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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其之九

一周的开始,星期一。

「今天是什么东西?」

「……这个。」

第一节的下课时间,与葵这样交换恶作剧心得,今天已经迈入第三天了。

对我们发动的炒地皮行为(?),从那天开始就十分规律地持续着。

还好假日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不然炒地皮行为今天就迈入第四天了。

这四天观察下来,大致能推测出炒地皮社对我们是采取「把对方会讨厌的东西放在桌上」这样的手段,虽然是很蠢的方式,但在营造厌烦感上却是一流的。至少对我和葵来说,这样的恶作剧确实达到让我们心情低落的效果,可说是相当成功。

顺带一提,今天的主题是「大量BL同人志(18禁)」以及「拳击训练中心入会说明与拳击用具套装组」。

什么组合是送给什么人的,我想应该不用说吧?

「……鲣,他们完全只打算用那方面的东西来攻击你啊。」

「……葵,你倒是挺被他们看好的嘛,之前不是还送你专业考试用的说明书吗?」

「…………」

「…………」

「……去伊仓那边看看吧。」

「赞成。」

……老实说,真的很有效,有效过头了啊,炒地皮社。先别提他们那种紧追不舍的态度,对我们各自出招的判定标准是什么啊,到底是什么啊?你们不是真的觉得我有那方面喜好才这样对付我的对吧?是的话就说啊!

我也就算了,对葵出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知道吗……不,就是知道才会送那种拳击套组那种东西过来。

虽然不见得敢在本人面前这样讲,但送那种东西过来就等于表示「你的拳头是凶器」。就跟职业拳击手一样,拳头已经被认定是武器了。

炒地皮社的小动作开始后,我们的生活也有着小小的改变。

首先,惯例的午餐会停办。

那主要是被社长第一天遭到的小动作影响,因为他们会对社长的私有物品出手,而社长一个人拿着这么多人要吃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危险。还有就是单纯地不想在金钱方面遭到更多损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至少在教职员会议召开前,先忍耐一阵子吧。」

紫学姐如此提案之时,社长的脸上虽然浮出青筋,但仍然表示了解地答应了。

第二,我们一年级生要各自前往别人的教室采查情况。

这也是因为第一天的小动作而定下的,因为我和葵的情况,都是他们在不太会被发现的早上、甚至是前一天的放学后在教室内放置物品,但是伊仓却不同。

虽然针对他的小动作跟我们也是差不多的,但都是挑他去其他教室或是体育课时才放置物品,在精神面上对伊仓穷追猛打……当然是指那些被放置的物品。

我们为了不要让伊仓一个人承受压力,所以会尽可能地两个人一起去找他,就算只有下课短短的时间也会尽量过去。

葵自然不用说,伊仓就我观察,他也不擅长交友,这样频繁地去找他,不光只是为了与炒地皮社对抗,更有建构起同伴共识的意义包含在其中,而成效也已经展现了。事实上,现在的葵与伊仓,就算是他们单独一对一的情况,也能够东拉西扯地说上一些话了。

「早安啊,伊仓,今天是什么……唔喔。」

才刚踏进一班的教室,伊仓就用着冲撞般的气势朝我冲过来。

「怎、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呜……井园~」

求求你冷静一点吧,伊仓。你的同学全部都在看啊。

「……发生什么事了?」

我身旁的葵这么问着,伊仓则是用着快哭出来的表情点点头。仔细一看,他手上拿着一个用着相当漂亮的包装纸仔细包装的盒子,上面还写上了收件人的名字。

「……这个是什么?」

「我不知道,一早来的时候就已经摆在桌上了,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还没有打开来看……」

有这么恐怖吗?我从伊仓手上接过盒子,轻轻地摇了摇。

「……好轻,看来不是爆裂物。」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啦!」

不光是伊仓,连围观的同学都稍微往后退了一些。

「经,打开看看吧,反正我想盒子肯定没上锁,直接打开确认比较好吧。」

「说的也是,伊仓,可以吗?」

「嗯、嗯。」

我把包装纸撕开,将手放在盒盖上,环顾一下周围,不知为何其他的同学一直盯着我的动作,看来他们也很好奇吧。

在伊仓和葵、还有数名一班的学生眼神守护下,我缓缓地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头所隐藏的东西,就这样暴露在世人的眼光中。

「……唔!哇、这个是……」

「啊呜……」

要是不在这种地方打开就好了。葵的呻吟与伊仓的叹息,在完全说不出话的一班学生耳中悲惨地回荡着……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想知道?

是一件旧式学生泳衣(附有名牌)。

「那些家伙是恶鬼啊……」

「呜,哇~!已经完全搞不懂他们要干嘛了啦~!」

伊仓就这样飞奔出教室,然而没人动身去追他。

于是,在呆若木鸡的我们面前,只有一件名牌上写着「伊仓」的女用泳衣被遗留了下来。

伊仓的精神,在这一瞬间已经快被逼到极限了。

打开社团教室的门,里头弥漫着一股酱油的香气。

应该被锁起来的社团教室,酱油瓶却翻倒在地,地板上因此出现了大片的黑色水洼,而且社长所穿着的寿司师傅装束也飘浮在水洼当中,当然已经彻底被酱油给染成一片黑褐色了。

「这个……真是太过分了。」

「社长,你没事吧?」

对于我们的声音,社长只是坐在椅子上扬了扬手当作回答。她的肩膀整个下垂,头也低着没有抬起来。

我想那并不是情绪低落的表现,当然也不是因为感到疲倦。

「……没事的,没事的咧,我可是江户子弟呀,这点小事可以忍耐的……」

眼尾往上扬,还能够听见断断续续的磨牙声,满脸潮红到仿佛能够看见那头上猛烈燃烧的愤怒火焰……她正在拼命压抑着这份怒火。

经过这几天,我了解到一件事,社长莫名地有着相当不可思议的自制力。

如果发生了什么会让社长生气的事情的话,她一般都会发火。

要让她产生「愤怒」这样的感情,沸点其实不用太高。不,应该说是很低。

不过,虽然她马上就生气了,但她却拥有着能够压抑住愤怒的意志力。某方面来说,她是个非常有度量的人。

「社长,总之先打扫吧,这可是工作的基础喔,对吧?」

「……嗯,你说的对咧。好呗,你们几个,快来打扫呗!」

她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是一如往常的得意模样。

「好,我去拿抹布来。」「……那我就去装水好了。」「我去借清洁剂。」

「喔喔,你们都很了解该做什么呀,我真是教出了一群好徒弟呀。」

喂,原本的家族设定跑那去了?不过,也没差啦。

「可恶——!川田那混蛋!绝对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呀!居然把我的正式服装给……!可恶!开什么玩笑呀!想干架的话就直接找上门来呀,这个混蛋——!」

收集完打扫用具准备回到社团教室的途中,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这种事情根本就没办法忍耐的。那个随便就会发怒的人,光是能够在我们面前这样子忍耐着不爆发,我就已经觉得很了不起了。

社长的声音透过门扉,响彻在文化社团教室栋的一楼。

也就是说炒地皮社的人搞不好也听到了这声怒吼,而且还加以嘲笑……就算他们没有听见,也已经够让人感到不悦了。就算社长愿意放过他们,我也绝不轻饶。

到时候就算要退社,我也一定要痛殴那群家伙一顿。

「……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啊,因为她已经忍耐成这样了。」

「……就是说啊,都已经看到她这么忍耐的样子了。」

「……社长,真的很厉害啊。」

我们三人在社团教室的门外,等待着社长将愤怒给压抑回去。

直到社长可以摆出平常的表情,对着我们说出「只是做个打扫的准备是要花多久时间呀!」之前,我们都在门外待着。在等待的同时,我们的心中也出现了些难以言表的沉重。

其实在社团活动上也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对我本人来说,更是毫无预兆的大变化。

紫学姐已经三天没有出现在社团教室了。

一开始还很担心,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主动联络社长说她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这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老实说真的很讶异,因为紫学姐对社长是这么的疼爱。虽然我很嫉妒没错,但是我想学姐对社长的爱是真正的爱没错。

第三天,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点,我开始产生不满了。虽然我对于见不到紫学姐这点感到失望没错。但是凌驾于失望之上,是对于学姐在这种时候把社长一个人抛下的举动感到不满,不管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这样对待社长也太狠心了吧。

然后是第四天,也就是星期二的放学后。

我独自一人朝着社团教室前进,而走在我前方的,正是同样朝着社团教室迈开步伐的学姐。

「啊,学姐!好久不见了!已经五天不见了,我这张憔悴不堪的脸你应该很中意吧!那我们就一起到社团教室……」

「鲣,抱歉,我接下来还有其他事要办,我先走一步了。」

「咦?啊,这、这样子啊,那还真是可惜啊!社、社长肯定也会感到寂寞的吧……不,社长的事就先放在一边,不过、那个,你最近都没有来,社团里也发生不少事情……对了,我想伊仓跟葵也很想看看学姐啊~他们应该是这么想的吧……啊,不过说到最想见学姐的人当然是我啊,所以那个,我会期待明天与学姐见面的时候……」

「不好意思,我还不确定明天能不能去,现在我手上有很多事要忙……也许短时间内都没有空去社团,我已经跟素子报备过了,至于伊仓跟葵那边,就由你帮忙转达一下好吗……那我先走了。」

学姐自顾自地说完后,便快步地从我旁边穿过……这算什么啊?

「请等一下!」

我的声音停下了学姐的脚步。

「……什么事?我刚刚说过了吧?我现在很忙,没什么多余的时间。」

学姐并未转过头,仅用背部面对着我。

「这算什么啊?很多事要忙,那些又是什么事啊?紫学姐,有什么事是比现在的社长还重要的吗?你应该知道吧,炒地皮社的那些家伙对社长抱持着超明显的恶意啊,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生流血事件,但那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吧,社长也一直很忍耐着……这样的社长,放着她一个人不管真的可以吗?就算不提这个,社长对学姐来说不是很重要吗?明明你一直在说喜欢喜欢的,你知道我有多么嫉妒社长吗?社长肯定也是喜欢学姐的,在我们这些社员里肯定也认为学姐是最值得依赖的……但是你为什么要把这种状况的社长给一个人丢下啊!为什么你不待在社长的身边陪着她!」

……咦?我从刚才开始都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我会为了社长而对心爱的紫学姐顶嘴啊?我到底对女神说了多么傲慢的发言啊?这简直是大不敬啊……但是这样果然很奇怪啊?因为我一点罪恶感或是后悔都没有,我是不是那里变得奇怪了啊?

不知道我的话语到底有没有传达过去,紫学姐并没有回应,依然用背部对着我,没有任何反应,不过那双脚也没有再次迈开步伐。

「请你回答我,紫学姐!」

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

「………………抱歉,这段时间,素子就拜托你了。」

只说了这些,一次也没转过身的学姐就这样离去了。

「……拜托我……是怎样啊。」

但却没有人能够回答我的问题。

「决胜内裤?那是啥呀?」

「我光是讲出来就觉得很诡异了,其他的就不用说了吧。」

社长跟葵同时叹了口长~长的气。

在聊什么事?是在说送给伊仓的讨厌小礼物,本日的主题。

今天的礼物也是相当具有破坏力,该怎么说呢,这种充满魄力的女用内裤,我还真想问问到底是炒地皮社的谁、在那里、是有多丢脸才买得到啊。

今天的放学后,社团教室中难得什么变化都没有,这实在是太过稀奇又让人感到奇怪,不过让我们稍稍松了口气也是事实。

什么事都没发生是很好,但是我们也没有可以做的事了。

江户前寿司社的活动,原本就是社长来制作江户前寿司,但是现在的社团教室里不管是食材还是社长的料理工具一样都没有,所以根本没有办法来制作寿司。因为不知道炒地皮到底会出什么招,所以我们把私有物品都带回家了。

于是,就算我们聚集在社团教室,也没事可做。

「喔,该做的事情还有一样呀。」

就在社长的呼喝中,我们把最近一直使用的打扫用具给好好地清洗一遍。

所以我们三人就在文化社团教室栋旁边的水龙头下,边聊着天边洗着抹布。

五月的晴天让人感到神清气爽,是个相当适合发呆的好天气,没有屋檐的遮蔽,温暖的阳光直接撒落在头顶,五月的风吹拂起来也十分舒适,简直就是个非常和平的日常生活。

「这么说来,小鳕怎么还没来咧?」

「啊,他说他今天是值日生,不过我想他也差不多该来了吧。」

没错,伊仓他差不多快来了……但是。

「社长,紫学姐今天也没来对吧?她有说为什么吗?」

紫学姐今天也还是没来。

「不,我没听她说过原因呀,不过她之前有说过会有一段时间不过来,所以我想她今天应该也不过来呗。」

这么说着的社长,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似乎没有特别在意紫学姐不在这件事。

「社长不在意吗?这种时候却避不见面,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吧。」

糟糕,我终于把不满给表现出来了……唔,社长和葵都是一脸震惊。

「这还真是让人意外咧,你居然会对紫有抱怨。」

听到社长的话,葵在旁边跟着附和点头。

「还不到抱怨的程度吧,我是就事论事。她身为副社长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只是这么想而已。」

「这就是抱怨呀……你跟紫之间发生什么了呀?」

唔,明明感受不到别人的不爽,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感觉就特别敏锐啊?

「……前天我和学姐提到她有一阵子没来了的事,她说她很忙……然后我就说了一些表达不满的话,大概就这样吧。」

「喔?她说她很忙?那她一定是有比来这里还重要的事要处理,她现在肯定也还在努力处理中,等她忙完就会回来咧。打起精神,只要相信她,然后等着她回来就好咧。」

社长的表情不但没有一丝脆弱,甚至连对学姐的疑惑都没有。

那副表情充分说明了,她们两个之间坚定的信赖关系,但是啊。

「……若是这样就好了。」

现在的我,并不能轻松地附和着那份直率。既然社长如此信任紫学姐,那就由我这边来监视她……

「喂喂,鲣你想做啥呀,男人要是无法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无法信任,这还得了呀……不过陷入热恋的家伙要保持冷静也是很困难的呗,你就稍微让脑袋冷却一下 如何呀?」

啪唰!

「……对对,就像这样从头上给你倒水——才不是咧!这也太冷了呀!是那个混蛋倒的水呀!」

喔喔,对于意料外的超展开居然使用吐槽反击,你果然是关西派的……等等,我也很奇怪啊!看来社长头上突然被倒水这件事,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动摇啊。

「哎呀哎呀,这不是江户前的社长小姐吗?这可真是抱歉了,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社长头上数公尺处,位于水龙头的正上方的二楼窗户,川田老大的小弟阿安正从那边采出身子,而他的手上提着的,正是让社长淋得满身湿透的金属水桶。

「哎呀,真是对不起啊,本来我是想把打扫的脏水给拿去倒掉的,结果不小心脚滑了,手也滑了一下,真的是不小心的啊,真是非常抱歉啊……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啊,唔嘿嘿嘿嘿!」

……这算什么巧合啊!是要怎么个不小心才会让身子探出窗外,还用这么不自然的姿势把水给淋到社长身上啊!更何况,你们的社团教室根本就不在二楼吧!就算是我也忍不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你分明是故意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就算说是巧合,也太牵强了。」

「不不,这真的只是意外啊,哎呀~巧合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啊。」

这个家伙!想要冲上去找他理论的我们,衣角却被社长给抓住了。

「……既然是意外那也没办法咧。阿安也算是道过歉了,那我想这件事就算了呗……好呗?」

社长你在说什么啊?这分明就是故意的,而且还是现行犯,这时候就应该要赶快逮住那家伙啊。他都已经装傻成那样子了,我们也没必要再忍耐下去对吧?是这样吧?

「浑身湿透的女人很有魅力呗(注44 原文为水もしたたるぃぃ女,是用来形容美女的俗语,文中则是带有被淋湿的双关意义。)?看来需要让脑袋冷静一下的只有鲣呀,这件事就让它这样过去呗……好呗?」

社长说出口的话与心中所想的相反,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甚至已经冒出了青筋,圈身湿透的她从头部到指尖全都在发抖着,当然是因为愤怒。

……即使如此还要继续忍耐吗?

我在此时确实了解到了,她真的不是江户子弟,果然是个伪江户子弟。

因为江户子弟的特色不就是喜怒形于色还有出手不经大脑吗?火灾跟闹事可是江户精神的精髓啊?都已经被这样对待了居然还能忍耐,这根本是折了江户子弟的招牌啊。

「……好呗?」

「…………我知道了。」

「……社长想要这样处理的话。」

就这样放走他的话,我们不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吗?

「那就这样咧,阿安。别再不小心……」

社长正准备说着打圆场的话,而我的头却在此时遭受冲击。

虽然很轻但却相当硬实的物体发出的撞击声,而且是两次。

一次是水桶掉到地面上时发出的声音,再前面一次则是撞到我的头时发出的。

「哎~呀~这真是抱歉,我又手滑了一下。」

二楼传来毫无反省之意的声音……不用确认也知道,是他把水桶丢过来的。

「好痛……」

「喂,鲣,你没事吧?」

葵用着讶异的表情看着我,我想大概没什么事吧,虽然发出了很响亮的声音,不过似乎没造成什么伤害……咦?我碰触着被打到的地方,而指尖却染上了血。

「……鲣,你流血了。」

「嗯,好像是擦伤了,不过没有很痛,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咦?」

刚刚还站在我跟葵身后的社长,消失了。

「……社长?」

「糟糕……鲣!社长她!」

比我早一步发现社长不见的葵飞奔而出。

「阿安,你这家伙——!居然敢做这种事呀——!」

哇,社长也跑太快了!就在我转头过去的时候,社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文化社团教室栋中了,而葵在数公尺的后方追赶着她,真的追得到吗?

等等,这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啊!虽然晚了葵数秒钟,我也跟着飞奔而去。

「喔喔?终于打算认真起来了啊?」

阿安的声音充分表达了他就是想看到事情如此发展,现在正是好时机!

阿安所在的位置是文化社团教室栋二楼中的一间教室,从入口旁的楼梯上去马上就能抵达。

虽然我的脚程不算慢,但是要追上社长不管是时间还是距离都相差太多,看来这部分只能期待葵了……

可恶!那个笨蛋在干嘛啊!刚刚不是还在忍耐的吗?不是还阻止我们了吗?为什么突然就暴怒了啊?而且你暴怒的时候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啊,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是我,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跟你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忍耐的事相比,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啊……而且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暴怒啊?这真的太奇怪了,而且根本不合理啊!

……啊,我终于明白了,江户前素子!你真的是个超级大笨蛋!是不能让你野生放养的人类啊!所以你就死了心等着被抓起来吧!

我在进入文化社团教室栋的时候,社长的身影已经在一楼半的楼梯问了,而紧追在数阶楼梯后的是比社长脚程还快的葵。正当我以为可以顺利逮到社长的时候,社长因为全身湿透而结实地滑了一大跤。本来想说她要是往前扑倒就没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她居然是像跳高一样往后仰着倒下来,就这样跨越过在她数阶之后的葵身边,直直地往楼梯下坠落。你这家伙是笨蛋吗?真的是专给别人找麻烦啊!

一定要赶上啊——!

「……咦?好像不怎么痛咧?」

「…………是这样吗?托你的福,我倒是痛的不得了啊。」

「唔哇!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为什么?你在说废话吗?当然是为了要阻止你啊。

「社长,你先站起来好吗?虽然你很轻但是我觉得很重啊。」

「别说那种让人一头雾水的话咧……鲣,抱歉呀,没事呗?」

「还好啦,大概算没事吧。」

虽然为了要接住你,我的腹部遭受到强力的撞击,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让我快要痛死了。

「又让你受伤了,真的很对不起呀。」

……不要摆出这种悲伤的表情啊,你应该要对我生气才对啊。

社长浑身湿透地跪在坐在地上的我面前,脸上则是带着以往根本连想象不可能会出现在她脸上的脆弱表情,让我不由得伸出手去摸着她的头。

「哎呀哎呀,两位都没事吧?坐在那种地方两两相望,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喔,难道说两位正在『情浓于水(注45 原文为濡れ场,是指戏剧中带有性暗示但却没有实际性交的情色场景,这边一样是带有被淋湿的双关意义。)』吗?唔嘿嘿——」

吭咚!

「——嘿?」

从楼梯上现身并且伴随着低俗笑声的阿安,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正确来说是被打断了,被这个响彻文化社团教室栋的钝重声音给打断了。

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葵,不知何时移动到我们身边的葵,她的拳头陷入墙壁中。

……这并不是夸饰法,是真的陷进去了,墙壁也凹了下去。在此对非本校学生做个说明,我们青叶学园的校舍全部都是使用钢筋水泥所建造的。

「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因为有蚊子……」

这么说着的葵,语调相当地平稳且冷静。

「……咦?蚊子?在这种时候……?不、不是才五月而已……」

阿安的声音与身体都在颤抖着……当然,我的身体也在颤抖。

「我最讨厌蚊子了呢……哼哼哼哼,因为它们很吵啊,对吧?」

「是、是这样吗?但、但是啊,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把墙壁给打坏……」

「……啊?你附近好像也有蚊子喔,从刚刚就一直吵得要命啊……难道,蚊子是停在你的脸上吗?」

葵将拳头从墙壁中拔出来,重新握紧到发出了「叽——」的声音。墙壁上则是留着相当清晰的拳头印子,看来只要灌入石膏,就能够把葵的拳头模型给大量复制了。

「啊、啊唔唔唔唔唔……」

感到恐惧的阿安,口中流泻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阿安,待在那边不要动喔,我马上就把蚊子给打烂……」

「不、不用了!我有事先走了——!」

踩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阿安一溜烟地跑走了……啊,从远方传来摔倒的声音。

「……哼!」

葵……你真是超帅气的啊。

「嗯,血看来是止住了,你看。」

「……这样呀,那真是太好咧。」

看见我的手指没有沾染上血迹,社长松了口气坐到椅子上。

似乎是真的让她提心吊胆了,让我有些过意不去。老实说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但社长因为太过担心,硬是拉着我们往保健室去。

保健老师不知为何不在,葵则是迅速熟练地处理完我的伤口后,说着「我去叫伊仓过来」就离开保健室了,于是现在只有我跟社长两人待在这理。

「还有其他地方会痛吗?刚网你的腹部和臀部也被撞到了,没事呗?」

从刚刚开始她就已经问过好多遍了,我只能躺在休息用的病床上苦笑着。

「多少还是会痛,不过真的没有很痛。社长才是,你没事吧?」

「当然,我就跟平常一样头好壮壮没问题(注46 原文为平气の平左,是指完全没问题的浴语。)……不,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冷呀。」

「那是因为你被淋成落汤鸡了吧。」

「哼,你要我说多少遍呀,浑身湿透的女人是很有魅力的呀……不过话说回来,连内裤都湿透果然还是会感冒的呀,而且滴下的水是鼻水的话,不管是怎样的好女人都魅惑不起来呀。」

「好女人……穿着运动服,亏你还说得出口啊。」

你这个人,到底是自信过剩到什么程度啊……而且不要这么直接就把内裤这种话说出口啊。

没错,社长目前全身上下都是套着运动服,一副运动社团的打扮。原因嘛,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你这蠢蛋,这时候你应该要说『你说的没错』来附和我呀,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该做的。」

「不好意思,我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呗……不过,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现在也没办法像这样精神百倍。等等我也得向芥末妹妹道谢才行呀,托她的福我才能躲过感冒袭击呀。」

社长边这么说着,边把太长的袖口往上拉。

社长身上所穿着的运动上衣以及运动裤,其实是葵的,正好她有带来并放在学校里头。虽然对于娇小的社长来说,尺寸方面是太过宽大了些。

「连替换用的内裤都有,真是准备周到让人无法挑剔呀。」

嗯,虽然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准备周到。

「……好咧,你没事的话我就能安心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呀,在芥末妹妹回来之前,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睡觉呗。」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社长,背对着我这样说道。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说自己要去趟厕所一般轻松。但不知为何,我却抓住了她那过长上衣的衣襬。

「请等一下,社长,你要去哪里?」

「什么呀,大姐没陪在你身边,你会感到不安吗?没想到你还是个孩子呀。」

啊哈哈,她这么笑着,却依然不肯正面面对我。

「……请不要打哈哈,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去哪里?」

「……你真的是个不解风情的混蛋呀,我说了有事就是有事呀,要是明讲就不有趣了呀,好咧,快点放手呗。」

虽然她一直想装出以往的样子,但我可是会察颜观色的男人啊。

「我才不放,你要去哪……话说,我大概知道你想去哪,所以我换一种说法吧。 拜托你,请你不要去做痛殴炒地皮社的人这种笨蛋才会做的事,会带来痲烦的。」

「你才是笨蛋呀!带来麻烦是什么意思呀!」

终于回过头的社长,表情写满了她是真的感到愤怒。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对于为了这点小事,就想要把努力忍耐至今的成果全部放水流的笨蛋,这是再适合不过的词句了。」

「你说这点小事?别这么简单就带过去呀!你可是受伤了呀!他们都已经对我的家人出手了,我怎么可能还像没事一样默不作声呀!」

家人啊,这是她之前说过的话……那个时候,我并不能理解这个名词带有多么沉重的意义,还有这个人心中蕴藏着同样沉重的东西。

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认真的。

「我了解社长的意思了……但是,我果然还是不能放手让你去。」

「啥?你说啥呀!」

「老实说,社长一个人跑过去,能不能打得赢对方都是个问题……这个就先把它放在一边不管。假设社长顺利地闯进炒地皮社,并且把川田老大跟阿安两个人给打得落花流水,那么打倒他们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你有考虑过吗?就算我们主张我们是正当防卫,那又会怎么样呢?」

要是真的发生这种事的话……

「社长最重要的江户前寿司社的申请百分之百会被打回票,这样也没关系吗?社团教室跟社团经费全都都是一场空啊!你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吗?」

「这些不是当然的吗!」

…………啊?这个人、她刚刚、说了什么?

「鲣你听好咧,我刚刚也说过咧,社团活动就跟家族是一样的,社员每个人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呀!而我重要的家人可是受伤了呀!我是社长,换句话说就是江户前寿司社这个家族的大家长呀!家长的工作就是要守护家族!家长虽然平时是很强势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就要负起责任、要挺身而出守护这个家与家人呀!如果不能做到这点,就不配被称为家长!所以我一定要去!不管结局是赢还是输,还有这个社团会变成怎样,跟这些一点关系都没有!社团教室跟社团经费谁管它呀!比家族还要重要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你懂了没呀!」

……啊,这个人真是的。

「……我知道了,不过……不,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社长去。」

「为什么呀!你难道想说你不是我的家人呀?」

「不是的……虽然让人感到很害羞,不过老实说我并不讨厌你这种说法啊。但是,我却不能接受社长说的『不管这个社团会变成这样』的话啊,社团是家庭,而社员是家人对吧?」

「喔,是呀!所以……」

「所以,身为家族成员之一,要是我们的家不见了,我会很困扰的……大家应该也都是这么想的吧?」

「……大家?」

一直面对着我的社长,循着我的视线而转过了头。

「……说的没错,要是这个社团不见了,我也会很困扰的。」

「我也是,要是不能跟大家在一起,会很困扰的。」

「当然,我也是跟鲣他们抱持同样的意见喔。」

站在那边的正是江户前寿司社的社员全体,不,是家族全员到齐才是。虽然从我的位置看不见,但是我想社长的表情肯定很精采。

「你、你们什么时候……」

打从心底感到讶异的社长,刚刚那份激烈的愤怒已经消失无踪。

现在正是追击的好时机。

「看吧,大家都这么说了。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我们不是都已经忍耐到现在了吗?要是因为社长一时冲动、功亏一贵的话,那可就不妙了啊。就算是家长,也不能无视于家族成员的意见啊。」

「你、你说的也许、也许没错呗……」

「他说的没错喔,素子。如果说家长的责任是在外承受风吹雨打,那我们这些家人的责任就是支持你喔。虽然说勇往直前永不气馁是素子的优点,但是一个人往前冲也是会累的,就让我们跟随在你身边一起努力好吗?」

「紫……」

只能用「慈爱」来形容的微笑与话语,看着这样的紫学姐,就能了解她果然是把社长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好羡慕啊。

不过,只是在这边羡慕她的话根本什么也不会改变,所以把想讲的话全部说出来吧。

「话说回来,社长,就算是自称有着江户子弟精神的社长,因为看人不爽就把人拖去揍一顿是不可以的啊?这种做法,可是相当不解风情的对吧?」

「……什么呀,你是说我不解风情呀?」

社长的反应对于挑衅来说,实在是太过平淡了一点。

「哼,家,你还真敢说呀!对着贯彻江户精神的本姑娘江户前素子,居然敢说我不解风情什么的,我可不能闷不吭声呀!」

刚刚还满溢在脸上的,那份焦虑以及愤怒已经消失无踪,社长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以往那样自信满满的得意表情。果然,还是这样的表情最适合她了。

「就算不会把精神与自满挂在嘴上,但是被说不解风情可是不能当作没听见呀……踁、紫、芥末妹妹、小鳕,谢谢你们,你们让我想起来了,我所追求的江户前寿司所应有的真正姿态……并不光是注入心意、用心捏制出来而已!而是捏制寿司的我与吃下寿司的客人,将双方的心像是捏制寿司一样地联系在一起才对……就让你们瞧瞧吧,我的目标『心寿司』呀!」

社长相当自然地站到椅子上,并且夸张地挺起胸膛,并且高声地宣言着。社长的表情比起以往更加有活力,是个非常不错的表情,是比她自己说着「好女人」的时候,更有魅力的表情。

「也就是说,你们呀……赶快从今天就开始好好准备呗!既然是了不起的家族成员的话,就得要好好支持住我才行呀!」

对于社长的言论,全员皆以点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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