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上。
担任干部的月本沙耶叫住我:「木崎,可以等一下吗?」我还以为是要我帮忙搬学生会要用的东西呢,结果她突然停在走廊上,并且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戴着眼镜发育还不是那么成熟,且个性一向拘谨的月本,竟会有如此大胆积极的行动……
「咦?」
我不由得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月本小小的脸蛋上露出害羞的表情:
「对不起!突然做出这种举动……你一定觉得不知所措吧?」
她向上瞄着我。
「不会啊,没关系!没关系!」
我摇动着手表示否定。
「那太好了……」
月本跑过来抱住我,她那乌黑柔顺的秀发从我的脸庞飘过……啊,好香的味道喔!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唐突又让人心跳的行为呢?
我的心情既欣喜又混乱,月本用她意有所指的表情看着我。
「那……这样呢……?」
她那纤细的小手绕上我的脖子,虽然只是轻轻的举动,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唔……呃,这让我很为难耶!」
就在我低下头把脸凑过去时,月本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哎……讨厌!这眼镜真是碍事……」
「啊……要拿下来吗?」
「可是,该怎么办……」
月本显得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
「……木崎,你喜欢我戴着眼镜的啊……」
「没错,其实我觉得眼镜很重要——喂!」
我把手抵住月本的额头,把她推了回去:
「妳是日渡吧!」
「哈哈……」
月本展颜一笑。
——真是的,这种嗲嗲的特殊笑声,一听就知道是日渡。
「呵呵呵,被你发现啦!」
今天,日渡就附身在月本身上。
三年A班座号0号的日渡千晶,具有附在别人身上的特性,因为自己没有肉体,所以会轮流附身在不同的同学身上。每天早上,A班的学生(男女不拘)之中,总会有人被附身而以日渡的记忆跟个性活动着,不管是男的或是女的,这一天的行为举止都会变成是日渡千晶。
这种类似像是被狐仙附身,或是被恶魔附身的现象(应该叫「日渡附身」吧),在以前被视为是超自然现象,近来则被认为是一种精神疾病,而最新的说法则被认为是「一种社会性的生理现象」——月本这么说过,我只是拿来现学现卖。
不知道是在上星期的什么时候,我们正好聊到这个话题……
「虽然,这被认为是一种所谓的超自我,或是集体被催眠的现象,但其实是被自然塑造出来扮演人际关系中间角色的『公平第三者』。以前,这样的角色是藉由神明或国家的存在维系这方面的意义,不过,对于现代的社会来说,宗教及共同体的力量已经没有像以前那么具有影响力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社会压力变大的缘故,相对的,就塑造出『感觉像是跟同学生活在一起,却又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学生』的角色,并且认定这个被塑造出来的虚拟人物是真实存在。」
月本做了这样的说明。
「喔……原来是这样啊!」
在我旁边听着的日渡,一副也深表赞同的反应。而被附身的土屋辽平,用他那像是相扑力士的肥脸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让人觉得更烦闷、感觉更迟钝了。
「妳还『喔……』啊,好像在说别人一样。」
我打了一下日渡的头,日渡说:
「不是啦,是因为那简直就是在说我嘛!」
「什么『简直』啊!」
「——真是让人羡慕耶!」
「啥?」
「你们感情这么好。」
月本说着说着就笑了。而原本热闹的场面,突然因为她这句话让我们的表情僵在那里。
还有,她那眼镜也是加分的重点。
而现在——
日渡附身在月本身上嘿嘿笑着。就算是同一张脸,随着内在人格的差异,样貌神韵也就跟着不一样了——暂时先不提这个吧。
「妳啊!开玩笑归开玩笑,有些玩笑能开,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面对说教的我,日渡满不在乎的说:
「嘿嘿嘿,不要这么严肃嘛……亲一下又不会少你一、两块肉。」
「当然会啰!心情上当然多少会有一点受到影响啦……如果我当时就那样……给她亲下去的话……我……我是没什么关系啦,可是……月本可是个女生耶!对她来说,那可是很重要宝贵的接吻。我这是平心而论,是这样的嘛,对吧?」
「哈哈,你还真是个纯情的绅士。」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木崎啊……你对女生抱有太多的幻想啰!」
「嗯……我想应该没有吧?(疑问句)」
「不对不对,我啊……每天附身在不同的男生及女生身上,不管是外在或内在我可是都很了解喔……你啊,有点太好骗了。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受骗绅士喔!」
「上当受骗……」
日渡侧着脸,对着有点惊惶失措的我招手:
「呵呵,那我就告诉你一件特别的事吧。」
「什么事啊?」
「月本沙耶的秘密。」
「……妳在说什么啊!」
说的也是,日渡每天轮流附身在班上不同的同学身上,大概每个人的私密都很清楚了吧!可是,我可不赞同说人坏话或是像告密这种事情。
——虽然我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由自主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我弯下腰来,日渡轻轻拉着我的耳朵,她把嘴唇凑得很近,然后说:
「跟你说哟,她其实有烦恼喔!」
「是什么事啊……?」
我把身体更靠近她了。我满脑子想着是不是可以帮上什么忙,绝不是那种凑热闹的心态。
「或许这件事对你来说会是个打击也说不定呢,月本她……」
日渡耐人寻味地停了一下:
「她最近,好像有点便秘。」
「什么跟什么啊!」
我忍不住大声响应。
「唔哈哈哈!」
她一边发出奇怪的笑声,一边啪哒啪哒地离开了。
「这家伙,真是的……」
日渡还故意学螃蟹走路的样子,我目送着月本的屁股……
(便秘……)
真糟糕!我怎么还会想象了一下呢!
隔天,星期二。
「钦……日渡,妳今天要上谁的身啊?」
不管要上哪一堂课之前,老师都会先确认座号0号的日渡千晶今天会变成谁。
负责教体育的吉崎老师打开点名簿大声问着……
「是我……」
田径队的金子和臣回应了。原来今天是附身在金子身上。
吉崎老师瞬间露出那种哎呀……很惊讶的表情。
不管是哪一科的老师,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学生被附身,瞬间都会表现出一副失望泄气的模样。同学之间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被附身。对于比我们年长的上一代来说,会认为被附身这种事情就像是看到妖精或是生病一样,总是会觉得很不舒服或者有阴森害怕的感觉。
不过,最近大家已经都能够接受这种事,并且以平常心来看待。再说,日渡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所以大家并不讨厌她。只不过,因为担心自己心爱的学生要休息一天,所以会有点扫兴吧。
「啊……日渡,金子下个星期就要比赛了,妳可不要太乱来!今天就手下留情吧。」
吉崎老师总是对着我们说:「使出吃奶的力气给我跑!」可是,却很偏心自己辅导的田径队学生。尤其金子和臣是学校田径队创始以来最有潜力的学生,背负着学校众人对于下届大赛的期待,身价跟我们自然而然是不可相提并论的。虽然没有特别生气,但老师的差别态度也太露骨了。
不晓得日渡知不知道这样的状况?
「好……的。」
今天附身在金子身上的日渡,一边有点草率地回应,一边伸展着身体。
接着,在操场跑道上慢跑着先进行暖身运动的时候,日渡无意间就跑到我旁边:
「昨天,谢啦!」
「嗯。」
因为金子的身高比我还高一个头,今天换成是我要抬头看着日渡了。
「呵呵,太好了,看来你没有生气。」
「就那么一点小事,有什么好生气的。」
「要是木崎你生我的气,我就无法活下去了……」
「妳啊……怎么老是爱开别人的玩笑,这个习惯不太好喔。」
「哈哈哈!」
因为日渡加快了速度,所以我也跟着加快脚步追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锻炼的结果,我们两个就算以同样的节奏跑着,金子也很快就跑在我前面越离越远了……虽然这么说会让人感觉像是男同志,不过,金子跑步的样子,就连身为男生的我,都觉得实在是很酷耶!
「钦,日渡。」
我不由好奇的问她:
「身为学校跑最快的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咦?」
日渡稍微歪着头想了一下:
「嗯……感觉还满好的!比起附身在其它人身上的时候,身体要轻快多了。」
「哈哈哈……」
我们追过已经跑慢了一圈的土屋辽平。体格像是相扑力士的土屋,涨红的脸气喘吁吁的,不知道是在跑步,还是像相扑力士一样跨着脚踏步前进而已。
「……原来如此啊!」
「不过呢……就像是借人家的高级轿车来开一样,要小心一点就是了。要是让他受伤,可就不好了。」
「啊……刚刚吉崎老师好像也很在意的样子。」
平常感觉好像没在用大脑的日渡,搞不好对于很多事情都在操心呢,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接着日渡说道:
「关于这点,像你或者是土屋都不必这么费心,反而还比较轻松呢!就算有什么万一,也没有人会在意。」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说。
当我一把火冒上来的时候,日渡打算转变话题:
「……嗯……金子好像很有女人缘喔!」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啊……应该是吧。」
就在我爱答不答的时候,篮球场聚集了好几个女生——
「金子——!」
她们边叫着他的名字边挥着手。
嗯……她们是火浦彩华、水里静……啊,最旁边的是月本沙耶。
日渡也对着那些女生挥手回应——
「啊……对了!」
她把两手靠在嘴边大声喊着:
「月本,大便还顺畅吗?」
「妳这个笨蛋,妳性骚扰啊!」
「没关系啦!木崎你总是只说些正经八百的事,太严肃了啦!」
「可是,妳也太……」
我用手指着日渡的背后……
那些女生们则呈现「什么嘛,原来他今天变成日渡啊!」的反应,一边说着就各自散开了。不过,月本从她们当中跳了出来,飞快地跑过来。
「哇啊……!」
日渡往反方向跑去——
「哇哈哈哈哈!」
她边跑还边大笑着……
「啊……」
然后摔了一跤。
另一方面,月本跑到我身边之后,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她把篮球举到肩膀上,转身面向着我。
满脸通红。
「……」
「……」
「……」
「唔呃……」
正当我要开口说话时,她突然间把球丢向我,啪哒啪哒地走掉了。
……这算什么啊!
那也就算了,她对着摔倒的日渡大声说:
「喂!妳这个笨蛋,干嘛叫得这么大声啊?」
「哈哈哈……哎哟,好痛?」
想要站起来的日渡蹲在那里,手压着脚踝。
就这样到了星期三。
「对不起,都怪我跟你在一起才会这样。」
我边低着头,边把昨天的笔记借给金子和臣。
「不是的,都怪我跑上去追你。」
月本从旁边跑出来道歉。
「没有啦,其实妳也不是故意的。」
「木崎,你也一样,我没有怪你。」
插图086
「不对,不对。」
「不对,才不是呢!」
就在我们彼此争着互揽责任的时候,
「反正,还不都是日渡让我变成这样的!」
金子果然很在意自己受伤的事情,刚刚还把右脚脚尖顶在地上旋转活动着。
大概要两、三天才能完全痊愈吧,虽然不至于造成什么挫伤。而且这也不是日渡第一次因为玩得太过火而闹出意外,平常大家都是笑笑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在时间点上,也未免太不巧了。
对金子而言,高中生涯最后一次的田径比赛就快到了。就算不至于造成当天无法出赛,但也一定会影响到最后的练习跟成绩吧。
「真的很对不起!」
我再次跟金子道歉,金子接过笔记本,像是重新振作起来般的笑了笑:
「好啦,不要太在意了!日渡一大早就来跟我道过歉,接下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哇!这家伙实在是太了不起了!真是爽朗的运动员啊!
然后,就在此时——
「妳真的有在反省吗?」
传来了又高又尖锐的怒骂声。
仔细一看,在教室的角落里,有几个女生正围着水里静怒骂着……
正确的说,应该不是水里,而是今天附身在她身上的日渡。
嗯……
现在这种状况对水里来说,真是太不凑巧了。
水里静是位个子娇小、脸蛋素净,不是很有主张跟攻击性的同学;猛一看,就像是个很好欺负的女生一样。
「我当然有在反省啊!」
声音越说越小声,就差没说:「要不然打我好了……」
另一方面,
「妳才没有呢,完全没有在反省啊!」
劈头就骂她的是火浦彩华。平常她跟水里还满要好的,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倒是马上翻脸不认人。
……这可不太妙啊!
火浦彩华一头褐色的头发,脸上化着浓厚的妆,身上的饰品叮当作响,自己完全不守校规,还一副充满正义感的样子,是典型爱怎样就怎样、自以为是的女王。而且还会漫无目的随便乱讲话,讲到一半又会让人突然不知道她在讲些什么的类型。
「妳说现在该怎么办?这可是金子最后一次出赛了!他这三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怎么把金子的努力说成白费了?
「……喂!火浦——」
我这么一叫她,反而被她大声吼回来:
「木崎,你也一样有罪!死刑!」
死刑……
月本战战兢兢地走向前:
「钦……火浦——」
她一上前说话,就被她瞪得不敢再出声了。如果按照火浦的法律来说得话,那月本也得判死刑了。
然后……
「钦……金子,你快点阻止她。她应该会听你的吧。」
「……可是,我能怎么样呢……」
金子显得有些害怕。
不知不觉中,言行粗暴俯视日渡的火浦,被班上其它同学围了上来。那种无形的压力,让火浦的气焰更是高涨了起来:
「妳难道不知道吗!大家都被妳搞的不得安宁!老实说,妳真是个讨厌鬼!很碍眼耶!快点给我消失!」
「喂……妳说的太过分了——」
我一脱口指责她,却成了引爆点……
啪——
火浦终于出手打人了。
一巴掌打到日渡——应该说是一巴掌打到水里脸颊上的火浦,气势已经收不住的再次把手举高——
这时……
「火浦……」
叫住她的竟然是意外的伏兵.相扑力士——土屋。
「干嘛,死肥猪!」
火浦回过头,嘴尖舌利又冷酷无情地撂下骂人的难听话。要是一般人挨这一骂早就哭着逃之天天了,可是土屋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自己的侧腹指了两、三下(好像是指口舌之剑刺中了那里)。
「火浦……」
土屋又再一次平静的叫她。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觉得悲哀,从他那一团满足肥肉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妳刚刚说的那些话,应该是金子本人,或是受金子所托的人才有资格说的吧。火浦,妳跟这件事又没有任何关系,妳说话的立场有点奇怪。」
咕噜地吞了口口水的火浦一时语塞。
「再说,日渡都已翟税她有在反省了,我想再继续苛责她对谁都没有好处。这件事也跟水里同学没有任何关系,妳不应该出手打她。」
哦……周围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真是说得一针见血啊!
这真是意外的发现,没想到一向沉默的胖子,会讲出这么有分量、具说服力的话来。
但是,就算说的很有道理,也并不表示谁都说得通、谁都能听得下去。
「什……什么嘛,你不也跟跟件事没有关系吗?你怎么能够随便偷听别人说话,你这只偷听猪。」
火浦把矛头转向土屋——但骂他是「偷听猪」也太过分了吧!现在整个箭头已经转向了,这话听起来已经变成是存心找碴了。
火浦应该也感觉到整个氛围的不对劲吧……
「死肥猪!死肥猪!你去死啦!」
火浦像个小学生一样,任性地丢下这几句话之后就飞奔出去,那一天就再也没回教室了。
隔天,星期四。
我一到学校,一大早就在教室里看到水里静在跟一个没见过的女同学说话。
「对不起,直一的很对不起!」
那个女生频频点着头道歉,看起来很素净的样子,仔细一看,原来是没化妆的火浦。淡淡的眉毛,我还以为是谁呢!
我心想,要是再给她什么刺激的话,一定会吃不完兜着走,我轻手轻脚的从旁边溜过去,突然火浦用她那清瘦且无精打采的脸往我这里看:
「……啊,早啊,木崎。」
「咦?啊……原来是日渡啊!」
也就是说,她是继昨天附身在水里身上之后,今天又附身到火浦身上了。所以,今天是特地来跟水里道歉的。她还真是忙碌啊!
「不会啦!我真的没关系。妳看,我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水里安慰着火浦,但白皙的脍颊上还留着昨天挨打的淡淡痕迹,虽说反正之后会消掉。
「啊……对了,等一下我帮妳化妆。化妆品都放在书包里了吧?小彩,妳很重视妳的眉毛,要是没化妆这样到处走动的话,到时候妳又要对我发飙了。」
「她还真是麻烦耶!」
我如此说道。
「因为,小彩是个很积极的人啊!」
这次变成水里开始帮火浦说话了……
「像昨天的事啊……那是因为小彩很喜欢金子的关系。所以,只要是跟金子有关的事,她都会很拚命。」
「——不过说起来,水里还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啊!明明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中途插了话,
「那可说不定喔!」
离我的位子有些距离的土屋辽平插话进来:
「我想,大概就因为是水里的关系,所以才会挨了那记耳光。」
「啥……?」
「为什么这么说呢?火浦跟水里两个很要好啊!」
「是啊,平常是这样没错,但只要一扯上金子的时候,感情可就变冷淡了喔!」
「啊……」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什么事情,水里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唔……那也就是说……是怎么回事呢?」
听我这么问,土屋就对着日渡说道:
「日渡,妳昨天会附身在水里身上,是为了要对前一天造成金子摔跤的事去跟他道歉吧?」
日渡回应:「嗯……其实也没有啊,要附身在谁身上也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
「搞不好妳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其实,每当有重要事情发生的时候,妳都会选择比较好做事的人附身喔。比如像今天,妳不就附身在火浦身上了吗?」
「嗯……或许有这个可能。」
我继续问道:
「那为什么要找水里去跟金子道歉呢?」
「大概是因为金子喜欢像水里这种文静的女孩子,由她来表达,印象分数会比较高啊!」
「……对喔——」
日渡击掌表示认同:
「听你这么一说,或许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
「火浦从以前就对这件事情有感觉了,她的内心其实早就存有嫉妒之意,偏偏又碍于她跟水里是好朋友,所以不好找她吵架。其实她早就抱持着那种混乱吃醋的心情了……而日渡正好附身到水里身上,就恰巧给了她一个殴打水里的借口,所以她才会出手。」
「哦……」
「当然,金子跟火浦都没有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但我想刚刚所讲的话应该是正确的吧。」
「唔……原来如此啊!」
日渡好像更认同这个说法了。
「去察觉这种事情不就是妳该做的事吗?」
说完之后,我拍拍自己的后脑杓重新面向土屋:
「不过,土屋啊……没想到你这么胖,感受力竟然这么敏锐。」
「这跟胖瘦没什么关系吧!」
土屋一边摩擦着侧腹,一边有点不服气的回应:
「是你们太迟钝了。」
「是啊……」
水里双手抓起日渡——应该说是火浦的手,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笑了笑:
「我……我之前怎么都没注意到这点呢!小彩,对不起!」
「唔……就算我们察觉到了,但只要火浦连自己都不确定是怎么想的话,还是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吧。」土屋这么说道。
「不确定是怎么想的……?」
「这就好像在说,要她明白表示出到底是要选择恋情呢?还是友情吧?」日渡这么说。
「可是,偏偏又不明白金子真正的心意,所以,根本不知道要选哪一边嘛!」
「嗯……问题是该由谁来点明这件事,是吧?」
「可是,依她那个人的个性,人家随便说一下她就会闹别扭。应该说,谁要是对她说穿了这件事就一定会跟她吵起来,说了只是自找麻烦罢了。」
「我觉得我吃点亏也没什么关系……」
水里这么说。
「就算妳说了,也只会伤害妳跟火浦之间的友情,我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的也是。」
「我们干脆就把金子和水里送做堆吧,这样火浦不就死心了吗?」
日渡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接着水里露出困惑的表情说道:
「可是,我虽然觉得金子很酷、很帅气,不过,其实也并没有真的很喜欢他啊!」
「这样就没戏唱了。」
嗯……大家都两手抱胸这么想着。
这时候,
「嗨,大家早!」
当事人之一的金子和臣,刚做完晨间练习走进教室:
「你们在聊些什么?」
金子望向围成一团的我们,一看到日渡就露出「咦?她是谁?」的表情,等到他察觉出那是没化妆的火浦时,一时吓得往后直退。
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而害怕,这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
「你的脚,还好吧?」
「咦……还好。」
金子终于发现那是日渡了:
「我的脚没事,妳不用太在意。」
他把右脚在地上叩叩敲了两下,又再次盯着那张脸看:
「嗯……其实,火浦的脸蛋长得还不错嘛,干嘛老是要化个大浓妆呢!」
嗯——所有的人又再次两手抱胸,似乎想到了什么……
「咦……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然后……
在之后的研讨中,土屋提出的计划——也不算是什么大计划啦——其实只是简单的想法。
就是打算在隔天对火浦这么说:
「金子说:『火浦还是素颜比较好看』喔。」
换句话说,也就是要让火浦选择到底是要为了金子而改走素净路线呢?还是坚持自己理想中的眉毛——迫使她从中作出选择。
「其实选哪一个都没关系。重要的是火浦要能够接受,并且去走自己所选择的路线。」
土屋似乎很了解其中用意地解说着。
问题是,去对火浦说这件事的人,一定会被火浦怨恨。关于这点,要能担任起这个角色的……不用说,自然就是日渡啰。
再怎么说,整件事情都是因她而起,不但如此——当她附身在火浦身上时,当天竟然没有画眉毛就出现了,而且还被金子看见她没化妆的样子(以火浦的法则来说),这是多么不可原谅的失态行为啊!不管是哪一件事,都足以让火浦痛恨到极点。
但是,这里又出现了另一个新问题。
要找谁来让日渡附身呢?
要能连日渡的问题也一起解决,而且不会有立场冲突的人,才能扮演好尽可能把前面那些)听起来,绝对不是很美妙的事情轻易说出口的角色——
「咦……我?不会吧?」
看到我的反应,土屋、日渡还有水里他们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啥啊……搞了半天原来是指我。
「钦——原来当时你们是在商量这种事啊!」
月本沙耶一边剪开敷布的袋子一边笑着:
「我也好想掺一脚,好像很好玩耶!」
「我才不觉得有什么好玩的。」
然后我摩擦着左边的脸颊。
「啊……对不起!」
月本忍着笑,伸手轻轻地在我脸颊的纱布上碰了一下:
「说的也是,要说事情的源头,应该算是我引起的……」
之后,星期四的晚上洗完澡睡了觉,起床之后(对我来说)插进了空白的一天度过了,紧接着来到了星期六——
不知怎么地,我的脸痛到不行。
我照镜子一看,左边脸颊肿得就像是刚打完拳击赛的拳击手一样。
一大早我就冲去找土屋,问他星期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事情跟我们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土屋说完后,就把视线挪开了。
当初的预测是「大不了就像水里一样,被打一巴掌嘛……」但据说结果却演变成挨了拳头,而且还是一记厉害的右勾拳,一拳打在日渡——也就是我的脸上——我被一拳击倒在地。
「她打水里的时候,算是手下留情了……」
真是的,不要事后才来说这种废话。
「木崎,对不起!」
水里老老实实地向我道歉,可是,站在后面的火浦却一副「我可没有错喔!」的表情,一句道歉的话也没说。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金子,
「啊……木崎,你的脸怎么了?」
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这么说着。
——顺带一提,火浦彩华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天画着眉毛,显见在她心目中的优先顺位,眉毛的地位还是要比金子来得高吧。另一方面,受到学校众所期待的中距离赛跑菁英-金子和臣,后来在八百公尺比赛中跑出了自己的最佳纪录,获得关东大赛的出赛权,虽然如此,但他本人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败在眉毛之下了。
眉毛的事就暂且不提了。
而那天,众所瞩目的日渡,打从一早点了好几次名,却都不见她的踪影。那家伙不可能会生病缺席吧——
等到放学后,我的脸还是很痛,所以就到保健室去换药。
因为保健老师不在,陪我来的月本帮我准备好了纱布。
我是坐在圆椅子上说话的时候被打的。
「……我想,我不应该被打的。」
仔细想一想,金子脚受伤、水里被打耳光、我挨了一拳——这几天被日渡附身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连续倒霉遭殃。
「那家伙是瘟神吗?」
「好了啦,她本人又没有恶意。」月本笑了笑:
「对了,今天日渡都没有出现耶,不知道她怎么了?」
「我猜那家伙大概是怕我念她,所以躲起来了吧.」
「哈哈,搞不好是这样喔。」
「呿!对其他人都会好好地道歉,就我连声招呼也没有……」
月本露出微妙的表情边笑边说:
「我在猜,她大概是喜欢你喔。」
「……咦?妳在说什么啊……太唐突了吧!」
「日渡虽然平常是那副德性,不过,只要对象是碰到你,她就显得很撒娇的样子。」
嗯……是这样吗?
我双手交叉喃喃自语:
「嗯……可是她那个样子,就算是喜欢我的话……」
「你的意思我了解啦,可是你并不讨厌她,对吧?你们不是还常在一起聊天吗?」
「虽然是不讨厌啦,可是,她有时候实在是让人很头痛。」
「那就表示她很信赖你啊!」
月本把手伸向我的脸颊:
「要撕下来啰。」
「痛…痛痛啊!」
纱布被慢慢撕下来后,月本看着我的脸颊说:
「哇……怎么这么严重啊!」
我回说:「妳看,很严重吧!」
「好,在我换新纱布之前——把脸转向那边。」
「嗯?」
我乖乖听话把脸转过去的脸颊上,怎么有点温暖的感觉:
「痛……痛啊……咦?」
月本窃窃笑着:
「好了,符咒下好啦!」
说着,她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嘴唇。
「唔……啊?」
「啊……如果是不痛的地方就更有感觉了吧~」
「咦……呃……不痛的地方……啊!妳是日渡吗?」
「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月本(?)脸上边露出令人难以理解的笑容,边拿掉眼镜。
「等等……等等……等一下!」
我一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用右手挡着月本(?):
「妳……妳快回答我!这可是很重要的大事!是非常重要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