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te15 桥上萨来伊 ——————————————————
人的声音之中,确实存在着具有催眠效果的音高和说话速度。
虽然我不认为现在正在为大约五十名学生讲课的高冈教授有意识到这一些,但谈到能让人昏昏欲睡的说话技巧,那他可是这间大学所有教授里的个中好手。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环视了这间大教室。
趴在桌上的学生非常之多。大约有六成的学生正在睡觉吧。
今天这是一年里的最后一堂课,下周开始就是期末考了。眼下即将到来的关卡,明明攸关着能不能达成「拿学分」这个对大学生而言最重要的目标,但眼前这些根本就是一群窝囊废。
而高冈教授则对这些正在睡觉的学生置之不理,以他自己的步调继续着经济学的课程。
这堂课真的很无聊。大约是一年前我选了这堂课后,第一次上课时就已经这么觉得了。
我明明读的是理工学院,为什么一定要修毫无关连的通识科目?上大学后我马上就对这件事感到不满。
但是,规定就是规定,我也无可奈何。
而且这一年里,多亏了我当初硬是多选了几堂课,所以赚了不少学分数。
因为我听说等升上大二、大三之后,理工学院的学生就会被研究讨论课的实验占去很多时间。所以父亲以前也曾建议过我,大一的时候要尽量多修一点课。
「……」
总觉得,教授偶尔会瞄我几眼,这让我感到有些焦躁。毕竟从这堂课开始到现在的一个小时里,教授瞄我的次数已经达到了十六次。
上了一年高冈教授的课下来,我认为他平常是个不怎么会看着对方脸说话的类型,因此他今天的举动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我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黏在自己的脸上,但我发现其他学生完全不会看向我这一边后,就知道事情不是这么一回事。
况且教授的视线中显示出他的不悦,所以我索性假装没在上课,将视线移回了手边的智慧型手机上头。
此时我才发觉,自己刚才下意识轻咂了一下嘴。
这股焦躁感究竟因何而起呢?为此我开始分析自己的精神状态。
是因为高冈教授那无礼的视线吗?
还是因为一年前愚蠢到接受父亲对大学生活建议的那个自己?
抑或是——
因为现在手机上那联盟行销部落格中的留言?
眼下液晶萤幕显示的是一个名为「轻轻松松破假象」的部落格。我本身则是常用「SARAI」这个昵称在此处留言。虽然要我直接用本名桥上萨来伊也无妨,但是笨蛋不懂何谓正确的网路使用方式,经常把网路世界的事情无故牵连到现实生活之中。为了避免这种麻烦人物到家里来找碴,所以才不得已用了昵称。
轻轻松松破假象里头净是些无聊的文章,我对那些毫无道理可言的内容感到十分光火,因此我才会上这个网站,以科学考察方式替沉浸在那种内容中的笨蛋们讲解。
没想到。
网站上竟然谣传着我被大大打脸。
还真敢写这种胡说八道的内容。而且,连网站管理员也搅和在其中。
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打电话去那什么相川幽语的nico实况节目了。其实我原本完全没打算要拨电话进节目。都是因为轻轻松松破假象那群人来挑衅我,让我不小心顺了他们的意。
我轻点了一下手机萤幕,叫出了轻轻松松破假象的留言栏位。我决定透过这里反驳那群口无遮拦的人。
「……超强。」
一位坐在隔壁、我甚至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学生,以一副痴呆的样子看着我打字的手指。
而我趁推眼镜的时候顺道瞪了他一眼,他对我笑了笑后便移开了视线。
看来他是对我打字的速度感到吃惊吧。但这并不是特技表演。
我开始用智慧型手机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六年了。已经相当习惯这种透过上下左右滑动来选字的日文假名键盘输入方式。现在已经回不去小学时代用过的传统功能型手机的输入方式了。虽然我也没打算改回去就是了。
我的视线重新回到了萤幕,继续打着反驳的内容。
原本想要有逻辑地向这些人解释,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我发觉这么做的话内容将会变成长篇大论。不过这一点也没关系。
毕竟对象是会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选择相信占卜、预知这一类超自然现象的人,为了能让这群毫无建设性又愚蠢的人好好了解我的论点,我想就算留言变成长篇大论也无可厚非。
不过,笨蛋又不读长篇文章。
这下可让我陷入了两难。
与笨蛋为敌果然很痛苦。
这间大教室安静到只有高冈教授的声音回荡其中。我拼命克制住想要大吼的冲动,删除了打到一半、还没上传的反驳内容。
打从前天和相川幽语的一番论战之后,我就一直是这副德性。
打了又删、打了又删,不断重复着,结果我根本还未上传任何一个字。
因为我觉得,现在无论我怎么写,好像都只会变成借口而已。
不管内容多么有道理,我觉得依旧会遭到冷嘲热讽。
如果能直接面对面来场一对一的辩论,我明明不用一分钟就能让那群人闭嘴——
「那边那位同学。」
站在讲台上的高冈教授,好像叫了某个学生。
旁边的男生又在看我了。
然而前座的女生,却也转头靠肩看着我。
同时更能听见其他学生噗哧一笑。
觉得事情不太对劲的我抬起头之后,看见高冈教授用力地指着我。
「我的课就真的这么无聊吗?玩手机啊。」
「……」
奇怪。
学生就算睡成一片,就算在做其他事情,他也不会说些什么,只会照自己的步调继续讲课。
据我观察的结果,高冈教授应该是属于这种类型。难道我错了吗?
不,不可能。
那么,就是高冈教授看我不顺眼喽?所以他才会这样找我碴?
「那么你来回答一下,在这个情况下最该重视的问题在哪里。」
高冈教授指着黒板。上头写着凯因斯经济学的要点。
我叹了口气后,从座位站起身来。
「第一,在存有非自发性失业的不充分就业情况下,国民所得或就业水准即会大幅取决于投资和消费总和的有效需求。第二,必须让所得的增加幅度大于投资的增加幅度。第三,利息是松绑资产流动性的代价,很多人都希望以流动性高的现金作为资产持有方式,因此调整利率就是为了在这类需求和货币供给量之间获得平衡。」
「唔、唔……?」
「由这几点可以导出的结论就是,为了增加国民所得解决失业问题,政府必须拿出增加投资和消费需求的相关政策——」
高冈教授慌慌张张地咳了几声。
我刚回答的这个标准答案,其实完全是从百科全书里剪下贴上的。我想学习的是理工相关知识,因此我觉得认真学习经济学的意义并不大。剪下贴上的回答就已经足够了。
分明只是如此,教授听到我的答案后居然吓得目瞪口呆。让人感觉有些可笑。
实在是无聊至极。
「请问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有在听课的话就好。」
教授意外干脆地收起针锋相对的言词,这下反倒换我大吃一惊。
「虽然教授您觉得这样就好,但是我可不好。」
我明确地如此告知之后,高冈教授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其他学生的笑声此时也转变为一阵骚动。看来没人料想得到我居然会提出反驳。
「为什么您只叫我起来呢?其他也有在睡觉的、玩手机的人,而且还有比我更显眼的人。」
例如衣服的颜色、座位的位置之类的。
反而我还特地挑了以心理学角度而言,从讲台上看过来理应是最不显眼的位置。
「因为就刚好你在玩手机的时候被我给看到了。」
教授轻轻咂了一下嘴,但是我并没有漏听。
「虽然我不知道教授您是为了什么事,不过您现在确实有点焦躁。严格来讲在这堂课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徵兆。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因为您在这堂课开始之前就已经累积了许多不顺心的小事所导致的,我这样理解没问题吧。」
「你什么意思?」
我冷静又平淡地指出问题后,教授脸上随即浮现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不过我并未多加理会,继续讲着话。
「一直以来都相当注重穿着的您居然罕见地打着和昨天相同的领带,看来是因为没什么时间了所以就抓起手边的领带随便打上吧。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您昨天打的是什么样式的领带呢,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昨天我碰巧看见了教授。而且那个时候,我还觉得您没什么挑领带的品味在心里笑了一下子。刚才看到您居然连续两天都打那一条领带的时候,我的头还晕了一下。」
「唔……你……!」
教授因为发怒的缘故满脸通红,他好像为了思考「一名教育人员应不应该破口大骂身为学生的我」而瞬间迟疑了一下。我就趁着这个空档把我要说的话一股脑儿地丢给他。
「从领带的事情来看,可以推测您这一堂课差一点就要迟到了吧。还有,您也忘了戴那只皮革表带的电波表了吧。因为在这堂课中,您错以为手上戴着表而瞄向左手腕的次数多达三次。」
教授一脸惊讶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腕。当然手表并不在他的手上。
「教授,以您今天早上匆忙的程度,我想您早餐也没吃吧。因此您的血糖值现在应该很低才对。低血糖对你的影响已经很明显了喔。因为您的压力,在这堂课开始后经过六十四分钟的现在突然急速攀升。而且这个时间点,刚好就是您宛如迁怒似地问我问题的时候。」
从其他学生目瞪口呆地听我说话的情况来看就能够了解。虽然我这番话并不是针对他们,我也没打算要做这么一场演讲,我只不过是想有条不紊地说明状况,结果就变成了这种长篇大论。
反正这些人本来就在摸鱼没在听课。被牵连进这件事情应该也不会对我有所怨恨吧。
「至于您之所以那么匆忙,也就是让您早上睡过头的理由是什么呢?顺便和您提一下,我昨天看到你的地方并不是在学校里面,而是在吉祥寺车站前面。当时您和几位像是您的友人在一起,走进了口琴横丁。时间是昨晚的九点十九分。」
其他学生一阵骚动。我微微耸了耸肩膀。
「我并没有要责备您去喝酒的意思。因为您又不是在课堂上喝的。完全不构成问题。只不过,这样几乎可以确定您是因为在那儿喝多了,所以早上才会睡过头,上课差点迟到。」
教授的神情虽然极为不悦,但却没有反驳我。这样看来事情真是如此。
「但是,您焦躁的时候为什么会针对我呢?在您开始上课到叫我回答问题的这六十四分钟里,我和教授对到眼的次数总共有十六次。如果把最初那连续看我两眼的次数算成两次的话就是十七次,但就先不管这些了。平均起来,每四分钟您就会和我对上一次眼。现在这间教室里的学生人数大约是五十人。我明明只是五十分之一,但却和您对到十六次眼。虽然我没详细计算,但这绝非是用偶然能够解释的机率。」
「这只是偶然之下产生的无意义数字。」
教授一面支吾其词小声地说着,一面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教授,您现在只把左手插在口袋里吧?」
「什、什么?」
经我这么一说教授好像也才发觉到的样子,他赶紧将左手从裤子的口袋里抽了出来。
「人类内心有所动摇或说谎的时候,自然地就会想要护住心脏所在的左半身。就算教授您觉得没有任何意义,但心理学上还是有的喔。虽然我也只懂一些心理学的皮毛就是了。不过想要隐一瞒谎言的人,就自然会想要护住身体中心脏的所在位置——也就是左半身的这种心理状态,当然一也是众多说法中的一种罢了。」
但是,重要的并不是把教授的事情硬扯上心理学。
「暂且不论这些,可是教授刚才上课的时候其实也常常把左手插到口袋里,去摸口袋里的『某个东西』,您自己有发现吗?」
教授不发一语。
「由于您的口袋并没有鼓鼓的,这么一来那个东西一定是纸张。应该是笔记之类的吧。对了,昨天公布的研究讨论课一览表那张纸不知您看过了吗?受欢迎的研究讨论课,明年的选课人数几乎都已经额满了。但是,高冈教授的……情况如何呢?」
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总觉得教授的脸色越变越苍白,应该是精神打击造成的吧。
「如果您还在意您的人气,那就不要那么焦躁了喔。况且您还想透过那种迁怒无关学生的攻击方式达到消愁解闷的目的,实在是太幼稚、太不像样了。」
「你、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啊,我真的搞不懂。而且,你居然跟老师顶嘴……最近的学生还真的是……算了不说了。」
教授耸耸肩,转身背对我们,开始在黑板上写起板书。
结果,他压根儿不愿承认。
但是他盯上我绝非是偶然。虽然我刻意不直接挑明,试着以拐弯抹角的方式指论他,不过我其实早就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因为我是「桥上谏征的儿子」吧?
高冈教授并不是讨厌我这个人。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我,而是透过我看见了另一个人物——桥上谏征。
至于原因,就是他左手口袋中的那张纸。
那是新学年度的研究讨论课一览表。
在这个时间点上,受欢迎的研究讨论课早就因为报名踊跃而额满。高冈的研究讨论课好像没出现这种盛况……不过桥上的研究讨论课,就完全是这种情形。
打从以前开始,高冈教授就很在意同为教授的桥上谏征,不只是我,这是大学部每一位学生都知道的事。
电视台争相邀请的这位桥上谏征整体来说就是鹤立鸡群。大家对他那辩才无碍的形象接受度也颇高。平实无华的高冈教授应该是看这点不顺眼吧。
但是他却把那股积怨发泄到我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想借此消愁解闷,做事还真是草率。
大教室中的安静无声和其他学生想要查探什么似的视线,让我开始感到厌烦。
虽然课堂尚未结束,但我把东西收一收后离开了教室。
或许我会因此拿不到这门课的学分,不过我一点也不在意。反正被当掉一科而已,根本不成什么问题。
我出了大教室位处的三号大楼,走到外头。
可能是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的缘故,外面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哆嗦。
从昨天半夜就开始下的这场雨,今天看来还会下个一整天。
我撑起伞,穿过了眼前这座名为亚德利欧的中庭。这里以一株高大的榉树为中心,铺满了一整片草皮,天气好的时候常常可以看见许多人坐在这里谈笑聊天。
但是,今天因为这种天气的关系所以没见到半个人影,而这种静谧的气氛反倒让我觉得十分沉重。
瞥了一下内有草坪的中庭后,我往布告拦的方向走去。
我就读的这间成明大学,位在吉祥寺车站徒步十五分钟左右的地方。整体来说除了十四栋作为教室的大楼外,还有最新颖的图书馆、体育馆、操场、学生会馆、咖啡厅等设施散落在校内各处。这个理科共四学院十学系学生就读的大学部,再加上紧邻此处的小学部、国中部、高中部,外界一般统称为成明学园。
大学部下礼拜开始就进入了大考周。布告栏上张贴着大量来自各教授和研究讨论课的相关通知。我依序一张一张地确认着,看看有没有和自己相关的通知。
「啊……」
期间,我的目光,停留在某个研究讨论课的名称上头。
那是今天「桥上研究讨论课」的停课通知。真是讽刺。
看着通知的我,又没选那门研究讨论课。
桥上谏征。
当今电视台争相邀请的超自然现象研究第一把交椅。
他是成明大学理工学院的教授。
也是我的……父亲。
我已经多久没和他说话了啊。虽然我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但我连跟他见到面的次数也急遽减少。因为他的工作——虽说是工作,但并非是大学教职而是上电视——太忙,不回家的次数也增加了。
原本,他就很喜欢受人瞩目。口才也很好。
要说爸爸是一名多受欢迎的老师,其实从桥上研究讨论课的录取率来看就已经表露无遗。那录取率低到连在同一个学园内的国中部也造成了不小的话题。实际上我在国中的时候就听过这个传言,所以不会错的。
因此,当我听到他从否定转而相信超自然现象的时候,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想借此吸引众人目光而已。那时除了感到惊设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感受了。
然而,自从他开始上电视,而且很认真地说什么要用科学方式证明超自然现象时,我就打从心底藐视桥上谏征这位科学家了。
用科学方式证明超自然现象?
怎么可能办得到。这种事情,只有蠢蛋干得出来。
直至今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挑战过了。而那些人全都以失败收场,遭到各个学会的冷落。
我根本不想承认爸爸居然想着手进行那种愚蠢至极的事情。
虽然我不清楚爸爸的心境究竟为何会出现那种转变。
我曾经非常敬重身为科学家的爸爸。我就是想要和爸爸一同进行研究,所以才努力到今天。
正因如此,我总有种遭他背叛的感觉。
——拜托,SARAI先生……你应该要赶快和你爸爸好好谈一下……
我回想起相川幽语恳求我的声音。
我紧紧地握住了雨伞的把手。
光是这样站着,就能感受到寒气从柏油路窜了上来。被淋湿的脚尖慢慢地失去了感觉。
回家好了。
我压根儿不愿想起爸爸的事情。
今天也不用打工,那就去「肉之佐藤」买个热腾腾的炸肉饼来解馋好了。
突然,「当啷」一声,我听见了金属碰撞所产生的细微声响。
此时,我注意到了。
一片鲜艳的蓝色,占据了我视野的右半边。
不知打从何时开始,我的身旁站了一位撑着伞的人。蓝,是那把伞的颜色。但是对方的脸被雨伞遮住了,我无法看见。
直到方才为止我完全都没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太过惊讶的结果是让我的心跳数暴增。我甚至差点吓到整个人要往后退,只不过硬是忍了下来。因为我不想再像先前nico实况时一样丢人现眼了。
我一边把眼镜向上推一边平复心情后,观察着身旁的那个人。
这个人和我一样,正在看着布告栏上的通知……应该吧。
话说回来,我不懂这个人为何要站得这么靠近我。因为我发觉从蓝色雨伞边缘滴落的水珠,已经弄湿了我的肩膀。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长相,但从对方那穿着一件轻柔大衣、上头还罩着披肩的身体曲线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位女性。
她那挺直身子的站姿,宛如一座雕像。
是我认识的人吗?
由于我从小学开始读的就是这个学园,在这里我认识的人自然很多。虽然当中并没有一个人称得上是朋友,但在大学部碰到的时候还是会打声招呼。
当啷,又再度响起金属碰撞所产生的声音。一条显眼的金色项链在她胸口闪着光芒。在倒三角形的项链主体下方,垂着三支棒状的装饰物,这三支装饰相互碰撞时,就会发出那种清脆的声音。
三角形,与三支。
三这个数字,在世界上相当受到重视。
例如基督教中就有三位一体这个词汇。也有人称三是神圣的数字。
而倒过来的话——
项链倒三角形上头,雕刻着看似设计重点的图样。好像是一种我曾经在哪看过的符号。不过我一下子没办法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看过的。明明是个相当著名的符号。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那个人改变了拿伞的方向。
我的视线已经离不开她身上了。
她十分美。
无论是那一头稍稍烫卷的长黑发。
还是长睫毛底下那一双略显忧郁的双眸。
抑或是那看起来极为柔软的双唇。
无一不闪耀着湿润的光泽。
我以为她在这场雨中直到刚才都没擦伞,但看她衣服并未沾湿,就知道这一切应该都只是我自己的错觉而已。
我活到今天都还不曾像现在这样盯着一位女性到这种目不转睛的地步,面对自己内心的动摇,我越来越不知所措。
心跳数根本没有减少的迹象。交感神经持续亢奋。很明显的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女子。
这个感觉比我年长的女性面孔,我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
当我察觉到这一点之后,瞬间我变得相当难为情。
觉得自己真是幼稚到了极点。
我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去。
我和她对上了眼。
我彷佛忘了该怎么呼吸。
「好像停课喔。」
她如此呢喃着,用一种和我同世代的那些蠢女生完全迥异、沉稳的声音。她是在对我说话吗?还是她是在自言自语呢?由于我无从判断,也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回她话。
「教授,是被恶魔吃掉了吗?还是——」
她有点,愉悦地。
她有点,消遣地。
她有点,戏_地说。
「现在,才刚要被吃掉而已呢?」
我以为她在和我咬耳朵。
她讲得相当小声。连这种蒙蒙细雨的声响都快盖过了她的声音。但是,我很清楚地听到她是这么说的。
她用一只眼睛快速地对目瞪口呆的我眨了一下。
之后,我连名字都不晓得的她,转着雨伞,越走越远。
我只是伫立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被恶魔吃掉了』,她刚刚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就在我终于把这个疑问挤出口的时候,我已经看不到那把蓝色的雨伞了。
插图247
▶site16 西园梨梨花 ———————————————————— 2月18日(四)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恶魔呢?
硬要说有什么可以比喻成恶魔的话,那就是人心了。
人心的黑暗根深蒂固。每个人心中都有那股黑暗的存在。而且,还会赞叹那股黑暗。
……我的话好像小有诗意,我一边转着我所中意的蓝色雨伞,一边独自笑着。
现在的心情之所以有点雀跃,该不会是因为刚才在大学里,偶然遇见那位戴眼镜的可爱少年的关系吧。
应该要问一下他的名字才对。
雨不停下着,走在井之头公园里的我,脑中想的净是这一件事。
寒冬平日的过午时分,本来就是没什么人的时段。如果再加上下雨的话,公园里几乎见不着半个人影。
我撑着蓝色雨伞,走在这个万籁倶寂的公园里,光是如此我就已经产生了一种自己误闯奇幻世界的错觉,心情变得相当平静。
这个公园中,有一处名为自然文化园的收费动物园,是我特别喜爱的地点。
里头还设有水族馆的此处,同时是个被一棵棵大树包围的地方,因此更给我一种与世隔绝的印象。
偶尔,从笼里会传来鸭群或鹤群的叫声。光是呆呆望着被雨淋到缩成一团的水鸟们,就足以让我忘了时间。
自从被诊断出我的内心已经崩坏之后,大概过了快要一年。
当然我自认还是能分辨得出现实与非现实,只不过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我眼下看着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现实。
毕竟人生的一切就算真的是南柯一梦也不足以为奇。
若是如此,至少我希望映入眼帘的景色,多少都能带着一些奇幻的色彩。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会在每当下雨的时候都冲动地来到这里。
「请问。」
我好不容易能够沉浸在这股美好的气氛之中,却没料到就这么被打断了。
向我搭话的是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素昧平生的女子。
「你该不会是,西园梨梨花小姐吧?」
「……我是。」
我极其自然地微笑以对,我办到了。
如果她是在这座公园以外的地方向我搭话,我想我会无视她或是吐她口水吧。
在这里,我的情绪可以很平稳。
这让我能够珍视和这位女性的不期而遇。
「果然是你!原来传闻真的没错!」
女子见到我点头之后,她整个人兴奋不已。
「我是在推特上看到的,有人说西园小姐常在下雨天来井之头公园。」
的确,之前走在公园里的时候,也曾有过几次有人前来与我攀谈。其实我一直都很纳闷,己明明就不是什么名人,为何那些人知道他们眼前的人就是我,原来是流传着这种讯息。
反正,在这里绝对好过在普通路上跟我搭话。
「那个,我还听说如果拜托你在素描本上画张画你会答应,真的吗?」
「我并没有随身携带素描本喔。」
「不、那个,我,是有带来啦……」
女子畏畏缩缩地从包包里取出了素描本。
哎呀呀,准备得真是周全。
「给我吧。」
我好歹有在做些类似漫画家的事情。
虽然我还没正式出道成为职业漫画家,但是我已经出过好几本同人志,而且销售成绩都还蛮不错的。
至少,评价不错到连网路上都出现了我的传闻。
只不过,会像这样与我攀谈的粉丝一直以来都是女生,这让我感到有些遗憾。
可以的话,我比较想要是年纪比我小的可爱少年。
若真是如此,我一定会勾引那名少年跟我一起回家。然后教教那名少年,他还没见识过的世界。
我想像了一下那样的情景后,身体不禁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你想要我帮你画哪种图呢?」
「是、那个,想拜托你画去年冬CM出的《昏暗水底》这本里的人物。就画神社的双胞胎,被白化症的男人……呃,玩弄时的愉快表情……」
「呵呵,你叙述得还真具体啊。」
看来她一定曾幻想过能和我见面的情况,然后一直想着要请我画什么内容吧。
女子被我这么一说,果然不出我所料,害羞地低下头去。
我就这么在雨中,撑着伞,在无人的动物园里,在素描本上画着BL的图像。
然而这又是另一种,奇幻,而且煽情的感受。
我必须老实地说,我的画功并没有很好。我到现在都还没成为职业漫画家这点也足以证明我并不是因为谦虚才会这么说。
只是,像这样在和粉丝交流的时候,常被他们说「你画的图真的很会让人脸红心跳」。也就是说,这就是我的画的魅力所在吧。虽然我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就是了。
相较之下,我个人的性向其实偏向普通。男性间耽美之类的妄想,就只会在我创作时出现。
妄想程度比我还过火的女性作家,在这世上应该很多。
所以,我反倒对我自己居然可以无所抗拒到这种地步感到吃惊。
我画画的速度算是快的。
我并没有很出力地在素描本上画着。
我的画笔流畅,尽量画得让拜托的人一看就能轻易发挥她的想像空间。
我依赖着最初脑中浮现的意象,画笔飞快地动着。
我大概只花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完成了女子要求的图画,将画交给了她。
此时,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就在不远的地方,还站着另一个人影。
那个人,一直盯着我这边看。
「哇……画得实在太棒了!好开心喔!我会珍惜一辈子的!」
「谢谢你这么说。」
眼前这位眉开眼笑的女粉丝,已经被我抛到脑后去了。
我的意识。
我的五感。
我整个人——都被那个只凝视着我的人给俘虏了。
那个人彷佛就像刚才我在素描本上所画下的角色,是位脸庞还带有稚气的国中生少年。
话虽如此,但少年却显露出一副与他年龄不符的空洞神情。
他散发出的气息,与方才在大学里遇见的眼镜青年大相径庭。
真要说的话……对了,跟他就很像。跟我同人志里出现的那位白化症少年一模一样。
「难道是神明帮我实现了愿望吗?」
我不禁如此细语着。
因为我听到的传闻中,曾有人说过井之头公园里会有神明出现。
就在女粉丝多次鞠躬答谢离去之后,少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明明下着雨,他也不撑伞,就只是杵在那儿。
我主动向被雨淋湿的他走了过去,将雨伞移到他的头上。
从少年的身上,传来一股呛鼻的汗味。光是如此,我的身体就发热到快要不能自已。
「你这样,会感冒喔?」
少年根本不打算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就算我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也一样。
我至今从未被别人正眼凝视到这种程度。
「大姐姐你画的内容,还蛮有趣的。」
少年慢慢地拿下背着的背包,接着他从里头抽出我画的同人志。
「那本是色色的女性向同人志耶,为什么你会有呢?」
我突然有种想要戏弄他的念头,所以刻意这么问了他。
普通来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会显得难为情或感到害羞。
可是这位少年的表情并没有特别的改变。
别说是改变了,他仍然继续盯着我的眼睛直看。
面对他那像极娃娃般的清澈双眸,我说:
「你的眼睛,好漂亮。」
让我有种好像要被那对眼睛给吸进去的错觉。
「你知道吗?眼球是没有痛觉的……所以舔眼球也没有关系。」
我,对他产生了欲望……
我想亲手把这位看起来未经世事、天真无邪的男孩,就如字面的意思,全身染白……
我循着内心的引导,轻轻地将拇指抵在少年那因天寒而呈现紫青色的嘴唇上头。
他的嘴唇,相当冰冷。
我的心,震了好大一下。
「我还没成年,买大姐姐的书会有罪吗?应该没关系吧。就算未成年不能买,也不是犯罪吧。」
少年把我的书递给了我。
「请帮我画个箱子。」
霎时间,我完全无法反应。
「箱子?」
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不是跟我要签名,也不是要求我帮他画人物,居然是要我画个箱子。
这小伙子还真是可爱。
「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
我打算将受赠人的名字也一并写上,所以如此问道。
少年仍面无表情地小声回答:
「我叫相模。」
「这名字真不错。好想就这样把你给吃掉。」
此时我胸前的吊饰发出「当啷」的碰撞声响。
然而相模仍面无表情,依旧直盯着我不放。
我也没在期待他会有什么反应。
因为在这个场景中,这是他最为诱人的表情。
「对了,你想要哪种箱子啊?」
这时少年宛如一具腹语娃娃似地,只动着他的嘴巴回覆我。
我要诅咒用的取子箱喔——
▶site17 我闻悠太 ———————————————————— 2月18日(四)
——那是半年前的某个夏日。
我一如往常独自坐在吉祥寺公园里的长椅上,把玩着Skysensor。
当时我心想「反正只会听到平常出现的那种杂音」,所以途中开始,我就只是习惯性地转着选台钮而已。
但是,那天从收音机里传出的音色,却有点不太一样。
——匹哟伊叽滋……洽……哒。
听到收音机这有别于以往的反应后,我感到相当兴奋。
因为我脑中想的是自己该不会终于捕捉到爸爸的声音了吧。
当然,我的理性告诉我「怎么可能听得见那种声音」,要我放弃这种想法。但是,我内心的某个地方果然还是不经意地怀抱着期待。这一定是我在某个层面上还不想放下的关系。
也因为这样,所以我离不开Skysensor。
许久未见这么好的手感,我赶紧弯下腰去,将耳朵往收音机的音箱靠了过去。我小心翼翼地听着声音的同时,缓缓地左右转动选台钮进行微调。
——去……的话……
此时我的耳朵确实捕捉到了那个混在杂音之中,明显异于杂音的声响。
我一边调大音量,一边以微米为单位——只是夸饰法——转动着转盘。
爸爸过世之后,我为了听见他的声音,有段时间一整天都会黏着收音机不放,现在那时候的感觉又回来了。现下我所有的精神,全都集中在耳朵和指尖之上。
——这样……下去……的话……世界……就……
这次,我听懂了。
那是,人的声音。
那是,一句话。
那是,一句日文。
而且为了能够理解这些话的语意,我屏住了气息——
然而在此同时,从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也完全中断了。
「刚才,那是女生的声音……吧。」
至少,我知道那不是爸爸的声音,害我感到有些失落。
但是,由此可知我的收音机确实接收到了某种电波。
我想试着再听一次刚才那个女生的声音。
因为她好像想传达些什么。
「我总觉得刚才好像听到她讲……『这样下去的话世界就……』。」
我想,该不会也有可能是杂音之中混入了某间电台正在拨放的广播剧。
可是,现在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才对。因为在刚才,Skysensor只能接收短波讯号。而且在当今这个时代,根本没人会特地透过短波拨放广播剧。
「如果是爸爸,可能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吧。」
我再次将身体往Skysensor贴了过去。
在这之后我重新微调整了转盘,也尝试了将电源关闭再重新开启等各种方式,但是不管我再怎么锲而不舍,就是无法再度从音箱里听见那个声音。
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因为天气炎热而汗流浃背,嘴巴也渴到不行。
我整个人不禁往长椅椅背一摊,抬头仰望着夏日的晚霞。
夕阳正要落入眼前十楼高的大厦背面。
由于光线分外刺眼,因此我高举起手挡住了太阳。
黄昏色,与长长影子的黑色,整个世界在此时被这两种颜色一分为二。
公园内部因为眼前那栋大厦的缘故,全都埋没在大厦的阴影之中。
阴影的颜色,异常黯淡。
我也不晓得为何自己会有如此感受。平常,我明明完全不在乎阴影的明暗程度。
突然,在视野的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就在公园的正中央。那座色彩缤纷的游乐设施上头。
我没什么多想看,往那里一看——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一个女生「咚」地「降落」在溜滑梯上。
——她,是从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从我坐着的那张长椅上,可以看见整座公园。
从入口到位在公园中央的溜滑梯,至少要走五公尺的距离。
她什么时候,进到这座公园里的?
什么时候,爬上游乐设施?
又是什么时候,在溜滑梯上跳了一下?
我根本无法整理出个头绪。
我依旧为此感到困惑,在我面前落地后,她那肉肉的身躯还呈现重心不稳的状态。然而她却直接用一种像是冲浪般的姿势站着滑下了溜滑梯,到达下方后,她整个人的身体已是大幅向前倾斜。
她脚步摇摇晃晃地往前趴倒……咦,她没倒下去,而且居然打算用单脚巧妙地取得平衡,接着她张开了双手,但此时反倒脚绊了一下,感觉她整个身体不听使唤似地一边东扭西扭,一边踉踉跄跄地朝着我坐的长椅而来。
我——被她迷住了。
我根本不觉得她是人类。
她该不会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吧,我真的出现了这种错觉。
所以,我一动也不动。
只是呆呆地坐在长椅上,看着脚部踉跄的她往我越靠越近。
要撞上来了——在我这么想然后把身体一缩的时候,就在这前一秒,她终于在我的眼前停下了脚步。
「啵呀呀!」
她大喊了这个不知什么意思的单词后,挺直了身体,高高地举起双手,整个人呈现一个Y字形。
「最高难度动作完成!」
在我看到她的长相之前,那对被称为凶器也不为过的丰满酥胸抢先挺立在我的眼前,duaiduai地摇晃着。
「哇啊呜!?」
我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去。
这时我才终于和她四目交接。
她是位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大眼女孩。
她以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我。
「早晚午安安。」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虽然和以前经典卡通阿拉蕾片尾曲带起一股风潮的「早晚午安」说法有那么一点不同就是了。
「噢、喔喔,早、晚、午安安……」
我因为她这突如其来又怪异的打招呼方式而感到困惑。
接着,我心中开始感到十分害羞和一股强烈的罪恶感。因为我居然在这么近的距离盯着她的爆乳直看,这让我心生歉意,脸也红了起来。但是,我现在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碰触到眼前的胸部,所以我也没办法逃离这个窘境。
「依咻咻。你举手投降吧。」
好像有什么物体抵着我的侧头部。
在视野勉强可及的范围内,我看到的是一把握在她手上、银色……像是手枪的东西。
——她,刚刚有拿那个东西吗?没有吧,我根本没察觉到她有拿。
而且无法动弹的我也没办法确认,那把手枪究竟是真枪还是玩具枪。
「手不举起来的话,我要开枪了喔☆」
在这毫无紧张感可言的胁迫面前,我越来越感到不解,为了不碰触到她的胸部,我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
「你的名字叫?」
「我、我没在看,你的胸部……所以,别杀我……」
「你叫梅载磡,昵德匈布?」
「啊、你是问,我的名字?我、我叫,我闻悠太……!」
「我闻哥!」
我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
「棱美眉叫棱美眉!」
这好像是她的自我介绍。但完全搞不懂谁是谁。
我感到更不解了。
「你,到底是……?」
殊不知我不经意这么嘀咕的结果是——
「依咻咻☆」
突然一股冲击贯穿了我的全身。
「啊吧吧吧吧吧吧!」
七彩的闪光淹没了我的视野。
我就好像被雷打到一样全身抽搐着,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此时彷佛有数不清的针不断地在我体内扎着,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失去意识了。
我理解到,棱美眉真的对我开枪了。
「快住……哇啊啊啊啊啊!」
不知何时我的脸已经埋在棱美眉的双峰之间,现在我才察觉到这个紧急事态,赶紧把头抬了起来。
此时,身上的痛楚突然消失。
但我也瞬间感到全身无力,整个人当场瘫坐了下去。
突然就对我开枪,也太乱来了吧。这个女的太恐怖了。就算再可爱,做这种事也不会被原谅。
棱美眉对着边喘气边抬头查看的我眨了一个眼后,将手上的手枪靠到了自己的嘴边。那是把设计相当复古,枪口还装有一颗球状物的玩具光线枪。
下一秒,她快速地将脸往我这边凑了过来。
并且在极近的距离下,对着枪口「呼」地吹了一口气。而她呼出的气息,好像带着一种桃子般的甜甜香气,让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那双清澈的双眸进逼到我几乎触手可及的距离,从上方仔细地打量着我。照理来说,背对夕阳的她明明应该身处阴影之中才对,但我当时却感觉她的双眼闪着耀眼光芒。由于实在是太过美丽了,美到我觉得自己会被吸进那对眼睛之中,甚至忘了要呼吸。在我回过神后,不管是身上的痛楚,还是汗水,都已经消退。
正当我趁还没忘记前回味着棱美眉酥胸的触感时——
「棱美眉是!」
相当高兴地微笑着的她,温柔地抚摸了我的脸颊后,这么说道:
「我闻哥的使魔喔!」
这就是我和这位自称棱美眉的不可思议少女——成泽棱歌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从那一天之后,我几乎每天都会和棱美眉碰面。
可是,那个时候棱美眉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啵呀枪又到底是什么东西,至今这些都还是一团谜。
不过让我最不能理解的,其实是为什么她愿意和我这种尼特神成为朋友。
真是个神秘又不可思议的女生。这根本是在玩美少女恋爱游戏吧。
但反正可爱的话就万事OK。棱美眉真的是天使。
当我走到学校的屋顶,也就是和这位天使约定的碰面地点后,凛冽的寒风刷过我的脸颊。
在成明高中里,这栋四层楼的中高中央馆是唯一能走出到顶楼的校舍。
在这种严冬的寒冷日子里选在屋顶上碰面真是失策。是我的话可能就会拿这寒冷的天气当作理由,丢下另一个人不管早早回家去了吧。
但是,这位神秘又不可思议的女生棱美眉,居然独自一人在屋顶上隔着铁丝网,俯瞰着下方,扣着啵呀枪的扳机。
可以听见风声中夹杂着「依咻咻」这一句意义不明的吆喝声。
「棱美眉!」
我叫了她,但她没有回应。她整个人专心于击发啵呀枪上头。当然她应该只是作作开枪的样子而已吧。毕竟,那把枪会从枪口射出光线,真打到人的话搞不好会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希望她能多为三不五时就被她开枪打中的我想一下。
话说回来我可不是为了要让啵呀枪射才跟她约在这里碰面的啊。
我一面叹气,一面踏进了毫无遮蔽物的屋顶空间。
我站到了棱美眉的身旁,眺望着四周的景色。
在这里可以看见整座成明学园。从小学部到大学部全都挤在这一块校区里面。呃呃,校区占地是多大来着。先前曾听别人说好像容得下三个东京巨蛋左右。虽然我不是很清楚这样算是大还是小就是了。
正下方种有樱花路树。不过现在当然还没绽放粉红色的花朵。还要等上一个月以上。在树下,一群群放学回家的学生正鱼贯地走着。
位在较远的偌大操场和棒球场中,可以见到运动社团正在练习的身影。在这种冷到爆的天气里练习,他们还真猛。
将视线移往右手边后,可以看到一栋栋成明大学的校舍。在校舍的另一头应该就是吉祥寺车站前的街景了,但是被这些校舍给挡住的关系,从这没办法看见。
插图267
「依咻☆」
棱美眉朝着正在操场上练习的棒球社成员不断地扣着啵呀枪的扳机。
她该不会跟棒球社有什么过节吧。
但是在这种距离下,平常让我麻酥酥的那种攻击果然也起不了作用的样子。
「棱美眉?你打算开枪开到什么时候啊?」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棱美眉的脸颊上微微泛红。果然她也觉得冷吧。毕竟连件大衣都没穿。她居然在这种寒风中沉迷啵呀枪的狙击到这种地步。
因为风的缘故,她那头棕色的中长发也被吹得乱七八糟。制服的裙摆也翻了起来,感觉还差一点就能看见里头的小裤裤了。不过棱美眉看起来丝毫不在乎这件事。
「嗯,很稀有,真的很稀有。除了棱美眉这身超级无敌少见的珍贵制服打扮之外——」
我偷偷地,瞥了一下她的胸部。
在那有着其他女生根本无法比拟的、超乎想像的隆起形状。
「哈密瓜!里头一定藏着哈密瓜!熟透的超甜哈密瓜!可惜衣服上没撑出完整胸型!」
总之,我很少有机会能像这样在学校里和棱美眉碰面。我和她的年级不同,我甚至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不是现充的我也没办法跟棱美眉说「一起回家吧」这种邀约的话。甚至为了轻轻松松破假象的事情在Coffee☆蓝月碰面时,我们俩也都是各自前往,连时间都没约过。
棱美眉去蓝月的时候一定都是穿便服。绝对不会穿着制服。应该是因为她家很近,所以她放学后总是先回家换个衣服后才去蓝月。而棱美眉的便服品味其实称不上时髦。讲好听点叫做成熟风。讲老实点的话,就叫过气。反正就是和时下女高中生的流行有点……不,是相当脱节。
所以,看着身穿当今女高中生制服的棱美眉,我感觉非常新鲜。
而且借此我又再次体认到了一件事。
「应该要让日本全国国高中,都有义务在女生制服上设计摆放胸部的乳袋。」
「我闻哥?」
语毕,棱美眉缓缓地将啵呀枪的枪口指向了我。
「你,刚刚在想色色的事情喔?」
「啊……」
「依咻——咻!」
棱美眉在这种时候,从没手下留情过。
「好痛痛痛痛!啵呀枪!No!」
在我惨叫一番之后,棱美眉放下了枪。
「我闻哥,你明明都已经迟到了居然还在那想色色的事情?再不快点,视听教室就会跑掉喔。」
「视、视听教室……不会跑吧。因为那是视听教室啊。」
我仍旧趴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如此回应她。
「如果有长脚的教室的话,我、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不是视听教室啦~会跑掉的是在视听教室里的幽语啦。」
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得了。
但确实如同棱美眉所说的,幽语妹不可能永远都在视听教室里啊。说不定在这段时间内她已经回去了。
因此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后,和棱美眉一同回到了校舍里。
视听教室在这栋中央馆的四楼。从顶楼这层下个楼梯马上就会到了。
「话说回来,幽语妹居然和我们同一间学校,这还真是盲点啊。真亏棱美眉能够察觉呢。」
「欸嘿☆别看棱美眉这样,我的鼻子可是只要一有稍稍不对劲的地方都能伸得进去喔。」
「……?」
「啵呀?鼻子?鼻子……嗯——,唔——」
棱美眉轻轻搔着她那小小的鼻头沉思了一会儿后,突然整个人的表情充满了光辉。
「是嗅得出来啦!鼻子可以嗅得出来才对。」
「啊、是那个意思喔!总之,你是立了大功喔。」
先前听完棱美眉的猜测后,我实际去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我们高中部居然真的有一个名为「占卜研究社」的社团。而他们社团活动的场所,就是在中央馆的视听教室。
她在那里转播「幽语的niconico生占卜☆」的可能性很高。
而现在正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所发动的突袭调查。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个幽语妹。
「哇,感觉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了!扑扑通通!心脏扑扑又通通!」
走下楼梯的同时,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然而棱美眉完全不等这样的我,她先走到了四楼,然后弯进了走廊。我也跟在她后面走到了走廊上头——接着不禁从口中发出了一声「呃」。
视听教室前面已经聚集了十来位学生。
而且当中不只有高中部的学生,也有几个国中部的小鬼。我们学校的国中部和高中部由于共用校舍的关系,因此在这儿会有国中生出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男生五人,女生六人。
看起来他们也不全都是互相认识的人。
感觉这群人分成四个小团体,国中女生三人一组、高中男生两人一组、高中男生三人一组和高中女生三人一组。全部的人都稍稍压低声音,用着不大的动作窥看视听教室中的情形。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聚集在这儿呢?
他们全都是占卜研究社的人吗?
可是,如果是的话,干嘛不进去就好呢?
还是,他们是想请幽语妹占卜,所以在这排队?
视听教室的门紧闭着。如果现场转播已经开始了的话,那我还真的是晚到了一步。
「啊、看到她了。好可爱☆喂!我闻之助武士,她在喔~☆」
丢下我不管的棱美眉整个人贴在视听教室的门上,兴奋地这么说。
唔唔唔,太狡猾了喔棱美眉。居然敢抢在我前面!还有我就不是武士嘛。
在其他学生的众目睽睽之下,我挤到了棱美眉的身旁,透过门上的窗户窥探了视听教室里的情形。
「呜喔喔喔——那个正是我们的偶像,相川幽语!」
本来还以为转播铁定已经开始了,但事实并非如此。
视听教室里的窗帘都还没拉上。里头有四个女生围着桌子,感觉像是在开会。桌上摆着已经开封的零食饼干,四人当中三人的表情也都十分和缓。感觉起来就是一群女高中生正在聊天而已。
不过……当中就只有一人,一脸心事重重地看着手中的卡牌。
那个人就是相川幽语。
在上次和上上次的「幽语的niconico生占卜☆」中,她都被发问人给弄哭。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她没什么精神。
我虽然有点担心她,但是比起这件事——
「棱美眉!她真的在耶!太酷了!本人耶!」
「有好几万人会看从这里实况转播的幽语耶。」
结果正确答案就是,相川幽语是和我同一间学校的学生。
她的本名叫什么呀?西元几年生的呀?对了,我进这间学校到现在大概已经两年了,为什么我会没注意到学校里有这么不错的美少女呀!
……其实会知道才有鬼。毕竟我连同班同学的名字都不记得。又是个尼特神。想必在学校里幽语早就是话题人物了吧。我对资讯贫乏的自己感到悲哀。
幽语妹似乎丝毫未察觉我正隔着一扇门偷看教室里头的情形,而里头其他女生则是一脸担心地和她说着话。面对其他人的关心,幽语收起刚才那心事重重的神情,想要掩饰实情似地以笑脸回应了她们。
嗯。幽语还真是懂事。为了不让其他社员担心,所以打起精神让大家放心。
好萌。
真希望她能嫁给我。
总之先不讨论这件事了,「幽语的niconico生占卜☆」今天也要播吗?虽然这个节目好像没有特别固定几天播一次的规则性周期,但播出时间一定是傍晚六点左右开始,节目大概会持续进行快一小时。现在想想,会在那个时间结束节目,应该是学校要关了的关系吧。
不过,这么一来不就表示如果我要和幽语妹说上话,就必须在这儿等到七点过后才有办法了。
我已经确定相川幽语是和我同一间学校的学生了,基本上我已经达成今天来这的目的了。
因为我之后也想透过轻轻松松破假象继续追踪她的动向,所以我想事先获得一些她个人的资讯。假如可以的话,我更想以类似现场直击的模式采访她一下。而且我还在想,如果能够顺便跟她变成朋友的话那就太好了。
算了算了算了!这种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到底要怎么自我介绍才好咧。
——我是你的粉丝。请跟我握手!
讲这样,不就只是个单纯的追星族而已嘛。
——我是来帮你擦去眼泪的。
嗯,这说法绝对会让女生小鹿乱撞的!※只不过限定由帅哥来说。总之我讲只会出现反效果。
——在下正在经营一个否定超自然现象的联盟行销部落格,站名为轻轻松松破假象,而且还赚很大喔!锵锵(′˙ω˙`)
靠,这句最烂了啦!对方可是早就习惯上电视、杂志的话题女高中生占卜师幽语妹唷!而且占卜姑且也算是超自然现象啊!
向这种背景的幽语妹,介绍自己是不相信超自然现象的联盟行销部落格管理员……。
她绝对会超级反感的,然后我就会被她讨厌了……!
算了,我不要提轻轻松松破假象好了。就这么办。这样最保险。毕竟第一印象很重要。
……可是,这么一来轻轻松松破假象不就没什么立场报导幽语妹的消息了。而且没有本人的同意也没办法刊登访谈内容啊……。
哇啊啊啊,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啊!
「我说我说,这位武士阁下。要不要进去里面呢?」
「什么?」
我瞬间回过神的那一刻,正是棱美眉想要打开视听教室大门的时候。
「哇!决赛啦决赛啦!」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我抓住了棱美眉的手阻止了她把门打开。
「啵——呀呀——?」
「不可以突然就这样跑进去吧。」
「但她们看起来只是在聊天而已啊?」
「是没错啦。」
「因为,阁下你不是来采访的吗?」
「唔……其实我也正在想采访的事该怎么办说……」
因为我正在犹豫应该是要表明自己的来历,或是要隐瞒。
总、总之今天就先撤退回去再从长计议好了……。
此时,我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从背后而来。
我没有多想什么,回过头。
「唔……」
充满敌意的二十二支眼睛,正注视着我和棱美眉。
在走廊上的其他学生,全部围在远处瞪着我们俩。
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感受到明显的敌意。
我有做什么坏事吗?
当我正为此感到困惑的时候,听见了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啊?」
「敢插我们队的话就让他们死得很难看。」
「反正应该只是跟流行的烂粉丝而已吧。」
「都没先来跟我们相川亲卫队打声招呼呀。」
这些话语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终于知道他们是何许人也了。
这些家伙,是在等幽语妹出来……!
真没想到,在学校里除了我以外,还有这么多的幽语妹粉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重点是他们觉得我破坏了这个等候偶像的场合,认为我是个不识相、只是个爱跟流行的烂粉丝。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个眼中钉、碍事的人了。如果是在偶像艺人的场子,我可能早就倒大霉了。
假设幽语妹从视听教室里出来的时候,我和棱美眉去找她说话,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绝对会有人来妨碍我们……!至少,今天换作我是他们的话,就会那么做。
现、现在我该不该向这些家伙低头哈腰谄媚道歉一下,好让他们让我一起等幽语妹出来?可是,事到如今还这么做的话,在他们第一印象早就认定我是敌人的这个情况下,我也不认为自己可以顺利地融入他们的团体里,然后我的说话技巧又没厉害到可以在这种时候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
唔唔唔,刚刚应该要更小心行事才对。
话说回来,我压根儿没想到会有人来等候幽语妹从教室里出来,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偶像歌手。他们该不会是因为幽语妹是素人,所以认为等幽语妹出来后跟她搭话,她应该轻易就会有所回应吧。还是他们的想法是那个啊,就是跟那些支持没什么名气的地下偶像,然后自以为这么做很帅的偶像宅一样。至于女生的话,应该是憧憬这位同是女生又是在网路上掀起话题的占卜师学姐,至于搞百合的话,跟二次元的就算了,跟三次元的真的就太恶心了,你们还是快去追那些帅气的男偶像吧——
「我闻之助阁下?您一个人在那碎碎念什么呀?」
啊、糟糕,不自觉讲出声了。接着棱美眉和我又继续了俩人的悄悄话。
「我是在讲他们那群人都很低俗。希望别妨碍到我们就好。」
「我闻哥也是喔☆」
「突然又改叫我闻哥了喔。好啦,你说我怎样?」
「低又俗就是低俗低俗♪」
棱美眉突然指着我,而且还用一般的声量唱起歌来。
她的手指在那转啊转地,口中哼着一小段旋律。
「我也……低俗……?」
我在震惊之余,又再次看了看其他守候幽语妹的人。
当中那三个国中女生一组的小团体,很明显地就是在瞪我。
「那个恶心男,是相川学姐的粉丝吗?身边还带着一个女的,开什么玩笑。」
「超惹人厌的啦。叫他去死一死好不好。」
「敢对我们的相川学姐出手的话就杀了他。」
你们的悄悄话我全都听见了啦!
如果是二次元的国中女生这么说的话,那可是一种赞美;但在现实生活中被这么一说,我真的很受伤耶!
反、反正我先不要跟她们对到眼……
我还是缩在角落,不要太过显眼好了,今天我从远方拜见一下幽语妹就可以。
因此,我拉着还想要突袭教室的棱美眉,离开了视听教室的前方,走到了那群人的最后一排。
此时,正在等候的这群人感觉不一样了。大家开始心神不定,焦躁了起来。
难道是占卜研究社的社团活动结束了吗?刚刚偷看的时候,感觉里面的人只是在聊天而已。
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才快傍晚五点而已。
幽语妹的节目通常都是六点左右开始,所以还有一个小时以上的空档才对。
「她、她要出来了吗?要出来了吗……?」
视听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幽语妹从里头走了出来。
「哇、本人耶!」
我忍不住探出身子还叫出声来。
此时——
我和她,恰巧四目相接。
这张脸的确和nico实况上的一模一样。不,她的脸感觉好像比在萤幕上看到的还要小。
真的是不错可爱。那个话题女高中生占卜师相川幽语,现在就在那儿。
但不知为何,她正看着我这个联盟行销部落格管理员的尼特男。
她的双眼,像是受到惊吓般睁得大大的。
她的双唇,微微地颤抖着。
「你是——」
「咦?」
那样的幽语妹随即被其他守候的粉丝给团团包围,从我这边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唔唔唔。那些家伙真的很碍事。
他们不只把我当作是碍事的人而已,居然连从远处眺望幽语妹的机会也不给我,这群人到底有多坏心啊。
……我在心中不停地这样咒骂着他们。
我心跳的速度还是加快了。
因为幽语妹刚刚凝视着我。她看着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刚才看起来,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错觉吗?
「哪、哪,我闻之助。不去采访吗?」
「哪、哪可能,最好有办法采访啦。这种情况下我去跟她讲话的话,气氛会变超怪的好不好。况且我本来就不像现充那样可以积极地和初次见面的女生讲话。今天就只是来确认幽语妹是不是这个学校里的学生而已啊,而且我之前也没考虑过要在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就来个突袭采访啊。再说真想要做那种采访的话,棱美眉特派员帮我去不就得了。我不是之前才特地任命你当特派员而已吗?再加上你们都是女生,对方也比较不会有戒心吧。」
「我闻哥。」
棱美眉笑嘻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闻之助阁下,今天也是个蠢武士啊~☆」
「唔唔唔……。被一个满脸笑容的人说成这样真的会很郁卒耶……」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群等她出来的人还真是拼命地冲向幽语妹呢。在被那样紧紧包围之下,幽语妹该不会连动都不能动了吧?仔细想想那群等她的人究竟想从幽语妹那得到什么啊。握手?签名?照片?还是想请她帮忙占?h呢?
「不要这样子包围啦!实优羽很困扰耶!」
占卜研究社的其他社员,从包围幽语妹的人墙外侧拼命地想要救出幽语妹,但是毫无成效。
看这情形,光是要应付等候幽语妹的那群人大概就要花掉快半小时吧。我继续等在这里应该也没什么收获。
今天就先回家好了。反正都已经确认是幽语妹本人,也算达成目的了。
就在我打算叫棱美眉回家的时候——
「借过!」
一声尖锐的声音从人墙里传了出来。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抱歉,真的抱歉。借我过一下。」
伴随着幽语妹那声声充满歉意的话语,人墙微微地往两侧站开。
幽语妹踏着摇晃的步伐,从人墙当中挤了出来。
她「呼」地喘了口气之后——
抬起头,然后,正眼盯着我不放。
用着一种看起来悲伤,又彷佛泫然欲泣的表情。
「咦?咦?」
在看我?为什么她在看我?不过刚才她也看了我就是。难道我其实认识她?该不会她是我已经遗忘的青梅竹马,就那种十几年前时常玩在一起的邻居之类的?我的人生中有这么一号指标性人物存在过吗?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在此断言。
那么,她为什么要……?
幽语妹一步、又一步向着摸不着头绪的我走了过来。
我根本就像一只被蛇给盯上的青蛙。
想逃。但,一步都踏不出去。
终于,她站在我的眼前,停下了脚步。
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她把她那白皙细嫩的双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插图283
看着她如此大胆的行动,那群在外等候的粉丝发出像是悲鸣般的声音骚动着。
然而幽语妹完全没有多加理会,她抓着我的手,以相当认真的表情呢喃道:
「我等你……等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