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放学后。
久被叫到教职员办公室。
原因是校刊上的广告,不过久已经几乎忘了有这回事。
这是什么?班导这么问。久则再三声称与他无关。双方的对话从头到尾毫无交集,最后班导叮咛久别惹事生非,放他离开了教职员办公室。
(对喔——我只要说我被幸德秋良霸凌就好了。)
直到关上教职员办公室的门,久这才想到。不过他也不打算再度拉开办公室的门。
走进图书准备室,发现幸德秋良已经在里头了。
她坐在长桌旁,专注而飞快地不知在大笔记本上写著什么。
大概正在构思新的复仇计画吧。久这么想著靠近一看,愣了一会。
笔记本上就只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织口忍削到死」。
「——喂,你在干嘛?」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诅咒人。」
回应久的问题时,幸德秋良的笔也没停过。
「我一边写一边想像那女人活生生被研磨机砂轮从脚趾头开始慢慢被削碎的情景。」
「午餐的时候我不是讲过了,忍已经不会再来干涉你了。」
「互不干涉——这种消极的对策完全无法消弭我的杀意,我想要更积极地去杀了那个女的。那个性病带原者现在这个瞬间仍然在消耗氧气、吐出二氧化碳就让我为之战栗,我无法忍受那个性病带原者存在。」
「总之先冷静下来。」
不理会久的制止,幸德秋良仍然死抓著笔记本不放。
该怎么样才能制止幸德秋良——久稍微思考了一下。
(算了,反正这也没有实际上的害处。)
不过他马上就觉得无所谓,拉了把椅子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成人小说。
不久后,一个男人走进图书准备室。
第一次见到的人。
「久远久……就是你?」
「是没错——」
浅褐色的肌肤,发型是电烫过的平头。身高相当高,脸庞轮廓有点混血儿的感觉。
他的制服穿得很随便,一眼看上去是个轻佻的人——幸好幸德秋良现在只顾著动笔诅咒织口忍。
无论实际上到底是不是,幸德秋良强烈厌恶看似现充的人。
「我叫池永,三年级。」
「三年级的学长来这干嘛?」
「这个——」
名为池永的男学生秀出了校刊上的复仇招募广告。
「这个复仇代理,要收钱吗?」
「不收钱。应该吧。」
「应该?」
久一眼瞥向幸德秋良。她仍然沉浸在诅咒他人的过程中。
「——总之先说来听听。」
久稍稍犹豫了一会,最后以手势示意他就座。不管是读成人小说消磨时间,或是听委托人的话来打发时间,久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池永富益,三年级,男性。
他的谈话内容简直差劲透顶。
简洁地只说结论的话,大意就是他被女生甩了所以想报仇。
如此肤浅的内容,池永像是在歌咏神话中的英雄般滔滔不绝。
池永的故事始于自夸。
至今自己究竟有多么受异性欢迎呢?什么肉食系或草食系,自己已经远远超越了那种分类,是受神眷顾的雌性大螳螂。
女人们群众在池永身旁要求与他交尾。他选择那些受他的费洛蒙吸引而来的女性,与之交尾,有时则站在猎食者的立场。对他来说,女人就只是无法抵抗费洛蒙的公螳螂。
自己并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池永是日本人与菲律宾人的混血儿。打从小时候,他就怀有混血儿特有的情结。自己不是日本人,也不是菲律宾人。他的身分认同无处可去,是个哪边都算不上的半吊子。他过去一直这么认为。
改变他的是国中时的女老师。她告诉池永混血儿绝非半吊子,而是拥有双方特色的独特的孩子。
这句话改变了池永的世界,所有的自卑与情结都转变为自己的优势。从那时开始,他就能感觉到自己散发出的费洛蒙。
首先沉醉于那股费洛蒙的就是改变了他的女老师。
池永在她的公寓舍弃了处男之身。
从此以后的池永可说是所向披靡,只消略施小惠,女人们便会自愿张开大腿,迎接他的到来。
自己是这世上的帝王,所有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属于自己的。就算是别人的妻子,那也只是目前暂时被其他人拥有,只要自己轻触那女人的手,稍微拨弄性感带,女人的所有权就会轻易转移。池永这么认为。
在池永说到一半时,久一度以眼角余光确认幸德秋良的反应。
幸德秋良的笔停了下来。虽然面无表情,但那反而让久觉得大事不妙,彷佛火山就要爆发之前那片刻的寂静。
幸德秋良异常强烈地敌视这类在性关系上毫无节操可言,与谁都能缔结肉体关系的人。
池永更热衷地陈述自己。
自己是这世上的帝王,但发生了某个事件打碎了这份心情。
他恋爱了。也许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坠入爱河。
夜里突然惊醒思念著她,让池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冲出家门来到河岸边毫无意义地放声吶喊她的名字。池永就是对她爱得如此痴狂。
当然了,池永也曾经一如往常地动用费洛蒙全副武装与她接触。然而她毫不理会。再一次发动攻势,她便露骨地摆出了厌烦的表情。
池永下定决心,对她做了爱的告白。那是他第一次告白,非常紧张。
她的回答是—我不要。
自尊心受伤了,非常难受。尽管难受,池永更加无法割舍了。
某天夜里,池永来到她家门前,跪在地上拜托她与自己交往,结果仍然相同。跟著社团活动结束后放学路上的她,再一次告白,她便威胁下次会报警。
自尊心非常受伤,但是池永仍然无法放弃。
某天夜里,池永在她家门前等她回来。她的家人报了警,池永只能落荒而逃。自尊心受伤了。池永无计可施,在学校的走廊上抱住了她。结果她俐落地使出过肩摔把池永的屁股狠狠甩在地上,随后就用那仿佛看著垃圾场的可燃性垃圾般的冰冷眼神俯视著池永。自尊心受伤了——
「——先暂停。」
有种不好的预戚,久打断了池永的话。
「你说的那个女生,是谁?」
「嗯?那当然就是——」
池永富益把手中的校刊翻过来,指著那上头最醒目的报导。
织口忍的报导。
(糟糕——)
久立刻想夺下并撕碎那份校刊——然而已经太迟了。
「这案子我接了!」
幸德秋良站起身如此叫道。
「这个复仇委托——就交给我吧。」
幸德秋良的双眼绽放著妖异的光芒。
当天夜里,久来到了织口忍的家。
两人的住处距离原本就不算远,在步行可及的范围内,小时候也常到彼此的家里玩耍。
久提高警觉环顾四周,确定幸德秋良或池永富益不在附近之后,按下了门铃。
「久?怎么了吗?」
一脸讶异的织口忍走到玄关。
应该是刚刚洗完澡吧,她身上穿著T恤与热裤,一只手拿著毛巾擦拭濡湿的头发。
「事情糟糕了。」
「啥?」
织口忍没多间,先把久带到她的房间。
以前久也时常造访织口忍的房间,不过现在房间的气氛已经完全变成了女生的风格,有种淡淡的香味。
以前久常常在这房间与哥哥抢著看陈旧的柔道漫画。
柔道的冠军奖杯仍然摆在架上。不过自从升上国中之后,数量几乎相同的网球奖牌与奖杯格外醒目。
她的时钟指针已经往前进;久的时钟仍然静止在那一刻。
「感觉好奇怪喔。变成大人的久出现在我房间。」
「——还不算是大人。」
「还真挑剔。变成高中生的久,这样可以吧?」
织口忍微微歪著头看向久。刚泡过澡的脸颊显得特别红润,彷佛散发著光泽般。她穿著单薄的T恤,与童年不同的丰满胸部无可避免地映入眼中。
「你先把上衣穿好。我到房间外面等。」
「哦?你现在才在害羞什么啦。以前我们不是常常光著身子一起换衣服吗?」
织口忍笑得如顽童般。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吧。」
「你不是说还不算大人?」
「都已经高中生了。你就是这么没戒心,才会被池永富益那种人盯上。」
「咦——」
她的脸立刻蒙上阴影。
「——你和池永见过了?」
「今天他跑来图书准备室。」
「他讲了什么吗?」
「他说被你甩了让他自尊心很受伤,想要对你报仇。」
「——那个跟踪狂。下次再让我遇到,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幸德秋良也拿出干劲了,你这段时间先躲起来。我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
「什么啊,久。你是叫我逃避吗?」
「这样下去,你会落得很糟的下场。」
「我会反过来修理她的。」
「我上次说明过了吧,那个小网七海的下场。你也许会在夜路上突然遭到袭击,社团活动结束后随手买的运动饮料也有可能被下毒。你打算二十四小时整天害怕幸德秋良的攻击吗?包含我,也可能听从幸德秋良的命令动手。」
织口忍用略为吃惊的表情看著久。
「——久现在来我家,是因为幸德同学的指示?」
「现在不是。但是以后我就不敢说了。」
「什么嘛,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
织口忍喃喃说道,露出稍作思考的神情。
「啊,我想到一个好方法。」
率真的笑容回到她脸上。
「——那我来当久的女朋友好了。」
「啥?为什么会往这方向想?」
「因为事情就是这样啊。只要知道我和久正在交往,池永八成就不会再死缠著我,幸德同学应该也会放弃久吧。」
「——!」
这种解决方法,久从来没想过。
如果佯装与织口忍交往,也许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久稍作思考。
——不对,等等。问题真的这样就会解决吗?会不会反而让池永富益和幸德秋良两个人都抓狂,使事情变得更棘手?
池永富益遭到拒绝仍然无法放弃才会变成跟踪狂,而幸德秋良恐怕也不会因为久与谁交往而认定式神契约就此无效。
「——不了,别这样比较好。」
「什么嘛。有什么不好?也许久不晓得……我其实还算有点人气喔。」
织口忍这么说著,微微嘟起嘴。
「问题不在这里。」
「那是在哪里?」
「你不懂吗?事态摆明了会更加恶化。池永富益和幸德秋良会更加愤怒,到时候真的做出什么事也不奇怪。」
「那有什么关系?敢来找麻烦就给他们好看。」
「这样不就回到原点了?」
「才没有呢。久会变成我的男朋友啊。」
织口忍俏皮地笑著。
「如果只是这样,那去找其他人不就好了?你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反而不太自然。除了池永富益之外,想和你交往的人应该多到数不清吧。」
「——久……你不会想和我交往吗?」
「我说啊,忍——」
究竟要不要说,久犹豫了一会。最后他还是往下说了:
「——你现在还喜欢永吗?」
这句话让织口忍一直露出的笑容明显动摇了,一瞬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久明白她正努力隐藏自己心中的情绪起伏。
「我——」
虽然开了口,但她终究没有往下说。
久叹了口气。
「我会试著再说服幸德秋良。也许我能够阻止那家伙。」
「我会找更妥善的解决方法。你别放松戒备,我希望你尽可能去国外或是找个地方长期旅行。」
「我不会逃避。」
「那你要小心点,不要碰来历不明的饮料和食物。」
「久,我问你喔——」
久踏出房门前,织口忍叫住了他。
「怎样?」
转头一看,织口忍以认真无比的表情笔直注视著久。
「永死掉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那一天的事,我尽可能避免去回想。」
「——是喔。」
织口忍以再轻不过的声音简短回答。
离开时,她的奖杯映入眼帘。也许她的时钟指针也和自己的一样,打从那一刻起便不再前进。
在大门前提高戒心观察四周后,久穿越夜晚的住宅区回家。
找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虽然久对织口忍如此夸口,却什么方法也没想到。
一直到了午休时间开始。
「来,张嘴~~」
为了避免莫名其妙的误会,久和幸德秋良现在改在图书准备室用午餐。
久咀嚼著塞满整张嘴的富有蛋白质&钙质的高营养拌饭,吞入腹中。
幸德秋良以柔和平稳的表情注视著久的用餐过程,简直像是地狱的夜叉变成了慈悲为怀的女神一般。
「你好像心情很好啊。」
「看得出来啊?要怎么破坏那个性病带原者的尊严——思考这个计画让我愉快得难以言喻。」
幸德秋良一脸陶醉地如此说道,惊悚的程度让久打了个冷颤.
「计画……设计到什么地步了?」
「你想看吗?不过细节部分还没有完成,有点难为情啊。」
「那就不用了。」
「别这么客气嘛。其实你也想看吧?没错吧?」
「并没有。」
「对自己诚实点啊,不举男。忍耐对身体不好喔。」
幸德秋良露出了丑恶的笑容,把大笔记本递给久。
笔记本目前翻开的页面上标题写著「复仇色情,复仇,复仇计画」。
计画的大纲如下:
①、使用口服药或吹箭让织口忍陷入沉睡,强行掳走。
②、将织口忍带进爱情宾馆,让池永富益予以强暴(最好是在排卵日)。
③、幸德秋良与久远久两人一同拍摄强暴的过程。
④、将拍摄的影片加人名不加马赛克,在网路上公开。有需要就刻意宣传引起注意。
⑤、让织口忍告池永富益强暴罪。
⑥、在法庭上藉由幸德秋良准备的证据,使池永富益逆转获得无罪宣判。
⑦、煽动离开拘留所的池永富益,唆使他刺杀织口忍(胎儿也死亡)。
⑧、由于杀人罪,池永富益被宣判死刑。
⑨、在判决宣判的当天晚上,幸德秋良与久远久两人享用义大利披萨(笑容)。
到此结束。
地狱恶魔都为之反胃的计画——久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虽然还有很多该吐槽的地方——」
久试著先挑出最显而易见的疑点。
「池永富益不是这次的委托人吗?这看起来对他也施加了相当程度的制裁啊。」
「你以为我会原谅池永那种有性爱依存症的男人吗?那种射精猿猴,光是活著就该遭受极刑。这种地方根本连吐槽点都算不上啊,不举男。」
幸德秋良观察著久的表情,略显烦躁地说著。
「真受不了,洞察力太差了吧。我想参考你的意见的是这个部分——」
她所指的地方是「⑤、让织口忍告池永富益强暴罪」。
「问题在于强暴罪是告诉乃论。换句话说,被害者不提起告诉就无法成立。就那个超淫乱女的贞操观念来看,你觉得光是被强暴就会让她一状告上法庭吗?她说不定还会心生感谢认为『谢谢你强暴我』啊。」
「我觉得你这种想法才是强暴惯犯会有的思考。」
「——这可是需要再三推敲的部分啊,不举男。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强暴到那超淫乱女一面惨叫一面求饶?可恶,我根本无法想像。没想到我自身是处女这一点会让我在这种地方遭遇极大的困难——」
幸德秋良双手抱头,双眼直瞪著大笔记本。
久深深叹了口气。
直到幸德秋良对计画满意为止,她还不会有所动作。看来还有些缓冲时间。
幸德秋良的危险失控始于池永富益。
久想到如果有办法让池永富益放弃织口忍,那么一切将会归于平静吧。
然而要怎么让已经成为跟踪狂的男人改变心意,久怎么也无法想像。没有跟踪狂经验这一点让久遭遇了莫大的困难。
今天是星期三。
久只想到一个能商量的对象。
「——我以为你真的不会再来了。」
才一见面,涩泽惠便小跑步冲上来抱住了久的手臂。上臂感受到女性柔软的胸部。
久感觉自己似乎许久没造访保健准备室了,不过实际上和上次只隔了一星期。换言之,一切与平常没有不同。
「喂,放开我。这种服务对其他男学生做就好。」
「因为——因为我真的以为不会再见面了啊。」
涩泽惠的稚气脸庞浮现欣喜的微笑。
「要喝茶吗?还是要咖啡?」
一坐到沙发上,她便这么问道。
「——那就茶吧。」
之前没有这种附加饮料的服务。涩泽惠也许正为了挽留乏人问津的心理谘询的少数顾客而费尽心思吧。
「很烫喔。要我帮你吹凉吗?」
「没这个必要。」
用那模样可爱的马克杯啜饮一口日本茶之后,久切入了正题。
「——今天我想找你商量的是关于跟踪狂的问题。」
「那、那个喔,千万不要误会喔。幸德同学不是跟踪狂喔。」
「我不是在说她。虽然那家伙也有关联,但我是指别的男生。」
「咦?是这样喔?」
「——你的反应很可疑。你该不会明明认为幸德秋良是跟踪狂,还想唆使我跟她凑成一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喔——我的意思只是我站在幸德同学和久远同学那一边。」
嘴巴上这么说,涩泽惠的视线却从久的脸上飘走。
久暗自咂嘴。
然而就如同她所说的,久并不认为幸德秋良是个跟踪狂。不是那种简单的货色,而是更加凶恶的某种怪物。
「我先说明状况。不好意思,你别做任何笔记——」
久对涩泽惠说明了状况。
幸德秋良对织口忍怀抱敌意;池永富益跟踪织口忍并且遭到拒绝,现在打算复仇;幸德秋良则与池永富益沆瀣一气,正打算执行残忍的复仇计画—
涩泽惠彷佛感同身受般,一面听著久的描违一面改变表情。
「——所以说,久远同学喜欢哪一边呢?」
「啥?你在讲什么?」
「我是说幸德同学和织口同学,你要选哪一边啊。」
「我从头到尾都不是在说这个吧。我是在找你讨论要怎么阻止池永富益,还有阻止幸德秋良的方法。」
「我站在幸德同学那一边。」
「——所以你是叫我协助幸德秋良的残忍计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能减轻幸德同学的残虐性的,就是久远同学的爱。」
「我觉得你讲的话简直莫名其妙。」
「久远同学,青春期的女生本来就常常会有残忍的妄想喔。女生会沉醉于超自然现象和惊悚片或是残酷血腥的B级片,都可以算是一种替代行为。当然每个人的程度不一,不过这种兴趣——也可以视作得不到满足的某些欲求的发泄之处。这种得不到满足的欲求,大多数都是——」
涩泽惠把脸挨近久并说道:
「——恋爱情感喔。」
久叹了口气。
「上次我应该也讲过了,幸德秋良的症状没那种简单。我真的认为不久的将来,她会成为在人类史上留名的连续杀人狂。」
「幸德同学是个很可爱的普通女生喔。」
「——我懂了。回想起来,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你想要把我和幸德秋良送作堆,打算用这种方法治疗幸德秋良吧?」
「这是久远同学的误会喔。我只是和你们两人站在同一边而已。」
涩泽惠露出装傻似的笑容如此说道。
「——解决幸德秋良的问题是你的工作,与我无关。」
「解决问题这件事不属于我,只能靠本人去完成。心理谘询师只是在旁协助而已。」
久看向时钟,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虽然还想继续跟涩泽惠谈谈,但时间已经到了。
要是随便延长时间,很可能被下一位接受心理谘询的幸德秋良偷听。
「——要再来喔,久远同学。我会等你的。」
久拿到了受诊证明章,走到走廊上。
幸德秋良在走廊上面露微笑,正在排队。
「不举男,你先到图书准备室等著。接下来要讨论计画的细节。」
她的心情似乎非常好。
「喂,久远。」
走在通往图书室的走廊上,有人叫住了久。
转头一看,是池永富益。
「要到什么时候才要对织口报仇啊?我快等不下去了耶。」
池永富益走上来像好友般搂住久的肩膀。池永富益的体格比久还大,但由于他似乎没有打算攻击,所以久也没有反击。
「现在幸德秋良正在策划。」
「真的假的?计画是那个女生要想,不是你喔?」
「嗯。」
池永富益表情显得有点惊讶。
「款,计画是怎样,告诉我嘛。」
在目前的计画中,池永富益将会因为杀人罪而被判死刑。如果他得知这件事,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不能告诉你。」
「有什么关系。是我委托你们的耶。讲一下大概就好了,可以吧?」
久稍微思考,觉得这应该无所谓。
「计画名称是复仇色情·复仇·复仇计画。她是这样写的。」
「复仇色情?」
池永富益听了那字眼而惊声反问,不过脸上挂著笑容。
「呜哇,幸德妹妹人长得那么可爱;心里想的还真恐怖啊。」
「——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我想稍微问一下喔——」
池永富益环抱著久肩头的手臂更加重了力道。久感觉到那力道含有威吓般的意味。
「——你……和幸德妹妹正在交往吗?」
久看向了池永富益的脸。像是两个男人要接吻一股的思心距离,但池永富益的神情相当认真。
「——我们没在交往。」
「既然这样喔,那我要是抢走幸德妹妹,你也不会怎样?」
池永富益的手臂更加使劲了。尽管在这状态下,久仍然有自信一瞬间就能击倒他。
「——你不是喜欢织口忍吗?」
「喜欢啊,喜欢到想让她面目全非。不过我也要找到新的恋情才行。两方面都要顾及,这就是帝王的难为之处啊。」
「我听不太懂。」
「你懂不懂又不干我的事!我现在想问的是,要是幸德妹妹迷上我,你也会乖乖去帮我找那个织口复仇吧?」
「——随便你爱怎么样都好。」
听久这么说,池永富益终于放手松开了久的肩膀。
「不错喔,我喜欢你这种人。我和你应该能成为好朋友喔。」
虽然久原本就没有半个朋友,但他敢肯定自己绝不会成为池永富益的朋友。
隔天早上,事件发生了。
一走进教室,久便发现同学们正议论纷纷。久来到自己的座位之后明白了原因。桌面上摆著一张女人的全裸照片。
而且那居然是织口忍的照片。
D5尺寸的影印纸,应该是用彩色印表机印刷的吧。照片上的织口忍将大腿张开成M字,展露自己的性器。仔细一看,脖子与身体的连接处显得不太自然,摆明了是粗制滥造的合成照片。
(那个笨蛋——)
久跑向幸德秋良的教室。她的教室同样正陷入骚动。
幸德秋良坐在她位于窗边的座位上,静静地看著织口忍的开腿照片。
「喂,你不是说直到计画细节完成之前不会出手吗?」
「——你以为我会做这种粗糙的抹黑合成照吗?」
幸德秋良抬起脸看向久,如此回应。
「八成是池永干的好事吧——昨天他像发疯一样连连喊著复仇色情、复仇色情。不过,这男人比想像中更没大脑啊。」
「我到那家伙的教室去问出真相。」
「省点力气吧。这种合成照对织口忍根本造成不了多少伤害。虽然池永问也不问一声就随便出手让我不太愉快,但也不算毫无意义。」
「什么?」
「这样能对织口忍施加心理上的压力。有些人发觉有人正在诅咒自己之后会无法承受那种心理压力,使得身心真的受害,有时甚至能致死。」
久开始担心起织口忍。
织口忍之前曾对久说自己已经变强了。那是真的吗?
忍从小就是个爱哭鬼。比谁都不服输的她只要在比赛上输了,总是哭个没完没了。久的
哥哥永曾对她说「有时间哭,不如变得更强」。比哥哥弱的久总是等待忍不再哭泣。也许在
久的眼中,忍哭泣的模样与柔弱的自己彼此重合了吧。
「幸德同学!」
尖细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虽然尖,但不是女生的声音。
阿见野佳彦。他显得有点喘,走进了教室。
「糟糕了,幸德同学。那个,我的教室出现了奇怪的照片。」
「怎样,肛交男?你是说这个?」
看著幸德秋良秀出的织口忍的合成照,阿见野佳彦愣了一会后歪过头。
「不、不是这个。是……是这个!」
阿见野佳彦把手中的影印用纸给两人看。
那照片——居然是幸德秋良大刺刺地张开大腿的裸照。
不过,也许是因为在制作织口忍的照片时耗尽心力了吧,幸德秋良的合成照显得更加拙劣,可以说是偷工减料。身体部分与织口忍的照片完全相同,脸与脖子的连接处像是观光名胜处常见的脸部挖空的拍照用立牌,一眼就看得出接痕。
「不准看,不举男!」
幸德秋良一把夺下了久正在看的照片。
她愤怒得满脸通红。
「那头射精猿猴。」
「——看起来好像连你也被池永富益诅咒了啊。」
「我想起来了——话说昨天,那头射精猿猴跑来找我,问他要干嘛,他居然说什么想跟我交往。我威胁他不闪开就宰了他,但那家伙没放弃。所以我就好心告诉他:『你这种射精猿猴最适合兽奸了。别说人类,就连哺乳类都不太可能,目标最好锁定在鱼类。』我明明都给他建议了——」
「什么建议,根本就是侮辱中的侮辱吧。」
「池永你这家伙,居然恩将仇报!」
幸德秋良发火了。
火大到这种程度的人,久至今从未见过。
几根头发彷佛怒发冲冠般竖了起来,整张脸气得通红,眼睛充满了血丝,身体不停颤抖,足以使身心因此受害的激烈气愤。要是她有高血压之类的慢性病,就这样脑溢血而死恐怕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计画变更了,不举男!——那猴子的罪行用死都赎不清。」
就算池永富益真的被杀,久也觉得无所谓。
不过,比起被池永散播合成照的织口忍,久认为池永的将来恐怕会更加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