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山药(LKID:SYOS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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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想——现实空间边界领域扩大症候群】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病症?
让我稍微想想。
幻想与现实。梦境与真实。
区分不了它们即是这种病的病症。
虽说是这样,但这也只是我随意编造出来的。
病症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过去也曾有过好几例。
比如,著名的骑士文学《堂·吉诃德》就是如此。它被称作是发行量仅次于圣经的世界级长期畅销作品,同时也是最畅销的作品。书中的主人公堂·吉诃德·台·拉·曼却分不清幻想与现实,沉溺于骑士小说中,为了订正根本不存在的错误而踏上了旅程。是一个把风车当成巨人并向其挑战,最后竟然被吹飞还受了伤的可悲的笨蛋。
几乎跟我一模一样。
如果要说实际上存在的人的话,据说夏目漱石、芥川龙之介等也有类似这样的妄想癖。
嘛、如果到医生那里就诊也许可以给这病起一个规范的名字,但很不巧我对于这种病既不想看医生也不想找家里人商量。
那么。
这就是我——几乎可以说是现代版的堂·吉诃德所经历的一系列恋爱故事。
不,说是恋爱也许有点可笑。
毕竟,在我的恋爱中连对象都不存在。
从始至终,都只在我的幻想中结束的,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游戏。
去年春天,干劲十足的我正准备以蹲踞式起跑法开始我的新生活时却突然摔了一跤。
那是在我还是充满梦想的大一新生的时候。
拜我那该死的妄想癖所赐,迄今为止的人生被彻底地打上了怪人的烙印。但这次一定要过上闪耀的校园生活。即使搞错了也要在别人面前和根本不存在的妄想对象吵架,在川原互殴之后反而加深了友情之类的事决不会再发生。我这样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街上的电线杆都突然一副软绵绵的样子开始跳舞、电线变成波浪状,我也要若无其事地走过。
即使是,在我眼前出现了巨型兔子甚至使我产生奈良的大佛从山的对面光着脚跑出来的错觉,它在企图去喝杯茶的路上看着我——
【在这个樱花花讯渐闻的季节,您近况如何】
说着这之类的季节问候向我搭话。即使是这样,我也绝不会看它,并且开始大口吃从便利店买来的法兰克福香肠。
结果通过我的一番努力,也交到了不少朋友,在某种程度上也能作为一般人生活下去了。
直到五月的某一天,没有结果的恋爱来临。
对于这次恋爱事件,我想避免细节的叙述。
只说明我爱着的美丽的女性,实际上是一根电线杆这一点。
我以电线杆为基础幻想出对我而言的理想女性。并且连这是我的妄想这件事也没察觉到。我就是这么深深地爱着她。
结果在知道她是一根电线杆的时候,我的心受到了无法愈合的创伤。
自那以来,【妄想——现实空间边界领域扩大症候群】表现得更加明显。看书的时候,书里的世界会开始影响到我对现实世界的认知。看了外星人入侵的科幻小说之后,就会觉得满天都是UFO大军,街上到处都是ET,黑衣人潜入各个角落开始搜寻外星人。
看了幻想小说之后,就会觉得街上到处都是勇者斗恶龙的场面在不断循环上演。
看电影和漫画也是一样的状况。
虽然我的妄想已经无法控制,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准备。
距离现实太过遥远的妄想马上就可以明白那不是现实。
在现实中,东京郊外的三流大学里突然出现一只金刚,并爬到教学楼上拍打自己的胸脯这类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这样的妄想虽然烦人了点,但还不至于让我觉得棘手。
棘手的是跟现实非常相似的妄想。
就像一年前的电线杆女友一样,碰到在现实中可能发生的妄想时,直到妄想消失之前都很难察觉到是妄想的例子还有很多。
一不小心以为是现实,但明白了其实是妄想。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在经历过这些之后,不知不觉磨练了我作为精神自卫手段的推理能力。我觉得我几乎可以算是现代版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了。
或者,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加重了我的疑心。
就是这样我过着孤独的每一天。
念大学时总是单独一个人。
自从电线杆女友事件过后,我被打上了难以接近的怪人的烙印,成了学校里的名人。就连我努力到现在交到的朋友们,似乎也没有跟这样的名人继续来往下去的勇气。
这么一来我幸福的大学生活就这样朝着天空的另一端远去了。
我一边渡过灰色的每一天,一边为了能在梦境里得到幸福而不正视现实,并且是在抱有这种自觉的情况下还每天持续睡懒觉。
在这种情况下,仍有一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待在我的身边。关于那个奇妙的男人之所以一直待在没有朋友的我身边这件事,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是在一年前,当我明白热恋中的女友只是根电线杆的时候的事。
那天,近几年都难得一见的巨型台风席卷了我所居住的多摩市。
但我却站在她的身旁。还不知道女友只是根电线杆的我,作为保护她的骑士,紧紧地贴着她站着。
就在那时,使我察觉到女友只是根电线杆并为我撑伞的,就是砂吹这个奇人。
对于一个在暴风雨中淋个透湿还一边要跟电线杆稀里糊涂地搭话的人,为什么还会想要借伞给对方呢。明明有点常识的一般人在看到这种人的时候,都会绕远一点当作没看见一样。
倒不如说如果是我,我就会这么做。对这样的我产生好奇还借伞给我的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人,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确认。
对于有社交恐惧症的我来说还真是少见,这么积极地想要见一个人。
他住的公寓意外地离我家很近。看上去马上就要垮了的那栋两层破公寓似乎是外行人不断扩建出来的。
地基部分有的是木制有的是钢筋混凝土,既没有统一感也没有安全感。
顶着灰色沉重的天空,好像马上就要崩塌了一样。
他就坐在好像九龙城寨一样的破公寓的房顶上,抱着吉他。
虽然似乎是在一边弹吉他一边唱歌。是因为太过于音痴吗。连在唱歌还是在吼叫都让人无法辨别。
【不好意思!!】
不合拍的歌声停止了。
【呀~是你啊。有什么事呢。】
【我、我是来还伞的。】
太过紧张连声音都变调了。
【哈哈哈,这还真是一位现如今少见的守礼好青年啊。】
男人如此说笑着,从房顶上跳下来,在空中转了一圈,着地。毫发无损。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中意你。当我朋友吧。】
毫无头绪的话。明明是这样,却具有一种说不出原因的说服力,我不知为何老实地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砂吹成了我唯一的损友。
总是背着吉他,带着草帽,穿着短裤配橡胶凉鞋。是因为脸长得帅吗。我竟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奇怪的打扮。不可思议。
我只是习惯了而已。也是有这种可能性。
每天晚上拿着罐装啤酒和下酒小菜过来,唱着不知所谓的歌曲,讲述毫无根据的哲学。有时突然人间蒸发然后又突然出现。问他去哪了,也总是被他岔开话题混过去了。
我不知道这到底还算不算朋友。只是定期聚会喝酒,而成员永远只有我和砂吹两个人而已。
酒会的费用大多数时候都是由我支付。虽然我是完全不能接受,但每次只要听那家伙讲讲话喝点酒,不知不觉就变成是由我埋单了。不可思议。
砂吹不知为何总是带着顶草帽。虽然不知道他是几年级生但似乎应该是个大学生。从年龄上看毕业好几年都不奇怪但却一直留级。他本人是这么说。
【说起来你的人际关系还真是稀薄啊。】
【你想说什么。】
某天晚上。砂吹一口口啜着烧酒,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吉他弦,哼着跑调的歌曲这么问道。
这是发生在我又小又脏的充满了贫穷气息的出租房里的事。
【为什么不多交几个朋友。只有我一个不是很寂寞吗。】
【因为我是独善其身主义。你没理由这么说吧。如果跟你都算是朋友的话,我也不需要交其他朋友了。】
我瞥了一眼砂吹。但他好像没注意到我的视线一样继续说下去。
【我也没打算干涉你的主张拉,但你自己都无法接受不是吗。脸上写满了寂寞。】
他把镜子递给我,镜子里映出来的脸上真的写着【寂寞】。
【呜啊!!】
我由于吃惊镜子从手里滑落。但看到的瞬间我就明白了。这个混蛋,只是在镜面上写上【寂寞】两个字而已啊。
【别为了这种蠢事费心,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也差不多该好好努力毕个业怎么样啊。】
【为了这种蠢事而费心才能看到的世界也是存在的哦。】
【那种世界看不见也罢!】
【好了让我们继续吧。】
砂吹用指甲轻轻地拨着吉他弦说道。
【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想要好好谈场恋爱。你没这么想过吗。】
他的话使我的视线稍微偏移了一下。
【……恋爱什么的没兴趣。那只是过着没内涵的人生的人因为无聊而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消遣而已。】
【床下永远都藏有那么一两本H书籍,你不是也有所谓男人的欲望嘛。】
【哟、我倒也希望来场充满欲望的恋爱啊!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啊!】
【套你话而已啦。毕竟是你这个笨蛋的想法,我多少还是能猜得到。】
听了砂吹的话我哼了一声。
【比如说你啊,你说你在经过上学途中那条小巷子的时候一定会遇到拿着怀表的兔子的幻象,每次都被缠住很困扰——】
砂吹一口气灌完烧酒,好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一样一直看着这边。
【啊啊,那个确实是很困扰啊。面对现实吧。你想一直逃避到什么时候。之类的。责备我的懦弱。说实话真的很烦。】
【唔……听你说得多了说实话我也很烦啊……不如把这只兔子替换成爱慕着你的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你觉得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很兴奋呢。】
【……大概,会全力逃离。】
【为什么呢。】
【那就算是这样好了,试着和那个女孩子恋爱吧。而我连她是现实还是自己的妄想都不知道。如果她是我的妄想那不是太可悲了吗!】
【还真是胆小呢。】
他这么说着又小小地吸了口气站起来。
【你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很寂寞这件事不是吗。就像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狐狸一样。】
【那也比一直憧憬着到不了手的葡萄要强。】
我望着倒映在杯子里的烧酒上的自己的脸。酒面上映出的我的脸好像还真的写上了【寂寞】两个字。我意识到这个,于是慌慌张张地扭头看向别处。
乌云和狂风,裹着雨衣的电线杆。只要回想起来就痛苦不堪的记忆又苏醒了。
【我就一个人就够了!比起为了不知真实与否的恋爱而身心焦虑,还是一个人待着发发呆就这么孤独下去要好得多!】
【真是没办法呢。】
砂吹笑着推开出租房的门离开了。关门的廉价啪嗒声,久久回荡着。
【兔子变成……女孩子啊……】
不知为何,砂吹的话一直在我心中的某个角落不曾散去。
自电线杆事件以来已经过去一年。然后又迎来了春天忍受住夏天之后,渡过初秋终于要迎来了冬季。
我站上了人生的分歧点。
如果让各位觉得无聊的话我很抱歉。从这里开始就是主线剧情了。
那是刚入秋的事了。
那一天,由于前一天晚上看的新片预演的影响,巨大的猫型自行车在电线上面跑来跑去,怪物骑着会转圈的马在天上跳舞,公园里掉在地上的橡果突然长成参天巨木。这样不安份的妄想又开始频繁发生。
拿着前往森林的护照开启魔法之门,这也是家常便饭了。
然后如往常一样,我走在上学路上,孤独一人准备去学校上课。
拿着怀表的兔子出现在我面前。这又是习以为常的妄想之一。真是个连恋爱都不敢的胆小鬼啊什么的。明明在脑子里就可以对着女孩子做各种无礼的事,但在现实中却是个胆小、没骨气的混蛋变态啊什么的。严厉地指责我。
但今天的妄想好像太过了点。
似乎是终于骂够了。兔子消失在拐角处。
正当我这么认为时,它又回来了。
重新归来的兔子变大了。全身粉色身高大概有160CM左右吧。
【喂蠢货】
兔子小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大了,连声音都好像稍微改变了。
【你那种惊讶到极点的胆小鬼模样,我打从心底里觉得烦。不仅是个变态、胆小鬼、懒货,还要求这么高,真是从头到脚都恶心透了。】
看来性格还是一如既往。
【……今天好像特别的纠缠啊。】
【不愧是蠢货,看来是把我看成兔子了。】
【虽然看上去是比较有漫画感,但确实是兔子吧。】
【世间少有的蠢货啊。我可不是兔子。这么大的兔子地球上是不存在的。】
那种事我刚刚已经明白过来了。所以才能断定是我的妄想。而且这家伙总是蠢货、蠢货的叫着真是吵到极点了。
兔子用两只手抱住头,好像要扯掉自己的头一样开始旋转自己的头。
我惊叫起来只想立马逃走。
但兔子以惊人的速度跳起来把我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背部受到的冲击使我倒抽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兔子屏住呼吸。
兔子的头部呈现出扭转180度的状态。
这完全是恐怖故事啊。因为太过恐怖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兔子骑在我身上,把手放到自己头上,然后用力把头扭断。
仿佛丝绸碎裂一般的女性的悲鸣。这竟然是我自己的声音。认知到这点看来还需要点时间。
掉落在地面的兔子脑袋滚了几圈,然后——
兔子的身体上方连着人类的脑袋。
【……我是人类形态的幻想。】
连在兔子身体上的人脸这么说。
【初次见面,或者说该喊你爸爸比较合适?】
那颗人头冷笑着。而我则由于太震惊昏过去了。
越看越觉得,那确实是人类。不,准确地说是呈现出人类形态的我那可恶的妄想。
我会把你从人生的死胡同里拽出来的所以给我饭吃。穿着兔子玩偶装的女性形态妄想向我作出了如上宣言。
是个脸蛋有多漂亮就有多厚脸皮的家伙。真想看看双亲的长相啊。肯定是小气的小市民吧。不过再这么想下去我的心大概又会受到无法愈合的创伤于是我放弃了。
【本来是想去高级餐厅的,不过考虑到你凄惨的经济状况,我就允许你带我去附近的家庭餐厅吧。】
她这么说着身影又一次消失在拐角处。这一次是以全身都是人类的形态出门了。
我又再一次的确认我确实是在妄想。
身高比女性平均身高要稍微矮一点。
要特别说明的是展现出强势的凛冽眼神,眉毛很细,一张小脸上缀着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但看上去随时就要发火的表情和无论何时心情都好像很差的气场,把难得的漂亮脸蛋浪费得彻彻底底。
上身着对襟线衣配一条连衣裙,下身是牛仔裤。简单又不加修饰。这副打扮放到大学校园里几乎跟所有的女学生差不多。确实是符合跟时尚完全不搭边的我的妄想。
【那么,请我吃饭还是不请,选哪一个呢。】
【为、为什么我非得请自己的妄想对象吃饭不可啊。】
意义不明。被妄想对象强迫要请对方吃饭的大学生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啊。
但我可是大学第一不擅长应付强迫的男人。被强行拉出门结果完全没办法反抗。
结束了极具强迫意味的问答,结果我还是被她命令前往大学附近的家庭餐厅。
【请问是您一个人吗?】
理所当然会这么询问的女店员。我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脱口而出是两个人,但猛然想起这家伙只是我的妄想,于是回答是我一个人。
在两人座面对面坐下后,我觉得应该好好问问这个无限接近真实的妄想对象真正的意图。
【喂。】
【别叫我“喂”,听着真不舒服。我的名字不是“喂”。】
她用冷清的语调回答道。
【那我该叫你什么好。你不是没有名字吗。】
【名字是有的。】
怎么可能有,因为我根本没有设定过她的名字嘛。我暂且在一旁看着她沉默。一阵子后我放弃回答,开始浏览菜单。
就在这时。
【我的名字是乔娜。称呼我乔娜小姐就好。】
乔娜小姐一副好像得到了神启的表情说道。
原来如此,从菜单上印着的店名中取材得来的名字吗。
不愧是我。真是毫无讲究并且一点都不可爱的命名品味。
【……刚才,在这里想名字了对吧。】
【不,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骗人。】
【才没骗你。】
她用力挺了挺胸说道。终于店员过来点单。
【我选择这个林氏蛋包饭。】
乔娜这么说道。想当然店员是不会有反应的。
【喂,我是幻想之身没办法点单。你来。】
忍受着乔娜盛气凌人的语调,我点了一份炸薯条。
【我的蛋包饭呢。】
【吵死了。反正你又没办法吃。请妄想对象吃饭纯粹的浪费钱。你就看着我吃薯条并为自己的饥饿感到悲伤就够了。】
【那么事实到底是如何呢。】
她目中无人地微微一笑看着我说道。
然后她开始大口地吃着刚端上来的炸薯条。大张着嘴,就好像人类一样。
【哼,我这不是能吃到么。】
乔娜用鼻子哼了一声,好像很得意。
难道其实是人类?我一瞬间有这么认为但那怎么可能。店员完全没意识到她的存在。所以她应该是我的妄想才对。
大概是我为了把她在吃薯条这一妄想变成现实,自己吃薯条并当作是她吃掉的吧。
不对,也许薯条在减少这个情况本身就是我的妄想吧。
真麻烦……
事到如今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妄想了。
我已经无法理解妄想不断壮大至此使她存在在这里的理由了。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创造她呢。
【……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可是你自己的妄想哟,你不明白吗。】
【完全不明白。】
【哼,连自己的心都不懂果然是个蠢货呢。】
【那么从我的妄想中诞生的你就如字面所说,是蠢货的结晶吧。】
我毫不犹豫地讽刺着。她吃完最后一根薯条,默默地盯着我看。
虽说是妄想,姿态却是人类女性的样子,使人无法辨别真伪。虽说娇小,但丝毫不影响她确实是美女这件事。对女性毫无免疫力的我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还保留有平常心。
【脸红了哟。虽然我也知道我很有魅力,但对着自己的妄想还能产生欲望真的好吗?果然是个意志坚强的天才变态啊。】
【哟,我才没产生什么欲望!】
意想不到的发出了很大声音。我沐浴着周围投射过来的寒冰般的视线。
【答应我的要求的话……我的目的,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哟。】
她指着菜单上的蛋包饭,试探一般地看着我。
看来,我得老老实实地一直陪着这位妄想小姐了。
我向店员点了份蛋包饭。
【其实你在无意识地想要改变现状。】
乔娜吃着蛋包饭说道。
【充斥着妄想的孤独生活。说到朋友,也只不过是定期聚一聚喝喝小酒,并且把费用全部推给你的背着吉他的怪人——砂吹这家伙而已嘛。你不觉得这跟尽情讴歌大学生活的普通大学生差太远了吗?】
【无、无所谓吧!我很满意现在的孤独生活。没有不满的地方。】
【就像这样自我催眠。】
她拿着叉子指着我。
我对没能接上话的自己感到气愤。嘛,也不需要那么在意。正当我在这边咬牙切齿的时候,她用轻松的语调这么说着。看来是非常满意这盘蛋包饭。
【其实很想要这样不是吗。自己斩断与妄想的联系,正视现实,和朋友们欢声笑语,和恋人互诉爱意。】
【才,才没有……我就喜欢一个人待着。】
我用来否定的语言好像没什么力量。
【人为什么会妄想你知道吗?因为不想面对现实,只想逃到对自己而言便利的世界。所以只要你有与现实战斗的勇气,我们自然就会从你眼前消失。】
【……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些好像很了不起的话哦。难道不就是因为你们,我才会被当成怪人变得这么孤单吗?】
【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更碍事了吧。你应该会希望我们消失才对。】
我勉强点头同意了她的话。
【难道你想一直在这个充满妄想的世界里孤独的生活下去吗?不是这样的吧。你想拒绝这样的人生吧。】
乔娜的话语里有种莫名的说服力。她一直是很认真的表情。
【我会诞生就是最好的证据。年轻人啊,别让目光从自己的妄想上逃离。】
【……你为什么一直是一副了不起的口气啊。】
【没想过去看看医生吗?】
【有想过。只有一次。】
【但是最终放弃了。】
我点点头。
我害怕被医学证明了我自己的异常性。
我的这个症状,不要说是学校的相关人员,就连家里人都一直不知道。被认为怪异,连家里人都觉得我不正常。我害怕这些,也讨厌这些。
【拜你所赐我的心情彻底跌到谷底了哦。】
放心吧。乔娜这么说道。
【我是特地前来引导你的。也就是说,我是你的守护神。你就放心的全部交给我,一切听从我的指示就对了。我有一个秘计。】
【秘计?】
【没错。彻底斩断和妄想的联系,迈出享受充实的大学生活的光辉的第一步!这次谈话正是这个作用吧!】
她充满自信地这么说道。搞定了蛋包饭。
她吃完了蛋包饭。这是我的妄想吗,还是说是我代替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己吃完了蛋包饭吗。我无法判断。
乔娜的秘计,出乎意料的直接——参加班级的酒会。这虽然算不上是个计谋但应该还算是个有效的方法。
大学生们喜欢这样的酒会。可以慰劳授课的教授,还可以互相讨论些学术问题。可以加深同班同学或者是小圈子里的同伴之间的感情。冠上以上任意一个理由都可以举办这样的酒会。
但是。
这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没有高级社交技术就无法存活的战场。
由于无法融入话题中而在大家都笑得无比开心的时候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喝闷酒。我会被这种让我后悔自己的出生的情况逼得走投无路。
这个不难想象。
当然,我一次都没参加过。参加的勇气自然也是没有的。
虽然不知道乔娜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像这种深入战场的机会出现的几率应该并不会很高。当我这么认为的时候——。
机会竟然真的来了。
现在在我眼前,通往酒会的大门开启了。
那是发生在大学的11号馆4楼的事。时值我们心理学二年级生必修科目——基础心理实验Ⅱ的授课后。
负责人解释说原本预定要参加的一个同班女生突然不来了,所以问问有没有人能填补她的空缺。
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我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快步走出教室。
却碰到了做好准备等在那里的乔娜。
【你又想逃走吗。】
【……这次果然还是不行。改天吧!】
她抓住正想逃走的我的手腕。
【想着今天做不了的事明天再做吗。船到桥头自然直。像个男人一样地战斗吧!】
【我又没说不要战斗!只是今天我肚子很疼啊!】
【少骗人!】
【那个……】
正当我跟自己的妄想拉拉扯扯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回头发现是在班里非常显眼的一位漂亮女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酒会,要参加吗?】
我一瞬忘记了乔娜的存在,只瞪着眼睛盯着她看。
【诶,那个……我吗?】
声音彻底变调了,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这个。
【是的。就是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吗?】
她微微一笑。像这样在两人之间近到连一张收银台都放不下的情况下跟一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性说话真是好多年都没有过了。
我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开开合合,轻轻地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那么今晚6点,在多摩中心站的南面出站口集合。我,一直很想认识你。】
她的话一直在我心里回响。
【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乔娜开心地展开笑颜。
竟然不由得觉得好可爱。
等等。对着自己的妄想都在想些什么啊。我稍微反省了下。
酒会。通往突然涌现出的充满幸福的大学生活的路。拥有一个恋人这种奢侈的话我不会说。不过如果运气好的话,能交到朋友也说不定。这么想着内心开始雀跃。就算是整天为束手无策的妄想而烦恼的我,说不定也能交到可以轻松交谈的朋友。
比如放学后,说不定大家可以一起去家庭餐厅闲聊什么的。像这样聊聊昨天想看却没看成的电视剧或者无聊的游戏。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呢。说着这之类的话笑笑闹闹。
不用乔娜提醒我自己都干劲十足。立马走向ATM机,取出我少得可怜的存款。重要的是仪表。
说到跟人交流这方面,我大概跟砂吹差不多。我一向不在意外表,衣服其实都穿了很长时间。有必要添置几件新衣服了。太贵的买不起,又不是很懂时尚。总之就选择简单整洁的好了。不奇怪就行。
剩下的就是跟时间的拉锯战了。衣服选了又选,顺便还熟读了书店买的《决不会出错的说话技巧》。
当然我也没指望只是看看这种书就一下子可以跟对方进行有内涵又极具智慧光辉的对话。只是,不做点什么就无法冷静下来。
【别硬撑哦。】
在公寓前待机的乔娜稍微有点担心地说道。
【别莫名其妙地那么拼命。好好享受就行了。也别硬要交朋友,更别找什么恋人。就凭你还早得很。】
我看着她明显冷静不下来的样子笑了。
【说什么啊。起因就是你不是吗。回来之后会告诉你过程的。你就好好期待着吧!】
说完后我出发前往集合地点。
多摩中心站的南出站口。5分钟前就已经有一些同班的人陆陆续续地抵达了。看到我之后也都笑嘻嘻地跟我招手。
邀请我的那位女性迈出一步冲我一笑。
【大家都在等你哦。没想到你会来。】
【今、今天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太过紧张连声音都变调。她笑了笑,那么接下来就出发吧,说着就带领着大家开始朝居酒屋前进。
我则跟在一行人的后面。
进入居酒屋。迎面而来的是稍显昏暗的橙色灯光和热闹的氛围。
邀请我的女性作为主办者热情地跟老板打了声招呼。
伴随着碰杯的声音大家都开始闲聊。而我当然还在担心能不能自然地融入话题。
【平时一般怎么过呢?】
【兴趣爱好是什么?】
类似这样的问题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我完全没办法习惯这么多人的视线一起压过来,由于紧张和害羞而不自觉向后缩了缩身子。
但是很开心。
我在讲话。
并且大家都有在听我讲话。
为了埋葬迄今为止的孤独,我专心致志,不停地开口说话。我灰暗的生活今晚就要宣告结束。从此以后就可以拥有阳光照耀的人生。
大家一直都在体验着这种幸福吗。而我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快乐吗。
震惊,感到悲伤,随后变得快乐。
说累了。于是我沉浸在畅快淋漓的满足感里喝着酒。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
【呐,他好像就是那个跟电线杆恋爱的……】
【意外地很普通呢。】
【不是啊,他交流障碍啦。完全没办法好好对话嘛。】
【声音都变调了吧。从刚才开始啊。一直忍着笑很辛苦诶。】
【是这样吗?稍微有点恐怖啊,那个人。】
【不要深交比较好啦。看上去像是突然会变得很凶暴的样子。】
【啊啊,就是那个吧。那个突然开始殴打男同学的家伙。精神不正常吧。】
【啊,我看到过。根本一点都不普通啊。太恐怖了。】
【不过嘛,对于心理学科来说是个不错的研究对象对吧。】
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慌张地四处张望,却找不出声音的发源地。
【那个……】
邀请我的主办者小姐客气地向我搭话。
【就是那个,和电线杆恋爱的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我听到了不知从哪传来的窃笑声。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大脑构造才可以跟电线杆谈恋爱啊。】
【研究这个就是我们的工作吧?】
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主办者小姐一边笑着一边斥责他们的失礼。
我呆呆地看着四周。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充满了略带歉意的眼神。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满脸通红。
【但是,有兴趣是真的。就想问问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之类的。你看,我们好歹也算是心理学科的学生嘛。所以有点在意。】
听了她的话,我正了正坐姿。
紧握的双拳颤抖着。羞耻、愤怒、难为情和悲伤混在一起,在我的身体里肆虐叫嚣着。
我抬起头来,试图想要说些什么而张开嘴,但结果什么都没说。我再度低头。
【我、我…去趟厕、厕所……】
声音细若蚊吟。我站起来,就这样跑出居酒屋。
怀着莫名的冲动跑出来,在外面乱走了一阵,然后轻轻地吸了口气。身体还在颤抖。
为什么被邀请来酒会,我终于知道了。
他们把我当做下酒菜了。
就跟动物园的动物,实验室的小白鼠一样。
以为可以交到朋友,这么想的只有我一个。跟以往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用好奇的目光探究我,说我是个怪人。
跟以往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什么都。
幸好,事前就付好了个人的参加费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么想着的我自己都不禁觉得好笑。
沿着多摩中心站的南边延伸出的道路走了一小段,然后就可以看到我外出购物时常常会去顺便散散步的公园。这个公园拥有一个极具希腊风格的名字,叫作Parthenon・多摩。
散步用人行道。大片的草坪。喷水池。我最热衷的日常活动之一就是在这个公园散步。尤其是当心情低落的时候,来这里散步会使我稍微感到一丝丝安慰。
脚步自然的转向公园迈去。夜晚。一个人都没有。夜幕上星星在拼命地闪着光。秋风使我刚刚还置身于人潮的热气里的身体冷却下来甚至还微微的发抖。
总之先醒醒酒吧。我在长椅上坐下。
青白色的月光洒落下来,使得本身就广阔的草坪显得越发的大。
闭上眼睛,稍稍捋了捋思绪。然后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旁边坐着一只巨大的兔子。
【乔娜啊……】
兔子微微侧首。
【酒会怎么样了。你看上去好像相当低落啊。】
闷闷地声音如此询问着。
【你是我的妄想对吧。就算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啊。】
兔子轻轻点头。
【……或许这个提案太轻率。】
兔子垂下头。好像比我本人还要低落。
【……嘛、这是常有的事啦。】
我小声地安慰自己的妄想。也被自己的妄想安慰着。结果我还是比较适合这种自我完结的状态吧。
【迄今为止都重复这么多遍了,没有哪里不同。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没问题的。没任何问题。无所谓。没什么了不起的。真的。没骗你。】
这话基本上就是我自己说给自己听的。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一样。
【我明明知道反正结果每次都会这样但还是一直不吸取教训呢。明明就知道渴望触不可及的幸福完全,没有意义。】
【我会成为你的力量。会让你幸福的。】
她的话语强而有力。
【……身为幻象的你能做什么。】
眺望着天空,我呆呆地说道。
【我本来是打算如果要努力就要努力到让自己厌烦为止。但好像不可行。算了已经够了。】
【……我,是为了能让你获得幸福的人生而诞生的妄想。我还在你身边就表明,你自己,还想要继续努力向前进。连这样的人都无法获得幸福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兔子将她的手掌叠在我的手上。
【你或许会跌倒,但那正是踏出一步的证明。】
我顿时觉得幻想出来的手掌竟然传来些许温度。
我们在公园交谈至深夜。她只是默默地听着。我那无聊的自言自语。
我又一次强调,我根本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乔娜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其实不是这样的。
很不甘心。为什么我要被嘲笑,为什么在我身上一定要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幼年时开始的有关于寂寞的各种记忆都开始逐渐苏醒。一直以来用以自我欺骗的自尊心在脑海中碎得四分五裂。一直都是一个人。当同学都开始制造自己的小团体时只有我一无所获。休息时间就是痛苦的代表。午休什么的简直糟透了。不想待在人群里。因为那只会让我更加为自己的孤独感到悲伤。
一直都是一个人。从今以后也一定一直都是一个人。
每当发生些什么的时候,这些悲观的想法就会充斥我的大脑。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无法变得幸福。为什么不能像大家一样拥有一堆朋友。为什么总是、总是只有我一个,要这样一直作为笑料、一直被当做笑料不可。
为什么人类会这么肮脏。
为什么世界没有一点慈悲心。
为什么我会这么没用!
几千个【为什么】在我脑中盘旋,迷失在没有出口的思绪中。而我,就连把它们就当做是妄想然后粉碎掉都做不到,我对懦弱的自己感到厌恶。
不知不觉进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
做了一个曾经做过的梦。
那是一年前的梦。
是一个关于,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彻底忘掉的事件的梦。
那是五月中旬,树木抽出嫩芽。清爽的风轻轻地吹拂大地——
我见证了一个奇迹的产生。
她站在校门口看一本书。乌黑长发,不时翻动书页的白皙手指。嘴角浮现的浅笑。微垂的视线,使长睫毛清晰可见。她就站在那里,身着长裙披着一件奶油色对襟线衣。惹人怜爱。
我第一次体会到一见钟情。
连打声招呼都做不到。
即使一直盯着她看会让别人觉得我是个变态。但我还是忍不住。我总是能够在视线所及之处捕捉到她的身影,但仅限于放学后。
只是这样我就足够幸福了。简直是我活到现在最幸福的事。
因为我的缺乏勇气,这段恋情理应是到此为止了。这样就可以了。
但是在某一天,有一件事发生了。
我看见她被一群男人围住。金发褐发的都有,一看就知道是成天在外面混的一群男人。聚集在她的周围。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都视而不见。我也没资格说现在的年轻人如何如何。因为我也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小心跟他们中的一人对上了视线,我慌张地移开。
说起来她真的有感到很困让吗?他们或许是她的朋友。一个人埋头冲进去只会丢脸吧?这之类的借口在脑海里此起彼伏。
手心被汗水弄得一片潮湿,我终究还是选择离开——
但又原路折回。
什么可能是朋友啊。她根本就是很困扰才对吧。迷茫的视线不是正在寻求帮助吗。
就这样走了的话,我这一辈子就连跟你恋爱的资格都没有!
【喂你们几个!想对她干什么!】
【对她干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别装傻!一大群男人围住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你们不觉得可耻吗!】
我勇敢地制止了他们。即使是声音有点抖也无妨。
她看着我。眼角闪过泪光。我发现我是第一次与她对视。
【那个……】
与想象相差无几的动听的声音。她的声音也微微颤抖,令人心生怜悯。
我顿时觉得获得了百倍的勇气。她注视着我。现在,这个瞬间,我是守护她的骑士。
就连堂吉诃德都敢向风车挑战。
对方只是小混混而已不是吗。我也是能做到的。
我积蓄体内的所有力量。现在正是展现平时肌肉力量训练的成果的时候。
我面向他们战意激昂,把冲过来的家伙都一个个撕碎然后扔到一边……这种事根本没可能做到。
不久后,这群小混混注意到围观群众的目光于是都散了。
【不、不要紧吧?】
她慌乱着询问我的情况。
【呵呵呵……这种程度不算什么啦。】
我动了动肿起来的嘴唇。水坑里倒映出的我的脸肿得像个达摩。
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
【啊啊,弄成这样……真对不起。因为我才……】
她温柔地向我伸出手。我没有依靠她的力量而自己勉强站起来,一副从容有余的样子笑着。
【没什么,真的没关系。因为我平时就有在锻炼。】
我一向是贯彻君子动口不动手。而从这样的我口中说出这样胡扯的话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不过这也是为了让她安心。
绝对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形象变得高大。
【那个……您的名字是……】
【名字什么的不值一提。】
话一出口就迎来了她几秒的沉默。
说实话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不管怎么说,我是生来就不会跟女性好好交流。
像我这种恋爱经验值为零的男人,站在这么惹人怜爱的少女面前长时间跟她进行对话,这样的行径大概连神都会觉得可怕吧。
再这么继续引人注目也是个问题。她应该不会希望这样。
【那、那么再见了。】
我低下头,匆匆离开那里。
从那之后,各种奇迹接连发生。我和她的羁绊慢慢地,也确实地加深了。真是难以置信。这样的奇迹都发生的话,就算明天陨石撞地球我也不觉得奇怪了。
我们出乎意料地合得来。看的书也是电影也是,就连感想都可说是完美的一致。
聊得也很投机。我觉得我和她已经算是一心同体了。
然后一个暴风雨的日子来临。
那一天让我深刻的认识到她确实是跟我一心同体。
傍晚时天气变得非常恶劣,校门前一个人都没有。
但她那天也依旧一直站在校门前。差不多也该回家比较好不是吗。对于我的疑问她只是摇摇头。
【你才是,还是赶紧回家比较……会感冒哦。】
听到她略显担心的语调我摇摇头。
【不,请别在意。别看我这样其实身体很好的。那么,你……那个,在等谁吗?】
【并没有。】
【雨越下越大了哦。还不回家吗?】
【不。】
她掩住悲伤的脸庞。
于是,我也不知为何变得很想哭。
【你等等……不,如果你想回去的话离开也没关系。倒不如说你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着我朝附近的超市走去。
伞没办法抵挡这样的天气。淋成那样会感冒的。
搞不好还会发烧。
她痛苦的样子我连想都不愿意想。
从超市出来时恶劣天气更是变本加厉。手里的伞被风吹走,我并没有多加在意,朝着马路对面的她跑过去。当我把雨衣交给她时,我看见了她眼里闪现的诧异。
【是……跑去买这个了吗。】
【是啊,淋湿了可不好。】
【……您自己要怎么办呢……】
被她提起我才注意到。我满脸通红笑了笑。
【忘记了。哈哈哈,真是笨对吧。】
风雨之势变得更加猛烈。我站在迎风处,虽然知道是没什么意义的行为,但这样应该多少可以挡挡风。
【来,披上吧。】
【不可以。还是你披上吧。】
【不行!这是为你买的东西。来。】
【但是……】
她别过略带困扰的脸。
【你不介意的话还是披上吧。】
她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将雨衣披上她的肩膀。
裹着雨衣的她也依旧那么美。
我是幸福的。但同时也感到悲伤。
执着地站立在这里的她仿佛无生命的可悲的存在。
她垂着头,雨珠滑过她的脸颊然后落下。
我并不认为这全是这场雨的错。想跟她说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只能默默站在她身边。
时至深夜。
那一刻来临了。
【用这个吧。】
一名男性出现在我面前,递给我一把红伞。真是把结实得恐怖的伞。在这种狂风暴雨里也丝毫都不晃动。
他闯进了我的妄想世界。
肩上蹲着一只抽着烟管的青蛙,脚边站着一只抬起前足的猫,还有一只戴着高筒礼帽的鸭子端坐在头上。
趿着双沙滩凉鞋,脚踝白得异常,背上背着把吉他。
这家伙怎么回事。
【伞,不需要吗。】
【不、不是。谢谢。】
慌忙接过雨伞。
【但是……为什么……】
【因为你实在太可怜了。】
【可怜……?】
【我也是大学生,所以经常在这条路上看到你。一张蠢脸老站在这里让我印象深刻啊。虽说是这样的天气,但说不定那个意志坚强的笨蛋还站在这。我就抱着这想法过来看看了。看着看着就慢慢觉得不是有趣而是忧伤了啊。这伞你拿去用吧。很需要不是吗。】
他的话有着莫名的说服力,我撑开手中的红伞。
【早点回家比较好。没有比为了没有结果的恋爱而身心焦虑更难受的事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笨蛋于是猛地把伞扔向地面。
【少瞧不起人了!!即使没有退路我也是幸福的!我是认真地,在爱着她!】
【如果你觉得幸福的话当然我也不会阻止你。但是你好好看看。在那里,你的幸福真的存在吗。】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所憧憬的她,是电线杆哦。】
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他的声音反而更加清晰地响彻在我耳边。
【你在说什么啊……】
但好像是在向我证明他的话语的正确性,我身边的她的温热一瞬间消失殆尽。
最后传入耳中的,是一句祝你幸福。我吃惊地回头。
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有的只是一根电线杆。裹着被风吹得吧嗒响的雨衣。
脑中一片空白。
完全理解这状况大概要花上十几秒。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永远也不要理解。
念高中时我交到了人生第一个朋友。
之后我明白那只是我的妄想然后大哭一场。
现在就跟那时候一样。
我贯注了全身心的爱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受够了……】
我自言自语。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认可。
【你在校内很有名呢。作为和电线杆谈恋爱的人。】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电线杆听他说话。
【不,我不信。】
与我的话语相反——
那个时候在我的脑海中,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结果只是我的妄想的几段记忆又苏醒了。
阅读类型相似?意气相投?这是当然的。成为我理想中的女性也是当然的。她之所以会对我这样的人抱有好感的原因我理解了。
她是我的妄想。
每次与她交谈时周围投射而来的目光的意义我也能明白了。
一个跟电线杆说话的男人,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奇怪吧。
【怎么能……】
我又一次自言自语。
如果说她是死去了那还比较好。至少回忆是真的。但我的情况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都是假的不是吗。一切都是我的独角戏。
【怎么可能!】
我再度脱口而出,摸了摸电线杆。冰冷坚硬。我把雨衣取下来正打算自己穿上。但想了想还是重新披回电线杆上。
握紧拳头。想要朝着哪里发泄一下自己的感情,但连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真可怜。】
他的声音传来。但我却不想回答。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阵,最终离开了。
我被留在了现场。仿佛闭上眼再睁开,她又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是假象也没关系。不如到最后都不要看穿假象还比较好。
触摸着电线杆。冰冷。这是当然的。电线杆怎么可能有温度。眼前的岂止非人,甚至算不上是生物。即使这样我也……
【我……曾经爱着你啊……】
我只是这么说着。她沉默着。明明不久前还在对我微笑。
撑着红伞回到家,吃了一碗杯面。
一个人哭着。
只是任虚无在身体内部肆意乱窜。
诚愿清晨再也不要来临。
只希望能永远沉浸在有她在的幸福的梦中不要醒来。
即便残酷但——
台风天结束了。黎明到来,然后是,清晨。
清晨一缕耀眼的阳光使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发现昨晚竟然真的哭了。
一瞬间没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在公园的长椅上睡着。
是吗,现在是酒会的第二天啊。我喝醉了然后就这样睡着了啊。
啊啊,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的梦。
有一种身体被抽空的感觉。
本应在旁边的乔娜现在已经不见踪影。
就算是妄想,也不能一直呆在我旁边。和那个电线杆女友一样。
我总觉得可能不会再见到乔娜了。
深深叹了口气。
但回家一看,位于破公寓里的我的房间里,乔娜正坐着看书。她看到我于是站起来。
【我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秘计。这次绝对是个好办法。】
我似乎,稍稍被幻想乔娜的笑容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