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六章 儿女不知母心

所谓的「首都」跟以往相同,人口集中,做为重要的经济圈运作着。在各类政府机关也集中于此的这个地力,善导课做为警察组织的一部分,规模当然也是最大的,因此首都便成了不愧对日本中枢之名的健全都市。然而跟以前比起来,未成年人的数量显著减少。会在看到的未成年人,只有正在接受初等教育的年幼孩童,或是因为各种原因被设施收养,接受政府个别教育——也就是月见草胧那一类的人。

这是因为最近十几年来形成一股潮流,许多夫妇会留在首都工作,孩子则会送到重点强化健全度和教育方面的十大清丽指定都市。

如今「在各大清丽指定都市长大的小孩回到首都开始工作」这种宛如河鱼洄游的人生规划,正逐渐变成最正确无误的选择。

锦之宫家也一样,他们将独生女安娜送到第一清丽指定都市,雇用身兼特务的佣人,在只有夫妇两人居住稍嫌宽广的房子内生活。

丈夫——锦之宫祠影本来就因为身为国会议员的关系十分忙碌,苏菲亚平常也都要开演讲会或处理跟家长会有关的工作,过着跑遍全国上下的生活。虽然最近这段期间,苏菲亚都在家休养,他们夫妇俩能像这样碰面的机会仍然不多。

「……我想事到如今,就算你采取行动也改变不了什么。」

祠影头下脚上被砸向地面,从两腿之间仰望不悦地俯视他的苏菲亚。四周是大量试图保护祠影的佣人尸体。这些全是苏菲亚为了从祠影口中问出「爱情医院」的情报,全力大闹下的结果。

「岂有此理!竟然搞了个不只是人工授精,还偷偷挑选生命的制度!世上的父母绝不会允许这么惨无人道的制度!我要透过家长会向全国传达这件事!」

苏菲亚不顾祠影,穿着平常穿的西装套装冲出家门。

今天正好要在首都召开全国家长会干部齐聚一堂的全体会议「爱情医院」开设后,已经过了三天。

苏菲亚自然而然加快脚步。

「苏菲亚小姐!唉唷唉唷唉唷唉唷!好久不见!你身体恢复了吗?想必你跟祠影先生共度了久违的夫妻时间吧,真令人羡慕!」

苏菲亚一抵达会场,最先跟她搭话的就是在讲台上正准备说些什么的金子玉子。她的言行举止还是一样没品,整张脸由于妆画得很浓,白得跟图画纸一样,再加上红得让人想干脆叫只牛来追她的大红色女用西装,品味差到令人想问是否发生了什么喜事。然而,金子的实务能力却颇为出色,同时也是全面赞成苏菲亚「为了帮助孩童健全成长」这个理念的可靠干部之一。身为规模遍及世界的猥亵根绝团体「向性说不」的日本分部长,金子也曾经支援过苏菲亚,她掌握的特殊管道帮了苏菲亚好几次。剩下只要她改掉那动不动就说「女人就是要把丈夫牢牢握在手中」、让人不禁心生不满的诸多要素,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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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先别管这个了,我有事跟各位说。」

苏菲亚征求金子的同意后,踏上久别多日的讲台,开始说明「爱情医院」的真相。

「……?」

苏菲亚解释完「爱情医院」的内情,随即为充斥会议室的意料外气氛皱起眉头。不对劲,大家太安静了。

近百名家长会干部聚集在白色墙壁的会议室。其中大多是女性,她们本来就很多话,现在得知如此惊人的消息,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

金子毫不客气地从旁对困惑的苏菲亚说:

「苏菲亚小姐,冷静点。瞧你神色大变,我还以为是多紧急的状况——」

金子那张浓妆大脸上浮现笑容。

「——这种事,在座的各位都早就知道罗?」

「……什么?」

苏菲亚终于陷入极度的混乱状态。

早就知道了?那他们为何还能如此冷静?

明明自己的儿女——甚至是孙子,会变得只能靠这种像工厂生产线一样的可怕方式,等人把孩子交到自己手中。光是想像就会令人毛骨悚然的未来,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待他们啊。

如果有逼不得已的原因让父母选择人工授精,苏菲亚也不会觉得有问题。可是现在推行的「爱情医院」只是个惨无人道的制度,在使用者不知情的状况下,擅自大量生产特质已经被决定好的小孩。

这跟让孩子健全成长实在有太大的差别。

「各位不会觉得用这种方法怀孕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回答苏菲亚的人,仍然是站在一旁神色自若的金子。

「采用这个方法,就能完全排除我们和苏菲亚小姐想要根绝的猥亵行为,还能让人怀孕唷?如果再制定《H禁止法》,根绝猥亵一事就会变得更加无可动摇。」

《H禁止法》只是防止心智尚未成熟的未成年人犯下过错的法案。至少苏菲亚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金子这种想把这个制度套用在成年人身上的说法,让她的情绪爆发了。

「请你不要把适度交往过后相爱结婚的夫妇行为,跟猥亵划上等号!」

在这个几乎不可能用正规手段取得正确性知识的时代,苏菲亚这句话显得颇为矛盾,然而她却大声反驳金子,并没有特别对自己的话产生疑问。

金子没有理会苏菲亚,而是继续说道:

「而且,只要『爱情医院』制度顺利普及化,就有许多夫妇能得到健康、外表出众、拥有各种才能的孩子。双亲的负担会大幅减少,每个人还可以更轻松地让孩子健全成长。」

苏菲亚的感情终于满溢而出。比起愤怒,更强烈的是无法控制的不快感在胃部积蓄。

她真的觉得这样跟「让孩子健全成长」有关?

金子讲得越多,苏菲亚就越觉得难以理解。她本来以为金子跟自己是同样的生物,现在金子却在变化成某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苏菲亚环视周遭,发现聚集而来的干部们都一语不发,彷佛在赞同金子。金子的意见就代表在场所有人的意见吧。

他们全都不是认真在为孩子着想吗?

他们全是把孩子当成装饰自己的饰品的人吗?

苏菲亚无法理解在她休息的短短几个月内,为什么会产生如此致命的隔阂。

令人作呕!肮脏至极!实在恶心!

她再也无法控制对在场监护人们的负面情感。

「无论孩子容貌如何、有什么样的才能,爱着他原原本本的模样将他养育成人,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是因为苏菲亚小姐的小孩那么优秀、出色,才讲得出这种话吧?」

金子立刻回道。

「难道你要说,你从来没把自己的理想强加在孩子身上过?」

苏菲亚正准备大叫「那当然!我跟你们不同!」话语却哽在喉咙。

真的吗?她脑中浮现这个疑问。

假如安娜是个会滥用猥亵知识闹事的孩子,假如她不像现在这样品行端正,而是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自甘堕落、说她是不良少女的孩子。她还会像现在一样爱安娜吗?

或许是看到苏菲亚沉默一段时间,确信了自己处于优势吧,金子变得更加喋喋不休。

「从以前到现在,人们都会怜悯孩子无法选择父母,但反过来说,父母也没办法选择小孩。」

金子的语气有如在演讲,这番话不只是对苏菲亚,也是对家长会干部们说的。

「不过从今以后,我们将迎来父母能选择小孩的时代。当然,像我们这种知道『爱情医院』内情的部分上流阶级,跟其他无知的一般市民是不同的,我们可以命令医院职员,叫他们为我们制造出更优秀的孩子。」

他们以为小孩子是订做的名牌商品还是什么东西?

金子不顾哑口无言的苏菲亚,接着说:

「『爱情医院』是美妙的设施,能保障一般市民的小孩有一定程度以上的优秀资质。而我们这些一直为了引进这个设施拼命活动的中心人物,小孩子能获得更加优秀的才能、更加繁荣的生活也是当然的。想必那些优秀子孙的活跃,会让四处奔波、创造出这个美丽世界的我们,在未来过得安稳太平吧。」

听见金子的论点,家长会干部间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这刺耳的掌声在全面支持金子的意见,同时也像在强迫苏菲亚离开此处。

不用怀疑了。苏菲亚如此确信。这些家伙不正常。

他们盲目相信自己恐怖的主张是正确的,是听不进半点他人意见的异类。

这个组织已经改变,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苏菲亚踏着不稳的步伐,离开会议室。

她逃离该处后,刚才金子提出的问题:「你从来没把自己的理想强加在孩子身上过?」便侵袭而来。

莫非,我也跟那群恶心的人是同类?

恐怖疑念如毒素般盘踞在心,彷佛在威胁她的正当性。

「……不,不是,不是的……」

苏菲亚咬紧牙关,像在呻吟似的如此告诉自己。

我跟那些腐烂的人不一样!我拿不出明确根据。可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在苏菲亚脑中徘徊的,是一点都不合理、漏洞百出的想法。是早已下定「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所以不一样」这个结论的谬论。

这不合逻辑的想法,宛如苏菲亚一直觉得「他跟机器人一样令人不快」的月见草胧,然而她却没有对这在某种意义上非常像人类的矛盾想法产生疑惑,而是满意地鼓励自己「我是正确的」。

「我绝不会让那群人为所欲为!无论要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摧毁『爱情医院』制度!」

苏菲亚下定决心,端正的面容扭曲得如一只凶暴野兽。

「苏菲亚小姐!」

「……哎呀,是你。」

出声叫唤苏菲亚的,是她熟悉的家长会干部。她有两个小孩,年龄也与苏菲亚相近。这么说来,刚才苏菲亚并没有在会议室看到她。苏菲亚歪过头,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她的疑惑,在那名干部泫然欲泣的表情前只是芝麻小事。

「太好了!苏菲亚小姐,您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肯定跟那个已经变质的家长会有关。

苏菲亚立刻离开金子等人所在的这栋建筑物,听干部说明缘由。

「包含我在内,被赶出去的干部有将近四十人。」

据这名干部所说,苏菲亚决定休息后,只不过是个暂时领导者的金子就开始挟势弄权。

好几名苏菲亚派的重要人物和「爱情医院」否定派的干部都被撤换掉,失去核心的组织转眼间就被金子的思想侵蚀。

「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发言权。就算把这件事通知全国的家长会成员,八成会被当成造反派在胡言乱语,没人肯听进去。」

干部的语气中蕴含对金子等人的厌恶,以及对现在这个状况无计可施的失意。

「除了金子推举的新干部外,在富有阶级的成员中特别多支持金子的人。」

苏菲亚也知道,自从政府制定《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策划好间接推荐人工授精的制度后,身分地位较高——也就是所谓的富有阶级中,就吹起一股异常推崇人工授精的风潮。

借由人工授精产子能得到补助金,还会发行卡片证明孩子是透过人工授精怀上的。没有那张卡片的小孩会被当成做过肮脏行为后生下来的孩子,被爱面子的家人扔到设施似乎也不稀奇。

恐怕那些富有阶级的人、那些潜入家长会跟金子私下勾结的人,早就知道「爱情医院」真正的目的。

为了降低人们对人工授精的排斥感、为了不让世人对这种制度产生厌恶感,他们选择自己去做人工授精,带起这股潮流。为了让有道德问题的「爱情医院」比较容易被庶民接受。

甚至当苏菲亚这种反对派挺身而出时,还会瞬间形成多数派令他们措手不及,中立派也被他们拉拢,营造出彻底排除、谴责反对派的形势。

这些卑鄙活动的报酬,就是他们能借由筛选生命获得家族的繁荣。真是长远的计划。

「……对不起。如果能早点联络苏菲亚小姐就好了,可是苏菲亚小姐是因为心神劳累才去休养,我们也不想加重您的负担……而且,家长会好像在我们不知不觉间,早就变得无法挽回了……」

「你无须自责。」

「……是。」

心存恶意操弄诡辩又恬不知耻的人很强。

而且,假如那群人以金子为中心,悄声无息地在家长会内部增加人数,想要反击八成十分困难。苏菲亚刚才也在进到末期的家长会全体大会上尝到苦头。数量暴力可以轻易将个体的强大覆盖过去。

「不过,看来已经没问题了!因为苏菲亚小姐回来了嘛!」

因家长会现状陷入消沉的干部,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

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个人彻底相信苏菲亚的力量。

苏菲亚的力量确实很大。

不只是个人实力,特别厉害的是她的影响力。

首先是拥有在国会议员中也算颇有权力的锦之宫祠影这个丈夫,这个关系使她认识许多政经界中的有权人士。苏菲亚的才能和智慧让她有很多崇拜者,会自然向苏菲亚伸出援手的人也不少。

再加上苏菲亚长年来都透过媒体,强烈主张为了孩子,人们绝对要遵守公序良俗,社会上的一般有权人士都对她颇为信赖。

她的影响力足以影响舆论,尽管是间接的,但苏菲亚确实厉害到能迫使政府制定《H禁止法》这异常的法案。即使是对维持公序良俗没那么关心的议员,也没人不会去关注苏菲亚的影响力。想要控制、利用其影响力的有权人士,应该多得无法计算吧。

苏菲亚没有权力、财力这种直接的力量。

但相对地,她的向心力和影响力是出类拔萃的。

可是,那名干部期待苏菲亚展现出来的,似乎是其他力量。

「你刚才说被赶出去的干部大约有四十名吗?」

听见苏菲亚忽然喃喃问道,干部纳闷地回答「是的」。

「立刻把所有人集合起来。我马上思考对策。」

「是、是!我明白了!」

干部接获苏菲亚的命令,精神饱满地回应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如获新生。

「只不过——」

苏菲亚对她的背影说。

「我会不择手段。请你帮我跟他们说,有自信跟上我的人再过来。」

如今,苏菲亚将金子等人视为被丑陋思想污染的敌人,再度确信自己这边的人才是正确的,她不再犹豫,也不再留情,甚至连保身的念头都不存在于她的脑海。

「电动车×放水灯——咿嘻。」

那名女性——「罗武机器」写完新闻报导后,用力靠向椅背。

她暂时沉浸于妄想的世界中,从pm投射出来、撰写报导时当成资料的国会答辩影片也停止播放。

「那一天所见的不知其名的花×棕刷!」

打在pm记事工具中的死板文章,是以金子玉子的国会答辩内容为底、全面肯定设立「爱情医院」的新闻报导。

公司的命令是要严格遵守政府方针,再加上鬼头庆介也打算推动「爱情医院」设立,企图借此加快现代制度的崩坏速度。撰写这篇偏颇报导是必要的工作。

「《走吧!美乐斯》×《猫是我》!」

可是,撰写跟自身意见截然不同的文章果然会害精神疲劳。

「罗武机器」在这个业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却仍然无法习惯在保持自我意识的状态下写这种新闻稿。

而且大概是因为上司觉得在类似《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的政治议题方面,「罗武机器」是最有经验的,撰写新闻稿或现场报导等非她分内的工作也会落到她头上。最近的暴动报导也完全不是她的专业领域,但这样能让她自然踏进比较好处理必要工作的现场——猫罐头×洗发帽——所以「罗武机器」十分重视这万事屋般的地位。

然而平常就在接这种工作——剉冰×电线杆——实在很累人。今天她也在家里处理剩下的工作,用来转换心情的配对妄想却比平时还要严重,停都停不下来。假如不在适当时机收手,「罗武机器」就会沉溺于森罗万象攻受组合的无限可能性中,再也无法回到现实。

要中断妄想继续工作虽然让她不太开心,「罗武机器」还是操作pm,将金子玉子热情演讲的国会答辩影片投影在空中。

——浓妆大妈×麦克风。

『就算是为了让现在的年轻人健全成长、担起日本光明灿烂的未来,「爱情医院」也是必要的!在不知不觉间被猥亵知识污染、在不知不觉间身心都被腐蚀,绝不能允许这么可怜的事发生!』

每次听见这类型的论点,每次看见明明拥有正确性知识、却支持这种论点的同年代的人,「罗武机器」都会感到疑惑。

你们支持她时,明白缺乏性知识对人——尤其是对女性来说有多么危险吗?

除了「健全教育」这种看似正当的理由外,金子玉子玩弄诡辩还有其他目的,所以她还能理解。

然而,支持她的那些人脑袋里却不只是装豆腐,而是跟高潮时一样一片空白,令「罗武机器」傻眼至极。

一边主张「为了保护孩子」、「为了不让孩子被剥削」,一边剥夺孩子用来自行下判断的知识、扒下能成为防具守护他们的知识,让他们手无寸铁。

手无寸铁的人无论何时被袭击都不能有怨言,即使被当成「罗武机器」妄想的种子,他们也无权抗议。

『为了让所有夫妇都能平等拥有健康的孩子——身为日本之宝的健康又健全的孩子,设立「爱情医院」乃当务之急!』

金子玉子——更进一步地说是她的母体——国际猥亵根绝团体「向性说不」的目标,「罗武机器」和鬼头庆介好几年前就知道了。

他们打算从生殖下手,支配世界。

以女性和小孩的人权为武器,在全世界带起歼灭猥亵的潮流,以「为了把猥亵这个绝对之恶从世界上根除」为名目,将人工授精产子变成国际共通理念。

人工授精制度确立后,他们再在暗地掌权、操作,这样就只有自己的血亲能怀上特别优秀的小孩。这就是「向性说不」的目的。

支配生殖系统,牵扯到从根本支配人类社会。

为孩子扑灭猥亵,只不过是简洁易懂的大义名分。

所以金子等人才能一直脸不红气不喘,提倡那么矛盾、那么欠缺理论、那么背离目的的主张。

要是只看见乍听之下颇为荒谬的主张,因而瞧不起他们、断定他们是群蠢货,可是会被反咬一口的。

虽然「罗武机器」认为,应该只有极少数成员是在认真策画如此庞大的计划。

只要透过降低人工授精制度伦理上的障碍,促进技术开发和投资设备,准备好能偷偷设计让自己的小孩、孙子优秀得异于常人的环境,「向性说不」的大多数成员似乎就能满足。

支持金子玉子的日本富裕阶级也大多是这样。

据「培根莴苣妈妈会」派过去的间谍回报,pta组织也惨遭那扭曲的思想侵害,已经被污染到不可能复原的程度。

虽说她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那群人竟然能污染那个苏菲亚·锦之宫领导的组织。看来能让人得到优秀子嗣的蜜汁,就是如此甜蜜。

重点在于,每个人都想成为圣母玛丽亚。

只要自己有优秀的子子孙孙,只要他们是拥有理想性能的天才,身为父母的自己也会被他人当成优秀、应该尊敬的人类。这就是他们的论调。

「罗武机器」可以断言,这非常愚蠢。

孩子不是用来将我们大人的无用、无德、不道德一笔勾销的道具。

把自己没能成为的理想模样强加在孩子身上。

把自己无法拭去的污点让孩子清算。

把养育得出人头地的孩子误以为是镜中自己的倒影,觉得这样一来,自己也成了理想中的人类,为此松一口气。

他们对活到现在的自己就这么没自信吗?

「罗武机器」最大的疑问便在于此。她虽然有那么一点腐,度过在世人面前有点不自在的青春生活,却对自己至今以来的生活方式没有任何疑问。

拜此所赐,「罗武机器」的双胞胎女儿也看着她的背影顺利长大成人,两人心灵相通,每天都在制造配对。

专攻攻的姐姐。专攻受的妹妹。

两人每天编织出的腐之世界,有时艺术到连「罗武机器」都会心生赞叹。

另一个女儿似乎对百合有兴趣,时常看着那对双胞胎窃笑,不过女儿过得幸福就好。三个女儿都照她们最原始的模样平安长大,「罗武机器」非常期待她们的未来。

——尽管她这么想,这种想法在世间却不是很普遍的样子。

『守护孩子不受卑劣恐怖组织的魔掌荼毒,是我们大人的职责!一想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们即将成为牺牲者,我的眼泪就停不下来!』

哎,你就尽情去追逐理想吧——「罗武机器」将金子玉子的高见整理成报导,一边叹了口气。

封锁性知识,管理人们的生殖行为。这扭曲思想的末路,将迎来无可避免的决定性崩坏。

『猥亵恐怖组织乃日本之耻,我们必须靠这一系列的法案将其扑灭!在国际社会中,日本现在仍然被认定为对孩童的卑劣犯罪行为遍地蔓延的猥亵国家!』

说起来,日本从变成这副德行时开始,就已经扭曲了。

好几十年前,世界忽然为日本冠上「变态萝莉控大国」这个污名。

在先进国家中,日本的性犯罪发生率也是相当低的,市面上的性表现物大多是二次元,被视为世界问题、将实际存在的儿童当成食物的低俗网站的浏览数,以及该网站的伺服器设置率也是世界最低水平,从客观资料上来看,日本没有任何该受责备的地方。即使如此——

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有日本对性表现的限制与现在不同,是全世界最宽松的——松得跟总受系男生的菊花一样——可是只要这件事没有造成任何灾害,日本应该没有理由要被怪罪才对。

而害日本被评为「想舔小萝莉的变态国家」的原因,就是锦之宫祠影的父亲及「向性说不」搞的鬼。

特别是跟锦之宫家关系密切的「向性说不」。

当时身兼「向性说不」成员的女性议员,在商议儿童色情作品规范的国际会议上,做出「日本是儿童色情作品大国」这虚伪的证言。

这近似于拿不出像样证据也没有资料的胡说八道。

然而,其他人似乎没想到有议员会无凭无据诋毁自己的国家,因此在那场国际会议上,立刻就通知日本改善现状。

这成了,日本被全世界鄙视为有一亿名萝莉控的国家」的第一个根据。

不过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召开这场国际会议的也是「向性说不」。

于是,在这场自导自演下出现的声明开始自行发挥效用,日本成了与事实相反的公认猥亵国家,有权人士盲目相信媒体报导的「性知识会对孩子带来负面影响」,带起一股潮流,政治家们则顺着这股潮流,创造出现在的日本。

策划这一切的就是锦之宫一族,如今祠影继承这个计划,准备完成最后一个步骤。

多么壮阔,多么扭曲,多么愚蠢啊。

这个健全的社会,从起点开始就如此诡异。结局早已预见得到。就是建立在年轻人牺牲上的、决定性的崩坏。

接着,在那无法避免的崩坏后,将由鬼头庆介及支持庆介的「罗武机器」等人创造新的未来。

创造「sox」那种幼稚集团无法想像的崭新性乐园!

创造远远凌驾于《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成立前的日本的性解放空间!

「平底锅×洗衣机!」

所以为了加速世界崩坏,即使现在是痛苦的,「罗武机器」仍努力撰写违背本意的报导,一边妄想配对,做为些许的安慰。

——啊啊,希望快点回到以前那样、能自由创作咸湿配对小说的世界。

希望女儿们能遇见愿意接受她们嗜好的伴侣,不是用强制人工授精,而是用正当方式共组家庭的世界尽快来临。

「罗武机器」拼命控制快要忍不住打出配对性交场景的手指,继续写着赞扬金子玉子和「爱情医院」的报导。

「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就要去写小说……」

华城学姐瘫在椅子上,拿起店长端过来的可可亚喝了一口,用微弱声音讲出像在插死旗的台词。

我从店长手中接过热咖啡,跟他道谢后继续听华城学姐说话。

「标题我已经决定好了。《我的老二哪有这么威猛》、《我的老二青春期》、《就算是危险期,有爱就没问题了,对吧》、《中出!》、《其中一个是处男!》、《站起来吧!小弟弟》、《我是处女》、《即使这样也不是我嗯嗯啊啊——!做的》,还有——」

「停!等一下!学姐,请你别再说了……喂!不行!嘘!」

我努力安抚显然已经失控的华城学姐,她却无意停止。

下流梗不断从她上面的嘴巴冒出来。

「干么啦!你自己也是每天都会用抱枕练习骑乘式后背式正常式四十八种体位的闷声色狼啊!还是个会用镜子确认这副模样因此感到兴奋的变态!」

「狸吉,你听过『徒劳无功』吗?」

鼓修理一边操作pm,一边对我嗤之以鼻,配合华城学姐的妨害名誉语带同情地说。为什么这些人每次都要把我当成无药可救的变态或没希望毕业的处男?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这里就让我虚张声势一下吧。

「你们好像误会了,我也碰过一两个女生好吗——」

「你要是不希望我录起来的这句话被安娜或烂子听见就乖乖陪我聊下流梗,懂吗?」

「对不起。」

说谎果然是不对的。谎报经验只会带来空虚。

「不过,真的太惨了。想不到扩散猥亵知识会进行得这么不顺利……」

大概是今天的pm无效化时间用完了吧,华城学姐垂下头,讲话慎选措辞。

「爱情医院」设立后,过了一个礼拜以上。

情况毫无改善,只是慢慢恶化。

「不只是谷津森不健全杂志的影本,连早乙女学姐宝贵的画作都被放置,真不敢相信……」

上周末,由都梨发现「爱情医院」真正的目的后,华城学姐便决定使用我们在前几天的骚动中成功守住的谷津森A书,率领「捕乳类」和「绝对领域」,在第五清丽指定都市执行大规模性知识传播作战。

我们开学后就在精心计划,要以突发性豪雨般的怒涛之势用奶子气球散布色情图片,再加上于第五清丽指定都市的风纪优良高中开苍蝇交尾实况。然而——

「在几乎没有听众的礼堂独自实况苍蝇做那档事,我到底干了些什么啊……莫非这种感觉就叫空虚?」

「老朽的作品居然被置之不理……?老朽那些被评为光是映入视界一角,就会使人擅自摆起腰来的作品……」

无力趴在桌上的华城学姐和早乙女学姐旁边,堆满一座吃得杯盘狼藉的蛋糕盘小山。早乙女学姐平常就是这样,不过华城学姐竟然也在自暴自弃乱吃东西,真难得。

但这也不能怪她们。在第五清丽指定都市的失败实在太过悲惨,我们被迫面对人们相信政府公告、性知识遭到完全隔绝的残酷事实。

再加上政府的声明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爱情医院』的应对态度大致上都挺有诚意的,值得信赖」这种评价,应该透过网路扩散开来了吧。现在「爱情医院」已经开始在全国各地「噗啾」一间间敞开大门。

「获得性知识会牵扯上不孕症等各式各样的害处」这个观念,已经超越世代渗透到人们心中。事到如今,对政府声明心存怀疑的人似乎也因为多数压力,变得想尽量避免取得性知识。啊——能不能来个光闻到就会让人进入发情状态的媚药笼罩日本列岛帮忙解决这个状况……这个A漫情境是怎样?漫画化的话绝对要用上它。

「啊啊啊啊!反正老朽就是个没有半点才能的垃圾画家————!」

糟糕。早乙女学姐那颗艺术家特有的玻璃心发作了。

要是她又陷入低潮期,情况会变得更难处理。

「不用担心啦,早乙女学姐!学姐的画还是一样高品质!我每次都很期待你的新作喔!」

是真的。此乃发自内心的赞赏。之前的透明人女孩真是杰作啊。光用脸上的红潮和喘息表现角色兴奋的情绪,借由让她穿内裤以外的衣服(下半身穿裙子)营造出究极的若隐若现感,强烈刺激读者想像力。没有实际把角色模样画出来,反而让我们读者在脑中自然想像出理想的女孩形象,是部能令读者达到性兴奋新境界的作品。

「此、此话当真?」

「嗯!当然是真的!」

早乙女学姐面露不安,我则全力回以肯定。早乙女学姐「是吗」点点头,或许是感受到我的热情了吧。很好,这样就能防止她陷入低潮——

「既然如此,你就用给老朽看吧。」

这时,早乙女学姐递给我一张色情图片,似乎是刚画好的。可惜不是透明人女孩系列……先别提这个了,这只合法萝刚才说了什么?

「……呃,你说的『用』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

早乙女学姐用手遮着嘴角,笑得像个恶作剧的小孩。

「……知道了,我今天回家马上就来用一下。」

「讨厌!狸吉要用女生的私物做下流的事!」

我为了避免早乙女学姐陷入低潮期,决定牺牲形象,华城学姐则开心地调侃我。喂,别这样。别再讨论这个话题。

「呜哇!你是因为没办法对老朽的画兴奋起来,才讲这种话推托对不对!然后回家再对母亲的贴身衣物下手!」

「你声音太大了啦!给我适可而止!」

也不想想人家讲出「我要用学姐画的图享受自慰生活罗☆」这种话要忍受多大的耻辱!不要小看男人心灵的纤细度!虽然我暑假舍弃了它,但我还是留有最低限度的羞耻心好吗!再说用母亲的内衣裤是怎样!?万一被她发现,可是有让人宁可去死的拷问在等待着我喔!你知道吗!?拷问跟调教不同,一点都不舒服!

……不,这些事现在一点都不重要!

「那早乙女学姐,我要怎样你才会满意!」

该以安抚早乙女学姐为优先。怎么做才能使她冷静下来?

「……呼呼。现在立刻去用。」

「……什么?」

我对早乙女学姐露出灿烂笑容。哇。人在百感交集时会笑出来呢。

「这儿不是有张猥亵图片吗?那儿不是有间厕所吗?懂了吧?」

假如我装成天然呆「噢,我脚滑了一下」用桌脚把我的小弟弟撞烂,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我转头看了看,早乙女学姐脸上满是期待。咦?这是怎样?不用的话就不是男人?饶了我吧。

可是万一早乙女学姐又进入低潮期,本来就已经很严峻的状况将变得更加惨烈。看来只能做好觉悟。

「我知道了。」

「讨厌!狸吉要在咖啡厅的厕所使用暗夜爆破!」

我理都不理华城学姐莫名其妙的嚷嚷,关进厕所。

唔喔喔喔喔喔喔!

喝啊啊啊啊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

「……呼。十分美味。早乙女学姐,这样你满足了吗?」

「满足的是你吧?」

我无视华城学姐,喘着气回到座位上。早乙女学姐「嗯、嗯!」高兴地点点头。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鼓修理用力抓住我的手。

「没有栗子花的味道。这家伙说谎。」

这家伙鸡婆屁啊!亏我特地演得一副清爽无比的模样!

华城学姐也是为了让我的演技更有可信度,刚刚才在那边起哄吧。鼓修理这句话让她僵住了。早乙女学姐眼泛泪光,「老朽的画果然……」开始喃喃自语。喂,怎么回事?我真的得去清枪吗?

「可恶!」

我再度关进厕所。混帐东西!行啊,我就做给你们看!

就算知道华城学姐会吓个半死,这样正中鼓修理的下怀,人有的时候还是得弃车保帅!在我自暴自弃,开始准备时——

「狸吉,狸吉。」

厕所窗户传来人声。听这声音,是店长?

「我都听见了。用这个吧。」

店长扔进一瓶装满浊白色液体、手掌大小的容器,以及鱿鱼干。喂,这是——

「这是我给一直都很努力的你的慰问品。」

留下人工假精液与鱿鱼干后,店长便潇洒离去。讨厌,我快迷上他了……

顺带一提,假精液的作法是把蛋白和炼乳混在一起,跟做甜点很像,所以材料都可以在咖啡厅找到……这是对咖啡厅的负面宣传耶。我还是闭嘴吧。

叩叩。

「喂,狸吉。店长叫鼓修理来看看情况。」

大概是店长话术高明吧,鼓修理乖乖跑来查看状况。

「怎么了?果然还是不想在绫女大人面前干这种下流事害她讨厌你吗?如果你说什么都不愿意,就对鼓修理下跪吧。鼓修理可以用连那个矮子画家都不会发现的逼真演技,证明你确实用了她的画唷?不过不管怎么样,绫女大人八成都会鄙视你。啊,下跪当然要跪在厕所的地上。」

这家伙。我要给你好看。我将店长给我的小道具设置在适当的位置,再把鼓修理叫进厕所。

「……这家伙真的用了……」

鼓修理跟具尸体一样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她双眼无神,彷佛看到什么超恶心的东西。

「讨厌!不要靠近我!会空气怀孕而不是空气传染啦!」

华城学姐是以为干掉的精子会随风飘向下半身吗?她跟我拉开距离,怕得让我想建议她「你要不要重念一次书?」

「嗯,老朽也还宝刀未老啊。老朽得继续精进,以免输给那个『爱情医院』还是什么玩意儿!」

早乙女学姐满面喜色地点头,干劲十足。希望大家不要忘记我的评价为这抹笑容掉到了谷底。

「那个,我想到我还有事要做……」

现在的气氛让我如坐针毡,所以我决定先走一步,之后再跟店长一起向华城学姐解释。

「啊哇哇,狸吉想起学姐的触感,准备挑战第二发……」

即使想商量之后的行动方针,华城学姐也是这个样子。结果今天就像在报告上周末的性知识传播作战有多失败,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我逃跑似的离开咖啡厅,在通往车站的小巷中随意乱绕,顺便转换心情。

「唔唔唔唔咿咿咿咿咿唔唔!」

这时,异常的呻吟声——而且还不只一个——从转角传来。

我心想「又来了吗……」反射性窥向呻吟声的来源。

那里有好几名学生将色情图片抱在胸口附近,挣扎不已。

「哇。」

虽说这个景象我已经看习惯了,过于惊悚的惨状还是让我惊呼出声。

「呜呜,新作,这是新作啊……」

「这次到底会用什么手段让穿什么衣服的奥间同学怀孕……啊啊,可是不能看,不,只看一点的话……」

「唔喔喔,光看标题、光看标题在下就快忍不住啦……」

不论男女都抱紧自己喜欢的色情图片,犹豫该不该享受其内容,为此痛苦不堪。他们呼吸紊乱、瞳孔放大,从表情看来完全是个疯子。

这些学生从「送子鸟流行性感冒」公布前,就在接触「sox」散播的性知识。

单纯持有禁止条例通过,再加上「送子鸟流行性感冒」这个怪病的存在也公诸于世后,他们仍然无法判断是政府提供的情报正确,还是「scx」的情报正确,却又抵抗不了早乙女学姐画作的吸引力,只得像那样纠结到死。

这副德行有如受药物禁断症状所苦的药物成瘾者,我有点笑不出来。

在第一清丽指定都市内频繁出现的这个景象,也是早乙女学姐沮丧的重要原因之一。

被政府提供的荒谬情报蒙骗的早乙女学姐的粉丝,正在试图远离她的色情图片。

这种事每天都随处可见,早乙女学姐会丧失自信也是理所当然。而且还不知道那悲惨的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直到被逼得要真的自慰前都坚持鼓励早乙女学姐,原因便在于此。绝对不是因为女孩子催我自慰我就抓准这个机会豁出去。绝对不是。我、我不是说不是了吗!

哎,本来在粉丝会出现这种禁断症状时,早乙女学姐就已经是足以自豪的优秀画家了,可是果然是因为眼光高度不同吗?她似乎要画出任何人看到都会忍不住立刻脱裤、准备卫生纸的色情图片才会满足。这是哪来的公序良俗人规模破坏兵器。

插图75

「不过,真是束手无策啊……」

因为对色情图片的禁断症状一颤一颤的学生们。

此情此景乍看之下虽然可笑,其实这也是颇严重的问题。

因为——

「奥间同学,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莫非你也跟我一样在观察药物成瘾者?」

我回头望向身后传来的声音,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的不破同学站在那里。

「还观察药物成瘾者咧,不破同学,你在干么啊……」

「没什么。我在调查政府和『sox』何者比较受人民信赖。」

「我倒觉得没那么单纯。」

就算那些学生输给诱惑,将早乙女学姐的色情图片回收,也不代表他们就相信「sox」。不如说,也有人是因为不相信「sox」才捡那些图。没错,借由意识到自己正在做坏事来增加悖德感,随便纠结一下后才捡起色情图片的堕落药物成瘾者……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明白,可是我得尽量收集多一点资料。毕竟现在这个状态,连想要在第一清丽指定都市内部扩散猥亵知识都十分困难。」

「……」

问题的严重性就在于此。

「sox」内也有「第五清丽指定都市不行的话,就彻底污染第一清丽指定都市」这个意见,但连一直以来支持「sox」的学生们,现在都在警戒获得性知识带来的危害。完全不能期待性知识自己扩散开来,根本无计可施。

唯一比较好的一点,就是因为单纯持有禁止条例而被捕的人急遽减少。是因为「爱情医院」设立后,善导课就不需要硬是抓人凑数了吗?还是学生们彻底相信「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的情报,所以发起示威活动的学生迅速减少?我无法确定原因。

「只要没办法一开始就看出对方相信『sox』还是政府,就没办法列举『送子鸟流行性感冒』可疑的部分,说服他们『sox』才是正确的。因为一旦用错说服方式,对方就会立刻认定你是意图扩大『送子鸟流行性感冒』感染范围的恐怖分子的伙伴,连想让人家听你讲几句话都很难。被警戒成这个样子,想靠口耳相传传播猥亵知识也不简单啊。」

不破同学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却又一如往常地冷静抱怨。

「那些在那边受苦的人……患有重度猥亵依存症,应该有希望。虽然想说服他们八成得花不少时间,这样效率太差。」

她那双带有严重黑眼圈的眼睛静静垂下目光,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事能撼动『送子鸟流行性感冒』和『爱情医院』的可信度,相对地『sox』的信用也能轻易恢复就是了。」

我们也想过这个方法,但宣传能力不足的我们,打不出这张牌。

「干脆——」

不破同学抬起头来,紧盯着我的脸。

「——干脆由被猥亵知识彻底污染的我和奥间同学一起做人,证明『送子鸟流行性感冒』是胡诌的疾病如何?」

「~~~~万一政府说『每个人情况不同』不就完了吗!」

她突然逼近,害我声音拔尖。

我拍了一下她的头,叫她不要随便提出这种意见。

不破同学真的是吼。假如对方不是我这种处男绅士,你下一瞬间就会怀孕喔?这时,一叠纸从因我的吐槽失去平衡的不破同学怀中掉到地上。

「啊,抱歉……嗯?」

我对上面的格式和整理方式有点印象。很像「激震之臀」二当家五人组收集的署名……

「这是什么?」

「……连署书啊。」

不破同学难得尴尬地别开视线。也是啦。

『安娜·锦之宫持有大量猥亵物品。要求立刻搜查!』

标题占了很大一块面积,下面则是一堆署名栏。光是我捡起来的部分,就已经填满了一半左右。

「奥间同学也已经明白了吧。现在这个状况,单凭小孩子的力量是无法处理的。」

在我开口前,不破同学就像在找借口般先行说道。

单凭小孩子的力量无法处理……我也想过这点。

「得让掌有权力的大人行动。无论要用上什么手段。」

也就是说,那些连署书是要拿来威胁苏菲亚或祠影,逼他们行动吗?

「我们以时冈学园学生和对单纯持有禁止条例有怨言的监护人为中心,收集到相当多的署名。影本已经交给警察和善导课,苏菲亚八成也听说了。」

收集署名的人似乎不只有不破同学。听她说是人生被单纯持有禁止条例搞得一团乱的人,以及没有被政府声明蛊惑、继续相信「sox」的人在持续收集署名,数量足以匹敌要求政府强制搜查清门庄的连署书。看来尽管善导课抓人抓得没那么凶、「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的公告彰显了政府的正当性,现在还是很多人憎恶单纯持有禁止条例。

那些人好像从政府宣布「爱情医院」制度的两周前开始,就在收集署名,如今收集速度开始减缓,他们便盯上罹患A书依存症的人。

「苏菲亚八成也会注意到吧。这样下去,她的独生女会被陷害、诋毁,导致他们的形象跟着受损。即使他们安排善导课不要强制搜查,假如这个连署书散播出去,对于一直主导猥亵知识歼灭行动的苏菲亚来说,应该很不利才对。慢慢来也没关系,只要以此为交涉筹码,说服他们从内部摧毁『爱情医院』的信用——」

「你觉得这种方法会有用?」

我的语气自然变得粗鲁起来。这句话蕴含许多意思。

这个做法,是在污蔑为那些违反单纯持有禁止条例的学生心痛的安娜学姐。竟然要用这么强硬的手段。竟然觉得威胁苏菲亚,跟他们组成不知何时会被背叛的暂时合作关系,就能解决现在这个状况——

不破同学,你知道吗?我爸已经试过这么肮脏、强硬的方法,然后失败了。结果就是他选择到处乱丢保险套。

「不破同学,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你应该也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就跟溺水的人连稻草都会抓住一样。而且——」不破同学咬住下唇。

「『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爱情医院』……我等于在后面推了一把,让这些蠢东西普及化。我有义务和责任要想办法改善情况。」

不破同学的爱犬佩斯被抓去阉掉,使她义愤填膺地指挥学生发起示威活动。

似乎就是这件事带来的愧疚感,迫使不破同学选择这种做法。

「我会不择手段。」

「sox」对现状想不出任何对策,所以我面对态度如此坚定的不破同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就先这样了。我还得去说服别人,收集连署书。」

接着,不破同学从怀中拿出早乙女学姐的新作《我是老二,老二是我!?》递给那些A书依存症的人,对他们说:「别担心。你们可以看猥亵表现物」,宛如一名赦免他人罪孽的求道者。怎么回事!?感觉好神圣耶!?

「……可是,这种做法——」

我想不到要如何说服她,也想不到半个替代方案。不过,是不是该设法趁现在让她收手?

在我如此心想,向分发A书的不破同学踏出一步时——

「奥间同学!」

柔软温暖的触感包覆住我的手。

清爽香气笼罩全身,使我身体彷佛窜过一道电流。

「我终于下定决心!」

安娜学姐大概是跑到这里来的吧,她有点气喘吁吁,像要让我放心般,对我温柔一笑。至于她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因为很可怕,我决定不去在意。

「来,跟我一起去『爱情医院』吧!」

「咦?等等,怎么这么突然!?」

上礼拜我跟华城学姐到「爱情医院」侦察时,安娜学姐是说过要跟我一起去「爱情医院」没错。但这一个礼拜,安娜学姐不仅没拉我到「爱情医院」,连发情袭击我都没有,所以我彻底松懈了。她为什么忽然杀过来!?

「奥间同学,自从新闻报导『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的事情后,你就一直无精打采对不对?不要紧。无论结果如何,我跟奥间同学的爱都不会改变!」

「那个,我有点事要做……」

毫无准备就跟安娜学姐去「爱情医院」,实在太危险了,而且我还有事要找不破同学。万一那里的员工问我「要跟您以前的病历分开制作吗?」我会被化身成嫉妒之鬼的安娜学姐当场杀掉或强暴。

我心想「得想办法唬弄过去」,支支吾吾不停找借口,安娜学姐脸上浮现悲伤笑容,凝视着我。

「即使奥间同学变成不能靠相爱获得孩子的身体,我也会一直爱着奥间同学。」啊啊,原来如此。我懂了。

安娜学姐前阵子之所以会没啥动静,是因为她在担心性知识丰富的我会不会罹患「送子鸟流行性感冒」吧。她以为我在因「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烦恼,一直在为我思考该如何应对。

「好了,我们走吧。与其光在那边伤脑筋,下定决心一起接受结果肯定比较好。」我无法甩开被安娜学姐抓住的手,只能一边回头望着不破同学的背影,被安娜学姐拽去「爱情医院」。

「直到前一阵子,我都还觉得单纯持有禁止条例未免太不讲理。现在我也仍会忍不住同情那些被逮捕的人,以及像轰力学长那样前程毁于一旦的人。可是,如今我知道政府不得不诉诸于那种手段,也是有原因的。」

安娜学姐在「爱情医院」候诊室提心吊胆地握着我的手,双颊泛红,低声说道。

「猥亵知识竟然会带来如此恐怖的危害。想拥有所爱之人的孩子,是非常自然、崇高的心情。而且可以的话,还是自然怀孕最好。」

安娜学姐误以为我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得了「送子鸟流行性感冒」,像要鼓励我般紧紧握住我的手。

「所以,我们不能原谅的果然还是『sox』。因为他们散播那种危险知识,害第一清丽指定都市市民面临黯淡无光的未来。」

这真是个大黑锅,不过在世间蔓延的对下流梗恐怖分子的理解,大概都是这样吧。

我深深感觉到,不破同学是怀着多巨大的执念在收集署名。同时也明白我们处在多不利的状况下。

再这样拖拖拉拉下去,我们等于只是在坐视性知识被逐渐驱逐吧。

「那么,请两位配合采血和核对身分,然后在这里写下两人的交往时间。」

在我烦恼之际,跟前几次一样,医院员工走了过来。

我猛然回过神来,偷偷跟那名员工说:

「那个,我已经有病历了,所以麻烦帮我另外建档。」

「了解。」

我抢先一步把地雷撤除。由于我只跟员工讲了一瞬间的悄悄话,安娜学姐也没有起疑。

在我心中放下一块大石时,安娜学姐露出如陶瓷般光滑白皙的手臂,让员工帮她抽血,然后歪过头询问:

「奥间同学不抽血吗?」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需要抽血检查的人可是你」,我一回答「我等等再抽」,旁边的员工就笑咪咪地说:

「您的男朋友已经有血液样本了。」

喂,这个包皮垢人是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你明白的吧?我都像那样偷偷跟你说了你应该明白我不想让安娜学姐知道我来过这里吧!?我感觉到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想起早乙女学姐说过这里的职员是「月见草胧的高阶版」。

确实,他们有许多小地方相似,但想不到这些人不知变通的特性会在这种时候发动。

「他是我未婚夫,不是男朋友。」

安娜学姐委婉地纠正员工,然后面无表情质问我:

「这是怎么回事?」

啊,死了!我已经死了!

才开张一个礼拜还以情侣为优先的「爱情医院」有我的纪录,这个事实足以让脑筋动得很快的安娜学姐态度骤变。

我感觉到那双为了鼓励我而握住我的手的温暖手心,现在化为力道超越由都梨的地狱老虎钳,脑中久违地浮现走马灯。

这时,那个下流梗占八成的走马灯想出一个理由。

「因为、因为我妈是善导课干部,我靠她的关系能优先检验!虽然结果还没出来!」

我赶走那名职员,避免他从旁插嘴后,向安娜学姐说明。

「……」

然而,安娜学姐充满怀疑与杀意的表情却仍未消失。

「不好意思。可以请问一下吗?」

她立刻叫来员工,整个很想确认我讲的话是否为真。

啊啊,不行了。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在死前最后一刻 我童贞的呐喊声 至少让我尝一尝 那自慰套的滋味。3

哔哔哔哔哔哔。

当我朗诵临终之诗,准备迎接来世时。

在候诊室的人的pm同时响起,是紧急新闻通知。

「爱情医院」虽然是医疗机构,却没有限制使用pm。

我趁机启动pm,试图分散安娜学姐的注意力。

说到最近的紧急新闻,我对「顶之白」的巴士挟持事件记忆犹新。安娜学姐比起质询我,也选择以确认新闻为优先,担心是不是又发生什么重要事件。

映照在空中的影像,好像是记者会会场。好几名疑似学生的人坐在简朴的桌子后面。

虽说是学生,高中生也只有正中央的那个人,附近则都是看起来像国中生的男生,以及看起来像小学低年级的女生,年龄莫名分散,整体看来让人觉得年龄层偏低。

「这是东条学园的制服。」

「东条学园?」

记得是首都为数甚少的小中高一贯教育机关的其中之一。小学部、国中部、高中部全都是全国风纪优良度第一名。虽然是所比第三名的时冈学园还要健全的学校,却几乎没有人会让自己的小孩去那里念书。

原因在于·那里是月见草那种设施出身的人专用的国营学校。

『我们全面赞同政府为了扑灭猥亵知识,决定加强限制的态度。』

记者会一开始,中间那名疑似高中部的女生就开口说道。

她散发出的氛围跟「爱情医院」职员的感觉很像,语气有如照稿朗读,双眼直直望着镜头,态度光明正大。

『具体上来说,就是让现在于第一清丽指定都市施行的单纯持有禁止条例适用于全国。以及希望政府尽快制订因几个月前的事件停止讨论的《H禁止法》,并将适用对象扩大到三十岁。』

『拜托了!』

坐在两侧的萝莉和正太们笨拙地低下头。

……什么鬼啊。

光是让单纯持有禁止条例适用于全国就够有病了,还要重新开始讨论《H禁止法》,而且对象要扩大到三十岁?也就是说不只未成年人,对性知识陌生的世代全都有义务随时戴着附发信器的贞操带生活。

如今,在「爱情医院」接受人工授精被当成正确的怀孕方式逐渐普及,要是再成立一个《H禁止法》,等于会带起一股把「性」从日本完全排除的潮流。

就算不晓得性为何物,只要跟政府申请,就能得到孩子——这种未来都有可能实现。

在我混乱时,记者会仍然继续进行。

『突然加强取缔、制定像在监视人民的制度,或许诸位家长与国民也会对此反感。可是,我们希望社会能好好应对,不要让夺走我们健全成长的权利的猥亵知识蔓延。同学们也都如此期望。今天我们就是想传达这些,才代表学校召开这场记者会。拜托了。请不要夺走我们健全成长的权利。』

不知为何,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竟然能让连排泄play都可以接受的我觉得恶心,真了不起……

『猥亵知识是非常可怕的东西。不仅会让人无法怀孕,还会害人没办法正常成长。我们不想接触这么可怕的情报。我们不想变成这种放弃继续当人类的模样。』

摄影机配合高中部女生的话移动,照出记者会会场左侧一景。

映入眼帘的是——

『呜啊啊啊啊啊!小裤裤!给吾小裤裤——!让吾舔小裤裤——!小裤裤——!』

一名变态抓着铁笼的栏杆「喀锵喀锵」用力摇晃,双眼充血,口水四处飞溅,发出奇怪叫声。

……喂,这家伙该不会是……

『那边那个小女孩!没错,就是汝!快把小裤裤!快把小裤裤交给吾!别担心,吾不会加害于汝!只要让吾干燥的嘴唇含一下带有些许温暖及湿气的小裤裤即可!给吾小裤裤!』

这家伙下是「顶之白」吗————————!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种时机重新登场!?

我哑口无言,这时摄影机再度移动,映照出记者会会场全景。

『小裤裤!一件就好!给吾恩惠!给吾慈悲!小裤裤——!』

『呜呜……』

被「顶之白」锁定的小学部女生眼眶泛泪,很害怕的样子。这是当然的。

『就像这样——』画面再度拉近,那名高中部女生继续说道。

『各位,你们看见了吗?猥亵知识不只会让人罹患「送子鸟流行性感冒」,还有可能像这样摧毁年轻人的人格。』

『好想喝小裤裤百分百原汁——!』

喂,快点把那个超越禁播等级的变态收回去!要是被人以为那种脱离常轨的家伙是得到性知识的年轻人的典型范例就伤脑筋了!那家伙可是会为了内裤不惜挟持巴士的耻垢男,他成为犯罪者的资质本来就很高啦!混帐东西!「顶之白」,早知如此那个时候就该把你毙了!

即使我在内心大叫,穿插「顶之白」的怪声和痴态的记者会依然没有结束。

『我们绝对不要变成这样。』

我也不想变成这副德行啊。不如说这是真的有病。

强化体制派使出的连续攻击,令我毛骨悚然。

要是他们配合「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继续搞这种充满对性知识的偏见的宣传活动,情势真的会无法挽回。

之前都因为道德上的排斥感使人避免接触的人工授精制度,如今透过「送子鸟流行性感冒」的存在被世人接受,人们心中的道德煞车几乎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剩。敌人似乎准备在我们想不出对策、游移不定的期间,一口气分出胜负。

『正因如此,我们今天才会自发性召开记者会,希望大人们能建立更加严格根绝猥亵知识的社会。』

自发性?甚至还有小学生包含在内的集团,自发件地召开这种记者会?在我脑中浮现疑问的时候——

『什么叫自发性呀!说!是谁指使你们做这种事的!』

一道白影跳进记者会会场中。

『像你们这样的小孩,怎么可能想得出开记者会这种卖弄小聪明的手段!』

我认得那个气势汹汹闯入记者会会场、大声怒吼的人。

『让我猜猜看如何!?是金子玉子教唆的对吧!』

「……咦!?咦!?母亲!?」

安娜学姐用手捂着嘴巴,惊呼出声。

我的表情肯定比安娜学姐还要错愕。

眼前景象令人不敢相信。那个苏菲亚·锦之宫竟然杀进要求加强限制的记者会会场。

『加强限制!?现在做这种事就正中那个女人下怀了!各位请听我说!「爱情医院」是——』

苏菲亚赶走东条学园的学生,抢过麦克风时,警卫们冲出来想要制住她。然而,苏菲亚却像在驱赶小虫似的,轻易把警卫们扔飞。趁乱将手伸向苏菲亚内裤的「顶之白」手臂也被击碎。苏菲亚再度深吸一口气,准备说些什么时——记者会影片便忽然中断。

「……咦?」

不只是我,在看那场记者会的年轻夫妇们也同时愣住。

「……怎么回事……?」

安娜学姐最为动摇。她用双手包覆着脸,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

「奥间同学!真的很对不起……」

她目光游移,或许是还在混乱吧。

「母亲不太对劲。我很担心她,所以我得去看看情况……」

「嗯!怎么想都很奇怪!你就去吧!不用管我!反正检查结果也要过一阵子才会出来!」

我逮到道个机会,试图摆脱安娜学姐。

「真的非常抱歉……」

安娜学姐依依不舍地再三回头,然后急忙离开「爱情医院」。

我不敢就这样回去,便呆呆看着不哓得看过几次的「爱情医院」概要说明影片。拜那出人意料的事件所赐,我从安娜学姐的威胁下逃离,变得能冷静思考苏菲亚神秘的举动。

——大概是不破同学动的手脚比想像中还要快发挥作用吧。

否则那个苏菲亚·锦之宫不可能会反对强化限制。而且还采取那么高调强硬的手段。

面对不破同学的威胁,苏菲亚是想先做个浅显易懂的表示安抚她吗?

为了保身选择暂时合作。苏菲亚会做那么奇怪的事,原因八成就在于此。

不破同学的努力正逐渐展现成果。

可是,我还是觉得非常疑惑。以这种形式成立的合作关系,到底能有什么帮助?

还是说弱者想让自己如愿以偿,这种做法也是很重要的?

不破同学他们发起示威活动时,我跟想要舍弃他们、表示「我们只能放着他们不管」的华城学姐意见分歧。那个时候,我主张我们应该仿效敌力——苏菲亚和庆介的做法,利用学生们的示威活动。我坚持只要我们意图正当,什么方法都应该接纳。而这句话现在还给了我自己。

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我离开「爱情医院」,想不出任何答案。

精液的话倒是会在我睡觉期间疯狂冒出。

「……呼。」

奥间烂了喝了口红茶,一边品味其香气及涩味,吁出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长年以来她都在最前线不停工作,烂子并不习惯悠闲度日。偶尔放假时也会忍不住去训练之类的,最后仍然会忙着做事,连学生时期她有没有放假偷懒一整天过都不知道。

然而,大概是这家咖啡厅气氛平静,客人也少的关系,烂子能在这边心平气和地度过。烂子不太会分辨茶的好坏,但她隐约喝得出老板端出来的红茶是好东西。安娜介绍的店真不赖。她配我那个笨儿子果然太可惜了。

别看她倒映在红茶上的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靠近,其实烂子心情还不错。最近接连发生让「sox」和猥亵女逃掉等令她悔恨不已的失误,所以与这间店相遇确实稍微抚慰了烂子一点。

「真意外。你竟然会知道这么不错的店家。」

这时,一名貌美如冰的女性坐到烂子对面的座位。

「我才要说意外。那套拘谨的套装是怎样?你平常穿的明明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优雅衣服。」

「我不想被连假日都穿工作用套装走来走去的人对服装说三道四。」

「我穿这样最坐得住。」

苏菲亚·锦之宫一边和烂子亲昵地交谈,一边翻开菜单。

「请、请问、请问决定好要点什么了吗?」

拿着水杯和湿纸巾过来的店长,不知为何显得十分狼狈,向苏菲亚确认点餐内容。

这间咖啡厅气氛佳,餐点也有一定水准,还有像烂子和苏菲亚现在坐的座位一样的隐密空间,正好适合谈论不方便让他人听见的话题,分数非常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店长的态度不怎么好。

他冷汗直流,简直像遇到天敌的小动物。亏他这个样子还能开店——烂子不知道该佩服还是该无奈。

「我要一杯咖啡和一个蒙布朗。」

「我也要加点。来一份这个巨大汉堡套餐。」

「咖啡厅怎么可能有那种东……为什么会有呀?是说烂子小姐,为什么你要点那种东西?通常在这种店都会点蛋糕或圣代吧。」

「吃那种甜得要命的食物怎么会有力气。」

「咖啡厅又不是要让你积蓄力气的地方……」

苏菲亚歪过头,心想「这里真的是咖啡厅吗」为烂子点的餐感到傻眼,然后像要转换心情般,用冰水润了润喉咙。

「不晓得我们几年没直接约出来说话了。」

烂子在现场,苏菲亚则是为了靠政治手腕歼灭猥亵事物,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就算她们会用pm跟彼此抱怨,像这样当面好好聊几句的机会真的是阔别多日。

「记得那个时候,是我把你叫出来的。」

那是烂子的丈夫——奥间善十郎遭到逮捕后紧接着发生的事。

善十郎的抗议活动在配戴pm义务化后变得越来越激进,当时两人已经是分居状态,却没有离婚。然而在善十郎被当成现行犯逮捕时,烂子不得不处理一些在她的立场上该办的手续,于是便找来苏菲亚商量。

「所以我打从一开始就反对你跟那个男人结婚。」

「哎,确实如此。我无话可说……这些对话我们不晓得重复几次了。」

苏菲亚自始至终都不喜欢善十郎,对善十郎跟烂子的儿子狸吉也心存警戒,在烂子找苏菲亚商量时,她发现自己把安娜送进跟狸吉同一间的托儿所,吓得立刻冲过去把安娜拉开。在那之后过了几年,苏菲亚对烂子彻底教育过的狸吉似乎已放松警戒,但对狸吉的厌恶感仍然表露无遗。

「你说你无话可说,可是你还是没有去帮他改名。」

苏菲亚的语气一半像是在责备烂子,另一半则是出于死心的不耐。

「婚也离了,戒指也拿下来了,狸吉在你女儿的影响下变得健全无比。那个死家伙留下的痕迹,只剩下这个了。」

至今烂子仍能清楚回想起来。

善十郎偏偏将写着「请你跟我结婚,成为奥间卵子吧」的纸,和戒指一起交给痛恨下流梗的烂子。之后烂子狠狠揍了善十郎一顿。尽管同事们都唤烂子为「钢铁鬼女」,怕她怕得要死,她还真没想到自己会把跟她求婚的对象当场打到半死不活。虽然烂子最后仍然跟遍体鳞伤的善十郎举行了婚礼。

「……真的是,亏你们的夫妻关系能持续那么久。」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要找个理由的话,或许是因为善十郎开的没品玩笑没有任何恶意吧。他纯粹只是在享受下流梗、想要逗周围的人开心,对于一听到猥亵笑话,就会反射性想起过去体会过的恶意的烂子来说,这让她有种心灵创伤被净化的感觉。不过这跟那是两码子事,每当善十郎干了无聊的蠢事,烂子都会全力打下去。

「虽然他是个和理想相差甚远的丈夫,我还是很满足的。所以那个时候,我才会认真烦恼该如何清算跟善十郎之间的关系。」

当时,下流梗恐怖分子因善十郎遭捕而变得自暴自弃,善导课则为了扫荡他们倾尽全力,而烂子在百忙之中仍然挤出时间,硬是把苏菲亚直接抓出来商量。

「那时跟你商量过后,我确实清爽不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很庆幸有去找你商量。所以,这次就换你讲到满意为止了。」

烂子大口嚼起店长送来的巨大汉堡套餐,向苏菲亚投以锐利目光。

话说回来,这家店的店长真的没问题吗?他脸色苍白到感觉随时都会昏倒。彷佛在接待死神还是什么东西似的。

店长离开后,苏菲亚便「那我就不客气了」深吸一口气。然后——

「啊啊啊啊啊!搞什么鬼!」

尖声大叫,「咚咚咚」用力敲着桌子。

「金子玉子也好!『爱情医院』也罢!那些支持那个目标的人也一样!笨蛋!大家全都是笨蛋!」

她歇斯底里地呐喊,前一刻的优雅模样荡然无存。

烂子跟苏菲亚相处多年,早已习惯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她一边嚼汉堡一边应声,催促苏菲亚继续往下说。

苏菲亚所说的冗长情报,丑恶得令烂子也忍不住皱眉。

烂子本来就对彻底虚构的「送子鸟流行性感冒」和欺骗人民、暗地强制人工授精的「爱情医院」没什么好感,但她把这当成用来根绝下流梗恐怖分子的手段,选择容忍。

可是,既然其中牵扯到滥造订制婴儿、强制筛选生命等大人丑陋的企图,那就另当别论了。假如那些人的企图可能害独生子及其未来的新娘候补安娜,在一无所知的状况下被卷入其中,烂子怎么样都无法抹去内心的厌恶感。

「这可不能置之不理。」

「对吧!」

得到赞同的苏菲亚用力探出身子。

「不过——」

然而,烂子却伸手制止激动的苏菲亚。

「你那样做得太过头了。」

烂子指的是前几天,苏菲亚闯入记者会会场的事件。

「真的是,你从以前就是这样。总是埋头猛冲,把身边的人耍的团团转。」

「因为,我也没办法呀!」

苏菲亚明明应该被相关人士叮咛过很多次,却依然信心十足地主张自己的正当性。

「我才稍微休息一下,家长会就被那群不像样的家伙霸占,金子玉子似乎也在计划封住我的行动。」

苏菲亚建立起的政治地位,被金子玉子一手夺走。

「这样我也没办法告诉人民『爱情医院』的不正当性。」

她一直以来惯用的宣传方式,如今完全派不上用场,看来苏菲亚是因为气得失控,才会跑到记者会上大闹。

「可是,以你那颗没装什么好主意的脑袋,应该想得出一两个搞垮『爱情医院』的——」

「就算我想让第一清丽指定都市这个推动『爱情医院』制度的根据地撤回单纯持有禁止条例、动摇它的根基,废除条例所需的直接请求连署书却被没收,没办法动手,收集署名的人们现在也身陷囹圄。我无计可施。」

苏菲亚突然提及的对策,可以说是在烂子的主导下功亏一篑的,所以烂子觉得有点尴尬。

她也是因为明白这点,语气才转为责备,借此牵制烂子吧。明明还有其他手段可以拿出来讲,苏菲亚却选择打出这张牌,她还是老样子坏心眼。

「目前赞同我的主张、愿意帮忙的有力人士约略有四十人。最坏就是下定决心搞一场自爆型抗议活动,也许就能改善情况……」

苏菲亚的丈夫锦之宫祠影是个大人物,主导以《公序良俗健全育成法》为首的诸多政策。除此之外,她口中的四十名「有力人士」也全是在全国家长会协会担任干部、在各界拥有庞大影响力的知名人物。烂子推测不出苏菲亚说的「自爆型抗议」是什么样的活动,但只要它顺利产生作用,应该能发挥不错的效果才对。然而,苏菲亚脸上的阴霾却仍未消散。

「……我手中没有能决定成败的牌。没有关键手段,我就不会采取这种害人枉死的策略。」

明智的抉择。烂子默默点头。

「所以,你是来找我探听什么的?」

烂子这句话蕴含「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正题吧?」的意思,她紧盯着苏菲亚。

「你今天穿着西装到这里,代表你直到前一刻都还在策划什么吧。你又还没放弃,怎么可能会只为了抱怨就跑来找我。」

「……嗯。我希望你那边也能有所行动。」

「你那边」指的当然是善导课。

「你是叫我主导政变?」

「这建议也不错。」

苏菲亚没有否定,从她的笑容可以看出,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要用什么手段,都要击溃金子玉子和「爱情医院」。说是「决心」听起来倒好听,但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抵达狂气的境界。

「可是,善导课没有机动部队或自卫队那样的武力。」

苏菲亚不悦地眯起眼睛,有的话,她一定会设法发动政变。

「善导课有的是『掌管健全的看守者』这个形象。」

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使烂子觉得有些难为情。

「而那些拥有这种形象的善导课职员,只要拨出一定人数,在有力的善导课干部主导下发起反对『爱情医院』的示威活动,就能一枪在相信『爱情医院』的人心中开一个大洞!」

苏菲亚已经拉拢能长时间转播示威活动的媒体有力人士,她脸上写着「剩下就看你答不答应」。

「抱歉,我不能答应。」

烂子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开口说道。

苏菲亚默默接受烂子的回应。应该是因为她多少有预料到吧。

「确实,我也无法抑制心中对『爱情医院』牵扯上的企图的不快感。他们为了快点成立这个制度,强迫第一清丽指定都市的善导课职员搞那些恶劣的取缔行为,可见它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可是要维护治安的公务员。」

烂子啜饮一口凉掉的红茶,稍事停顿后才继续说明。

「这份工作让我能给『想要歼灭猥亵事物』这个私事一个正当理由、给了足够让我一个女人把孩子养大的工资,这是道义问题。不管是多么让人火大的制度,只要它们通过了,规则就是规则。我有义务遵守。当然,可以视情况曲解规则,是在现场一路征战过来的人的智慧,不过终究还是得合乎道理。」

而且,狸吉本来就因为他是善十郎的儿子,处在颇危险的立场,要是再发起那种示威活动,可能会害狸吉至今以来的努力都付诸流水。烂子不想这样。

她跟苏菲亚一样,都希望能阻止「爱情医院」,可是烂子受到的限制比想像中还多,能让她行动的条件极为有限。

「再说,像我们这样亲自前往现场的人,不该栽进那种政治权谋之中。假如有什么我这个在现场的人做得到的,我当然会不吝伸出援手,但你既然没有那种策略,我也很难帮上什么忙。」

「……是吗?」

苏菲亚垂下肩膀。

她是有预料到没错,不过赌在烂子身上的部分想必也不少吧。苏菲亚十分失望。

「……你找来转播示威游行的时段,就用在你自己的演讲上吧。」

烂子愧疚地说,苏菲亚则回以一声叹息,准备离席。

「那样只会被人当成仅此一次的玩笑话,马上就会遭到遗忘。我抢到的节目时段近似于杀手锏,我不会随便乱用。」

从苏菲亚的语气中,隐约听得出她似乎没有其他有效手段。

然而,专门在现场工作的烂子,不可能想得出什么在政治问题上派得上用场的建议。顶多忽然想起有件事需要警告她。

「对了,苏菲亚。话说,大概是因为我们之前有接到连署书后就强制搜查清门庄的案例,最近又有神秘的连署书寄过来。」

「神秘的连署书?」

「嗯。说是安娜·锦之宫持有大量不健全物品。可能有人想要陷害你或安娜。小心点。」

「……是金子玉子干的吗?不,她跟我们的人有合作关系,很难想像她连安娜都想动——姆。」

苏菲亚歪过头。看来毫无头绪。

「哎,放着不管也不会有问题吧……收集连署书的人有什么表示时,我也会采取相应的对策。」

苏菲亚一睑「要是敢威胁我,我会毫不留情把你们击溃」。

匿名送来的连署书全是影本,所以烂子还心想「如果对方用正本惹出什么妨碍名誉问题就麻烦了」,不过靠苏菲亚的话术和那颗充满鬼点子的脑袋,应该有办法见招拆招吧。

但假如对方不是金子玉子那种有身分地位的人,而是不惜舍身的炸弹客,事情就不知道会如何发展了。

「而且,就算你那边送来多到让你们不得不强制搜查的连署书,只要不是被人把猥亵物品藏在完全不容辩解的地方,就能说这是有人在恶作剧。」

「也是。」

反过来说,万一善导课在不容辩解的地方发现不健全物品,他们就很难当作没看见。

即使上头要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做显然会害苏菲亚的处境变得更加险恶。安娜也一样,她说不定会不能继续待在第一清丽指定都市。

烂子还没告诉苏菲亚——不晓得她会作何反应——安娜是狸吉未来的新娘候补。烂子并不乐见安娜跟狸吉分隔两地。

「总之你多注意。」

「嗯,我会铭记在心。」

苏菲亚点头回应烂子的再三叮咛,拿着帐单离席。

「……只要把舞台准备好——」

我就能全力协助你了。烂子目送苏菲亚离开,一口饮尽凉掉的红茶。

「那女人真的是!只不过稍微长得漂亮一点就得意忘形,尽干些看起来冠冕堂皇的事!气死我了!你不这么认为吗?呃,你是叫作……你!」

月见草胧将那张一如往常缺乏感情起伏的脸,转向在旁边不停抱怨的金子玉子。他之所以会中断祠影亲自嘱咐的安娜护卫工作,跟金子到饭店房间来,是因为金子说「祠影先生有指令要我转达」。

不只是金子,祠影命令过月见草,只要祠影身边的有力人士这么说,就要听从他们的命令。深植在脑海中的「祠影的名字被搬出来时,就照人家所说的做」机制,也已经顺利启动。

所有动作都是机械性地遵照命令实行,不带感情及思考。

「你不觉得吗?苏菲亚那家伙是因为年轻了点,才会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姿色。还是我比较可爱吧?你怎么想?嗯?」

金子指着自己的脸,逼近月见草。

就算她问「你觉得如何」,月见草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总之先试着观察那张脸。白得异常。是脸上涂了什么东西吗?

月见草想到一个物品。射在脸上的。这种白色与它十分相似。

「这是猥亵物品。请容我扣押。」

「什么,欸!住手!」

月见草忽然将手伸向金子的脸,令金子向后仰去。

「您违反条例。」

「谁违反条例啊!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有猥亵物品!给我住手!这是祠影先生的命令喔!」

金子这么一说,月见草才总算停止履行职务。

「这小子真难搞!祠影先生大量生产这么难用的东西,到底有何居心……」

她一边感到无言,一边窃笑着说:「算了,反正这样也比较方便。」

「不过苏菲亚那女人真的有够碍眼。说什么为了孩子要反对『爱情医院』,还不都是因为她自己有个优秀的小孩,才讲得出这种好听话。」

「是的。」

或许是月见草形式上的随口回应也足以让她兴致大发吧,金子发挥中年女性特有的长舌,滔滔不绝地抱怨。

「如果苏菲亚像我一样,生出来的全是不怎么样的小孩,她应该也会拜托『爱情医院』帮她制造优秀的孙子。我是因为还有立场要顾,才必须把那些饭桶养大,没办法扔掉他们。」

「是的。」

「动不动就把『为了孩子』挂在嘴边,她是认真的吗?未免太不实际了。我可不希望她是因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妨碍我们的目的。」

金子玉子参加的国际猥亵扑灭组织「向性说不」,其目的是借由掌控生殖行为,为他们自己制造优秀的子子孙孙。金子自豪地跟月见草说,连在达成这伟大计划的过程中,都有大量以各式各样的地位、名誉、支持者捐款为来源的活动资金送到他们手中。

月见草不太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去思考,不过他只要在金子得意洋洋地问「很厉害吧?」时回答「是的」即可,所以对他来说并不会影响工作。

「然后呢,月见草。我要叫你做一件事。当然是祠影先生下令的。」

金子将对苏菲亚的不满,以及没什么机会能大声吹嘘的炫耀话都尽数发泄出来,唠叨了好一段时间后才露出令人生厌的笑容。

「把这藏在安娜·锦之宫的房间。」

「……」

金子交给月见草的,是个形状单调的卡片盒。盒子大小正好装得下「sox」经常散布的猥亵图片,里面似乎装得满满的,有一定程度的重量。

「你是安娜最信赖的保镖对吧?看你是要藏在安娜太过疏忽、只告诉你一个人密码的金库也好,或是安娜告诉你钥匙位置的抽屉也可以,只要把这东西偷偷放在那种地方就行了。」

「……」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竟然有人特地收集告发安娜的连署书,真是天助我也。只要有那些连署书和你偷藏的猥亵物品,安娜就百口莫辩了。善导课或许会隐瞒此事,但只要我那些混进善导课的伙伴和家长会一搭一唱,把事情闹大,就能让苏菲亚在监护人们之间站不住脚。」

——尽管祠影在政界的地位多少也会受到影响,如今「爱情医院」已经于日本设立,锦之家的力量也已经无关紧要。她要依序削减他们的力量,壮大「向性说不」——面对沾沾自喜说着这些话的金子,月见草只是一如往常,停止思考,站在原地不动。然而——

「哎,这么做安娜是很可怜没错,可是有那么烦人的母亲算她倒霉。月见草,你会完成命令吧?这可是祠影先生的命令。」

唦唦。

月见草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混入些许杂音。

「听懂了吧,你的回答呢?」

「……了解。谨遵吩咐。」

「哈哈哈!」

金子开口侮辱鞠躬领命的月见草。

「一个命令就能让你背叛照顾你的女孩啊。祠影先生以前就说过『比起制造像人类的机器,做出像机器的人类更加简单』,这真是太惨罗。没有所谓的感情。」即使自己被这么说,月见草也无可奈何。

什么都不去想、不要产生任何疑问、遵从被灌输的价值观和命令。

月见草只被教导过这种生活方式,也只被允许这么度过人生。

「因为家庭因素被抛弃,却不像『爱情医院』的医生那样有才华,结果被改造成连感情都不懂的机器,这样在出生前就被淘汰掉还比较幸福吧。」

金子玉子拐了个弯肯定「爱情医院」的存在,一边批评月见草,月见草听了后则一点感觉没有。他不懂得愤怒、悲伤、不满,因为他没被教过表达这些情绪的方法。

「哎,算了。快去吧。可别失败喔。」

金子像在驱赶猫狗似的,甩甩手叫月见草离开。

「了解。失陪了。」

月见草将金子交给他的盒子收进怀中,离开饭店。

总是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留下某种异样感。步伐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沉重。

尽管如此,月见草仍然向前走去。

命令只须遵从。命令必须遵从。这就是一切。这就是正常、理所当然、健全。他不会思考除此以外的事。

执行命令后会发生什么事,是月见草想像不到的世界。

「……」

安娜·锦之宫一个人住在第一清丽指定都市的高级公寓。

苏菲亚在第一清丽指定都市活动时,虽然会以此为据点,警卫兼负责照顾安娜的风纪委员也会进出这栋公寓,实际上安娜还是独居状态。

月见草知会代替他在门前警备的风纪委员后,走进安娜的房间。

看来安娜甩掉警卫外出了,负责看门的风纪委员好像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正是机会把这个盒子藏进去。

月见草穿过客厅,进到安娜的寝室。

房内整齐到不用月见草他们帮忙整理。

左手边有个大衣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装上了一个用七位数密码解除的大锁。那道锁做得非常坚固,即使是手法高明的专家,想必也很难撬开它。

月见草知道那道锁的密码。因为安娜拜托过他把锁搬到这个衣柜。

「……」

月见草输入密码时,忽然瞥见手腕上的幸运绳。

『希望月见草小姐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那是一个多月前,安娜送他的生日礼物。

每输入一个数字,他的胸口就会因神秘的不快感紧紧揪起。

「……?」

月见草为此感到疑惑。这时,他忽然发现虽然有人为他许愿「希望你能找到想做的事」,却没有人为他许「希望你能不用做不想做的事」的愿望。

……不想做的事?

脑中冒出这个想法,令月见草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在他纳闷「这是什么?」的期间,那道锁打开了。

接下来,只要把这个盒子藏在里面再上锁即可。

不知为何,月见草的手在颤抖。但他必须完成命令。

月见草反抗着胸口原因不明的痛楚,面无表情,一口气把门打开。

——咚。

「唔——!唔——!唔——……嗯?」

看到滚出来的人影,连月见草都差点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个被铁链团团缠绕、嘴巴被毛巾紧紧绑住、走投无路、一边蠕动一边呻吟的人,正是安娜迷恋的奥间狸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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