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隔天是补休放假。
久从一大早就一直躺在床上,因为他发烧了。
被山田束麿吕击中的肋骨恐怕真的裂了吧。因为嫌麻烦,久现在还没去医院。久想著要是躺了一天还没退烧,也许去医院接受检查会比较好。
由幸德秋良主导的对小网七海与山田束麿吕的私刑虽然相当凄惨,但他们应该不会向学校或行政机关告状吧。幸德秋良已经用霸凌阿见野的证据威胁他们。
说起来,折断山田束麿吕双臂的人不是幸德秋良,而是久——不过,因为有图书准备室内暗藏的摄影机影像,就算被告上法庭应该也能声称自己是正当防卫吧。
在发烧的状态下还得为这些事担忧让久的情绪更加恶劣。
全都是幸德秋良的错。都是那女人不好。
当下自己发烧卧床、野猫的尾巴都很短,还有这世界上战争从未休止,全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就在久这么想著躺在床上时——
叮咚——
家里的对讲机响了。
父母已经外出工作,自己则正在发烧。久拉起棉被盖住头。如果是推销或传教的,也没有必要去应门,如果是快递则会留下未投递通知早早离去吧。
叮咚——
又响了。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叮咚叮咚——
不好的预感八成中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干嘛啊?」
久打开玄关大门说道。
「为什么我按了门铃没有马上出来应门?」
果不其然,是幸德秋良。
「我现在发烧,在睡觉。」
「是喔,那还真教人担心。」
「等等。为什么你好像很自然就要踏进我家大门?」
「因为我有事来找你啊。」
「你耳朵听不见吗?我正在发烧,可以拜托你回去吗?」
「管理式神的身体状况是阴阳师的工作。」
「那就给我回去。这样我就能回床上睡觉。」
「既然这样,你就回床上躺好。我来照顾你。」
幸德秋良直瞪著久。
她选择的便服风格与久对她的印象截然不同,是样式朴素的白色连身裙。在久的印象中,幸德秋良的喜好应该是以黑色或紫色为主的皮革装扮。
「这可是命令,不举男。让我照顾你。」
久叹了口气。
「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没办法给你奉茶喔。」
「别在意,我会自己找来喝。」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久便躺回床上。幸德秋良站在枕边凝视著久的脸,让久著实觉得不舒服。
「——你的房间有种你的味道啊,真是不可思议。」
「觉得臭的话,快点出去不就好了?」
「我没说臭,我是说不可思议。」
随后她便不再说话,只是看著久的脸。这里明明是自己的房间,久却觉得不自在。
「你——不是有事来找我吗?」
「是啊。我是有事来找你没错。」
「怎样?我现在在发烧,有话快点讲。」
「那个——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什么?」
久深感意外。他从不觉得幸德秋良属于懂得向他人道谢的种族。久不禁怀疑这是不是某种巧妙的陷阱。
「你从山田束麿吕手中保护了我的纯洁。我在影像中看见了。虽然那是就式神而言理所当然的行为,但我还是想老实向你道谢。」
「——你该不会撞到头了吧。」
「我反省过了。至今我用弄破处女膜和强暴罪来威胁你,强迫你服从。换言之,这是以恐惧支配你。然而你却对我展现了忠诚心。虽然在事前藉由对小网七海的复仇使得身为式神的你得到强化,但要赤手空拳对抗那猛兽般的山田束麿吕,我认为依然需要勇气。」
虽然幸德秋良似乎有诸多误会,但久现在正在发烧,没那个力气特地指正。
「我希望能获得更多你的忠诚。这样一来,就算我的处女膜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因素而破裂,你也会服从于我。这样我就能更加支配你。」
「——这种话你还真敢在当事人面前说啊。」
「对我来说,昨天的运动会也带给了我许多启示。同时我也有所反省了,至今我给你的午餐是多么粗劣啊。如果我给你更好的食物,也许会更能获得你的忠诚。」
「——!」
久大吃一惊。
运动会中午时吃的高级料理店订做便当的确好吃到味觉的指针几乎摆到极限。如果尝过那玩意仍然对自己所做的便当难吃程度毫无反省,那不是味觉有毛病,要不然就是人格有问题吧。
久的脑海中浮现了让幸德秋良喂食蛋白质补充剂拌饭的每一天。自己终于能从那地狱食物获得解脱了吗?如果真是这样,忍著肋骨的痛楚与山田束麿吕的战斗也算值得了。
「今天我做了新的便当来——」
幸德秋良从随身携带的托特包中取出了便当盒。光是目睹这一幕,久的肚子就叫了起来。时间正好刚过中午。
「我希望你尝尝这个。」
幸德秋良掀开了便当盒。
里头装著——一如往常的蛋白质补充剂拌饭。
「这什么啊?」
「除了蛋白质补充剂之外,我试著加了些磨碎的牡蛎壳粉。这样就能补充钙质了。」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来,张嘴~」
一如往常地将那固状物强制塞进久的口中。
味道好像比之前的还恶心一些。
「如何?好吃吗?」
「——好吃。」
该说是条件反射吧?与心中感想相反的话自久的口中迸出。
幸德秋良心满意足地微笑。
「你这么说让我好开心。老实说我不太有自信。」
(——废话。)
她再度用筷子夹起蛋白质补充剂牡蛎壳拌饭送到久嘴边。
最后,全都送进久的胃中。
幸德秋良欣喜地看著空荡荡的便当盒。她突然把脸贴向躺在床上的久,几乎像是要接吻般的距离。
「如何?忠诚心有没有增加?」
「——目前还没什么感觉。」
「这样啊。得花上更多时间吗?」
幸德秋良显得有点哀伤地挪开了脸,随后表情像是头顶突然点了盏灯泡似的亮了起来。
「对了,现在马上把睡衣脱掉,不举男。」
「这次是又怎么了?」
「昨天的复仇强化了你的身体,你用那超乎常识的力量折断了山田束麿吕的手臂。我想看看你的肌肉纤维肥大到哪种程度。」
「你要我讲几次,我现在发烧躺在床上。」
「发烧不用担心。」
「为什么你敢这样讲?」
「因为这次的发烧是身为式神的你更加强化的证据,就像成长痛一样。」
久叹了口气。
「这次发烧不是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况且根本就没有你说的什么超乎常识的力量——是那个。」
躺在床上的久伸出手指向幸德秋良背后的奖杯。大小不一的奖杯占满了柜子上的空间。
「那是什么?」
「我小时候学过柔道。折断山田束麿吕的手臂靠的不是超自然力量,只是单纯的关节技罢了。」
「全都是亚军啊。」
幸德秋良兴致盎然地注视著奖杯如此说道。
「——冠军的奖杯摆在隔壁房间。」
「还拿过冠军啊。真了不起啊,不举男。」
「烦死了。我在发烧,要睡了。」
久拉起棉被,转身背对幸德秋良。
一侧身,肋骨便隐隐作痛。
「——不过昨天的你真的很厉害。我把那影像看了好几次,我说的绝不会错。」
久装睡不回应。
在这之后,幸德秋良也没做什么,只是在久的房间内间晃。不久后,她像是感到无趣而离开了。
虽然刚才幸德秋良说她是来道谢的,但到最后也没说出半句道谢的话啊——躺在床上的久这么想著。
到了隔天,久的烧退了,胸口也不再疼痛。
该不会这就是经过强化的式神恢复力吧,别闹了——不安闪过脑海,用手指试著按压左胸口。仍然会痛。久稍微松了口气。
早晨的教室,久一如往常地等待上课时间开始时,有个人影来到桌子前方。
是阿见野佳彦。
「那个——久远同学——」
在眼前忸忸怩怩的模样看起来还真像是小学生一般。
「怎么了?又被欺负了吗?」
「啊,思。已经没有了。其实,他们今天都没来学校。小网同学和山田同学都没来。」
「不错啊。」
「啊,但是喔,我觉得他们有点可怜。要是就这样再也不敢来学校,那该怎么办——」
阿见野神情抑郁。
久叹了口气。
「从他们对你做的事情来看,这样也满公平的吧?况且无论他们之后怎么了,那都不是你需要去想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幸德秋良的责任。你放心,幸德秋良精神有问题,而且是无法追究刑事责任的等级。」
「是、是吗?啊,但是我想一定要跟久远同学道谢才行。那个,谢、谢谢你救了我。」
阿见野深深低头鞠躬。
「要道谢的话同样去找幸德秋良。从头到尾都是她计划的。」
「但是在幸德同学昏过去之后,是久远同学阻止了山田同学,所以大家才得救了——」
「你有看到喔?」
「嗯!我觉得很敬佩喔!」
阿见野大声说道,双眼闪烁著雀跃的光芒。
「因为我很胆小,看见山田同学那么生气就害怕得全身都动不了了——但是久远同学不一样。面对那么恐怖的山田同学,被打倒了一次还重新站起来,然后打赢了。」
「只是因为有胜算罢了,要不然我早就逃跑了。」
「对我来说,光是有胜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预备铃响了。
「道谢就不用了,回你的教室吧。」
「啊,好的。但是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
久一语不发,只是嫌麻烦似的看著阿见野。
「那个,久远同学和幸德同学……在交往吗?」
来了个棘手的问题。
正确来说,自称阴阳师的幸德秋良以强暴罪威胁久,强迫久缔结成为她的式神的主从契约——话虽如此,一五一十说明也只会招惹误会罢了。
「——我们没在交往。」
久只这么回答。
「但、但是,久远同学对幸德同学应该算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
「那个——我是说恋爱方面的那种意思。」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是、是这样喔?」
「难道你喜欢喔?」
久才这么说,阿见野便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原来世上还真有这种喜好奇特的人啊——久这么想著。
幸德秋良确实美得令人心惊。
究竟只是受那美貌所欺骗,或是知道她人格有问题才更加对她抱持好感呢?无论是哪种,就是这些人把幸德秋良推上校园美少女排行榜第八名的位子吧。
阿见野忸忸怩怩地羞红著脸,偷偷瞄向久的脸。
「那个——既然你们没有在交往,那我……也算是有机会。我这样想可以吗?」(录入吐槽:大家跟我一起念,同性才是真爱)
「对啊。你加油。」
得到久的鼓励,阿见野带著灿然发光的表情跑过走廊。
虚情假意的笑容。幸德秋良心情似乎不错。
「来,张嘴~」
将比之前思心的白饭咀嚼后吞咽。未完全磨碎的牡蛎壳带来沙砾般令人不快的口感。
「我有个问题——」
久对幸德秋良问道。
「我准你发言。」
「假设有个人现在对你怀有恋爱情感,你会怎么想?」
幸德秋良的动作暂停,随后便直瞪著久。
「——为什么你要问我这种事?」
「只是假设。有点好奇而已。」
幸德秋良把指尖搁在唇边,稍作思考。
「我想想——如果有人愿意对我表白这样的心意——那也许我得更加重视才行。,
「你说的重视,是指交往吗?」
「交往?什么交往?」
「男女朋友的交往。」
「交往——」
幸德秋良对这个字眼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戚想。
「比起这种事,我比较希望能把关系推展到下一个阶段。」
「下一个阶段?」
「——结婚。」
久差点呕出胃中的东西。
「结婚?」
「我是处女。这一点你也知道。」
「这种事不要在教室里头大声嚷嚷。况且正确来说,我根本不知道,全都只是你自己声称的。」
「总之,据说失去处女膜时会伴随著痛楚。我没有被虐的癖好,无法享受痛觉带来的快乐。如果没有必要,我希望能避免受皮肉痛,所以要结婚。」
「你在讲什么东西啊。你不是一天到晚用弄破处女膜来威胁我吗?」
「只要有这必要,我就会弄破处女膜。威胁是我为了要拥有你的必须手段,而如今我已经支配了你的全部,无论是身体或心灵。」
幸德秋良如此说著,以指尖挑逗似的拂过久的脸颊。
「尽管你不举,只要结婚,我想肯定能更加深我们之间的连系。」
「——等等,为什么主角变成我?我刚才不是说这只是假设吗?况且男人没到十八岁不能结婚。」
「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遗憾至极。」
幸德秋良哀愁地垂下视线,那表情异常妖艳,令久觉得格外诡异。
星期三。
又到了接受心理谘询,索取诊断证明章的日子。
涩泽惠一如往常地天真浪漫。
一位名叫阿见野佳彦的一年级生也许喜欢上幸德秋良了。她在听久这么说的同时,表情上的情绪起伏相当剧烈。
每当她吃惊或欣喜时,大而无用的乳房便无意义地颤动。
「哎呀,情敌登场了呢。久远同学,要快点跟幸德同学告白才行啊。」
「——什么告白?」
「你不是喜欢幸德同学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那家伙了?全都只是你的妄想罢了。」
「也许那个学弟会把幸德同学抢走喔。」
「那又怎么样?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老师觉得久远同学和幸德同学很登对耶。」
涩泽惠微微歪著头,表情像是想开导久。
「久远同学,真正重要的东西总是会在失去之后才发现喔。」
听了涩泽惠这句话,久心中突然冒出一把无名火。
「——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了。」
「咦?早就知道?」
「你很烦。」
久自沙发站起身。
心理谘询时间还有一半以上。
「你根本就没资格当谘询师。你从头到尾都不听我在说什么,只顾著把自己的妄想塞到我身上。我原本就不想接受什么心理谘询,只是班导强迫,我为了拿到证明章才会来。」
「对、对不起,久远同学。我只是——」
「有没有盖章我懒得管了。我不会再来了,再也不会。」
久稍微使劲拉上门,离开了保健准备室。
「——小惠刚才哭了喔。」
一走进图书准备室,幸德秋良立刻这么说。
久坐在长桌旁阅读睦月影郎的成人小说。久阅读煽情的文字不会感到性兴奋,裤档也不会隆起,但感觉比其他选项——比方说欣赏女童的写真集——还要正常几分。
幸德秋良把椅子拉到久身旁坐下。
「你用了什么手段羞辱小惠?」
「我才没做那种事。只是觉得很烦,有点生气而已。」
「哦?」
幸德秋良深感兴趣地从旁凝视著久的脸。
「没想到你也会生气啊,而且还能让女人掉泪。我原以为你是更没有感情的人。」
「那是误会。我也有感情,而且时常对你感到愤怒。」
「但是你救了我。尽管受伤,仍然勇敢地站起身——」
幸德秋良如此说著,温柔地抚著久的脸颊。
「是什么事让你生气?小惠说她被你讨厌了。」
「——与你无关。」
「有关。我想知道的是你对什么感到愤怒,对什么感到欣喜;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全部都想知道。」
「——又是你那套阴阳师和式神?」
「没错。熟知式神的特性才是一流的阴阳师。」
幸德秋良从正面凝视著久的脸。
久眼前视野被幸德秋良占满。
「我想要更加更加了解你。这个想法比当初更强烈,而且越来越强——就像你的式神之力有所强化,也许我身上阴阳师的力量也逐渐成长。」
「我没什么变强的感觉就是了。」
「只是你没有自觉罢了——对了。」
幸德秋良露出惊觉般的表情,挺直了背脊。
「要快点寻找下一件报复。」
「——还要继续啊?」
「当然。要不断执行报复才能让你的力量更加强化。」
「如果我说我不干式神了,你会怎么办?」
「到时候我就弄破处女膜告上法庭。不要老是让我重复说。」
「如果我说就算被告也无所谓呢?」
「你——不想当式神了?你已经拿出这么好的成果了啊。」
「——只是假设而已。」
幸德秋良把两手肘拄在桌面,手掌撑著脸。稍微思考之后如此说道:
「——到时候,说不定我会杀了你吧。」
「要是被你杀掉还满讨厌的,感觉手法会很残酷。」
「不,我想应该还是不会杀掉你吧。」
幸德秋良松开双手,直视久的双眼。
「挖一个很大的洞,把你放在里面。像古井一样非常深的洞。我每天早上从洞口往下看,只和你讲一两句话,然后把加了碎牡蛎壳的蛋白质补充剂拌饭装在水桶中用绳子垂下去给你。你把自己的排泄物装在昨天的水桶里交给我,我把水桶里的排泄物冲进马桶,为了明天而拿刷子洗乾净。之后我就吃早餐,刷完牙后上学。这样的生活持续下去,你说不定会回心转意愿意继续当我的式神。」
「——我想应该会改变主意吧。」
这女的不是在说笑,说不定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久这么认为。
「是喔。那我就这么做吧。」
「等等,那只是假设而已。」
「我知道只是假设——不过我松了口气啊。你这个式神不会说那种话。」
幸德秋良的笑容美得让人背脊发寒。
那天夜里,久作了一个梦。
久置身于一个昏暗且湿气沉重的深坑之中。
也许是井底吧,膝盖以下浸泡在黑色的液体中。
阳光从上方投落。抬头一看,久从圆孔中看见了天空。
不知是谁正从那洞口往下看,看著久。光线很刺眼,看不清楚是谁。
久放声吶喊。
久不晓得自己喊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喊得很使劲。
渐渐的,久看清了从亮光中注视著自己的那张脸。那是久自己的脸。
井底的久更加嘶声狂吼,拚命想沿著墙爬出这个洞。然而石砌的墙面无处可攀附,青苔滑溜不堪,久就是没办法爬上去。
井口处的久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著那难堪的摸样。
井底的久只能声嘶力竭。
最后,井口处的久从头到尾都维持著同样的冰冷表情离开了。
「来,张嘴~」
午休的教室内。
久将掺有牡蛎壳粉末的蛋白质补充剂拌饭吞入胃中。发现自己逐渐习惯这味道,久不禁感到几分害怕。
「——都是因为你,害我昨天作了恶梦。」
「现在连你的梦境都有我的一席之地啊?」
「没有。只是梦见了我被关在一个很深的洞里。早上醒来发现全身都是冷汗。」
「是喔?呵呵呵。」
满脸笑容的幸德秋良凝视著久的脸。
「有什么好笑?」
「我昨天随口说说的计画居然已经让恐惧扎根在你的潜意识深处了——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有点开心。」
「——别说什么计画,感觉更真实了。」
「对了,不举男。放学之后你先去图书准备室等著,我会晚一点到。」
「心理谘询的时间变多了吗?」
「不是。我要去一趟校刊社。」
「校刊社?」
「我要在校刊上刊登广告,宣传我们的复仇代理服务。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特地去找,让有需要复仇的人自己找上门就好。」
「广告?不过就是校刊而已,有这种系统喔?况且官方的校刊怎么可能允许刊登那种反社会性广告。」
「我就是为此去和他们交涉的。只要加上可爱的疗愈系吉祥物插画,案件肯定会多到接不完。」
幸德秋良彷佛沉醉于梦想中的少女般双眼灿然发光。
「交涉啊——不是恐吓吗?」
「——恐吓也是交涉的一种手段。」
幸德秋良微笑著这么说道。
图书准备室。
久一个人翻阅著成人小说。久不想因为强暴罪被告上法庭,也不想被关在深井底部,于是便顺从地在这里等候幸德秋良。
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那个,不好意思。」
是阿见野佳彦。
「干嘛?要找幸德秋良的话她不在,现在正在跟校刊社交涉。」
「咦?是这样啊——不、不过也正好。」
阿见野小跑步进入房间,坐在久的身旁。
「那个,我在那之后去了几次小网同学的家,还有山田同学住院的病房。我想跟久远同学报告一下。」
「你还特地跑去喔。那可是欺负你的两个人喔。」
「但是——要是因为我,他们之后再也不来上学,那不是感觉很糟吗?」
「我上次就讲过了,那不是你的错。全部都是幸德秋良的责任。」
「但是,我就是没办法像那样统统撇清——」
阿见野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差点忘了,这家伙迷上幸德秋良了啊。)
恋爱情感还真是麻烦的玩意。久这么想著。
「然后啊,我昨天终于和小网同学见上一面了。我之前带上课的笔记和讲义之类的去给她,但是她完全不跟我见面——不过,昨天我提到我和久远同学聊了几句,她就把门稍微打开了一条缝,然后我们就聊久远同学聊得很开心喔。」
阿见野羞赧地笑著。
「——话题主角是我?」
「对啊。讲到久远同学和山田同学奋斗获胜的时候,小网同学听得很入迷呢。所以我和小网同学……该怎么说,感情稍微变好了一些。」
「你们居然对打架的过程有兴趣啊。」
「重点才不是打架,是久远同学——那个,因为我和小网同学感觉有点像是一丘之貉嘛……」
「啊?」
久听不懂他话中的含意。
阿见野看著久的反应,只是微微歪过头,害羞地露出微笑。
「对了,我有件事想拜托久远同学——下次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小网同学家呢?」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想小网同学也会很高兴的。」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我可是和幸德秋良一起狠狠羞辱了她喔。」
「这样说是没错啦……」
「总之,如果你已经跟小网七海变要好了,那不就很够了?当时霸凌你的主谋就是小网七海。」
「但是——如果能和久远同学一起去,我也会很开心的——」
阿见野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如此说道。
久叹了一口气。阿见野恐怕是因为迷上了幸德秋良,为了尽可能减轻她的罪行而努力不休吧。
另一方面,幸德秋良正为了加深自己的罪孽而威胁校刊社。
在久的眼中,阿见野的努力就彷佛永无止境的打地鼠。
「小网七海那边就当作没事了。那山田束麿吕呢?」
「山田同学虽然现在正在住院,但是不愿意和我见面。感觉好像把我当成久远同学的同伙了。」
「这才正常吧。」
「他好像很害怕久远同学。」
「要是认真对打,赢的人会是山田束麿吕。那时候他只是太松懈而已。」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等他的手臂痊愈出院之后,我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在那之前你就尽量多去找他探病,先打好关系应该比较好。」
「好的!」
难得久都提出忠告了,阿见野仍然带著毫无戒心的笑容回答。
「有什么好开心的?山田束麿吕说不定会找你报仇喔。」
「咦——说、说的也是。不过该怎么说……现在和久远同学两人独处让我觉得很安心,而且有点高兴。开玩笑的啦。呵呵。」
这家伙还真缺乏危机意识啊——久这么想著。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个性才会遭到霸凌吧。
「——那个,久远同学。我可以像这样继续看著久远同学吗?一下下就好了。」
阿见野把脸颊贴在桌面上,注视著久。
「随便你。」
久咂嘴后,继续阅读刚才读到一半的成人小说。
在图书准备室里,时间静静地流逝。
突然间,图书准备室的门在砰的互响声中敞开。
「——什么啊,原来你也来了啊,肛交男。」
是幸德秋良。
从她开朗的神情来看,她的威胁似乎成功了。
「我、我就说我才没有想像那种事……!」
阿见野满脸通红,愤慨地反驳。
「你还真是个淫荡的小男生啊,肛交男。反正你脑中肯定装满了与脸蛋不相衬的淫乱妄想,让你稚嫩的海绵体亢奋地充血吧——来来来,让我摸摸看。」
「请、请不要这样!」
对人格有问题的幸德秋良怀抱恋情,肯定会很艰苦吧。虽然不干己事,但久还是觉得阿见野有点可怜。
久不理会两人在图书准备室内开始你追我躲,径自再度翻开了成人小说。
校刊是将A 3大小的再生纸双面印刷后对折制成的印刷品,有点像是迷你的小型报。
每月一次由校刊社发布的非官方号外上头刊载了募集复仇的广告。
虽然形式上称为广告,但实际上没有支付半毛广告费。
广告占了整整半个版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用毛笔写的两个大字「复仇」。下面的标题写著「为您执行复仇。请至图书准备室接洽」。
广告上也附加了插画。那是个没有鼻子的西瓜皮发型的女生,用那彷佛没有眼皮的圆形眼睛直瞪著读者瞧。幸德秋良之前说什么可爱的疗愈系吉祥物,但根本不是这样,简直是会出现在恶梦中的惊悚插画。
虽说是非官方的刊物,如此丑陋又违反道德的广告居然公然刊载在对全校发行的校刊上,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疯狂了。
然而现在久并不在乎这种事。
久把校刊摆在图书准备室的长桌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后向幸德秋良抗议:
「为什么代表人的名字是我?」
广告的最下方未经当事人同意便写著「代表;久远久(二年D班)」。
「当然是因为需要一个名字当代表啊。」
「那就写你的名字啊。这件事主导的人是你,不是我。」
「因为我实际上是图书委员,他们说不行。不过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太拘泥于这种小细节。不管写我的名字还是你的名字,实际上没什么差异。」
「这不是小细节,也不是没有差异。我的心理谘询时间会因此变长。」
「哦?你不是已经不会再去找小惠了吗?」
「搞不好会被送进专门的医院。」
「这可伤脑筋了。我满喜欢从小惠口中打听你的消息啊。」
幸德秋良如此说著,轻抚久的脸颊。
「——总之不要用我的名字当代表,叫他们改掉。」
「太迟了,已经分发给全校了。社长说过了,校刊的号外特别受欢迎。听说是因为校园美少女排行榜就刊登在号外。」
视线挪向桌面上的校刊,确实打从头版开始就是校内美少女排行榜。
久翻页寻找幸德秋良的名字。
有了,名次落到第九名。久觉得心情好上几分。老天有眼.
解说文字如此写著:
幸德秋良——图书室的魔女。虽然拥有无庸置疑的美貌,但由于人格有严重的缺陷,恐怕无法登上排行榜上层吧。在怪癖人士之间颇具人气,谣传最近交了男朋友。
「喂——」
久向幸德秋良问道:
「——学校里应该都误会我和你正在交往喔,阿见野之前也这么认为。去叫他们修正应该比较好吧?人气会不停滑落喔。」
幸德秋良难得神色忧郁地叹了口气。
「那种玩意的排名我根本就不在乎,不过误会可不能容许。也许应该与他们交涉,要求他们更正报导内容。」
「你也这么想啊。」
「当然。我们之间可不是『交往』这种暧昧且对等的关系。我们是以契约彼此结合的阴阳师与式神。」
「——不了,还是不要更正比较好。」
「为什么?我可无法原谅。」
「阴阳师或式神之类的,尽量不要公开比较好。」
「为什么?」
「这样在工作时会比较顺利——应该吧。」
幸德秋良将指头搁在唇边短暂思考。
「还算有点道理。就你的水准而言,这想法还不错。」
「——我也这么认为。」
校内美少女排行榜上出现了超乎意料的变动。
小网七海的名次从第七名上升到第五名。报上写道:由于运动会上的失禁事件,大幅获得了怪癖人士的票源。所谓的怪癖人士究竟是哪种人啊?久真觉得无法理解,但同时也认为与自己无关。
不动如山的第一名是织口忍。
解说文如下:
得票数遥遥领先的第一名。容貌、个性、身材,一切都无从挑剔的美少女。升上二年级后成为网球队主将大展身手。同时也是个隐性巨乳,获得各族群广泛的支持。
照片是织口忍在运动会上参加啦啦队的模样。灿烂得彷佛闪闪发光似的可爱动人的阳光笑容,同时胸部的确也相当吸引视线。
「——那种女人让你很在意吗?」
久阅读著织口忍的介绍时,一旁的幸德秋良插嘴说道。
「如果要问在不在意,确实是有一点。」
这句话才从久的口中说出,幸德秋良随即闪电般抓住久的卵蛋。
「别自以为是了,不举男。」
「等等,不要激动——」
幸德秋良随即使劲狠狠地拉扯久的卵蛋。
一股彷佛传遍全身脏器般的令人感到危险的痛楚。
「像你这种有缺陷的人和这女人居住的世界不一样,甚至算不上同样是人类。如果这女人是高岗上的花朵,你就是地狱的金针菇,彼此的差距一辈子都不会消失,就算再三轮回转世可能也无法缩短。」
「——我知道了,把你的手放开。」
握著卵蛋的力量稍微松缓,短暂的安心感传遍久的内脏。
然而幸德秋良的指头马上又使力紧抓。
「呜——」
「不过你大可放心,不举男,有我在。如果你是地狱的金针菇,那我就成为地狱的菇类栽培业者。我会好好指引你,让你成长为强大的式神。根本没必要以高处为目标——我们在昏暗的地狱深处建立繁华盛世就好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你不要激动——」
紧握著卵蛋的力量一点一点地逐渐增强。
「再说,这女人又算什么东西?摆明了就是自以为世界以自己为中心旋转的脑残现充嘛。这家伙可是成天上床的超淫乱女喔。」
「——你认识这家伙吗?」
「不认识,连视线也没对上过。但我就是知道。这对在男人搓揉下而过度发育的下流臃肿乳房就是最好的证据。她肯定是在暑假搭著厢型车走遍全日本追求千人斩的性爱依存症患者,于是全日本的性病都集中在这女人身上。说穿了就是性爱的象徵,说她是性病的中央批发市场也绝不为过。」
「——你说谁是性病的中央批发市场啊?」
女性的声音传来。不是幸德秋良的低沉说话声。
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图书准备室的入口处——织口忍本人就站在该处。
身穿制服的织口忍。
不知是穿著方式或是穿的人本身的差异,明明是同款式的制服,看起来给人的感觉与幸德秋良全然不同,彷佛绽放著光芒似的。原因恐怕不只是从裁短的裙襬下露出的那双洋溢著健康美感的大腿。
幸德秋良用那哀怨深重的地狱菇类栽培业者的表情瞪著织口忍。
握住卵蛋的力量松开了。久松了口气。
「——快滚。这里是地狱,不是你这种性病患者该来的地方。」
「你就是幸德同学吧。我听过一些你的传闻——不算正面的传闻就是了。」
「那些传闻全都是真的。如果你只是想使用图书室而不小心踏进这间准备室,那就在三秒内滚出去,否则你将会亲身证实那些负面传闻。」
「我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我看到这个——」
织口忍向两人出示校刊号外上的「复仇」二字。
「——哦?没想到你这种现充会是我们的第一位客户啊。」
「我不是来拜托你们复仇或什么的——我是因为在这里看到久的名字。」
「久——?你自以为跟他很熟吗?」
「当然啊。我——是久的青梅竹马啊。」
「不要随便扯谎。这家伙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真的啊。对吧,久?」
织口忍看向久,浅浅地微笑。
「——是……真的?」
幸德秋良缓缓转过头看向久,那表情犹如要吞食亲生子女的萨图尔努斯。
「什么青梅竹马——你居然曾经有过那种老套学园剧的人际关系,我从来没听说过啊,不举男。」
幸德秋良用那细若蚊蚋的声音诅咒般说著。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种。只是小时候上同一间道场而已。」
「现在马上绝交,不举男!这种人类般的联系只会让你的式神之力减弱!」
「喂!不要激动!」
久立刻站起身,拉开距离。
因为幸德秋良再次伸手抓向久的卵蛋。她错失目标的手僵硬如鹰爪,要是刚才没闪过恐怕已经被她百分之百的力量给捏住了。
「忍——」
坐在椅子上的久与幸德秋良保持距离,同时向织口忍说道,,
「总而言之,你先离开这里。这样有话也说不清楚。」
「我不要——」
织口忍拒绝。
「自从永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已经担心你好几年了,但你一直刻意忽视我。现在是怎样?在校刊的奇怪广告上发现久的名字,来找你就看到你和风评差劲的女生卿卿我我。你不好好解释,我是不会离开的。」
「给我闭嘴,性病带原者——」
幸德秋良站起身。
双眼圆睁,如厉鬼般的危险表情。
「什么?性病带原者是说我?」
「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性病?」
「我才没有性病。」
「我叫你闭嘴。不然——我可能会杀了你。」
(不妙——)
久挺身介入织口忍与幸德秋良之间。
「忍,你先回去。这女的是认真的,她真的会杀了你。」
「久,我根本就没有必要逃走。我比幸德同学强太多了。」
织口忍的表情充满了自信。
「我不是指格斗技上的强弱——你还不晓得幸德秋良的恐怖。」
「在我面前——」
幸德秋良如鬼影般无声无息地逼近。
「——不准你们直呼名字叫得那么亲密!」
幸德秋良冷不防出手了。速度很快。
如同野兽般柔韧的敏捷度,她一瞬间就从久身旁穿过,逼近站在久身后的织口忍。
幸德秋良的纤细手指就像魔界森林的枯枝股弯曲,彷佛就要以那刀刃般的锐利撕裂织口忍的躯体。就在那瞬间——
幸德秋良的身体飞舞在空中。
紧接著,伴随著砰的沉重声响,幸德秋良整个人被摔在图书准备室的地板上。
过肩摔。
无可挑剔的流利架式。
虽然织口忍是个女生,但久当时在道场从来没赢过她。现在也许因为体重差距而多少能占上风,但当时还是织口忍比较高大。
幸德秋良仰躺在地上,织口忍顺势就要予以压制。
久从后方扣住了织口忍的手臂。
「做、做什么啦,久?」
(——事情我之后再解释,现在你先逃离这地方,忍。逃得越远越好。)
久在织口忍耳边细语。
愣愣地躺在地上的幸德秋良将脸缓缓转向织口忍。那阴沉眼神就像头发长得吓人的恐怖日本人偶一般,只有嘴角透著笑意。
「放开我啦,久。」
织口忍挣扎著。
(——相信我。)
久试著放松力气要把织口忍带往出口方向的瞬间——
「呜喔!」
织口忍的后脑狠狠撞击久的脸。紧接著她侧身以强烈肘击命中久的心窝,行云流水般移动到图书准备室门的外侧。
久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织口忍正以冷酷的胜利者表情俯视著久。
那是久年幼时在道场上看过无数次的表情。
(要、好、好、解、释、喔。)
织口忍的嘴唇无声地开阖,接著缓缓地拉上了图书准备室的门。
「给我站住,性病带原者!」
「该站住的人是你。」
幸德秋良打算追上去,久挺身阻止。
「啊——你流鼻血了啊,不举男。」
听她提醒,久这才发现自己的鼻子正淌著血。刚才鼻梁被织口忍的头撞个正著。
幸德秋良从制服口袋取出面纸,擦拭久的脸。
鼻血很快就止住了。
「——真是不可理喻的女人。不光是有性病,居然还如此凶暴。」
「你应该没资格讲人家。」
「我可没有性病——不过换个角度来看,我们拿到了能告她伤害罪的材料。你的血也不算是自流。」
幸德秋良这么说著,轻抚久的脸颊。
图书准备室内的状况随时都有录影。
刚才的短暂格斗虽然可说是织口忍的正当防卫,但是用剪辑影像编造假证据是幸德秋良的拿手绝活。
「那个,忍的问题能不能交给我处理?只要清楚说明状况,一定能和她和解的。」
幸德秋良突然立起原本轻抚著久的手指,紧接著就用指甲缓缓刮过他的脸颊,红色的痕迹慢慢浮现在皮肤上。晚了半拍之后,那痕迹传来阵阵痛楚。
「没有什么和解可言,那女的由我来杀。尽可能伪装成自杀。」
「你对青梅竹马这个字眼有某种误会。我刚才也说过了,我和忍只是当时上同一间道场而已。」
幸德秋良的指甲更加使劲。
「不准直呼那女人的名字。你是属于我的,不准有青梅竹马这种人类般的人际关系。」
「不是人类般,我本来就是个人。你也是个人,有父母、老师,也有校园心理谘询师,无论在教室里多么孤立,至今建立的人际关系也不是零。为什么要把忍当成眼中钉?」
这时,幸德秋良突然抱住了久。
久以为这是她要折磨自己的新招式而稍微警戒,但她只是把脸埋在久的胸膛。女生头发的甜美气息荡漾在鼻问。
「——那女人让我很害怕。」
「害怕?你会害怕?」
久的脑袋陷入轻微混乱。
真有什么事物能让幸德秋良这个人感到恐惧吗?
「因为觉得害怕,就突然冲上去攻击人家吗?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的防御本能。」
「那女人知道我不认识的你——不知道为什么,那让我害怕得难以忍受。」
幸德秋良在久的胸前颤抖著。看不见她的表情。
幸德秋良伸手环抱著久,与久紧紧相贴的身体因害怕而颤抖。久感受到那躯体的纤瘦。
「有什么好害怕的?不过是小时候彼此认识而已,忍根本就不了解现在的我。我也不晓得你小时候是怎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但是那女人知道我不认识的你。」
「我的一切谁也不会懂。你不会懂,恐怕我自己也不会懂。」
幸德秋良紧紧地抱住久的身体。
久重新了解到拥有恶魔般思考模式的她其实同样也是个人,而且拥有相当有魅力的女性肉体。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更了解你。因为你是属于我的。」
「——又是那套式神理论?」
「没错。你是我的式神,仅属于我的式神。」
久叹了口气。
幸德秋良紧抱著久不放。图书准备室内一片寂静,社团活动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
久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直到她满意为止。
当天晚上,织口忍来到了久的家。
「好久不见——」
久来到玄关应门,织口忍带点尴尬地这么说道。
「今天不是才在学校见过?」
「我的意思是好久没来这里了。」
她穿著带有荷叶边的平口露肩小可爱与热裤,大方展露出肩膀与大腿,彷佛盛夏时期的打扮。
两人走向久的房间。小忍变漂亮了呢——久的母亲如此感叹,织口忍的回应彷佛十分习惯面对这类赞美。
「亚军奖杯——你还留著啊。」
织口忍看著放在久房里的奖杯。
「我也想过要丢掉。」
「——身为久远兄弟的朋友是我的自豪喔。」
她转过身来微笑。
「正确来说是久远永的朋友吧。我记得那次大会的女子组冠军是你。,
「你也很厉害啊。」
「一次也没赢过你。」
「一次也没有?真的吗?」
「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所以你也忘了。你一直都看著我哥。」
「呵呵,你吃醋啊?」
「别开这种恶质的玩笑。」
「——抱歉。」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久坐到床上,织口忍见状也自然而然坐在他身旁。
快要失去弹性的床铺弹簧凹陷,彼此的大腿相触。
小时候常常像这样坐在床上聊天。不过那时肯定还会有另一个人在场。
「不过,你好像变得有精神多了呢,太好了。」
在身旁展露笑容的织口忍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胸部的尺寸也有明显的发育。然而小时候的影子仍然若隐若现。
「——如果你觉得有,那应该就有吧。」
「该不会是因为幸德同学?」
「啥?」
「因为久喜欢上幸德同学,所以变得有精神了——我乱猜的。」
「原来你会开这种玩笑。」
「咦?不是吗?」
「我啊——正确来说,我是被迫听从她的。」
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织口忍。
幸德秋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狂女人。她捏造了强暴罪的证据威胁久,以替人复仇的名义,已经将数名学生逼得不敢来上学。
不过久没提到阴阳师与式神之间的主从契约等等。要说明也很麻烦,同时久也怕织口忍误会他同样处于需要紧急住院的精神状态。
「——什么跟什么,你只是被恐吓而已嘛。」
「嗯,就是这样。」
「这样不行喔,久。这种事一定要以毅然的态度对应。与警察商量、找老师讨论,或是校园心理谘询师也是个选择。」
「啊——是没错啦。」
「什么反应嘛。你有没有打算好好处理啊?这种态度会助长霸凌的恶化喔。」
「是喔——原来我正被幸德秋良霸凌啊。」
久不由得微笑。他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笑了。
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受到威胁,却没想过那就是一种霸凌。
「要不要我帮你跟老师说?」
「老师没有用,他们只想要逃避责任。」
「是吗?」
「就是这样。」
「那就由我来从幸德同学的手中拯救久吧。」
织口忍若无其事地说完,笑了笑。彷佛孩提时代那样率真灿烂的笑容。
「算了吧,铁定没有好下场。」
「你也看见了吧?我比幸德同学强,强上很多。」
「我刚才讲过了,那家伙的恐怖不在那种地方。她的陷阱就像流沙一样,当你发现中计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这种事我不管,我已经变得更坚强了——」
织口忍的表情变了。虽然脸上挂著同样的笑容,但双眸中蕴含著钢铁般的冰冷光芒。
「——我想你应该没办法想像吧。表面上看似和平的女生的世界,背后藏著的漩涡般的丑陋嫉妒像是煮沸的开水一样冒泡。在学校里头只要稍微醒目一些,无论愿不愿意都会被那漩涡卷进去。我一直以来从来没让那些阴险的霸凌在我身上得逞。」
织口忍口中所说的女生的世界,久无法理解。
「——忍好像有点变了啊。」
「久,在女生的世界,不够强悍是混不下去的喔。」
口吻彷佛说教一般。
又把我当成小弟吗——久这么想著。
小时候织口忍常常与哥哥一起,把久当成弟弟般看待。这让久一直觉得很不甘心,总是想著有一天要让你们两个刮目相看。不过这想法现在已经永远无法达成了。
一——忍,我不会找你帮忙。」
「怎么了吗?」
「幸德秋良这边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
「我想帮上久的忙啊。」
「为什么这么想干涉我?放著别管不就好了?」
「我和你都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不行吗?」
「永已经死了——我不会永远都是你弟弟。」
「我——」
织口忍说到一半,把话吞了回去。
「仔细一想,你和幸德秋良根本无法沟通。要是你介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感觉你有点变了啊,久。」
「是吗?」
「以前比较可爱。」
织口忍如此说著展露笑容,带著几分娇弱的表情美得难以言喻。
「忍倒是现在比较可爱。」
啪!
织口忍突然揍了久的脸,而且还是用拳头。
这一拳来得太过唐突,久一瞬间无法理解状况。
「——你干嘛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揍你。」
她以率真的笑容如此回答。被揍的脸颊一阵阵发热。
「——你比以前更暴力了。」
「人是会变的喔,久——」
织口忍把双手往上伸展,伸了个懒腰。
「——好了,我要回家了!」
走在夜路上可能会遭到幸德秋良袭击,很危险——把久的忠告拋在脑后,织口忍一个人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