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保二年(公元1645年)三月的一个傍晚。名古屋城邑广井乡,当时是一条富丽堂皇的公馆街,建有许多尾张藩达官显贵的别墅,相当于现在的繁华街道。这天,依堀川而建的尾张藩剑术教头柳生家的别墅,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位年轻的武士。“得知柳生如云斋师傅住在此处,特来拜访。”他说。拜访柳生家而称柳生师傅,不找户主茂左卫门利方,而找隐居在这里的其父如云斋利严,说明这位来访的人不是名古屋的人。事实上,来者也确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打扮。虽说他这样打扮,但侍卫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目瞪口呆了。前额至头顶光秃发亮,凿子削过一般的脸颊,肤色看上去清澈光洁——虽然风尘仆仆,却美丽动人,因为这个人就像一个美丽的幽灵一样。年纪大概二十,或者二十一吧。“那一年曾得师傅指点,得其指教,受益匪浅……”话语未完,侍卫说:“如果是比赛的话,请免开尊口。师傅已经隐居,拒绝这样的比武。而且,明天、后天师傅将出游,正忙于准备行李——”“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想借宿两三日……”说着,武士咳嗽起来。侍卫仔细听着他的咳嗽声,又仔细看了看他异样的憔悴面容,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你,生病了吗?”对方并不作答:“不说两三日。今夜一个晚上,或许今天事情就能办完也说不定……”“什么事情就能办完?”“其实,有一个人要从关西来拜访鄙人,将要来这个名古屋的柳生先生的公馆。实在是随便之极,抱歉抱歉。我想与如云斋先生曾谋过一面,借此缘分……”岂有此理!冒昧而来,称要借宿两三日,这里可是尾张藩赫赫有名的别墅,不是旅馆。侍卫话未出口,对方却又自作主张,似乎竟将这里指定成了约会的地方。但是侍卫对对方的话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以前,会过我们师傅?请问你的姓名?”“通报迟了。鄙人田宫坊太郎是也。”“什么?田宫坊太郎?”侍卫叫道,仔细端详这个人,又呻吟道:“嗬,您就是田宫坊太郎先生?……”这一次的语气肃然起敬起来。“这么说,几年前,田宫坊太郎先生来拜访师傅的事,我后来听说过。那还是在主宅吧。那时候,鄙人不知道,后来您在四国的丸龟完成了那场闻名天下的大复仇的时候,鄙人还后悔莫及没能见您一面。可现在第一次这样见到健在的……”话未说完,他眼看着对方幽灵一般的样子,张口结舌道:“不,我这就去通报师傅。”说着,踉踉跄跄地一溜烟跑了进去。田宫坊太郎似乎已经站不住了,背倚着正门的柱子。风吹起一头长发,他用热切的眼神眺望着晚霞映照、宽敞明媚的庭院。他的目光集中在门的方向,并没有被四处飘散的樱花吸引,心想:“等候的人还未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