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交配实况过后的几天内,大部分的学生都吵吵闹闹、心神不宁、毛毛躁躁的,我们学生会和老师们又在为了善后四处奔走,情况可以说是乱七八糟。但十天后总算取回了表面上的平静,今天——星期三也是从早上就开始正常上课。
当我一坐到座位上,等待班会开始时,书桌下钻出了一头海带。是不破同学。她今天也顶着浓厚的黑眼圈。
「早安,奥间同学。真是个好早晨呢,要来聊聊关于苍蝇交配的事吗?」
这家伙到之前都还很收敛的啊。
「我说啊,我基本上也是在那场恐怖攻击中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那方的人唷?而且安娜学姐现在超沮丧的,不太妙。」
由于苍蝇交配实况以大成功作结,安娜学姐随着时间也越来越没精神。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因为没能阻止大规模下流梗恐怖攻击的自责感,导致她的状况不太好。毕竟连我这种人也因为罪恶感和悖德感,差点精神崩溃。可是,安娜学姐的情况有点奇怪。她会因为一点小声音四处张望,或是突然低下头,像在沉思什么一样……
连入学没多久的我都这么觉得了——就是奇怪到这个地步。华城学姐和猩猩学长好像早就察觉到安娜学姐的樵悴并不寻常,他们马上着手调查,似乎在两天前掌握到了什么,却坚持不肯告诉我。我因为担心是不是除了下流梗恐怖攻击外,我还做了什么会给安娜学姐添麻烦的事而无法冷静下来。猩猩学长也用比以前更明显的敌意与我接触……外界的谴责再加上自我厌恶,我真的很想死。
由于这会让诸多事情浮现脑海,我想尽可能不去重提苍蝇交配实况那件事。
「这我明白,但我姑且也算是个研究者,我很高兴自己的假说被证明是正确的。再加上没想到『青』竟然会使用我的小苍蝇。」
明明说了「很高兴」,不破同学却面无表情。她的脸部表情肌肉死掉了吗?
「没有确切证据能证明那是不破同学的苍蝇吧?」
哎,实际上,这时期找不到在户外交配的昆虫,所以我们的确偷偷摄影了不破同学的苍蝇。但她不可能连这种事都知道。
「不,那是我饲养的四十三号和五十二号小苍蝇。那接受雄性时脚部的痉挛是四十三号,让鸡——松茸进入雌性时的熟练感是五十三号的特征。肯定没错。」
喂,这家伙是什么人?好可怕。那间化学室总共可是有一百只左右的苍蝇啊。
「如何?奥间同学。彷佛在诉说人类也会像这样合体的那个实况。我有种『青』想传达的事都浓缩在那场恐怖攻击中的感觉,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予置评!」
感觉到开学典礼那天同学们的闪亮黏腻视线投射过来,我提高了音量。
这些家伙明明都不在我面前讲下流话题,却想从我这边单方面榨取情报,太天真了!想看别人的鸡鸡前先把自己的阴●露出来再说呃啊啊从上周末开始思考回路煞车就不太管用我的脑内道德观真是太糟糕了。我的确受到了华城学姐不好的影响。
「啊,说到这个。」
我突然想到。对了,能让我心灵保有健全的东西,不就近在眼前吗?就是那位小小学姐画的、能够洗涤心灵的画。
这阵子一直都很忙,我又只顾着在意沮丧的安娜学姐,都完全忘记这回事了。就算待在这里也只会被不破同学纠缠,干脆出去净化一下心灵吧。
「晦,你想逃吗?盘问才刚刚开始唷。」
她已经忘记之前说过不会逼问我的事了。我要把那间化学室烧掉喔。
我先瞄准不破同学要弹她额头,让她闭嘴(我一在她的额头前摆出手势,她就紧闭上眼睛动也不动了},然后站起身来。就在这时——
「奥间狸吉在否?」
一名女学生打开教室的门,叫出我的名字。
教室的空气骚动起来,众人视线都集中在突如其来的小小来访者身上。
那是一名外貌跟座敷童子一样,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女生。
「咦?早乙女乙女……学姐?」
「呣,你在啊。跟老朽来一下。」
或许是因为她纤细的四肢和身体,早乙女学姐感觉比我远望时还要小只。喔喔,她的头顶只到我心脏附近耶。
然而那双大眼却十分好强、充满力量,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别过视线。是因为她好歹也比我年长吧。
「呃,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紧张地弯下腰,跟早乙女学姐对上视线。
——喀嚓。
「……咦?」
「你从今天起便是老朽的宠物。要好好听从命令喔。好,走吧。去散步。」
早乙女学姐拉了下链子,发出「锵啷」的声音,对我的头施以负担。
嗯?好奇怪啊,这个,我被戴了项圈耶。
「喂,奥间。别磨磨蹭蹭的,快走。」
「喂,搞啥啊。」
一直在那边拉链子,就算温柔敦厚如我,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我捏住早乙女学姐的鼻子往上提起。
「你是什么意思?请把它解开。」
「唔嘎,唔嘎唔嘎,呜咿咿,呜咿咿咿咿……」
早乙女学姐啪哒啪哒地挥动四肢,啪啪啪地打着我的手。由于我予以无视后她伸长手脚,眼中含着泪水,我便解放她了。
「已、已在对老久的移子做怎么吉怪的自……」
早乙女学姐双手压着鼻子,像在责备似的瞪着我。由于她看起来没有反省之意,我便再次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小、小鬼!住手!否则老朽要于此地公开你在全校集会上的所作所为喔!」
「啥!?」
唐突的威胁让我全身冻结。
「哼哼哼。」
她像恶作剧的小孩一样扬起嘴角,「嘿咻、嘿咻」地攀上呆立在原地的我,在我耳边低语道:
「你或许能骗过其他人,但老朽好歹也算是个艺术家,可别小看老朽的观察力。尽管老朽只远远看见你在走廊上奔跑的模样,但马上就发现那是你了喔。」
「您、您有何所求?」
「没什么,只是想让你稍微帮老朽脱离一下低潮期。总而言之就是这样。老朽也饿了,边吃边谈吧。你知道哪里有适合密谈的店家吗?」
边说边发出银铃般笑声的早乙女学姐,脸上的表情正可谓天真无邪。
「我还得上课耶。」
「只有一会儿无妨吧。喏,走吧。」
我就这样像宠物犬一样,在走廊上被拉着走。
同学们「那是什么呀——」的纯真视线刺在我身上。
锵啷锵啷锵啷。我们走下楼梯,抵达二楼——二年级教室的所在地。这时——
啪。
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我回过头,看见华城学姐仰着身体,满脸通红,说了句「变、变态……」。是特地用手机让PM无效化后说出的「变、变态……」。我好像就是个找不到其他适当词语能够形容的「变、变态……」。
「啊,呃,华城学姐,这是,那个——」
从帮忙恐怖攻击的事被发现了的重大报告,到解释现在这个SM状态,各式各样的话语浮现脑海,但总之先简单地——
「请救救我。」
——咦?华城学姐跑哪去了?
在我选择要说的话时,华城学姐将掉落在地的书包捡起,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左顾右盼。啊,有了。
她躲在十公尺外的柱子后,「我瞄,我瞄」地红着脸窥探这边。那家伙在做什么啊。
「什么嘛,是那女人啊,还是一样令人憎恶。」
早乙女学姐毫不掩饰对华城学姐的厌恶。她们认识吗?
还有华城学姐,除了安娜学姐外你也太被女生讨厌了。
「华城学姐她做了什么吗?」
我战战兢兢地试着询问。
「啊——那个,没什么。这跟老朽『希望你帮忙的事』有关……」
早乙女学姐四下张望,又爬上我的身体耳语道:
「希望你能协助老朽的爱情之路。那女人,是老朽的情敌。」
「唔咦?」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我发出怪声。
「怎、怎么?老朽——那个,坠入了情、情情情、情网,有这么奇怪吗!」
早乙女学姐连脖子都变得红通通的,又用力拉了下项圈,把我拉得趴倒在地。她就这样顺势骂着「只不过是只宠物!」然后用脚踢我,所以我轻易脱下她的鞋子搔她脚底,让她笑得倒在地上,发出「咿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彷佛世纪末般的笑声。
插图111
这个学姐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她外表和行为举止都跟小学生没两样吗?明明身处被握住在社会上会成为致命伤的把柄,而且还被以此威胁的立场,我却超想反击的。
——喀嚓。
「咦?」
远方传来搭载在PM上的相机快门声。
「现、现实SM,现实SM……被幼女践踏而感到兴奋的高中生。变、变态……!」
华城学姐喃喃自语着,一边害羞地扭来扭去一边拍摄我们。
我不是叫你救我了吗那个黄腔女现在在干什么啊!
这时,救援突然出现。
「喂,早乙女。你在这种地方和这种男人做什么?」
对我散发出敌意后将早乙女学姐轻易拎起的,是猩猩学长。
「放、放开老朽!你这臭猩猩咳噗!」
早乙女学姐被抓着后颈抟在空中,拼命挣扎,猩猩学长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在她身上。
从在空中摇摇晃晃、陷入昏厥的早乙女学姐口袋中,掉出了像是项圈钥匙的东西。
「你前阵子才刚被训过学习态度差劲吧。在这种地方闲晃导致迟到就糟了。就算你是特殊待遇生也该有个限度。」
猩猩学长很守规矩。他再次对我投来带有敌意的视线后,便抓着快要哭出来的早乙女学姐踏着沉重步伐慢慢离去。
只留下早乙女学姐的哭声和「接、接下来的等放学后再说!奥间!给老朽记住!」在走廊上回荡。
搞什么啊?
「哎呀,仔细一看不是皮革制的,只是个玩具呢。真可惜。」
我无视现在才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华城学姐,解开项圈回到教室。
当我想起「对了,还没跟她报告我帮忙下流梗恐怖攻击的事被发现了耶」时,已经上课了。
我传了封「被早乙女学姐发现了」的简洁讯息给华城学姐后,她马上就回了「放学后,穿着裸体围裙在高中部家政教室集合」。学姐,调查讯息记录的话马上就会被发现真面目啰?
放学后。我和华城学姐两人独处,以下流梗恐怖组织SOX的身分相对而坐。门有确实锁上,华城学姐也解除了眼镜和麻花辨,处于万全的黄腔模式。
由于安娜学姐的状况,今天学生会会议比平常延后三十分开始,碰巧空出的时间便被我们有效活用,拿来对谈。
我以为肯定要来讨论如何应付握有我把柄的早乙女学姐,会是场沉重的会议,但这只是我在杞人忧天罢了,华城学姐只用一句「喔,好吧」就解决了这件事。
「所以你才会接受那种莫名其妙的对待呢。不过你也因此体会到了吧?那孩子只对自己的欲望有兴趣,她不会因为发现你做的事就去告密的。但要是告密本身牵扯到她的利益,那就另当别论。」
「听你这样说,感觉你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在观察早乙女学姐了呢。」
「嗯,我以前就在注意她了。喏,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就是她唷,有才能、外表是小学生的画家。我一直在找机会拉拢她,但那孩子不知为何,似乎很讨厌我。别说下流话了,连日常对话都无法进行。」
因为是情敌嘛——这件事我还是先别说好了。
我突然意识到,华城学姐既然是她的情敌,就表示有个男人喜欢上了华城学姐耶。那人还真没眼光。
「但不幸中的大幸是,那孩子那么亲近你。对我而言是个好机会唷。你可以就这样一直教她性知识,把她拉到我们这边吗?能灌输幼女性知识,你想必很兴奋吧?」
「才没有!」……我是讲给自己听的。
「还是去母猪猪圈比较好?」
「可恶……」
她一拿这个威胁我,我无计可施了。
……啊,对了。
华城学姐让我服从的原因并不只有鞭子而已。这阵子我忙得一头乱,要抑制住协助下流梗恐怖攻击让我产生的快——不对,是谜之感情,让我的注意力被分散,完全忘记这回事,但早乙女学姐的「请求」令我想起来了。
我应该也有「糖果」这张牌才对。
「华城学姐,你说要帮忙撮合我跟安娜学姐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我是追随安娜学姐来到这所高中的。就算屈服于威胁,协助了下流梗恐怖攻击,但我的本意果然还是无可动摇。
身为安娜学姐的压力来源之一,没有比这更狂妄的要求了,但我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也是有原因的。由于最近猩猩学长和华城学姐联手让我远离安娜学姐,我一直没跟她说到话。
我没办法做出不要脸的要求,但应该有权主张「别夺走我对意中人伸出援手的机会」才对。而且,要是除了下流梗恐怖攻击外,我还做了什么让安娜学姐感到痛苦的事,我也可以选择自己远离她。就算得用掉珍贵的糖果,我还是想早点知道情况。
华城学姐深深叹了口气,操作起藏在口袋中的手机。
「你在说什么啊!我才不会把安娜交给一个喜欢跟幼女玩SM的变态!」
「关于这件事您刚刚应该已经了解原因了吧!?」
「真是,发情期胯下成天搭着帐篷,营火都快变成火山的淫乱男……少在那边建设村落了啦!」
「我说的话有奇怪到需要接受这么过分的责备吗!?」
「好好知道了,我知道了。狸吉为了让自己引以为傲的鱼肉香肠插进安娜的鲍鱼中作成海鲜拼盘希望我能帮忙,这个满是兽欲的请求我现在受理了——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帮你拿到保险套?啊啊,野兽不需要避孕器这种高级用具呢。对不起,我浪费了几秒贵重的青春。」
我说的话,有那么奇怪吗?还是说因为我是害安娜学姐状况不好的原因,华城学姐才在拐个弯骂我呢?
糟糕,我快哭出来了。
「那个,华城学姐。我还是先声明一下,我并不是想跟安娜学姐做那种事……」
「……咦?难道你的目标是安娜的屁眼……」
「不是这个意思啦!安娜学姐是不折不扣、位于日本最顶端的大和抚子!的确,『我想都没想过要是能跟她交往就好了』这种话我也说不出口……但在这之前,安娜学姐是我的憧憬,是重要的人!我只是因为安娜学姐现在异常地没精神,所以只要能成为她的助力,这样就好了。」
「咦……正常人会觉得这样很恶心吧……」
华城学姐脸上浮现战栗的表情。
什么啊。我到底该怎么才对?
「狸吉,你啊。男女间的恋爱,棒和洞可是不可或缺的唷?牵着手接吻和做爱是同一回事。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有洁癖呢……大和抚子什么的是个幻想。现在只有大和腐子和大和摸摸子唷。」
她在说什么啊!
「性爱并不是什么肮脏的事。刚开始先从手心和嘴唇开始,再慢慢露出彼此羞于见人的地方,让最敏感的部位结合,到这个地步还能接受彼此才孕育得出羁绊不是吗?不只是肉体,心也一样。所以你看,黄腔真美妙呢。」
「啥!?」
「嗯,玩笑就开到这里。」
「一点都不好笑……」
不如说还有点辛辣。
「现在不是时候。你明白吧……虽然身为原因之一的我这么说也有点那个,但安娜她真的累了。由与安娜交情甚久的我来负责关心她,你快点去攻陷早乙女学姐。我们都各擅其职吧。」
华城学姐的态度,明显是想扯开话题。
看来她似乎也内心有愧,所以我态度稍微强硬了点:
「……已经可以告诉我了吧?安娜学姐为什么那么憔悴?苍蝇合体实况十分成功唷,也差不多该给我糖果了。」
安娜学姐至今常常因没能成功阻止下流梗恐怖攻击而沮丧起来,这是我从华城学姐口中得知的。但这次的沮丧类型和持续时间好像跟以往截然不同。然后从猩猩学长的举动和华城学姐的严厉语气来看,安娜学姐消沉的原因肯定与我有关。
线索都凑齐了,也有交涉条件。我不可能就此退让。
「……就我个人而言,这件事我想在你知道前就解决掉。因为你绝对会失控的,然后事态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华城学姐露出无奈的微笑:
「再等一下吧。反正在今天的会议开始前还没解决的话,轰力学长会忍不住一股脑发泄在你身上的。白色的东西。」
为什么最后开了句黄腔啊。
这时时间刚好也差不多了,我便怀着无法释然的心情,和华城学姐一同前往学生会办公室。
「那么,今天就来大略商量一下将在一个半月后举行的连署活动——」
安娜学姐面色如土,带着精疲力竭的表情开始学生会会议。不久后——
「我受不了了!犯人就是这家伙吧!」
巨大拳头「碰!」一声敲在学生会办公室桌上。
大概是因为愤怒吧,猩猩学长像沸腾一样满脸通红。
他将没敲在桌子上的手伸向我,我看了他的指尖几秒,才总算意识到自己被控诉了。
「轰力学长,奥间同学不是会做那种事的孩子。而且也没有证据。再说,今天放学后,奥间同学一直跟绫女同学在一起不是吗?」
「你又在说这种话……!」
轰力学长焦躁地从书包拿出一个信封。他虽然气得发抖,还是轻轻将信封放在桌上。
「这是……」
我远远望去的瞬间便起了鸡皮疙瘩。
明显是偷拍而得的安娜学姐照片,以及「我喜欢你」、「我一直在看着你」等用报纸上的字贴成的信。
数量多到足以掩盖住桌子的那些东西,全都贴着写上日期及发现地点的便条纸。早上在鞋柜中发现、深夜在安娜学姐家的信箱……时间和场所都各式各样。
其中有一封信上记录的时间是刚刚——我和华城学姐在说话的时段。内容也是用报纸文字拼贴得歪七扭八的文句:「今天多了一名同伴。会更加可靠地守护安娜学姐的」。
看这情况,再怎么笨的人都能理解吧。
安娜学姐被跟踪狂缠上了。
「是你干的吧!这种惹人厌的事!」
猩猩学长扯住我的衣领。
「轰力,住手!」
用一声尖锐大喝制止他的,是安娜学姐。
「我再说一次。奥间同学不是会做那种事的孩子,你的主张也没有根据。请把那个收起来。那并不是看了会心情愉快的东西。」
猩猩学长露出「糟糕了」的表情,将证物收回去。安娜学姐则不顾猩猩学长,对我展露微笑:
「十分抱歉,一直瞒着你。因为轰力学长和绫女同学无论如何都叫我别让你知道。请别担心,一定马上就会解决了,不用露出那么不安的表情唷。」
就这样,会议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重新开始。
我抱持着的心情不是不安,而是担心,安娜学姐有注意到吗?
「轰力学长喜欢安娜唷。虽然他有没有自觉是另一回事。」
会议结束后,确认了安娜学姐平安搭上来接她的车,我和华城学姐便前往咖啡厅,坐在包厢各自喝着咖啡和烘焙茶。
「所以他才会一开始就对可能是危险分子的你抱持最大的警戒心,这件事也一样,他被不得不保护安娜的纯粹心情冲昏头了。和你产生冲突明显会让事态变得麻烦,所以我假装答应轰力学长的提案偷偷监视你。对不起唷,因为我们想尽快解决这件事。但犯人好像是时冈学园的学生,令人摸不透又意外地优秀,所以最后没办法趁早解决……」
华城学姐罕见地温驯,我也只能客气回了一句「不会的」。
「哎,轰力学长好太多啰。《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成立后,性知识已经被狩猎了十六年。性知识被狩猎,也就是说关于恋爱的表现方式也会自然受到限制。尽管如此,却一堆『爱很重要,爱很伟大』这种空洞的口号对吧?虽然还不至于全国都这样,但在特别激烈地废除性知识的清丽指定都市,可是在增加的唷——像你这种不了解爱人的方法,而且还毫无自觉,拥有扭曲恋爱观的人呢。唉,恋爱观虽然不能说有什么正不正确,但也是有限度的。真是个讨厌的时代呢。」
华城学姐结束了话题。
「关于安娜学姐的事,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想尽一份心力。」
我表明意志。然而回应我的,又是华城学姐愧疚的声音:
「凭我们学生会三个人就能解决的。因为你跟轰力学长之间的不和而扰乱合作,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呢。别担心,这边有我和安娜,还有轰力学长这个力大如牛的人。比起这个,早乙女乙女那边你可以帮个忙吗?这样我也能集中在护卫安娜上。」
「……总觉得华城学姐——」
我克制住这股疏离感,试探性地问道:
「感觉就像安娜学姐的好朋友耶?你真的很担心她。」
「『感觉就像』是什么意思啦!?」
啪碰——!我的头被用力敲了一下。
吓我一跳。她生气了耶?
「不是啦,那个,因为你潜入学生会任意扰乱警备,还用要让我跟安娜学姐关系变好这种事做为交涉条件,我以为你肯定只是装成跟安娜学姐是好朋友的样子……」
我语无伦次地陈述借口(?)后,华城学姐眯起眼睛,用「这家伙没救了」的眼神看着我:
「的确,在你看来说不定是这样。但我将安娜视为好友并十分重视她,这是事实唷……因为安娜在十多年前,愿意跟不能尽情开黄腔而闹情绪的我当朋友。我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勉强融入社会,就是托安娜的福唷。」
「这还真是让人抬不起头来呢。」
话说回来,这位学姐在被安娜学姐矫正后还是这副德性啊。
「所以说,就交给我吧。安娜连学校评价和跟踪狂的感受都有所顾虑,虽然我一直听从她的要求,但已经是极限了。我明天就要把犯人揪出来再打飞出去。所以早乙女学姐就麻烦你啰。」
华城学姐拿着帐单站起身来。
再十分钟左右,早乙女学姐就会过来找我商量恋爱问题了。
「啊,钱——」
「没关系啦。就当作赔罪,偶尔也让我做点学姐该做的事。别看我这样,我的监护人还挺有钱的唷。」
有钱的不是你啊——咦?监护人?对了,我几乎完全不清楚华城学姐的私生活,难道挺复杂的吗?
但延长对话也只会飞出一堆无聊黄腔而已,所以我不会过问。
不过话说回来,华城学姐真是个毫不飒爽的人啊。
在那种气氛下离开后,就算对方是熟识的店长,我也希望她杀价的音量可以小声一点。
「呣,这间店还不赖嘛。特别是那位感觉不会看气氛的店长。」
在华城学姐离开后,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早乙女学姐接着进来。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柳橙汁,一边环视店内装潢,迫不及待地等待她点的特大汉堡套餐(八百公克)送上来。这里是间普通的咖啡厅没错吧?
「呣,做为测试,就来稍微画个几笔吧。」
早乙女学姐将纸摊开在桌上,拿起铅笔。
空气瞬间变了。
咻咻咻咻咻!
像小孩一样欠缺冷静的轻飘飘气氛如今荡然无存。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她的眼中应该只剩下纸笔而已,正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填满纸张上的空白区域。
从工作服中不断拿出的铅笔消耗了十只左右时,早乙女学姐总算停止动作,铅笔和纸张的摩擦声随之停息。
「喔喔喔!」
我犹豫着要不要碰触那张刚画好的画,从座位上探出身子。
尽管跟学校那幅有上色的完成版差距甚大,但那张素描拥有的清凉感,已经足以洗净我的内心。
内容大概是以这间咖啡厅为舞台吧。男学生和女学生坐在两人座上,和乐融融地谈笑着。明明只是这样而已,耀眼的美丽和清净感却传达过来。
「那个,请问这张画」可以给我吗?就在我准备提出请求的下一瞬间。
「呃啊啊啊啊啊!可恶啊啊啊啊啊!」
啪啦啪啦啪啦!
「啊啊啊啊啊!?」
早乙女学姐,把刚刚才画好的素描撕得粉碎。
「你在做什么啊!太可惜了!」
「那种烂画!连在世上存在几秒钟都是罪孽!火!把火拿来!」
早乙女学姐把碎纸片全塞进烟灰缸,「叮叮叮叮」的不停按着服务铃。顺带一提,这个叮叮是铃声的叮叮,跟那个鸡鸡(叮叮」与「鸡鸡」日文同音。)没有关系。
啊啊啊可恶!好不容易才被洗净心灵,结果由于太过震惊害我又想到怪怪的事了!
「等一下!请等一下!那张画没有不好啊,我觉得很漂亮,真的被吸引住了!都想装饰在房间,为了保有健全心灵拿来当作护身符了!」
「穿着女生制服头戴内裤在无人校舍中暴走的蝼蚁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啊啊啊!」
糟糕,我无法反驳!
「可是你看,那对男女感情很好的样子,很棒啊!」
我并不是个有教养的人,所以不清楚要怎么夸奖才好。总之先一面收集纸片,一面试着将感想直接表达出来,但——
「你再怎么说都没用啦蝼蚁!」
以被完全否定告结。
「老朽啊,现在是低潮期。至今都未曾遇过的巨大墙壁正阻挡在老朽面前。」
突然静下来的早乙女学姐,开始断断续续地吐出话语。
对了。虽然我被突然展现在面前的异次元画作震慑住,但这个场合是为了帮早乙女学姐走出低潮才准备的。
能在瞬间画出那么棒的画还叫做低潮期,艺术家这类人种真是难以理解……啊,不对。就算不是艺术家也无法理解的人,我身边就有一堆了。
「只要帮学姐实现恋情,那个低潮状态就会治好了吧?」
「呣,恐怕如此。虽然大部分是出自于老朽的直觉。」
「我明白了。那么我会全力支持学姐,治好后请给我一张画唷。」
「……你是怎么搞的,还真配合啊。明明还被老朽威胁了。」
「因为我已经习惯被威胁了嘛。而且,我是学姐的粉丝啊。」
对于我的肺腑之言,早乙女学姐天真无邪地「咿嘻嘻」笑了出来。
「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能够抓到你的把柄,说不定实为幸事。」
这时,特大汉堡套餐(八百公克)送上来了。
汉堡拥有与咖啡厅不相称的超大分量,和早乙女学姐的脸差不多大。
喂,店长,别摆出那么得意的表情。你把咖啡厅当成什么了啊?漂亮装潢与肉之间的不协调感产生化学反应,变成不得了的画面了喔。
「那么,老朽开动了。」
咕嘟。
咦?变魔术?
仅仅过了几分钟,特大汉堡套餐就被早乙女学姐吞进胃袋。明明我连一起送上来的番茄意大利面套餐的一半都还没攻略完。
「作画可是很消耗卡路里的。这是在储备能量。」
早乙女学姐用手帕擦拭吃得脏兮兮的嘴角,满足地笑了。
喂喂,这个世界上从很久以前就存在叫做「物理法则」的东西喔,你不知道吗?
「……好了,那么——」
早乙女学姐喝完水后吐了一口气,开始害羞地含糊说道:
「那个,关于老朽现在在意的家伙。那个,我想对那个人示好但不太顺利,对方一直在逃走。结果就是,老朽担心是不是让对方感到不快了,这样做是不是只是让对方讨厌老朽而已,便夜不成眠……喂,你在笑什么!怎么?老朽沉浸在恋情之中果然很奇怪吗!」
「咦?啊,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学姐你真纯真啊——」
这跟华城学姐说的「不了解爱人的方法」不一样,令人会心一笑的这种感觉稍微戳到我的点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哼!」
可是早乙女学姐好像完全闹起别扭来了,她满脸通红地别过头去。
看来不管怎么推怎么拉她都不为所动啊。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选择坦诚相待了。「那个,这完全不是什么丟脸的事唷。啊——呃,我也是有,喜欢的人的。」
「……哦?」
「早乙女学姐的心情,我很能体会。虽然我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是。不过那种感觉,我很了解。」
「是吗?」
早乙女学姐仍然偏着头,继续低语道:
「既然如此,嗯……同时说出彼此的意中人如何?这样老朽便原谅你方才的无礼。」
「咦?啊,是。」
好像莫名其妙就被归纳出结论了。
「那么来吧。一、二、三——」
我配合早乙女学姐的倒数吸了一口气——
哔哔哔哔哔哔。
「安娜·锦之宫。」
——咦?
我明明还没说出喜欢的人是谁,安娜学姐的名字却出现了耶?
由于在安娜学姐的名字准备脱口而出时,PM响起收到讯息的音效,我便错失了时机。
「啊、啊啊、啊,你……」
早乙女学姐睁大眼睛,全身颤抖地瞪向我:
「不是约好要同时说出名字吗!难道你在算计老朽!?」
她踩在桌上大声嚷嚷,我则是被她的魄力和无法理解的事实击沉,陷入恐慌状态。
啊?早乙女学姐喜欢的人,是安娜学姐?她之前说情敌是华城学姐,难道是因为这样!?
还有她刚刚说了示好不太顺利!难道早乙女学姐就是那个跟踪狂!?
「那、那个对不起因为PM响了我才来不及说啊哈哈对不起我马上就说喜欢的人是谁请您原谅拜托了对不起。」
「那就说!立刻说!来,三、二、一!」
在思绪乱七八糟的情况下被催促,更让我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呃,喜欢的人,喜欢的人!
我所重视的人是——
「华城绫女学姐!」
……喂,等一下,喂,不对吧?
我觉得要是讲出安娜学姐的名字会不太妙,便拼命捜寻其他名字。可是好死不死,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回答华城学姐啊。
要说的话明明可以随便找个早乙女学姐不知道的人。
就算是因为处于恐慌状态也太……令人痛恨的失误。
「哦?这样啊。」
这时,早乙女学姐的脸上迅速开始闪耀出灿烂光芒:
「是吗?你迷上那女人了啊。迷上那个每天都跟安娜友好相处,实在令人憎恶的女人。很好很好,嗯嗯,有去威胁你真是太好了。」
她不知道在擅自同意什么。
「这样一来,万事都能顺利进行吧。老朽协助你的恋情,拆散安娜和绫女,然后安娜身旁空下来的位置,就由你来引导老朽接收。如此大家都会得到幸福。」
先决条件是前提没搞错的话……
这时我发现一件重要的事。这个交涉,从大前提来说就有问题了。
「早乙女学姐,请等一下。」
「什么事?」
「我可是骗了安娜学姐的敌人唷?」
早乙女学姐会来威胁我,是因为碰巧发现与安娜学姐之间有着适当距离的我的弱点,可是……在这之前,我是令安娜学姐感到头痛的SOX成员。
「要跟这种人合作,你不会排斥吗?」
「你在说什么啊?」
早乙女学姐目瞪口呆了。她将剩下的柳橙汁吸完后:
「安娜在追恐怖分子的时候,看起来不是十分幸福吗?在老朽眼中,只觉得是你们内部的人自己在玩。难道不是吗?」
早乙女学姐提出了把我的烦恼从根本推翻的见解。
这是怎么回事?早乙女学姐是这样看待世界的吗?
在我哑口无言之时——
「别在意别在意。老朽希望能与你结盟。这样就好了。」
早乙女学姐咯咯笑了出来,彷佛在说「别在意这种小事」。
将用满足表情说出「那么剩下的就改天再说啦」的早乙女学姐送到车站后,我试着思考她提出的谜之见解。
然而我并没有找到能接受的答案。只是单纯因为早乙女学姐是跟踪狂,她的见解自然也是扭曲的吗?唔呣呣,搞不懂。
我一面踏上归途,一面投影出PM的电脑画面。将反正怎么想都想不通的早乙女学姐之见解暂时抛在脑后,准备确认在那个烂透了的时机传讯过来的人到底是谁,以及是什么样的内容。
From华城绫女
标题:我好闲——
内容:舔你舔你☆
那个臭女人,要是再有下次我就要让你哭出来。
还有这封简讯,差点就要违反《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了吧。
「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鸡——」
和早乙女学姐达成绝望合作关系的一天结束,到了隔天。
我早早就来到学校占据空教室,传达和早乙女学姐间的对话内容。结果华城学姐听完后就趴到桌子上操作手机,开始念起谜之咒文。
看来她只要陷入忧郁状态或手足无措的状况,就会为了图精神上的安定不停开简单黄腔。
这个学姐,已经病了吧?
「啊啊啊啊啊!从你们的对话来看,早乙女学姐完全是安娜的跟踪狂嘛!难怪那女人会用老鸟看着早泄处男的湿答答眼神瞪我!嘿嘿——我跟安娜的关系之好可是天下第一!谁会把她交给那种会送恶心照片和恶心信件的变态蕾丝女啊!可是……唔唔唔,乱妨碍她的跟踪行为的话,就会不能把她拉拢成色情图片制造要员了……唔唔唔唔唔。」
华城学姐呈现完全爆发状态,在桌上滚来滚去?你太激动了。冷静点。
「不过,早乙女学姐真的有画猥亵图片的才能吗?我好歹也是她画作的粉丝,两者领域完全不同嘛。」
当我提出理所当然的疑惑后,华城学姐停止了翻滚:
「我的眼光不会有错唷。那孩子绝对有才能。话说回来,狸吉你真的是她『现在的』画的粉丝?那种画到底哪里好呀?」
「这个嘛,像华城学姐这种内心彻底腐败的人是不会了解的吧,其美丽所散发出的魅力!」
我极力主张,却换来怜悯的叹息。
「在崇拜安娜的你眼中或许是这样。但我个人的见解是,我讨厌她的画唷。太过美丽了,让我觉得有点可怕。」
明明这点就是它的魅力。
一想到我的价值观果然和华城学姐合不来,我便松了一口气。
「画中的人感觉特别恶心。简直就像被逼着去看苏菲亚·锦之宫的脑中情景一样。」
苏菲亚·锦之宫……突然被揪出来批评的安娜学姐之母。
说到这个,离苏菲亚小姐主导的那个愚蠢连署活动,只剩下一个月多了。
与安娜学姐一样相貌端正,但欠缺温和,洋溢出充满威严之美感的女性——苏菲亚·锦之宫。
虽然我和她只在入学前见过一次面,但我也不太喜欢那个人。为什么呢?是因为她所发起的连署活动实在太乱来了吗?
「哎,总之先把那个恶心的女人放在一边吧。现在该讨论的问题是,如何妥善阻止早乙女学姐的跟踪狂行为。」
忍无可忍的学生会所想出的跟踪狂对策是,由某个人装成安娜学姐的恋人不停跟她约会,将因气昏头而行为活跃化的犯人做为现行犯逮捕。华城学姐似乎觉得这种做法就算能阻止早乙女学姐,也会变得没办法拉拢她了吧。
「那个,华城学姐,关于这件事。」
「嗯?」
「我想跟你报告一下,我不觉得早乙女学姐是跟踪狂唷。」
经过一晚的思索,我下了这个结论。
早乙女学姐的确很可疑。
由于她不知道要如何示好,我便询问「你都是怎么做的呢?」但她竟然回答「老朽会难为情,所以不告诉你。只能跟你说老朽每天都会为了拜见她的身姿在她身边晃来晃去,投入爱情制作各种东西」,这点很奇怪。因为一听就会觉得她是犯人。
「我之前也说过,『因为他看起来是个好人』这种理由根本靠不住。由于《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的制定,我们丧失了接触先人累积的恋爱观的机会。你没想过早乙女学姐相信自己想到的示好方式是正确的,结果从事了犯罪行为的可能性吗?你拿得出早乙女学姐值得信赖的根据?」
华城学姐紧盯着我。我回答不出话来,因为我的根据是——
「这是我的直觉。」
「直觉呀。」
华城学姐起初只是扬起嘴角。下一瞬间便张大嘴巴,捧腹大笑。
「好耶!直觉。相信自己的感觉,把理论丢到一旁,这种思考方式真棒。就相信你的主张吧。我这边就依照预定,以对犯人是谁毫无头绪的立场参与跟踪狂对策。做为代价,你要逐一报告你那边的动向唷。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轰力学长就会去抓你们,事情会变麻烦的。」
「经你一提,我才想到有这么一回事……」
「得小心点才行呢。那就根据你的直觉,同时击退跟踪狂&攻陷早乙女学姐,今天开始就加油吧。」
华城学姐露出这几天来最明朗的笑容后站起身,迅速绑好麻花辫和戴上眼镜。我关掉教室电灯,准备跟在华城学姐身后离开,这时她突然回过头,乔装用眼镜下方的眼瞳坏心眼地眯成一线:
「对了狸吉,你怎么回答早乙女学姐的?你的意中人。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说出安娜的名字吧?」
「……唔!」
最后杀出了个不得了的问题。刚才在说明这部分时我还特别讲得不清不楚的,但看来并不管用。
「呃,呃,这个,我说了不破同学的名字。」
我匆忙回答后,华城学姐便露骨地皱起眉头:
「……就算是突然要你说谎,这品味也太差了。」
你到底有多讨厌她啊。
过了几天,天清气朗的星期日。
打扮成女孩子的我和早乙女学姐牵着手,走在闲静的自然公园内。
谁来……救救我……
「喂,振作点。这样会跟丢安娜的。」
我试图借由让意识飘到远方逃离现实时,早乙女学姐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脸。
早乙女学姐身穿似乎是为了今天特地买来的运动短袖短裤,深蓝色运动帽帽檐压得低低的,打扮十分男孩子气,看起来完全是个户外派小学男生。
另一方面,我则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穿着能最大限度掩饰身体线条的轻飘飘连身裙,戴着浏海偏长的假发。顺带一提,腿毛是早乙女学姐除的。
另外,虽然我不会明说,但我现在处于遵从学姐「变装从内衣开始!」这个指示的状态。好想死。
这些衣服是早乙女学姐为了拿来变装特地买给我的,真的是,让笨蛋拿到钱也不会有什么意义的典型案例。
在抵达公园的路途中,早乙女学姐硬是要绕到可丽饼店一趟,结果被店员说了「嗯?跟姐姐一起出门呀?」看来这个「在假日一起出门的和乐姐弟」变装,有顺利达到早乙女学姐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就被识破的高水准,是我唯一的救赎。
在打扮成这副模样的我和早乙女学姐前方,有一对相亲相爱地牵着手在公园散步的情侣。
情侣中的「女方」是身穿清爽白色连身裙的安娜学姐,散发着一旦直视就会因太过耀眼而看不清楚的灿烂光辉。
然后在旁边和安娜学姐十指交扣、令人憎恶的「男方」,是用连帽外套掩饰住长发的华城学姐。她似乎跟猩猩学长展开过无数次激烈议论,最后赢得了这个位置。而战败的猩猩学长好像在附近警戒周围,以便她们无论从哪个方向被袭击,都能采取行动。
情况应该很明了了吧。我和早乙女学姐正在尾随进行击退跟踪狂的过激作战的学生会成员。
特地乔装成相反性别也是因为早乙女学姐的谋略,说对方是熟人,这样比较不会被发现。拜托饶了我吧。
咦?我们俩现在不就正是跟踪狂吗——我决定把这件事当作没想过。
因为之所以会变成这个状态,全都是我的责任。
从得知早乙女学姐喜欢的人是安娜学姐那天开始,我们便经常泡在咖啡厅,反覆商量今后要如何让她对安娜学姐示好。
那是在第三次对谈中发生的事。
由于我也完全没有恋爱经验,在出尽主意时,无意间说了句「从危机中拯救安娜学姐如何呢」。当我心想「糟糕」的瞬间「经你这么一提,最近安娜突然变得很没精神啊。你知道些什么吧?」——已经太迟了。我遭到莫名敏锐的早乙女学姐拷问(参与下流梗恐怖攻击的事一被拿出来,我就无可奈何了),将跟踪狂和拟定其对策的学生会情报都一五一十吐了出来。
安娜学姐具体上遭到哪些骚扰,这部分我含糊其辞过去了,但我没能阻止意气风发地打算保护安娜学姐的早乙女学姐,结果变成现在这种混乱情况。
我有偷偷告诉华城学姐我们要变装跟踪她们,基本上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可疑事件。「我的样子就已经很可疑了」——这种话不可以说出来唷。
「呣,那两个人坐到长椅上了。」
我正尽可能不去意识自己穿着女装,并试图将其抛在脑后,这时早乙女学姐拉住我的手,沙沙沙地拨开草丛。要是从旁人眼中看来,我像个被调皮弟弟颐指气使的、姐姐、的话、就好了……
「唔唔唔,华城绫女……和安娜那么亲密……」
早乙女学姐呲牙裂嘴,怒气表露无遗。虽然我怎么样都不觉得她是跟踪狂,但再这样下去,照理说她有可能会袭击过去,因此我紧握住那只小小的手,让她不能自由行动。
在旁人眼中,安娜学姐和扮成男生的华城学姐是对酝酿出无上气氛的情侣,稍微松懈下来的话,连我都要跟着忌妒起来了。咦?我们这样真的不叫跟踪狂吗?不过话说回来,好久没看见安娜学姐这么开心的表情了。
明明现在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安全,却因为身旁有值得信赖的好友,就能处于单纯享受假日的放松状态,从她的表情便能轻易了解到这点。
我望向旁边,早乙女学姐似乎也看得出神了,刚才还从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消失殆尽,注意力全集中在眼前的安娜学姐身上。
我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她柔软的脸颊,却没有反应。
拔下她一根头发。没有反应。
用偶然掉在旁边的水性笔在她额头上写下「死小鬼」。没有反应。
「唔哇!?」
这时,早乙女学姐突然从怀中拿出削尖的铅笔。
糟糕,我太猖狂了!?我瞬间缩起身子。
「……!」
然而早乙女学姐眼中,并没有容得下我的余地。
她用瞪大瞳孔的危险目光凝视安娜学姐,握着铅笔的右手在不知何时出现的素描本上飞舞。
啪嚓!
握得太用力了吗?
铅笔被折断,但早乙女学姐仍未从安娜学姐身上移开视线,只有右手像别的生物一样动来动去,从怀中取出铅笔后重新开始作画。
「呼——!呼——!呼——!」
早乙女学姐彷佛一只示威的猫,不停吐出紊乱气息。
我被这股跟在咖啡厅看到时完全无法相比的异样气魄压倒,连呼吸都觉得十分困难。
——终于。
让人以为过了几小时的作画时间仅仅花了几分钟便结束,早乙女学姐呈现失神状态,将完成的作品扔到膝盖上。
「这是……」
我将素描本拿到手边一看,顿时陷入无言。
早乙女学姐装饰在学校的作品,跟这张画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这张只是用铅笔描绘出的安娜学姐,不时会散发出比本人更加耀眼的光辉。
我如字面上所说被夺去了内心。这时手中的素描本被以惊人速度拿走。
「……你、你看见了吧……」
早乙女学姐连脖子都一片通红,一双大眼泪光闪烁。
「是、是看见了。学姐,你怎么了?请别那么害羞,这样、这样还叫做低潮期,真令人无法相信!不是很厉害吗?这张这么棒的画是怎么回事啊!」
尽管非常兴奋,我仍旧压低音量,用贫乏的语汇称赞她。但早乙女学姐将素描本藏在身后,「唔唔唔唔唔啊啊啊啊啊好害羞好害羞」地开始用额头撞击膝盖。
「咦——学姐,你怎么了!」
啪。我用手接住早乙女学姐的额头,强制终止她的错乱状态。
「其、其实……」
她像要从我身边逃离般移开视线,声音细如蚊蚋:
「老朽的,示好方式,就是这个。」
「……………………啊?」
我打从心底不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识地从嘴里吐出疑惑。
早乙女学姐好像觉得自己被当成笨蛋了,她猛然睁大眼睛站了起来。
「所以说!画安娜就是老朽的示好方式啦!老朽至今,从来没有以某人为模特儿作画过。装饰在学校中的作品全是老朽脑中的构想。安娜她啊,是老朽有牛以来第一次想画的人。身为人类却能如此美丽,除了安娜外别无他人。但或许是因为老朽从未以他人当作模特儿过,进行得不太顺利。在邂逅安娜以来,为了把她画得更好,老朽便二十四小时都在想着安娜的事动笔。这不叫恋爱还能叫做什么!然而,无论老朽画了几百、几千张,老朽笔下的安娜还是无法成为『老朽眼中的安娜』!明明知道哪里有着决定性的差异却毫无头绪!老朽想说,要是能与安娜成为恋人,或许就能抓到些什么了,但除了绘画,老朽并不知道其他表现爱情的方式……诚可谓陷于困境。这便是老朽陷入低潮的原因……啊啊,除了绘画外一无是处的老朽竟然把安娜画成了这副德性,实在不像样。安娜铁定为此感到十分不快。」
早乙女学姐的羞耻心终于超出界限,眼中开始流下豆大泪珠。
「……那个,早乙女学姐。」
「干么!」
「呃,你到目前为止所画的画,有送给安娜学姐过吗?」
「老朽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你这蝼蚁!老朽全烧了!烧得一张不剩,烧得不让任何人看见!」
我为了忍住不怒吼出「那安娜学姐不就不可能因为这样不高兴了吗想这么复杂干么!」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次。
总之也已经确定早乙女学姐不是跟踪狂了,改天再来矫正她那乱七八糟的恋爱观吧。
插图145
也就是说,剩下的问题就是骚扰安娜学姐的跟踪狂。今天就还是继续护卫下去,直到早乙女学姐满足为止吧。
「咦?」
我抬起头,发现安娜学姐和华城学姐离开了长椅,准备移动到其他区域。为了不跟丢她们,我一边将视线固定在两人身上,一边急忙摸索身旁,想抓住早乙女学姐的手赶快站起来。喔,是这个吧?
「咦?早乙女学姐,你的手有这么像大猩猩吗……!?」
汗水以得用「唰」或「轰」这种效果音才能形容的量从全身冒出。是从全身的毛细孔「噗滋」出来的可怕等级。糟糕,我的道德理智消失殆尽了,脑内黄腔停不下来。
这时我远远看见早乙女学姐抱着素描本,为了从我身边逃离早就开始移动。
那,我现在抓着的这只手是……
「果然,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好痛痛痛痛痛痛!?」
猩猩学长缓缓自草丛间站起,表情十分愤怒,用力反拧我的手。
「你以为这种低劣的变装就能瞒过我吗?给我咬紧牙关!你这犯罪者!」
「你还要我变装到什么地步啊!啊,不、不是的不是的,这个是,那个,是护卫!」
「这就叫骚扰啦你这白痴啊啊啊!」
猩猩学长的拳头高高举起,逐渐逼近我的脸。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从安娜小姐身边离开——!」
这时,从安娜学姐她们那边传来男性的大叫声。
男子就地捡了颗大石头,鲁莽地冲向安娜学姐和华城学姐!
我无视嘎嘎作响的手腕,硬是挣脱猩猩学长的拘束拔足狂奔起来。慢半拍的猩猩学长也从后面跟了上来,但太慢了。我逐渐与他拉开距离,脑中什么都没想,就只是一个劲地奔跑。
「呿!」
华城学姐挡在安娜学姐身前,赏了男子脸部一记回旋踢。然后趁他还站不稳的期间一脚跟朝他的头顶落下,再用膝盖撞击胸部。
那人会不会死掉啊?
「那、那个,他没事吧?」
「安娜,放心吧。我有避开要害,只是让他吃了点苦头而已,死不了人的。」
「是不是有点做得太过分了……?」
「呼,不愧是华城学姐。根本是秒杀嘛。」
每个人都认为这样事件就解决了,并为此感到放心。我和身后的猩猩学长都判断正在无忧无虑地担心犯人安危的安娜学姐平安无事,放慢了脚步。
——唰唰。
远处传来分开杂草的细微声音。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就在这一刹那——
「还没完!你在做什么啊奥间狸吉!」
早乙女学姐从安娜学姐和华城学姐附近的草丛中飞奔而出。
对于突然出现的早乙女学姐的警告,能迅速反应过来的只有我而已。我反射性地再次跑向安娜学姐和华城学姐。
对了,我都忘了!跟踪狂是故意跳出来宣言的,为了找来同伴!
跟早乙女学姐所警告的一样,附近又出现三个男人,袭向华城学姐她们。
华城学姐和安娜学姐在完全松懈下来的情况下被奇袭,完全猝不及防。跑得快的男人已经在两人身旁,准备挥下空瓶。
可恶!还差了几公尺!
「喵呀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最早对华城学姐她们发动攻击的男人脚部被早乙女学姐缠上。但小学生体型的早乙女学姐瞬间就被男人拉开,扔向我这边。
但这一瞬间就已经十分足够了。
「Nice!早乙女学姐!」
我在空中接住早乙女学姐,就这样往背后传球。
「猩猩学长!拜托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谁是猩猩唔喔!?早乙女!?」
看见猩猩学长抓住早乙女学姐的脸后,我向前奔去。
男人们正对安娜学姐和华城学姐——毫无防备的两人——发动攻击。
来得及!
「喝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滑进去,揍飞了两个人。
我用视线一隅确认华城学姐和安娜学姐平安无事,接下来只要打垮最后一个人就行了。
……咦?
在这一瞬间,我的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多余的疑惑。
——我刚才,是打算优先去救华城学姐还是安娜学姐?
仅仅只有一瞬间的,动摇。
僵直的身体让反应慢了下来。由于莫名其妙的疑惑令我分神,这次换成我猝不及防了。位于稍远处的男人正准备对我扔石头,我却无法阻止。
「可恶!」
石头扔了过来。
我硬是用头部接住要是处于万全状态,应该接得下来的石头,令其弹向不会打中身后那两个人的方向。
倾斜的视界中,映照出华城学姐打倒那名男人的身影。
好,这样就让他们全部无力化了……吗?或许是因为放下心来了,我失去了力气。
「呀!?」
我好像夹带着什么柔软的东西倒向地面。
头昏昏沉沉的。
「……那、那个,这个,呃。」
身体下方温暖又柔软的东西发出细微声音。
意识朦胧间,我觉得那道声音听起来很温暖、很舒服,便紧紧将其抱住。
「呀!?」
有什么东西在我怀中动了一下。
「喂——咦?狸……奥间同学!?」
从头上传来华城学姐狼狈的声音。
学姐,这样不行啦,你在大家面前得装乖才行。
我用模糊不清的意识想着无谓的事。
「奥间同学,给我从安娜上面离开。立刻。」
「……咦?」
这时,我总算注意到自己正压在安娜学姐身上。
察觉到的瞬间,我就像被电流通过一样清醒过来;像被注射媚药一样,全身感觉都变得敏锐。
首先,我的膝盖插在安娜学姐大腿之间。接下来,我那没什么肌肉的胸膛,紧贴着安娜学姐丰满的胸部。
双手以让安娜学姐头部动弹不得的方式将她压倒在地,嘴唇到现在都残留着被带有湿气的什么东西碰过的触感……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跳了起来。安娜学姐倒在地上,满脸通红,嘴巴一开一合的。
「那个,这个,对不起!」
「啊,等一下!奥间同学!」
我急忙离开现场,从尚未理解状况的轰力学长手中抢回早乙女学姐,无视华城学姐的制止飞奔出公园。然而——
「唔……?」
看来清醒只是一时的,我突然全身无力,意识变得模糊不清。
「欸,没事吧!?轰力学长,我来叫救护车。由于事关学校评价,麻烦把那些跟踪狂绑起来藏在草丛里。还有顺便帮奥间同学换身正常的衣服。」
「啊、啊啊,明白。」
「有、有什么,有什么老朽帮得上忙的吗?」
在逐渐变得空白的意识中,我觉得学长姐他们慌张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
隐蔽完以时冈学园学生组成的跟踪狂军团亡骸,以及通知救护车后,接下来就是等待轰力和早乙女帮奥间做完急救措施及更衣的空白时间。
华城绫女突然听见彷佛胡言乱语的声音。
「呵、呵呵呵呵呵。为什么呢,止不住笑容……呵呵呵。」
「嗯?安娜?怎么了?你呼吸有点乱唷。难道哪里受了伤?」
然而,安娜马上就恢复以往的沉着表情,微笑着以清澈声音回应:
「?有吗?」
绫女纳闷地歪过头,但由于她的注意力放在事后处理上,便没有再去深究。
「呵、呵呵呵,这种感觉是什么呢……呵呵呵嘻。总觉得,好热呢。」
安娜将手指抚上嘴唇,吐出炙热、湿润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