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只听见脚步声与衣服摩擦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开口、也没有人说话──彷佛谁都不许出声。
所有人像是竖起了耳朵,只是暗自强忍著呜咽。
深夜的寂静蔓延开来。
不过,这时候离进入梦乡的时间稍嫌早了一点。虽然是晚上,时钟的指针尚未走到指向一天的开始与结束的高度。
这里是奋力歌颂著青春的年轻战士巢穴──东京校的学生宿舍。如果在平常,这时候应该是人声鼎沸,气氛更加热闹。
然而,这天晚上不一样。
这天夜晚萧然寂静,可以说是最适合守灵的描述。
事实上,这样的寂静是为了默哀追悼一位丧命的学生。
「…………」
在关上所有的灯,没入黑暗的房间里──朱雀壹弥茫然地愣站在那里。
他的指尖,挂著一顶东京校女生制服的帽子。
朱雀游移的茫然视线不经意地停留在桌子上。
桌子上面,一本儿童日记本打开来放在那里。那本日记原本是阖好收了起来的。
朱雀像是受到那本日记吸引,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碰触日记本的指尖颤抖著。
潦草的字体在横跨的页面上,大大写下坚定的誓言。
我要变得更强。
孩提时的心意、想法、心愿、祈祷、发誓与祈求。这样的心情在长大后依然没有改变,甚至变得更加强烈。
──我要变得一个人也能保护她。
所以,他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至于保护的人是谁──这种问题一点意义也没有。
他将对象的名字写到一半又划掉。在朱雀心里,这件事太过天经地义,没有特地写下来的必要。
然而,祈祷轻易变成了诅咒。
在誓言底下,多出了写下这本日记的朱雀也没印象的一个涂鸦。
他用颤抖的手指轻抚著那个涂鸦。
那是她用圆滑的笔迹画下的自画像。诙谐的笔触,使得那张开朗的笑容与本人更加神似。
她肯定是在看了这本日记之后,亲自画下这张图的吧。
那看来像在支持要『变得更强』、『一个人也能够保护她』的朱雀,也为了自己能受到他的保护感到开心。
可是,他眼睁睁失去了她,没能保护她。
「卡娜……莉亚……」
朱雀硬是把声音挤出来,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像是要粉碎牙关与拳头──接著,悲恸的痛哭声响起,撕裂了学生宿舍内寂寥的夜晚。
╳ ╳ ╳
管理局的会议室内,总共摆了六张椅子。弓形的桌子旁边,分别坐著三都市阵营的首席与次席。
如果在平常,这些位子会全部坐满,众人彼此瞪视与争吵,或是响起爽朗的笑声。
不过这一天,阴郁的气息支配了桌上的气氛。
因为细长而显得有些锐利的眼睛,像是要射穿目标似地紧盯没有人坐的椅子,尽管没有出声,视线却道尽了内心的思绪。
那是千种霞无声的话语。
然而,现场不只有霞发出这种不成声的声音。
有谁轻叹了口气,那恐怕比话语更具体地展现出内心的踌躇。
这声轻微的气息,将霞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所有人视线前方的投影萤幕,正映照出因为UNKNOWN突袭造成的牺牲者名单。
──表单的最上面列出了宇多良卡娜莉亚的名字。那位平常总是和大家坐在这里,脸上常挂著笑容的东京次席的名字。
「各地因为UNKNOWN的袭击,共有七名学生牺牲。」
朝凪沉重地开了口,夕浪又接著说下去。
「东京因此失去了许多作为主要战力的学生。当然我们这里会采取紧急措施,不过暂时需要借助各位的力量……」
「那是无所谓,具体来说要做什么?」
明日叶回答的语气相当平静,对话中没有交会视线,听起来像是尽可能保持公事化的口吻。
虽然明日叶经常让人觉得态度冷淡,但是她的样子确实和平时不同。今天她也难得地没有玩手机。
「在完成人员的补充前,得拜托神奈川与千叶协助东京的都市营运以及防御。」
明日叶的话让夕浪听得神情有些阴郁,可是她不改指挥官的态度,这么向众人告知。她的语气冷漠,像在重建起威严。
「喔……没想到居然这么冷静。」
然而,霞回应的低吟声更加冰冷。
「……明明都有人死了。」
发著牢骚的语气相当平静,嘲讽的话语似乎有讽刺长官的意思。
不过,有些嘶哑的嗓音听来像是带著羞愧,在场所有人想必都轻易察觉到了这一点。
「…………」
夕浪痛苦地咬紧了唇,萤向霞投以警告性质的瞪视。
每个人各自展现出不同的反应,可以确定的是现场气氛变得愈来愈恶劣。阴郁的气氛变得凝重,宛如沥青之海。
霞其实也察觉了现场气氛的变化。
同时他也明白,压抑这种情感恐怕不是正常反应。真要说起来,战争本来就是异常的状态。姑且不论这一点,让这种不允许悼念、懊悔或是反省的气氛掌控了现场,也很不寻常。
这种气氛今后恐怕会继续维持下去,或许就连自己或是自己重视的人消失时,这个世界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在千种霞心中,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在讨论这件事情之前,是不是可以先解释清楚──像是敌人的来历,以及杀死这些学生的方式?」
「……这件事目前还在进行调查。」
听见朝凪根本算不上回答的答案,霞不耐烦地耸了耸肩。
「你要我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执行任务吗?这种事情我们办不到,千叶的人可不是消耗品。」
「…………」
朝凪和夕浪沉重地保持缄默,这次霞倒是没有过意不去的意思。这两个人本来就该遭到谴责。
这确实是件不幸的意外,既不合理又荒谬,而且难以理解。
因此,再次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就算再渺小,霞也无法忽视。
在霞的心中,事情的优先顺序相当清楚。
他不会为了世界、和平与胜利这些理由,让自己的亲人曝露在危险之中。因为不清楚前因后果,也不能肯定地说──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包含自己在内的这些人身上。为了避免危险状况发生,霞的选择很明确。
他心里对事情的优先顺序早已经定了下来。
最优先事项在他身旁,低声发出了冷漠的微笑。
「超好笑,哥哥像个干部一样。」
「干部是什么意思?」
明日叶也许是看出现场气氛凝重,故意开起了玩笑。不过,萤像是无法容许这种松散的气氛,提出了建设性的建议。
「……很难想像这次的袭击是碰巧发生的情形。就算是还在调查也无所谓,可以让我们同样也能得到调查资料吗?」
萤冷静的视线望向两位管理官,不过在她的视线前方,出现的是有些意外的表情。
「……好,没问题。」
「……谢谢。」
夕浪往朝凪看了一眼,朝凪无可奈何地轻轻点了下头,两人的互动没有逃过萤的注意。
萤思考著交会的视线带有什么含意。他们看起来像是不太愿意将资料分享出来。
「况且,要讨论东京的事情,还有个家伙没来吧?就算是第四名,那家伙毕竟是东京的第一名。」
霞高傲的态度始终没有改变。他似乎很在意现况的各种缺失,没有放弃深入追究的意思。他的视线望向东京校首席的空位。
这话在责备朱雀壹弥,同时也是在责备指挥官。
朱雀壹弥不在场的理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原因很清楚,但问题始终无法解决,照理来说统领三都市的管理局也需要负起责任。
「这……」
夕浪说不出话来,疲惫地垂下了眉毛。
这时,忽然有人用力且温柔地吁了口气。
「……我知道了。」
原本保持沉默的舞姬严肃地说,毅然决然地点头。
然后,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拍了下胸膛。
「神奈川会给予全面协助,况且这种时候就要互相帮忙。没问题吧,小萤!」
「……既然公主这么决定了,我没有异议。」
萤依然觉得夕浪他们刚才的反应很不对劲,可是听见舞姬徵求她的同意,她随即放松脸上表情,附和了起来。
「谢谢。我就知道舞姬会答应。」
神奈川出面解围,夕浪总算松了口气,向她们表示谢意。
另一方面,霞让身体深陷在椅子里面。他摇晃著椅子,慵懒地说:
「我们这边恕不奉陪,那是第四名该做的事情吧。我不想帮他擦屁股,也不想工作。都市营运这种事情光千叶就够忙的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哥哥有在帮忙营运一样。」
「……几乎都是我在忙吧?」
霞为了自己的徒劳无功叹著气,这时朝凪又继续说了下去。
「现场不缺实质的都市营运人员,真正的问题在于东京那些学生的心理。在壹弥振作起来之前……或是新任首席就任前,神奈川与千叶必须派人员前去支援。这是命令。」
「什么?我就说这种事情──」
霞依然不愿意松口,坚决拒绝提供协助。
「没关系,由我来负责。」
这时,从出乎意料的地方出现了应和的声音。那人泰然自若,爽快地站了起来。连交给千叶的任务都自愿接下来的人,正是天河舞姬。
这理应是霞求之不得的发展,他却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
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舞姬的提议绝不是最好的做法,神奈川与千叶的负担一旦增加,多少会导致前线的战力低落,尤其他们又是防御南关东两侧的阵营。如果只是按照过去三都市防御线的构想补充战力,总有一天会人力不足。
天河舞姬的战斗力与领导能力确实是出类拔萃,由三都市里面战力最顶尖的神奈川阵营守护东京,这的确是合理的做法。
然而,这种方式只能暂时应急罢了。
如果不针对错误进行纠正,必定会再发生相同的事情,继续有人遭遇同样的下场。
至于最有可能遇上这种状况的,就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战斗力最差的霞。
更重要的是,一旦东京习惯受到神奈川或是舞姬的保护,恐怕将再也无法列入战力。
天河舞姬这位优越的领袖,在某方面来说也是把双面刃。
所以,嘲讽的嘀咕声才会从霞的嘴里脱口而出。
「──不只工作,连人望也要夺走吗……不愧是众人爱戴的公主大人。」
「你这家伙!」
舞姬及时伸出手,制止了把身体往前探出去的萤,刚毅的目光往霞望了过去。
「你要这么认为无所谓。不过既然由我来负责都市营运,我拚上这条命也会守住那个地方。」
这段用性命担保的宣誓,没有霞多嘴的余地。
「霞你要是觉得辛苦,随时欢迎过来我这里。」
说到最后,舞姬嫣然露出了微笑。
那不是挖苦、嘲讽或是揶揄,无疑是由衷为对方著想……霞不禁哑然,像是辩不过对方,移开了视线。
霞绝不是不擅长应付舞姬,或是讨厌她。说实话,除了妹妹明日叶以外,他甚至认为对方是最容易相处的人。
年龄是舞姬较为年长,论实力与成绩他也远比不上对方。
这种天真烂漫的个性虽然偶尔让霞觉得疲倦,但单纯明快的思考模式也让人容易驾驭。况且,那种天真的模样和纯真的本性,对大哥哥性格的霞来说更是容易应付与相处。
尤其她和霞算是两个极端,也就不会让他产生自卑感或是同类相斥的情感。
话虽如此,现在的舞姬又是什么样子。
看见她那温柔微笑的模样,霞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即使让这把剑伤害自己,剑之都市崇高的公主也表示绝对要尽到保护的责任。
明日叶斜眼注视沉默不语的霞,接著她终于松了口气,向舞姬笑著说:
「小公主真厉害。」
「嘿嘿!」
舞姬同样也笑著做出回应。
明日叶无力的微笑里带著憧憬,因为她做不到这种地步。她心中同样有优先顺序,这个衡轭总有一天会让天赋异禀的她停下脚步来。
不过,舞姬不一样。
如果要让誓言守护所有东西的她停下脚步,要不是成功守护了所有东西,就是失去了所有需要守护的东西。
所以,舞姬很强。
单纯就战斗力来说,明日叶与她不相上下,不过两人关键性的差异在于壮烈的决心。
天河舞姬强得可悲。
光凭她一个人,就可能扭转战场、战况、战局与战争,她的地位相当重要。
正因为能理解对方的可悲,明日叶脸上的微笑既温柔又哀伤,脆弱而且空虚。
「…………」
在舞姬身旁,萤顾虑地蹙起眉间,接著她看见舞姬用力握紧了大拇指。
因为习性的缘故,敏锐的观察力让她能在不经意中发觉各种事物。
为了强忍以及隐藏内心情感而用力握紧的拳头,这一幕深深烙印在萤的脑海里面。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神奈川负责协助东京的都市营运,千叶负责强化守卫传送门变得薄弱的防线。」
朝凪在最后下了这样的结论。
「等一下,后半那件事之前没提到吧?」
听见对方若无其事地硬塞给自己的任务,霞嘴上抱怨,明日叶却马上慵懒地附和起朝凪的话来。
「反正没有都市营运那么麻烦,我没意见。」
两人就这么妥协,达成了共识。
他们很清楚这么做根本不足以弥补失去的事物,也不期望能获得什么回报,但也不愿意唯唯诺诺地答应对方的要求。
相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们这时候又记了起来。
记起事物失去的重量从手里滑落的可怕,以及发誓再也不让人夺走的坚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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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多良卡娜莉亚的讣闻在东京校落下了深深的黑影。
这和她身居次席的地位,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没有关系。
要说她天生就是和谐的象徵也不为过。她有种奇妙的魅力,能让所有看见她的人放下心来,带给他们活力。
她并非人见人爱,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无视她的存在。
只要看见她的笑容,没有一个人可以无动于衷。有人觉得放心或是获得了勇气,也有人感到恐惧或是厌恶,当然甚至也有人抱持好意以及爱意。
在她面前,所有事物都停滞了下来。
即使只有短暂的瞬间,她的笑容确实能夺走人们的心。至于情感的好恶偏向,则是因人而异。但是那一瞬间,为他们的内心带来了些许安稳。
然而,他们永远失去了那个笑容,次席的位置空了下来。
最醉心于她的那位少年也因为失去她而受到重大打击,从同胞面前消失身影。
偏偏这位少年是东京都的首席,东京的学生因此失去指标,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可恶……为什么卡娜姊会……朱雀首席在搞什么鬼……」
「别说了……」
学生会都市营运部──这里是都市营运的中枢,有职务在身的学生聚集在这间房间,房里同样充满了绝望与混乱的叹息。
低沉的哀叹声,阴郁的音律。突如其来地,一阵轻快开朗的旋律混了进来,悲壮的音乐随之转调。
愉快的脚步声轻盈地从远处沿著走廊奔向这里,营运部的学生注意到这阵脚步声,纷纷把头往门边转了过去。
忽然间──
「咚!」
随著快活的吆喝声响起,房间的门板像爆炸一样飞了出去。
「各位大家好!今天也有认真工作吗?」
尽管可以用普通的方式开门,少女仍刻意用力踹开,甚至引起爆炸声响与尘埃,让外套随风飞扬,大摇大摆地跨著大步走进室内。
她脸上浮现出纯真的笑容,傲然挺立、威风凛凛的模样瞬间将室内阴郁的气氛一扫而空。
「神奈川的天河代表?您怎么会到这里……」
营运部的男学生惊慌失措地大叫。
忽然用极为粗鲁的方式登场的,正是神奈川首席天河舞姬,紧跟在她背后出现的则是次席凛堂萤。
营运部的学生正茫然无措时,舞姬啧啧地挥起了手指。
「不行不行,这样不算正式的招呼,对东京代表怎么可以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什么?」
所有学生都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搞不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面面相觑,心想:「这家伙不知道在胡说八道什么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状况危急又忙成这个样子这家伙是脑子有问题吗?」
萤似乎注意到现场气氛有异,像拿起令牌似地举起了手机。
「所有人注意。」
手机上显示出任命书,上面写著《东京校临时代表 天河舞姬》几个大字。
营运部的学生终于瞭解状况,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说是临时,同时兼任东京与神奈川代表……太扯了吧!」
由一个人同时管理两座都市,这可说是前所未闻又令人震惊的大事。不过,舞姬呵呵笑著挺起胸膛,像是觉得营运部学生慌乱的模样有趣极了。
「你们也看见了,这里从现在开始由我统治!所以说,所有人都必须服从我的指示!」
「天、天河代表的指示……?」
营运部的学生生硬地咽下口水,太阳穴疯狂冒汗。
他们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不过预感愈不祥愈容易成真。真要说起来,凛堂萤早已擅自更动起房间的内部装潢。
「没错!学生会室的内装要改成这个样子!」
「什、什么?」
舞姬一脚跨在椅子上,盘起手臂,大动作摆好架势时,室内的装潢也因为萤的超高技巧完全变了个样。
也许是为了展现出舞姬「可爱与强大并存」的特徵,室内装饰著五彩缤纷的可爱气球、给人强悍印象的铠甲,以及用书法写下「天河无敌」的匾额,呈现出梦幻中带著严肃,但品味低俗的空间。
东京校都市营运部的学生除了愕然,不知该做何反应。
不过,这一瞬间的犹豫成了致命伤。
获得东京校临时代表这头衔的天河舞姬,专横的蛮行仍在继续。
「──所以说,东京的预算里面要增设零食费!」
「零食费!?」
「大、大家都已经是高中生啰!?」
她们闯入会计课,把甜食党的党纲搬出来威吓对方后,生出了一笔新的经费。在大笑的东京校临时代表天河舞姬身旁,可以看见打著算盘的东京校临时财务总监凛堂萤的身影。
舞姬的专制王政仍在继续。
「所有东京的学生都必须穿上这个!」
她带著王者的风范,神气地指向一件外衣。那是件上面印著舞姬可爱的肖像画,让人看了心情也跟著愉快起来的外衣。
萤像是要登高一呼,急忙穿起那件外衣。衣服的尺寸有点大,袖子有些过长。那身打扮相当可爱,不同于她平时的冷酷,东京校的学生看见后不禁窃窃私语,凝视著萤的模样。
也许是那样的视线让萤觉得难为情,也可能是穿著那件外衣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她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不对,恐怕前者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从过长的袖子里伸出手,双手举起了用可爱的字体写著『天河无敌』、疑似自制的圆扇,就是最明确的证据。
插图005
看来这件强力支持舞姬的外衣,就连穿著的人内心也会跟著感到愉快。
不过,非自愿穿上的人可就不一定快乐得起来了。
「我不要!」
「太拙了!」
东京校学生的惨叫声此起彼落,与舞姬高亢的笑声相互呼应。
「哇哈哈!你们要是不愿意,就叫东京代表赶快回来!」
「朱、朱雀首席────!」
「快回来啊────!」
「哈哈哈哈!」
舞姬留下邪恶帝王的笑声后,离开了这个地方,那副模样和暴君没有两样。
和来的时候一样,舞姬同样疾风扫秋叶似地化为一阵狂风离去。
之后舞姬与萤在东京校各处肆虐,所有人无不异口同声这么说道──那个样子有如暴风雨或是台风过境。
不过,她们的确为失去次席,连首席也罢工的东京校带来了新的气象,也可以说她们打出了一个大洞来。
天河舞姬这位暴君的到来,甚至使东京校的学生倡导起朱雀壹弥期待论。没人知道她是盘算到什么地步才制造出这样的状况,就算询问本人,恐怕她只会和平常一样露出可爱的笑容,温柔地回应「我没想那么多」。
她的行动不晓得是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天真,不论是哪一种状况,都避免了霞原先害怕的『朱雀失去人望』的情形发生,同时也善尽了东京校临时代表的职责。
有时野蛮,有时温柔,自由奔放又天真烂漫。舞姬可以说就像风一样。
如今,那阵风相当平稳。
她犹如初夏薰风般的微风,站在东京校的屋顶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守望这块土地与这里的人们。
在各地极尽暴虐之能事后,舞姬与萤满足地吁了口气。从她们背后,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辛苦了,舞姬。」
舞姬回过头去,看见微笑著慰劳她的夕浪爱离。
夕浪走到舞姬身边,轻柔抚摸她的头,像在慰劳她的辛苦。
舞姬有些难为情,又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充满了喜悦。
「爱离小姐,你怎么到东京来了?」
夕浪难得出现在东京,除了管理局的工作,她还负责管理为保护南关东这里而设置的防护罩。
听见舞姬这个问题,夕浪露出了些许愧疚的神情。
「我想自己不晓得能帮上什么忙,因为现在是以重振东京为第一优先……不过到现场之后,我再次深刻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在这样的状况下,我能帮忙的只有一些小事……」
夕浪的视线远眺向靛蓝的东京湾──人类死守的防线。摇曳的瞳孔流露出哀伤。
「舞姬、萤,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没这回事。这叫做适才适所!我能做到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然而,舞姬始终展现出开朗的态度。
「舞姬……」
「大家都想太多了!正因为是非常时期,才更需要向前看啊!」
夕浪说不出话来。一扫阴霾的笑容明亮得令人哀伤,所以夕浪用最真诚的话语,露出比平常更温柔的微笑以及恳切的眼神,直接传达出内心的想法。
「……对不起,谢谢。」
「用不著这么说,因为我很强嘛!」
在舞姬嘻嘻笑著的时候,夕浪阖上双眼,像是得到了救赎。
「…………」
现场唯有退一步注视舞姬的萤,双眸里露出了怜悯的目光。
╳ ╳ ╳
林立在东京西侧的高楼里,其中一栋有一座东京校的学生用来举办活动的大讲堂。
这一天,东京校战斗科的学生受到召集,在这座讲堂集合。
「──我们失去了无可取代的同伴,不过,我们没有时间沉浸在哀伤中。他们期望的是什么?是我们为了悲哀的情绪停下脚步,步上他们的后尘吗?是我们的剑被击落,国土遭到异形入侵吗?不对,他们肯定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形发生!」
舞姬强力的喝斥响遍了整座讲堂,娇小的身躯展现出威武的魄力,英姿焕发的模样理应能带给观者勇气。如果是神奈川阵营的学生,想必会为了这番高亢的演讲欣喜若狂,以激昂的气势做出勇猛的回应。
然而,这番演说似乎无法在一度受挫的东京校学生心里引起回响。众人的反应冷淡,沉重的气氛挥之不去。
「这种集会一点意义也没有……」
「就是说啊,就连在战场外也有可能丧命不是吗?」
「是啊……而且不管是天河舞姬还是朱雀首席,都无法保护大家……实际上也真的保护不了。」
即使是负责召开临时集会的工作人员,也没有认真听舞姬演讲的意思,只是瘫坐在二楼的走廊。
现场飘散认命的气氛,恐惧渗透众人内心深处,嫌恶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
在这场战争中,这恐怕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而且首席也因此放弃职务。这个事实意味著他们原本以为的常识,以及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彻底瓦解。
肃穆的气氛里,隐约参杂著怨慰、后悔与侮蔑。这些情绪是对著自己,也是对著自己的顶头上司朱雀壹弥发泄。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嘲讽住在空中阁楼的那位穿著新衣的国王。
「次席丧命,首席又不能作战……这种情形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想死啊……」
脱口而出的话语像在交谈,实际上只是语音的陈列,内心的情感兀自相互宣泄罢了。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然而,一个慵懒的嗓音更是自作主张地加入他们的对话。
东京校的学生不解地望向声音的主人,结果看见一位穿著黑色制服的男生。卑微的神情加上冷漠的嗓音,使千叶校的制服看上去有如一件丧服。
他们对千种霞这不祥的模样也有印象。尽管在三都市的首脑里面,他的存在感最为薄弱,但他再不济也是其中一座都市的次席。「你是千叶的……」东京校的学生喃喃说了出来。
他们蹙起眉间,不懂这个男人为什么赞同他们。霞没有看向他们,但又像是注意到自己受到关注,刻薄地扬起了嘴角。
「老实说,东京已经完了,趁现在到其他都市去才是聪明的选择。」
对深陷绝望的东京校学生来说,那是带给他们更重大打击的嘲弄。
「不如来我们这里吧?千叶超赞的喔?首席的实力比东京的强,又可爱,而且是超级可爱。现在加入的话,还附赠可以让明日叶保护的初回限定特典──」
霞连珠炮似地说得口沫横飞,轻浮又轻率的那些话听起来就像飞蚊的振翅声,难以捉摸重点到底在什么地方。不过,这些话确实让人感觉不悦,而且他也没能把这种故意触怒人的邀约讲完。
「混帐家伙……!」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用可爱就能让东京的学生出卖自尊吗!」
「没错!东京还没完呢!」
尽管是咬紧牙硬挤出来的声音,怒骂声此起彼落。从怒骂声中听得出来,他们不会甘愿承受羞辱。
自尊与志气让他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尽管是无根据可言的虚张声势,怒吼的他们脸上充满了斗志。所谓的自尊与志气是否真的存在,霞不知道。老实说,要是这些人忙不迭地点头应好,他反而伤脑筋。既然他们愿意发愤图强,不管是什么样的形式都无所谓。事实上,这些对霞来说都是小问题,简单来说他根本不在乎。
「太遗憾了,千叶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呢。」
东京校的学生一副多说无益的样子,望著他们恩将仇报离去的背影,霞耸肩嘀咕著说。这时,他背后响起了说话声。
「你挺温柔的嘛。」
调侃的挖苦声有如小猫的嬉闹,轻轻啮咬著霞的内心。他不需要回头,也听得出来那是明日叶的声音。
「……就是说啊。」
霞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站到他身旁的明日叶望向他的神情,脸上浮现出错愕与认命的无奈,但又有些许骄傲的浅浅微笑。
只有在讲出违心之论的时候,他的废话特别多。
所以,明日叶总是不理会霞的话。她总是随便回应,敷衍了事……随时追逐著他目光望去的方向。
霞的视线现在正望向楼梯底下的讲台。
「──如果要追悼亡者,就勇敢前进!如果要献上花束,就拔出你们的剑!我们人类不能往后退!」
在那里,舞姬孤军奋战地鼓舞著东京校,用最直截了当的话语鞭策他们。讲台上不晓得是为谁准备的,有一张没人坐的椅子,原本那个人也应该出席这个场合。
霞盯著那张空椅子,烦躁地咂舌。
╳ ╳ ╳
东京校学生宿舍里,木头地板响起了脚步声。一边是拘谨的脚步声,另一边相较之下豪迈许多,另外还有个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的脚步。
「──抱歉,天河首席,本来这是我们的工作。」
看见东京校学生会的男学生不好意思的模样,舞姬只是笑著应道:
「用不著在意,遇到困难的时候就该互相帮助。」
舞姬与萤跟随男学生的带领,走在一整排房间的走廊上。舞姬的手里提著横滨土产的纸袋。
男学生因为舞姬的笑容而诚惶诚恐地稍微低下头,同时,一行人在某间房间前面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朱雀的房间吗?」
「对。」
东京校首席,朱雀壹弥──在失去卡娜莉亚之后离开职务,从此再也没有公开露面过的他就在这间房里。
「谢谢你帮忙带路,到这里就行了。」
「那么我先失陪了……」
舞姬尽可能用开朗的语气说道,男学生向她鞠躬后退了下去。舞姬望著他离去,接著深呼吸集中精神。
「呼……好!」
然后,她用力拍打脸颊,神情转换为好胜的笑容,叩叩地敲门。
「朱雀?你在里面吗?」
呼唤没有得到回应,房里也听不见声音。
「朱──雀──」
难不成他不在房里吗?舞姬不停转动著门把,这时,忽然传出巨大声响。
「啊!」
「…………」
响起的是门把啪嚓断裂的声音,舞姬手里握紧了刚拔下来的门把。她纳闷地看著手中的门把,萤也狐疑地往她手里望了过去。
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办?」「就这样吧。」彼此用视线交换了一下意见。
「叽。」轻细的开门声空虚地加进无声的交谈。
站在无预警打开的门前,舞姬和萤再一次面面相觑。萤点了下头,转瞬过后,舞姬踏进了房间。
「朱雀,你的房门坏掉啰?」
「…………」
房里没有开灯,因为是白天,视野还算清晰,只是里面充满了阴沉幽暗的气氛。房间里悄然无声,也许是没有通风的缘故,空气也很沉闷,椅子和架子之类的家具到处散落,倒了一地。
荒废气氛浓厚的室内……乍看之下,房里似乎没有人在,不过在散乱的家具里面,可以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朱雀瘫坐在房间角落,无力垂下的手里拿著疑似是卡娜莉亚的帽子,以及一本小孩子的日记本。
「嗨,朱雀,你还好吗?」
舞姬开朗地打著招呼。
「…………」
朱雀没有回应,空虚的目光落在地上没有移动。
「这是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舞姬将装著横滨土产的纸袋放在朱雀身旁。
「…………」
不过,朱雀照样没有回应。即使如此,舞姬始终不放弃与他交谈,因为她相信一件事。
「……我不会要求你不许失落,也不会说不许哭,不过在部下面前不能摆出这副德性。领导人朱雀变成这个样子,要大家怎么投入战斗?」
舞姬收起笑容,摆出严肃的神情这么告诉他。
她相信的不是言语的力量,更不是相信朱雀壹弥这个人,她只是十分理解位高权重的人该是什么样子。
所以,她也用同样的标准要求朱雀壹弥。如果对方只是个虾兵蟹将,舞姬不会说出这些话,更不会用这么冷冽的嗓音。
舞姬相信,对方值得她这么做。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嘶哑的嗓音。
「我……我退出这场战斗……别管……我了……」
好不容易等到朱雀开口回应,结果竟是丧失战意的宣言。
舞姬在朱雀面前跪下单膝。
「你在胡说什么?我一个人就能拯救世界,朱雀你不是常这么说吗?」
舞姬开导的话里带著求助般的语气。
拯救世界──只有这憨直的意志,让舞姬毫不怀疑朱雀是自己的同志。三都市的首脑中,他可以说是唯一得到她认同的人。理念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只有朱雀壹弥,她这么以为。
所以,当同志遇到挫折放弃未完成的志向时,她无法视而不见。
「……世界……?」
不过,朱雀只是不屑地嗤笑。
「哈……哈哈,是啊,拯救世界……拯救世界之后可以得到什么?什么也没有……失去该拯救的人,拯救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
朱雀将舞姬的话一笑置之,同时嘲笑起自己。这悲怆的自嘲不只是说出口的自己,同时也苛责著听者的内心。
舞姬狠狠地咬紧了牙。
「开什么玩笑!难道每死一个人,你都要停下脚步吗!抬起头来!东京首领朱雀壹弥!」
插图006
舞姬不让他把话说完,痛骂著打断了他。她不允许同志否定自己,因为那同样也是否定她自身的信念。
「……!」
舞姬的这声痛骂,反倒激怒了朱雀。
原本颓丧的朱雀跳也似地站了起来,他火冒三丈,揪住了舞姬衣领的胸口处。
同一时间,萤的刀出鞘,正好抵住朱雀的脖颈。
视线在瞬间的寂静中交会,现场空气紧绷得彷佛能撕裂肌肤,将内心彻底压垮。尽管如此,天河舞姬始终不为所动。
「没关系,小萤。」
冷酷的嗓音说著,舞姬要萤把剑收起来。她的言下之意像是在说,这种程度伤害不了我,我承受得住这样的怒气。朱雀也放开舞姬,可是没有收起咄咄逼人的语气。
「你……你懂什么……!一个人?你把人当成了数字……卡娜莉亚对我来说不只是数字!别以为每个人和你看见的都是同一个世界!」
「…………」
她无言以对。
舞姬原本以为朱雀是自己的同志,他们都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奋战。
……这样啊,原来我和这个朱雀壹弥看见的是不同的世界啊──
天河舞姬很强,甚至到了没有人追得上她的程度。不论臂力、腕力、暴力、战力还是武力,鲜少有人可以与她匹敌。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样,她眼里的世界与其他人不一样。
她因为强悍所以自负,不对,或许她其实是因为自负所以强悍。这单纯的个性让她就算力有未逮,也会为了守护他人奋力站稳双脚。即使倒下了,她就算用爬的抓住对方,也要成为他人的盾牌,成为贯穿敌人的刀刃。
这种单纯可说是一种疯狂。
「……对不起,这种事情我不懂,因为我太蠢了。」
舞姬抹去神情里的忧郁,刚毅地直接这么告诉朱雀。
可是,她心里并未释怀,从她紧握的拳头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你别忘了,我们还在打仗。」
舞姬在最后拋下这句话,接著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朱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茫然杵在原地。
「……我同样也没有忘记……」
舞姬在走廊上喃喃自语说出的这句话,萤感触极深地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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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空告知夜晚的到来,逐渐染上淡紫的色彩,不过从天空中心到西方则是眩目的金黄色。
要是将这鲜艳的色彩联想到亡逝少女的秀发,这样的想法不免有些过于感伤。
凛堂萤沿著河边的堤防,从东京校学生宿舍走在回家的路上,望著走在前面几步、舞姬身穿外套的娇小背影。
「比起推举新的首席,最好是朱雀能重新振作起来。只是好像得花上一点时间。」
背对的舞姬忽然说起了这件事。
「是。」
「不能让敌人抓住这个弱点。」
她说道,像是提醒著自己。
「是。」
「暂时得靠我们想办法稳定住局面──」
「公主。」
「什么事,小萤?」
「你很努力呢。」
「…………」
萤说出的这句话,让舞姬哑口无言。
她看起来像要停下脚步,转变的速度又快得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小萤你在说什么啊?」
她装起了傻来。
不过,萤观察得十分仔细,她不会错过舞姬的一举一动。
此时她也发挥了敏锐的观察力,绝不会有半点遗漏。
不管是微微颤动的嗓音、坚决不停下来的脚步,还是紧握著拇指的拳头,这些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从这些举动引导出来的──不对,不需要列举出这些因素,她也懂舞姬现在心里的想法。
理由很简单。
「我不是你的部下,我们是朋友。」
「…………」
听见这一句话,舞姬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而且,这里只有我们。」
这就是最充分的理由。
因为是朋友,所以能心意相通。
因为不是下属,她可以展现出最真实的情感。她可以尽情宣泄,就像朱雀壹弥那样……
萤衷心这么期盼。
因为是朋友,舞姬可以不需要坚强。她就是剑,守护公主的剑,守护所有公主想守护的东西。
「……小萤……我真是输给你了……!」
舞姬用力抬头仰望著天空,说著发出了轻细的呜咽声。
披在娇小的双肩上、那件象徵神奈川代表兼东京临时代表的外套,在她转过身时滑落,掉到了地上。
斗大的泪珠受到落日照耀,沿著舞姬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压抑的情感再也不受控制,舞姬扭曲著脸,飞扑向萤的胸口。
萤轻柔地抱住她,温柔抚摸她的头。
插图007
在讣闻传来后,舞姬这时候第一次哭喊出卡娜莉亚的名字,悼念著她。
「──谢谢。」
哭声与抽著鼻子的声音都停了下来,舞姬喃喃说著。
她从萤的胸口抬起头,用手指抹去泪痕后,脸上完全恢复平时的笑容。
「我们走吧,还有很多事情等著我们去做。」
她说著,把外套从地上捡起来。
「公主,别太勉强……」
能迅速振作起来是舞姬的优点……不过,要是转换心情的结果是逞强,那可就是本末倒置了。
萤暗自担心著舞姬,然而舞姬只是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我因为有小萤在才能这么努力,所以接下来轮到我来成为别人的小萤了。」
「公主……」
「我不会再让人丧命!因为我看见的是每个人都面带笑容的幸福『世界』!」
她俐落地甩过外套穿在身上,英姿焕发地迈开稳健的脚步。
「……嗯,你说得对,公主。」
萤同样露出沉稳的微笑回应,以舞姬的朋友与战友的身分跟在她的背后。在那之前,她朝来时的方向──东京校舍的方向,投去了殷切期盼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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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的夕阳同样也照进了那间紧闭的房间。
在甚至渲染至走廊的金黄光芒中,朱雀壹弥只是愣愣站著。从他脚边延伸出深不见底的漆黑黑影,长得几乎看不见尽头。
千种霞像是混进了这道黑影里面,悄悄跨出脚步。听不见走路时的脚步声,他走起路来像猫一样。
原本应该由自己先开口,毕竟那是导致霞工作量大增的罪魁祸首,就算有一两句怨言也不为过。他嘴里随口发著牢骚,走到了这个房间。
只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心里还在思索著该说的话时,行动比思考更早一步来到了这里。
到了这里之后,他听见了让人如坐针毡的对话。听力太好实在不是件好事,因为连不想听见的真心话或呜咽也会全部听进耳里。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终于清楚自己想讲的话。
有什么事可以当成让我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契机吗?他思忖著,视线环顾室内。接著,他看见了放在床上的纸袋。
「──不劳而获的食物特别美味,我懂。」
朱雀转过头后,霞没有先打声招呼,兀自从舞姬破坏的房门走进房内。
「有什么事?」
朱雀气愤地瞪著霞,不过霞只是看向放在床上的横滨土产的纸袋,同样没先说一声就拆开包装。
「态度居然这么狂妄,也不想想自己是个无业游民。我可就勤劳多了,因为某人害得我必须接下跨海大桥的防备任务。」
「你想说什么?」
朱雀露出射杀般的眼神,瞪著泰然自若的霞。霞完全没有把他的视线放在心上,只是把点心拋进嘴里,丢掉包装纸,然后往朱雀走了过去。
每走近一步,霞都在心里整理要说的话。
美丽的辞汇肯定一点意义也没有,内心受到污染破坏而且扭曲的人类,不可能听进去那些话。天河舞姬把话说得太漂亮且直接,真要说起来,那种美丽、坦率与纯真在这个世界都只是邪门歪道。
其实事情很单纯。天河舞姬的世界观过于壮大,但人类是更拙劣卑贱低俗的生物,就像千种霞,或是朱雀壹弥这样。
所以,霞设身处地思考,如果是自己碰上相同的遭遇,失去心爱的人……
──什么话最能有效激怒对方。
他想著这样的事情,开口说了起来。
「──既然是当事者,你必须负起责任。」
霞难得用有些凶狠的语气说,粗鲁地揪起朱雀的领口。剎那间,朱雀哀恸地扭曲著脸。
霞从他的脸上移开视线,扯著抓在手中的领口。
「走啰。」
「唔!?住手!不许碰我!」
「是是,快走吧。」
他动作敏捷地抓住朱雀试图甩开的手臂,强行把朱雀从房间里面拖了出来。
洒满金黄余晖的房间迟早会再次让黑夜占据。
黑夜来临之前,霞只想趁早离开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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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后,青生回想了起来。
在窗外蔓延开来的黑暗,以及阖上双眼后袭来的黑暗。
每次见到那样的黑暗,她就不自觉回想。
在利维坦级攻击行动过后的那一天,失去卡娜莉亚的那一天,和自己马上被送进医疗设施的那一天。
以及再次清醒过来的那一天──
从无意识的黑暗中,让八重垣青生重新恢复意识的是五角形的光芒。
茫然睁开双眼后,让人联想到莲花座的照明器具,直接照在青生身上。
「你觉得怎么样,青生?」
伴随说话声进入青生视野的,是两张熟悉的脸孔。分别是夕浪和朝凪。
「啊……夕浪……小姐……、……!」
她试图坐起来,窜过颈项的痛楚顿时让她动弹不得,只得再次躺了下来。从背上的触感,她察觉自己正躺在躺椅式的手术台上,同时她也发现自己脖子上缠著某个东西。
「别太勉强了。疼痛应该再过不久就会缓和下来。」
「这是……」
青生轻轻摸著自己的脖子,她原以为是绷带之类的东西,这一摸才发现脖子上面缠著的是塑胶材质的胶带。
「我们替换了你的代码,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
「代码……?」
青生听著夕浪的解释,忍不住疑惑。
为什么需要替换代码?真要说起来,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地方……
她努力让因为刚醒过来而迷迷糊糊的头脑运转,想起了事情始末。
──对了,朝凪和夕浪因为我闯进禁止侵入领域而责骂我,之后变了脸色,马上安排检查,结果发现代码出现异状……
不过,没人向她解释是什么样的异状,她就被人打了麻醉,到现在才清醒过来。
「这是……」
青生开口,想把事情问个清楚。
「你没有必要知道。」
她正要开口,就有尖锐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隶属南关东管理局的大国医务官,毫不隐藏脸上险峻的神情。
「你现在该做的是庆幸自己还活著。」
「用、用不著这么说吧。」
大国的语气毫无亲昵可言,与夕浪完全相反。尽管受到夕浪的谴责,大国始终不为所动,又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虽然说得救的只有她一个人,这件事非同小可……这次的损失十分惨重,请通知各都市学生,严禁踏入禁止侵入领域。」
提出事务性的要求后,大国没有等到回应便兀自离开。
「夕、夕浪小姐……我……」
几位大人造成现场弥漫险恶的气氛,青生觉得坐立不安,战战兢兢地唤著夕浪。
「……用不著在意,你没事就好。」
「是……」
夕浪为了让她放心下来,脸上露出沉稳的微笑,接著递出青生的眼镜。
青生也松了口气,把手往眼镜伸过去。就在这个时候,青生的指尖碰到了夕浪的手。
剎那间,某个影像烙印在脑海。
──火红的天空,血红的星辰,赤铜色的月亮,覆盖大地的黑色方舟。心爱的人身影在影像的隙缝间摇曳著,逐渐融化瓦解。
「!」
她发出不成声的惨叫,反射性地把手抽了回来,结果因此没有接住眼镜,眼镜应声落地。
「嗯?怎么了吗?」
夕浪纳闷又有些担心地看著青生,她的神情一如往常,是青生最喜欢的、总是能安抚内心的沉稳嗓音与微笑。
「没、没有……没……没事……」
无来由的不安使得青生的心脏狂跳个不停,全身竖起鸡皮疙瘩。
不过,她没有将刚才浮现在脑中的影像说出口。
她心想,那肯定是替换代码的手术中看见的梦境,又重新出现在脑海。又或者是因为刚替换代码,还无法顺利掌控自己共有影像的〈世界〉。她用这样的说法说服自己。
只要再接触一次夕浪就能确认她的假设,但是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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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画面到底是什么意思,青生就算到了现在还是不时想起那件事。
代码替换的手术在术后复原得很顺利,脖子不再感觉到异状,〈世界〉也和往常一样正常显现。
所以说,这不是需要特别在意的事情──她这么告诉自己。况且,她现在也不是能在意那种事情的状态。
青生为了协助舞姬,同样出差到东京校。如果在意这些小事情,恐怕会妨碍工作。她这么说服自己,决定不去思考那时候的影像。
就在这个时候──
「──青生。」
她走在东京校校舍的走廊上时,一个熟悉的嗓音叫住了她。
她转过头去,站在她眼前的人不出所料就是凛堂萤。
「啊,凛堂次席!」
青生的语气会如此雀跃,是因为她以为对方有工作要交代给自己。她现在只想集中精神在工作上面,然而,萤说出的是其他事情。
「我刚好有事想问你。」
听见这句话,青生不禁畏怯,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什、什么事……」
她战战兢兢地问了回去,但萤只是平静地询问她。
「与利维坦级作战的时候,你们从敌人后方出现在战场上对吧?」
「啊,是的。」
「那时候,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不对劲吗?」
「不对劲……吗?」
「对,什么小事都可以。」
「我没注意到什么事……不过,这么问到底是……」
「我稍微调查过那起事件的资料,发现遭受袭击的全是那个时候从后方出现的学生。要说是巧合,未免太碰巧了一点。」
青生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当时从后方出现的学生、禁止侵入领域、八重垣青生、代码更换,以及脑中的影像。各种情报碎片如今正要揉合成一条细线。
「……那、那个……」
她摸著颈环,打算把那件事说出来。
「什么事?」
然而,一看见萤率直的目光,青生忽而紧闭上嘴,稍微把头垂了下去。
「……抱、抱歉……我真的没注意到什么事……」
为什么没把那件事情说出来?为什么不想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随便提供没有确实证据的情报,只会徒然造成萤的混乱──虽然可以用这合理的藉口来解释,但她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欺瞒。
事实上,她内心恐惧不安,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要是把〈UNKNOWN〉的突袭、禁止侵入领域、夕浪小姐和朝凪先生以及那个影像全部串连在一起,那对我们来说肯定不是好事。
她总觉得过去所有建立起来的,以及相信的事物,都会因此瓦解。
「……这样啊。」
萤回答得意外爽快。
「抱歉,没有帮上忙。」
青生松了口气,以为事情谈完了。然而,她也只有这一瞬间能放下心来。
「没有必要向我道歉。走吧,跟我来。」
「什么!?」
青生还在兀自惊讶的时候,萤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们那一天走的是哪一条路径?带我去。」
「为、为什么……」
萤没理会惊慌失措的青生,迈开大步走了起来。
「那时候你们是急忙赶向战场对吧?说不定有什么疏忽的地方。由我来亲自调查。」
「不能这么做!太危险了!」
听见青生脱口说出的这句话,萤扬起了柳眉。
「危险?你们经过了什么有危险性的地方吗?」
「没、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么做只是白费力气,光看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没这回事。你记住,所有事情都从观察开始。」
「呃──!」
萤没有放开青生的手,直接走出校舍,绕到了校舍后面。
那里停了几辆紧急车辆,她准备搭上其中一辆敞篷吉普车。
「咦?小萤和小青,你们要去哪里?」
这时,疑似在校舍周围巡逻、四处闲晃的舞姬看见她们,开口问道。
萤的唇边自然而然露出了微笑。
「我们要去都市外面调查。这里可以麻烦你吗?」
「当然没问题,可是……你们两个没问题吗?」
舞姬有些担心地垂下眉毛,言外之意像在提议「不如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但是萤委婉拒绝了。
「我也很强。」
听见这句话,舞姬像是让人反将一军,笑了出来。
「哈哈,你说得对。抱歉。」
「万一有状况发生,我会马上赶回来。」
接著,萤直接往舞姬走过去,伸出右手的小指头。
舞姬脸上的神情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点了下头,露出亲昵的微笑。
「……好。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说完,舞姬也让自己的小指头勾住萤竖起的小指。
尽管举止柔和而且亲密,但绝不是玩闹。
这是约定,也是誓言。
万一出现异状或是有危险逼近,她绝对会不顾一切赶回来这个地方。
因为只有眼前的少女,是萤誓死守护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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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朝凪下令加强防御,所以负责在东京湾跨海大桥的海萤戒备传送门的,是千叶校的学生。
在黑尾鸥悠闲的喵喵叫声中,学生们紧盯著港湾,不敢稍有懈怠。他们在高耸的瞭望塔上站哨,其中也可以看见千叶校首席与次席的身影。
明日叶叼著一根棒棒糖,用舌头让糖果在嘴里不停转动。她专注地盯著海上,接著缓缓蹙起眉头,往背后瞥去。
「哥哥,那个不会太恶心了吗?」
「对啊,简直像活尸一样。我也有点后悔了。」
霞也认同她的意见,同时用真的有如活尸的神情点头。
明日叶话里所指的,是顶著一张死人脸动也不动的朱雀壹弥。身为东京校首席,你好歹也要有点贡献──霞用这样的理由,硬是把他拖过来这个地方。不过,朱雀不只没有奋发的迹象,他散发出的阴郁气氛,甚至只是在场就严重影响周围士气。
看见朱雀这个样子,明日叶摆出作呕的嘴型说:
「真的超恶。恶心程度只输哥哥。」
「你有思考过亲人被贬得比他还低的心情吗?」
「……小娜的存在真的很重要呢……」
她无视霞不满的目光,望著远方喃喃说了起来。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
霞回答得若无其事,不过明日叶似乎听出他话中有话。
「哥哥,你不喜欢和小娜来往对吧,为什么?」
「我没有不喜欢啊?」
「骗人。哥哥你只懂得反击对方恶意这种沟通方式吧。真要说起来,那样根本不叫沟通,所以你绝对不喜欢和小娜来往。」
「既然知道就别问我了,不过这可不表示你说得对喔。」
事实上,霞确实很不懂得怎么应付卡娜莉亚。卡娜莉亚的笑容如灯泡,给人印象像是逼迫侦讯中的嫌犯坦承罪行,或是引起火灾烧焦身体。她那全身全灵全力全开诚心诚意的善心善意,不管霞说出什么样的话,她都能曲解成好意,肯定他说的话,甚至不惜否定她自己──她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霞因此自发性地稍微与宇多良卡娜莉亚保持距离。不过,这样的行为也可以解释成是因为对她有所同感。他们同样不擅长战斗,常需要负责处理伙伴惹出来的麻烦。为了不让她否定自己,他也可以说是刻意保持距离。
尽管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失去同志,霞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真实感。然而,他特地跑去找朱雀壹弥,可见他也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即使没说出口,他对自己采取的行动也有自觉。
那么,宇多良卡娜莉亚在明日叶心中又是什么样的地位?霞不禁思忖了起来。
可是,他还来不及开口问出这件事,响亮的警报声便打断了这对兄妹的对话。
紧张的情绪在海萤逐渐升高。
放眼望去,海面上的晴朗蓝天出现数个黑色漩涡。
有如虫蛀的漩涡里,猛然冒出了几只异形。
事到如今,〈UNKNOWN〉来袭这种程度的事,已经不会再让他们惊慌失措。
「出现啦,虽然说一定会出现就是了……」
「……哼,专程来让我们发泄压力──挺贴心的嘛。」
霞无精打采地发著牢骚时,明日叶吐出口中的棒棒糖,唇边浮现出勇猛的笑容。
看见她脸上的笑容,霞刚才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啊啊,所谓的兄妹真的很像。或许是遗传到父母的个性,这对兄妹似乎都没办法乾脆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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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东京这里──
「喂,青生?」
佐治原银呼这位将长发打薄,肌肉线条柔和的少女唤著青生的名字,在校舍内到处找人。她同样也是以神奈川四天王的身分,随著舞姬一起到东京来。
「有什么事吗?」
持续在校内巡逻的舞姬正好经过那里,叫住了银呼。
「啊,公主殿下,我在找青生,您有看见她吗?」
「啊啊,你要找小青的话──」
自己正好刚目送她和萤一起离开到市外调查。
舞姬正要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东京都响起了危急的警铃声。
「警报!?」
银呼神情凝重,望向通知〈UNKNOWN〉来袭的扩音器。
如果在平常时候,银呼想必不会这么紧张。
不过,现在可说是最糟的时候。对少了首席与次席,仍在努力振作的东京校学生来说,这个警报听在耳里想必格外令人惊恐。
银呼的担忧成了事实。
东京校的学生每一个都手足无措,他们跌坐在地上,各自表现出的不安与怯懦之情绪瞬间蔓延了开来。
不过,尖锐的喝斥声斩断了这样的情绪传染。
「所有人注意!」
一道闪耀灿亮光芒的白色影子,一跃跳上了校舍的屋顶。
那个外套翻飞,坚毅地高声嘶吼的人,是东京校临时代表天河舞姬。
「又有不速之客出现在这里,不过我们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惊慌吗?我们只需要打倒敌人,守护这座城市──完成过去重复过上千次的工作!」
舞姬的语气坚定,充满了自信,对我方会获得胜利深信不疑。
「喔……喔喔!」
她那威风凛凛的模样激励了东京校的学生。
「现在正是让对方见识我们战士尊严的时候!只要有我们在,这座都市就不会有灭亡的一天!」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度消沉的战意再度变得激昂,现场轰然雷动。
╳ ╳ ╳
在海萤这座人类防御最前线的要塞这里,战事早已爆发。枪声震撼空气,明亮的弹道在海面上奔驰,轨道上的〈UNKNOWN〉纷纷炸了开来。
为了强化守备,千叶校学生被派到了这里来。
他们做好迎击的准备,以迅速的同时扫射增加击坠数,然而他们毕竟不是千叶校本队,只是从本队调派人员过来的小队。
他们甚至让闪过攻击的〈UNKNOWN〉逼近到自己眼前,至于让死亡的子弹射中这些〈UNKNOWN〉的,是动作如蝴蝶般华丽,又如蜜蜂般敏捷地在空中穿梭的明日叶。此时她也射出炎弹,阻止穿过枪林弹雨的〈UNKNOWN〉,同时激励著现场的部下。
「啧,敌人都钻过来了!专心点!」
「遵、遵命!」
明日叶睥睨著战场。
从战况看来,只凭现有的战力恐怕很难歼灭眼前的〈UNKNOWN〉大军。
在援军赶到之前,顶多只能坚守防线──这时,一具克拉肯级从海上逼近,射出储存的能量弹。
彷似血色的闪光化成一把长枪,划破天际,贯穿海萤本馆的高阶楼层。
钢筋混凝土融化碎裂,瓦砾如天崩地裂般崩落──压倒了开战后依然杵在原地的朱雀。
「哇啊!糟糕!哥哥!东京那个人被活埋啦!」
『……什么!?』
连明日叶也不禁为了眼前的状况错愕,赶紧通知霞,霞同样也激动地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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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海大桥那里有千叶的学生在防守!等我们做好迎击准备,立即出发前往支援!」
在新宿西口、战斗科学生为了应战充作集合场所的广场上,响起了英勇的吶喊声。
在舞姬的领军下,东京校学生正进行迎击的准备。
尽管失去精神支柱,他们原本就是精锐部队。一旦激起斗志,他们的行动既迅速且明快。
「公主!」
听见呼唤声后,她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绑著辫子的少女,连帽上衣的熊猫耳朵兜帽压得极低,眼睛下方有著深深的黑眼圈。神奈川四天王之一──音无柘榴往这里冲了过来。
「你来啦!我们要前往迎击!银呼和柘榴你们负责指挥先发部队!」
「收到!」
「我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舞姬也向一旁的银呼下达指示,三人坚定地朝彼此点头。
既然有两位极度信任的战友在身旁,她心里没有不安或是担忧,神情充满了自信。
「天河临时代表!出击准备已经完成!」
传令的学生前来报告,舞姬听见后翻动外套。
「好!所有部队依序往跨海大桥出击!」
她凛然威武地发号施令。
就在这个时候──
犹如鞭打大气的异常声响炸裂,高空中窜过红色的闪电。
红黑色的雷云顿时翻涌起来,遮蔽阳光,覆盖整片天空。
面对空中出现的前所未见异象,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接著在下一瞬间看见的景象,让他们不由得茫然自失。
从雷云中,如豪雨般降下数量庞大的欧格级,以及形状有如棺材的〈UNKNOWN〉。
现场甚至出现如鲸鱼在空中遨游──飞行型的巨大〈UNKNOWN〉。
看见眼前这幅人间地狱般的骇人光景,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一样,充满了混乱、困惑与疑问。
他们咬著牙,问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为什么东京上空会出现〈UNKNOWN〉?传送门照理来说只存在于东京湾。再者,放眼望去所有学生脖子上的代码全隐约闪著亮光,这到底又是什么原因?
回答所有疑惑的答案,就在从少年少女颤抖的唇边流泄出的惨叫──
也就是〈UNKNOWN〉。
*
小萤从来没有毁约过。
从以前──三十年前开始就是这样。
不管是她说要借我有趣的书,还是答应和我一起去向妈妈道歉。
至于她身体不舒服还出现在我们约好的地方时──那时候我倒是真的有点惊讶。
──所谓的约定,算是种「连结」吧?
不晓得什么时候,我记得小萤说过这样的话。
──我和公主各自向对方延伸出信任,将那像缎带一样紧紧地连结起来。
这么一来……公主永远都会相信我。
所以说,我不能破坏与公主的约定──她这么解释。
不过,在我要她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的时候,她向我道歉说对不起。
──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再到这里来吧。
进入冷冻睡眠期间前,小萤这么说。
在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进入其他设施的时候,我实在不安得几乎要崩溃了。
不过,我无法向别人说出自己内心的不安。
那个时候,小萤就对我说了这句话。
她会这么说,肯定是完全明白我内心的不安与担忧,也因为有那样的约定,我才有办法在这里待下去。
战争结束后过了十年,世界简直变了个样。
原本存在的东西消失,原本没有的东西冒了出来。
过去的常识遭到彻底颠覆。
可是,我一点也没有迷惘。
因为小萤和我约好了。因为小萤她答应过我。
所以说──现在我心里也一样完全没有不安。
即使被数千大军包围,天大的绝望烧灼著这副身体。
我的内心始终没有动摇。
因为──小萤说过她一定会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