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考试科目只有一科、几乎所有考生都上榜的考试都过不了的话,升学这条路实在是没指望了。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父亲因为工作的关系,被外派到爪哇岛去了。
母亲只要回去境港的老家就不愁没依靠,但我即使回去故乡,也无事可做。如果要留在大阪,就得考虑住的地方和钱的问题。
我决定先找工作。
我每天看报纸的征才栏,发现松下电器正在招募工人。
我立刻握着报纸,前往守口。
下了车站,穿过一条臭水沟,就是松下电器某某分厂。
来到工厂后,出来迎接的是一个感觉像万事通的小个子中年领班,还有一个据说是刚从学校毕业的青年副领班。
大叔领班和青年副领班先是对我进行测验。他们要我把类似积木的东西,做出各种组合或是堆积。但我把积木弄掉了,所以以为自己又被刷下了,但两人什么也没说。那我是被录取了吗?他们也没这么肯定。
领班和副领班只是彼此交换了眼色,相互点头,却对我这个来应征的本人不发一语。
「来这边。」
然后,他们带我经过走廊。他们还是没有明确地说我是否被录取。不过,我是来应征的,而我接受了求职测验,又被带进公司走廊,这表示我应该被录取了吧?
不久后,到了走廊尽头,来到一个有许多年轻小姐在工作的房间。
这让我有点吓到了。
我生来就不擅长一次面对许多人。若是昆虫或花草,一次来上一大片也无所谓,但人类就不行了。一对一或认识的人还好,但对方我完全不认识,而且二、三十个全是女生(她们好像全都彼此认识,感觉很团结),有四十到六十对眼珠子在盯着我看。
她们的工作似乎是把某些零件塞进木箱里,需要男性帮忙用板子把木箱封住钉死。
对她们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来到职场,都不会有多大兴趣吧。
可是就我而言,这可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我觉得必须抗议一下才行,便回头看领班,但他们已经快步走出三十公尺外了。
我跑过去,「喂」一声拍了拍领班的肩膀,领班大叔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青年副领班在一旁说:
「你、你、你干嘛,没大没小的。」
「哦,没有啦,我是想问有没有更男子汉一点的工作?」
「男子汉一点的工作?」
青年副领班的口气显得有些愤慨。领班大叔则以如同外表的万事通态度安抚他:
「别急、别急。」
然后,他带我到其他厂房去。
这间厂房传出「啪当、啪当」的机械声。进去里面一看,可以看出是在制造脚踏车车灯的金属外壳部分。上方有巨大的铁块降下来,把金属板冲切出形状。
「如何,这工作就很有男子气概吧?」
「唔。」
我先被吩咐去清理停止运转的机器,我假装在清理,其实偷偷观察着其他工人的工作内容。
结果,我发现有很多人没有手指或少了整只手掌。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好像是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跟金属板一起伸到机械底下去了。
原来如此,这工作真的很「男子汉」,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断手断脚。
傍晚时分,工作结束时,领班和副领班又出现了。
「做得怎么样?」他们问。
「好像不太行。」我回答。
「你、你说啥?」
青年副领班握紧了拳头,一副要揍上来的模样。领班还是老样子,说着「别慌、别慌」打圆场。一阵沉默之后,我说:
「我干不来这差事。」
结果,青年副领班又不知为何气呼呼地作势要打。我也有了干架的心理准备,但是领班又居中「别闹、别闹」地安抚,然后接着说:
「这人有点『这个』。」
他把手放在脑袋旁边画圈圈。
怎么,原来副领班脑袋不正常吗?那就没办法了,原谅他好了。我这么想着,明明没什么好笑的,却硬是挤出微笑,离开了工厂。
回到家之后我想了一下,觉得领班说的「这个」,指的好像不是青年副领班,而是在说我。那么我在那时候勉强傻笑,似乎是弄巧成拙了。
总而言之,我没去松下电器工作。不,或者应该说,我究竟算不算被录取了,从头到尾都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