。但很遗憾并没有办法成为有意义的文章。」
再也没有比有人认真回答自己的玩笑话,感到更糗的事了。
「即使是人家也知道没办法变成文章啊!甜甜圈(Donut)、喇叭(Rabba)、战斗(Faito)、大家(Minna),这也太支离破碎了吧!(注:喇叭、战斗和大家为日文发音)」
「对了,《真善美》!」
小伊一脸怀念漾起了微笑。
「国中那时候,有在课堂上看过呢。」
就像花说的,〈Do-Re-Mi〉也是《真善美》里有演唱过的歌曲吧。之所以没有十成把握,是因为人家老在上课时打瞌睡,无法完全掌握电影的内容。
「看字幕会发觉〈Do-Re-Mi〉的歌词完全不同,很有趣呢,像是Do是雌鹿的Do之类的。」
是试图抒解人家的紧张吗?小伊继续诉说著回忆。「人家其实完全不记得内容了。」这种话无论如何绝不会说出口。
「不过,日本的歌词跟国外的歌词不一样呢。」
就在人家随便说说想结束话题之际──
「……那位查尔斯•艾伍士先生是哪里人?」
花乍然插嘴说道。
「……是个美国人,怎么了?」
猛然惊觉的人家拿起乐谱,朝著黑板走去。
这莫非是指放置查尔斯•艾伍士的肖像画这件事是有含意的吗?
人家看看教室的时钟,剩下的时间还有八分钟。
已经没什么时间好烦恼了,总之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
「怎么了、怎么了?」
察觉到人家行动的衣音等人跑近黑板。
「你知道什么关于提示的事了吗~?」
衣音用闪闪发亮的双眼望著人家。在她双眼中的人家,表情比起刚才感觉更加认真了些。
「音名标记是法国式的。」
「法国?」
刚刚讲述马卡龙历史的关口,对法国这个词汇有所反应。
「没错。日本式就是『Ha、Ni、Ho、He、To、I、Ro、Ha』。美国式就是用字母标记。」
「咦~我都不知道呢。」
薰双手鼓掌继续说道。
「那Do就是A,Re就是B喽?」
「不,只有法国式是把Do当成起始音……美国式的起始音是La。」
人家在黑板上写下Do、La、Fa、Mi的乐谱,并且在下方填上美国式的字母。
Do是从La算起的第三个音所以是C。
La是起始音所以是A。
Fa是从La算起的第六个音所以是F。
Mi是从La算起的第五个音所以是E。
(插图019)
花缓慢地念出黑板上所写的字。
「……CAFE?」
「这是指他在自助餐厅(Cafeteria)吗?」
小伊不顾眼镜滑落直接飞扑进人家怀里。她用很兴奋的样子摇了人家好几次。
「小风,你好厉害!」
「这都是小伊跟花的功劳啦。」
没想到人家学过钢琴的经验,竟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
人家忽然间想──有学过一点点钢琴真的是太好了。人家摸著脖子上的耳机,同一时间感到收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盒子轻飘飘地渐渐浮起。人家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回想起放弃钢琴时的自己,虽说夸张了一点,不过就像是个奇迹呢。
「来,我们快走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受到久保贺先生的催促,我们从音乐教室疾驰而出。
★☆★☆
人家有种几小时以前,也是像这样在校舍里来来回回绕来绕去的感觉。
现在比起那时候,人家确实是感到身体疲累不堪,满身伤痕累累,但是内心却开朗且愉快。人家已完全习惯漆黑的走廊。走在前头的花似乎不知疲倦为何物,完全没放慢脚步,飞也似地持续狂奔。
「还有多久会到自助餐厅~?」
在花后方奔跑的衣音,她在衬裙激烈摇摆之余,转头向我们这边高声提问。
「过了这前方的走廊马上就到了!」
「这不是轻松获胜嘛,是我们赢了呢!」
薰比出V字手势,关口也跟著她比出了V字。她们两人横排,紧紧尾随衣音后头一路奔跑。
衣音虽然像是一名公主,但脚程却很快。
薰明明有神似娃娃的长相,却是个如小恶魔般,性格阴晴不定,感觉有点危险的人。
关口武士喜欢马卡龙,也会比V字手势。好像是个挺搞笑的人……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吗?
「小姐。」
久保贺先生又用他奇妙的人际距离感,贴近人家的耳朵后方呢喃。
「你的朋友小伊小姐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咦?」
人家听闻久保贺先生的话便转头向后看。
人家眼看累瘫的死党迈出每一步都似乎很艰困,动作就像乌龟一样慢吞吞的。我们跟她之间的距离渐渐地越来越远。
「要是我还能做公主抱就好了……偏偏我的手又成了这样子。」
久保贺先生满怀歉意地瞧著放在三角巾上的右手。
他果然很温柔。
不仅配合人家的速度在旁边跑,还会担心小伊。即使这是「花创造的人格」,人家也喜欢现在的久保贺先生。
啊,不是恋爱的那种喜欢,是对他为人的那种喜欢喔。
尽管人家已经心跳加速到不能自已,但这份感情还是处于灰色地带。
「久保贺先生,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背向双眼眯细面带微笑的他,人家朝著小伊的所在地过去。
也许因为看到人家过来感到安心了吧,小伊发出小小声的「啊」,随后双脚互拌,咚一声像是整个人贴上走廊那样当场倒下。
「小伊!」
小伊抱著脚,「唔唔」地念念有词。
「小伊,你没事吧?」
「伊月的脚好像扭到了。」
摔倒的冲击力撞飞小伊的眼镜,一路滚到走廊边缘。人家试图抱起垂著头不抬起脸的小伊,但她却发出了轻声悲鸣。
「……怎么了吗?」
出现的人是理应跑在前头的花。
她似是发现到我们这边有异状,因此回来找我们。
「小伊的脚……」
当人家一开口,花就绕到人家的对面抓住小伊的手。
她似乎是想合我们两人之力搬运小伊。人家理解到她的意图,也把死党的手环上自己肩膀,为了打信号,人家以眼神对花示意。
「预备~起!」
小伊的身体一瞬间浮了起来,然而她很快地哀号了一声:「好痛!」随后当场蹲下。我们现在跟跑在前头的衣音她们,距离越来越遥远了。
剩下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人家当然大可把小伊丢在这里,但人家不想那么做。人家绝对不想让她再次感到寂寞。而且田筱说的可是「你们所有人找出我在哪里」。
「因为谷仓同学不在,所以是你们输了。」那家伙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人家把手悄悄地抽离痛苦的小伊,站了起来。
「……人家去叫衣音她们过来帮忙。」
「咦?」小伊发出了不安的声音。
「人家马上就回来,等等喔。」
「讨厌,不要走!」
语带呜咽的死党把手伸向人家,但人家把她伸出的手叠上花的手说道:
「还有花跟你在一起,没事的。」
「不要、不要!」小伊不断摇头。眼看她的反应,「我去叫人吧。」花也如此自告奋勇,但──
「人家比起你更惯于拜托别人!」
人家如是说,继而朝衣音等人的方向开始奔跑。
「等等,不要走,小风!」
人家对著陷入恐慌状态的小伊说了好几次「人家马上就回来。」接著就这么跑掉了。
金蛋她们早已踏进通往自助餐厅的长廊。只剩下没几公尺的路了。
「大家,稍等一下!」
即使人家如此叫嚷,但也只有久保贺先生一人停下不动而已。
「小伊她的脚受伤了,拜托大家帮帮忙!」
「各位小姐,拜托了!」
久保贺先生也跟著大喊,可是衣音她们完全没有停下脚步。
「就叫你们等一下了!」人家死命地跑到长廊上,对她们喊了好几次以后──
「你们是笨蛋吗?剩下的时间只有三分钟不到了!」
「就是说啊,她受伤又不能怪我们。」
就在衣音跟薰两人因为焦急大喊大叫的时候──
咿~……喀锵……
从天花板上响起了某种奇怪的机械声。
「那是什么?」
从天花板垂降而下的,正是机关枪。每隔一定距离就设置一台的机关枪,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天花板上。
「……怎么会。」
久保贺先生啐了声,用左手抓住人家的手臂。
「快逃!」
「啥?」
「大家都快逃!」
几乎就在久保贺先生拉开嗓门大叫的同一时间──
哒哒哒哒哒哒!
机关枪火花四溅,朝著我们这边乱射一气。
久保贺先生掏出手枪,对著机关枪扣下扳机。他接二连三射击排列在天花板上的机关枪,试图破坏掉它们,然而只剩一只左手的他无法随心所欲控制手枪。
「可恶!」
久保贺先生发出骂声,随即突然抱著人家当场趴下。
哒哒哒哒哒哒!
「呀啊啊!」
金蛋们的惨叫声伴随轰隆隆的机关枪声响起。
咚、咚、咚,一连三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地板上的声响,随后人家就听不见惨叫声了。
「……小姐。」
气若游丝的久保贺先生在人家的耳际低喃。他的背上传出一股焦臭味。雷射枪击中了他的背后好几十发。雷射似乎有掠过眼睛,只见他紧紧闭著双眼,早已骨折的右手整只甩在地上。他的身上如今想必承受著难以置信的剧痛吧。
(插图020)
继屋顶那一遭后,他又一次化身成盾保护了人家。
「小姐……你照这样用爬的,就能离开走廊了。」
「咦?」
「只要压低身体,就不会启动机关枪感应器遭到枪击。」
「可是……」
人家不可能丢下这种状态的久保贺先生一个人不管。丢下为了保护人家身受重伤的久保贺先生。
「你不用介意……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你。变成这副模样已经无法再继续尽责了。」
久保贺先生依然闭著双眼漾起微笑,然后用左手缓缓举起手枪抵住太阳穴。
「市位羽奈小姐,就拜托你了。」
「不行!」
早在人家出声大叫前,他便射穿了自己的太阳穴。久保贺先生的身体宛如一具断线的悬丝傀儡,瘫倒在人家的身体上。
咦,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久保贺先生射穿了自己的头……就为了救人家?
「……风。」
花像是用拖的那样扶持著小伊,出现在走廊上的一端。
「风,快到这边来!」
花的眼泪滴答滴答地掉落,向著人家伸出了手。
「不要辜负久保贺、老师……的……心意。」
花断断续续才把话说完,人家就像受到她的指引一般,从久保贺先生的身体下方爬了出来。人家把手指放在他的眼皮上,轻轻地阖上他的双眼。
「……笨蛋,为什么要为了人家这种人……」
人家将手伸向久保贺先生左手握住的手枪。
已经没有人会保护人家了。
人家慢慢地掰开久保贺先生的手指拿起手枪,将它塞进裙子里。
人家擦擦眼泪在地板上爬行,朝著花的方向前进。
走路不过是数步之遥的距离,人家却花了一倍以上的时间宛如蛞蝓那样前进。
就在人家终于抵达花跟小伊等待的地点时──
「咯咯咯……」
从喉咙发出的那个可恨的声音,自走廊的对面响起。
人家一回头望向自助餐厅,就看到坐在座位上的田筱,悠悠哉哉地喝著红茶。
「哎呀呀,一口气少了一半的同伴呢……」
「……卑鄙小人!」
花大声叫嚷,拿雷射枪对著田筱就是一阵乱射。
他彷佛知道雷射不会射到自己身上,不慌不忙地啜饮红茶。
「卑鄙……我什么时候用过卑鄙的手段了?」
「是你在走廊上设置机关枪的吧!」
田筱听见人家的嘶吼后,「哎呀?」他随即露出一副感到不可思议的样子歪歪头。
「给敌人设圈套是那么不可原谅的事吗……这可是赌上性命的游戏喔!只要能遵守彼此定下的规则,就应该称不上是卑鄙……再说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那么好笑?他的喉咙不断发出声音,并且拨了拨浏海。
「真要说的话,究竟是谁卑鄙呢……谷仓伊月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