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伦巴第王国宰相内西奥提斯(Nesiotes)·罗兰的千金,克里斯蒂娜,原本是自恃家世和才能,讨厌努力的性格。

而成为其改变契机的男人是——特里斯坦·加里波第。

同他相遇要追溯到五年前——伦巴第王都洛姆鲁斯的练兵场。那时两人都是十七岁。

在满是贵族子弟的练兵场里,克里斯蒂娜在枪战中连战连捷。

就在那时,特里斯坦出现了。

即便他连战告捷,但说到底也只是下级贵族的枪术。不可能敌得过受英才教育的宰相千金的——克里斯蒂娜本是如此认为的。

“你是特里斯坦·加里波第吧?要和我比试比试吗?”

特里斯坦点了点头,两人的兵器相撞。

胜负在瞬间分出。

克里斯蒂娜在眨眼之间,胸前就挨了一记猛击,被打飞到了五梅路特纳开外。

若是没有穿铁制胸甲,肯定会被打个透心凉的。

她的胸口仍留有余痛,咳着说道,

“我,我明明从来都没有输过……”

“这里的人,都因为你是宰相的千金所以手下留情了。”

如此坦率的直言,让练兵场瞬间冻结。克里斯蒂娜察觉到周围的人窘迫地将视线转向别处。

但特里斯坦却不在乎这些,大声呵斥道。

“难道敌人会因为你的出身而手下留情吗!你以为这样就能守护这个国家了吗!?”

“……!”

特里斯坦直直地看着克里斯蒂娜……不对,他是盯着位于练兵场的一角的观看席。

那里,有一位十分可爱的金发女孩。克里斯蒂娜之后得知,那似乎是他的养女。

看来他是想让女儿看见自己帅气的一面,所以没有放水。

那一夜,克里斯蒂娜因羞耻和悔恨未能入眠。受到猛击的胸口变得炙热起来。

但从第二天起,特里斯坦就被贵族子弟们划清界限……不久,他就被派到同南边与霍尔姆王国交战。

那时周围的一人,自鸣得意地开口说道。

“我拜托了父亲,惩罚了那家伙哟。他去的是最前线,多半是死了呢。”

那人并没有察觉到克里斯蒂娜厌恶地皱着眉,继续说着,

“前些天来参观的特里斯坦的女儿,好像以前是特伦特人的奴隶。真是肮脏呢。”

“……!”

宰相内西奥提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在侵略特伦特时立下大功,现在握有极大的权利。

特里斯坦毫无忌讳地向那个人的女儿进言。他甚至还不惜违反国策,将那孩子收为养女。

(这是何等的反抗精神……!而且他还有承担风险的觉悟。不顾周围,劝诫井底之蛙的我)

克里斯蒂娜变了。她为了重新寻找自己的活法而努力,变得就算对方不手下留情也能连战连捷。

(和特里斯坦再会之时,我不能再让自己蒙羞……!)

他不但没死在霍尔姆,还得到了“金狮子”的别称,立下大功凯旋归来,克里斯蒂娜真的开心的不得了。

“特里斯坦,我变强了!因为你说的话让我变强了!”

“……你说什么呢?”

特里斯坦不明所以,歪着脑袋。

一瞬间,克里斯蒂娜在想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吗,不过她认为这一定是因为特里斯坦无求回报的而表现出的演技。

(给我这个宰相千金一个大人情的话,肯定会有很多好处的啊……)

他和身边的那群人完全不同。

(多,多么高尚的人啊!)

克里斯蒂娜痴迷地眺望着金狮子的身影。

某天,她拿来了为特里斯坦特别准备的便当,可对方却是一副困扰的表情。

“我有女儿给我做的这个三明治就足够了。”

“这,这样啊……对不起。不过这是我的自信之作,而且还是用最高级的食材做出来的……”

“这样啊,不过现在我吃不掉,要不然让我带回去,明天再把盒子还给你……”

“当,当然可以!”

“非常感谢!露娜吃了的话肯定会高兴的!”

特里斯坦打开盒子,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的不得了。看到此番情景的克里斯蒂娜,不禁羞红了脸。

(啊,他第一次对我笑了!而且他那对待养女的温柔……好棒!!)

另一天,有个大贵族——千夫长之子,侮辱了特里斯坦。

“哼,下级骑士。你和那个叫露娜的奴隶女还真是般配啊”

“你这家伙……!”

特里斯坦逼向了对方,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我,我可是千夫长之子哦?你违抗我的话……”

“怎么样都好。你再说一遍。”

千夫长之子,被逼的靠在墙上,露出奉承的笑容,

“特,特里斯坦,和大贵族的女儿很般配来着……”

“不对吧?”特里斯坦的眼睛里炯炯生辉,“呐……说刚才的话啊。说啊。对我,再说一次!!”

“对,对不起!!求你放了我啊啊啊啊啊!!”

那人哭着逃走了。

(不管对方是谁,都不会任由他人侮辱……好棒!)

特里斯坦德的声音没有传到心神荡漾地望着他的克里斯蒂娜耳朵里。

“说,说我和露娜般配……那家伙,真是好人啊……!”

又另一天,克里斯蒂娜看到了特里斯坦走向练兵场的身影,

(他走路的样子……好棒!!)

已经是不管特里斯坦干什么都能让她小鹿乱撞的节奏了。

但这幸福的日子,突然之间便迎来了终结。

特里斯坦德身影从练兵场里消失了。

不管问谁,人们都窘迫地躲着她的视线。

难道是……她这样想着,追问身为宰相的父亲内西奥提斯,父亲坦率的承认了。

“特里斯坦?啊,那家伙的话,我给他安了个罪名剥夺了他的骑士身份。”

“你怎,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啊,父亲大人!”

内西奥提斯一边读着文件一边说,

“克里斯蒂娜,你迷上那个下级骑士了对吧。”

“什……!”

父亲用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看着羞红了双颊的克里斯蒂娜,

“你是我的女儿,迟早是要嫁入豪门的。你知道的吧?”

“是,是的……”

他对着攥着裙角,低着头的克里斯蒂娜继续说道,

“那家伙,变卖了祖上留下的财产,把钱分给了佣人然后解雇了他们……和他的奴隶女儿一起,不声不响地跑乡下去了”

“……!”

克里斯蒂娜为特里斯坦的温柔和高洁所动。

父亲嗤笑着,往银制酒杯里倒入白兰地。

“哼……他大概是想和没有血缘关系的肮脏奴隶女儿一起,两个人在乡下过淫乱的生活吧。”

“太,太过分了……您太过分了……!”

是要怎样歪曲现实,才能得到那样的结论呢。

克里斯蒂娜流着泪,用双手拍了拍桌子。

“您太过分了,父亲大人!特里斯坦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克里斯蒂娜从父亲的房间奔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短暂的呜咽之后……她做了一个决定,于是换上了自己珍藏的洋装出门了。

她在伦巴第王都·洛姆鲁斯的夜路上走着。

去了特里斯坦的家,却只有养女在。

(特里斯坦……现在一定正独自一人悲伤着……!)

想安慰他。

(如果他也和我有同样的感情的话,我要跟着他一起到乡下去。)

让特里斯坦看自己穿洋装的样子还是第一次。

克里斯蒂娜的心砰砰直跳,到处寻找特里斯坦……终于,她找到了。

他的脸贴在位于王都中央的石桥的栏杆上,不甘地握着拳。

(难,难道是,他因为被剥夺了骑士身份而不甘,要跳河自杀!?)

正当克里斯蒂娜要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时……

特里斯坦突然举起了双拳。

“喔喔喔喔喔喔!!太好啦啊啊啊啊啊!!”

“!?”

听到从未听过的嚎叫,她不禁一怔。

特里斯坦再次低下头,用拳头当当敲着栏杆,还跺起脚来。

克里斯蒂娜竖起耳朵,于是她听到了那微弱的却是如灵魂的回音一般的声音。

“和最喜欢的露娜的二人世界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太叫人期待了!!因为穷所以会睡同一张床上。那家伙要是夏天穿内衣睡觉的话就头疼了啊,喂!?”

“…………”

父亲,完全说中了……。

如他所想,特里斯坦是那样的人啊……。

克里斯蒂娜想要自杀,她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另一侧栏杆。

“啊,克里斯蒂娜小姐!”

特里斯坦的声音让她看到了一缕希望之光,她回过头去。

特里斯坦,用以前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说道,

“我不做骑士了。多谢您的便当。那么,再会了!”

对初次看到洋服的自己连一句感想都没有,他就这么踩着轻盈的步子走掉了。

“……”

克里斯蒂娜面无表情地回了家,在马厩做了个稻草人,回房用枪刺了差不多两千次直到把它刺得破破烂烂后,她大声叫道。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特里斯坦!!混蛋萝莉控!!”

从那以后又过了一阵子,克里斯蒂娜听到了特里斯坦·加里波第逃亡到“新特伦特王国”的传闻。

身为宰相的父亲,为了完全斩断女儿的思慕,似乎派了人去暗杀他。

为了成功暗杀金狮子,他还向刺客下了要先抓他女儿露娜为人质的指示,但所有刺客都被干掉了。

克里斯蒂娜知道后松了一口气。

(逃亡是为了逃离父亲大人,然后和露娜结婚吧……)

在伦巴第,就算是养女,只要乱伦就要受火刑。

(从现在起,特里斯坦会在我要攻打的提塔尼亚吧……)

哎,她叹了口气。

到了春天,讨逆军总帅,第二王子费德里身体状况变得极差,都出不了王都半步。

结果,身为副帅的克里斯蒂娜成为了大帅负责指挥讨逆军,进攻提塔尼亚。之所以不是“总帅”,是为了比费德里王子低一阶。因为王子病弱没有实战经验,她的指挥调动也变得容易了。

克里斯蒂娜穿着束身服,身披甲胄。她看着镜子,比以往更加仔细地打理着头发……突然,她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我在做什么傻事。明明特里斯坦对我提不起兴趣……)

她用力拍了拍脸蛋让自己振作精神,取出世代相传的宝枪。

虽不及伦巴第王国传承的神器——“神枪葱兰”,但这也是柄削铁如泥的利器。神枪现在在负责镇守南方的伦巴第霍尔姆边境的将军手中。

她走出帐篷,因阳光刺眼而眯起了眼睛,随后她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大块头壮年男子,他用粗犷的声音向自己打着招呼。

“早上好,克里斯蒂娜大人。”

“早上好,加雷欧斯。睡得还好吗?”

“是的。如同昨天商讨的一样,我已经做好了排兵布阵。”

是克里斯蒂娜的副官加雷欧斯。他是世代侍奉罗兰家的忠诚的骑士,外界对其稳健的用兵风格好评有加。他还是克里斯蒂娜的枪术师傅,据说年轻的时候和特里斯坦一样在马上枪赛上取得过优胜。

克里斯蒂娜登上瞭望台,眯起一双大眼。从这里能够看到一千梅路特纳开外的高高的城墙。

(城郭都市,提塔尼亚……)

昨天到达的这里,做好营地时已经过了一晚。

伦巴第军的营地根据指示,设置成了直径三百梅路特纳的圆阵。

中央是大帅的帐篷,周围是将军们,最外围的则是一般士兵的营帐。军粮和器械分散放置,是为了在火灾发生时把损伤减至最小。

营地周围遍布着高度为两梅路特纳的头被削尖的拒陆马,没留一丝缝隙。更外围还挖有壕沟。

虽是仅用了一天就做成的营地,但防御力却不容小觑。

“那么,加雷欧斯,出发吧!”

“是!”

克里斯蒂娜骑上爱马,离开营地,和排好阵型的伦巴第兵向前进发。

驻守提塔尼亚东侧的士兵,咽着口水注视着此情此景。

她用清澈的,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叫道。

“听好了,叛徒们!我是讨逆军的大帅克里斯蒂娜·罗兰!”

“我是多纳泰罗王的部下……担任军师一职的,朱利奥·罗西!”

出现在克里斯蒂娜眼前的少年抱着手臂,高声说道。他身后的老人,应该是失地王多纳泰罗·特伦托吧。

(但是,那个少年……居然是军师?)

人才稀缺到这种程度了吗。城墙上也是女人和老人较多。

她发现用一万大军攻城着实有点单方面虐杀,便喊道。

“这边是伦巴第的正规军!不费吹灰之力战胜特伦托的不败军团!像你们这样的——”

她挥了下枪,大喝道。

“像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还以为能赢吗!?”

“兰的欧派和你这乌合之胸比的确是没输……”

(的,的确,我是用的显胸的束身服固定的来着!?)

克里斯蒂娜急忙遮胸,正要还口时,

“但是……这种用挤的让胸看起来更大的做法,甚是惹人怜爱。很可爱哦,克里斯蒂娜。”

“诶,诶诶??”

这次,克里斯蒂娜又突然被夸奖了。已经完全被朱利奥控制了对话的主导权。

就在克里斯蒂娜张口结舌之时,军师朱利奥笑咪咪地张开了双手,

“同样的,我们也是硬凑而成的……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才强大!我们会拼到死!齐心协力!就算是对阵伦巴第我们也能取胜!!”

没错没错!守城士兵们挥舞着武器喝彩道。

“多多多,多粗俗的男人啊……”

“克,克里斯蒂娜大人,请冷静下来。”

苦笑着的加雷欧斯从后面安慰咬牙切齿的克里斯蒂娜。

“虽然从未见过如此舌战,但是敌方的士气大涨。看来,他不是个可以轻视的家伙啊。”

克里斯蒂娜做着深呼吸,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哼……按计划,试着进攻一次,去试试对面水有多深。”

“好的。向东,北,南三面的队长下令。进攻开始!”

大鼓被敲响,命令传达开去。

城郭都市提塔尼亚东北南三面都是城墙,每一边都有城门。西面是悬崖峭壁,不能发动进攻。

克里斯蒂娜和加雷欧斯向后退去,登上了一个小山丘。在这里的话,能看清东门的方向。

城墙前有条浅而宽的护城河。看到那个之后,克里斯蒂娜稍稍放松了一些。

(那个叫朱利奥的军师,也不怎么样嘛。那里派不出骑兵……就算是金狮子特里斯坦也不能发挥出实力。)

为了侦查提塔尼亚而在冬季派出的侦查部队都因为敌方骑兵戒备森严而失败了。那个军师,

看来只把金狮子所在的骑兵队当巡逻兵使了吧。

城郭都市的周围也满是壕沟。用马过不去。

此外还在壕沟前还堆了土,上面放置着拒陆马。

摆着严密阵型的伦巴第步兵正在那边缓缓前进。

城墙上下起了密集的箭雨。

(有种没有指挥的感觉呢。果然他还是个菜鸟吧。)

步兵们紧挨着向上撑起长方形的大盾,前后左右都互相掩护,无一受伤。

这是伦巴第军传统的攻城阵型——从上方看的话,就像一只大龟在移动故此被叫做“龟”阵。

到了城墙之下,士兵们就能用云梯登城,再用刀剑展开白刃战。

步兵之后,接着是排成一字横阵的弓兵。他们能在步兵登城时进行掩护射击,还能阻挠守军的射箭、投石、倒热水。

不止人数占优,与混杂着老人和女人的提塔尼亚的叛军相比,伦巴第这边全是正规军。而且敌方主将还是失地王。

(虽说不能小看对手,但也花不了多久吧……)

以“龟”阵打头,到达土堆边。当士兵从中间横向穿过拒陆马,进入浅沟中时……他们突然陷了下去。

“诶?壕沟突然变深了……!?”

克里斯蒂娜哑然失语。

“让人掉下去的洞……?难道说,那沟底,全部都是这种东西?”

那么大规模的工程,做的再怎么精巧,也不可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的。

“怎么会……居然做了那么完美的伪装……”

各处都传来了悲鸣。那洞底,说不定布满了锋利之物。

“效果不错啊。”

朱利奥在城墙上喃喃自语。

而下方,如同一片地狱。

打头阵的伦巴第士兵掉进了阴沟——深约四梅路特纳,他们被放在底部的无数的锋利尖木扎成了刺猬。

朱利奥事先就为了隐藏底部的木头铺好了布。

此外,还让艺术天才——兰用创书,把如纸张般薄的掩土盖在上面,进行了完美的伪装。

伦巴第兵以为是沟底的地方——在那里,提塔尼亚人挖了很多陷阱。

这对于伦巴第传统的“龟”阵——这一整齐又密集的阵型来说宛如天灾。因为顶着大盾,士兵的视线变得狭窄,此外还被箭雨注意力吊住,他们自然对脚下疏忽大意了。

另外,“龟”阵后方的士兵并不了解状况。他们听到因为土堆看不到的前方传来的悲鸣,便仅仅认为那是战斗开始的信号。

“喂,给我停下,拜托了,停下来……!”

打头阵的士兵,被后续士兵推挤掉入深沟,牺牲者不断出现。

朱利奥表情一点没变,他拉起爱弓。

“瞄准先头部队。那些家伙的注意力在后面。”

停在壕沟前,为了不掉下去已经卯足了力的伦巴第士兵没有使盾的余裕。他们在箭雨下逐一倒地。

但不久敌军便镇静下来,架起盾抵挡箭雨。

见状,朱利奥使出下一招。

“击鼓!金狮子队出城迎敌!”

特里斯坦率领的二百骑兵从城门驾马而出。

但他们也会和敌军一样,被壕沟所阻。虽说城墙和壕沟之间有约两梅路特纳的空隙,但他们没法成列越过。

“兰,拜托了”

但是修女看到因自己做的掩土而掉落壕沟死掉的士兵,身子不禁微颤。

“兰!!”

“啊……好,好的!!”

随着朱利奥的大喝,兰挺直身子。

“创书!”

她左手的创书闪耀着光芒,在特里斯坦正要骑马通过的前方……在那壕沟之上,架起了一座土桥。

骑兵们经过土桥,土堆上的拒陆马缝隙中穿过,绕到敌军后方,进行突击。

特里斯坦的攻势尤为凌厉。他肋下夹枪,全速突击。

步兵就像被巨大的铁锤打中一样弹开,向后倒去。

放在土堆上的拒陆马就是为此准备的。而侥幸逃脱的,也掉进了沟底,结果还是被扎了个透心凉。

但特里斯坦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经过之处宛若被车轮碾压,突击收效显著。莱奥这些骑兵,也在金狮子的短时间锻炼下提高有加。他们收到队长势头的鼓舞,一起驱散敌军。

特里斯坦用兵实是精妙。面对敌人弓兵的横阵,他们时而迂回牵制,时而投枪杀敌,全是对准正瞄着城墙上射箭的弓兵的。

(真厉害啊特里斯坦……伦巴第的士兵们,好好把金狮子队的恐怖,铭记于心吧。)

如朱利奥所料,敌军的弓兵因为害怕射中友军的伦巴第步兵对金狮子队无法构成威胁。

敌军的弓兵队长太优柔寡断了。现在,他们应该朝城墙上射击。这样的话,自己这边也要以箭回击,射向步兵的箭势也会放缓。

朱利奥正是看准了敌将的迷茫。

“弓箭手,弩手……全部,给我朝那边放箭!”

男人们用弓,老人和女人用弩下起了箭雨。受过朱利奥他们的有效训练,加上弓圣之女的优秀训练方法,他们的箭术也算是达到了勉勉强强的级别。

只是,不少敌箭也飞了过来。四处此起彼伏着肩膀被射中和眼睛被贯穿而死的人们的悲鸣。

但是朱利奥开口了,

“大伙,别退缩,我们要大喊着射击,直到特里斯坦队拿下对方步兵的身后!”

“是金狮子!” “金狮子特里斯坦绕到后面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后,伦巴第步兵就更无战意了。金狮子特里斯坦的威名伦巴第军是再熟悉不过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摆出迎敌架势时已经为时已晚。

这么一来,对箭雨的盾防也松了下来。

“他们的防御阵型已经乱了,给我干。”

朱利奥一边射杀着敌兵一边下达指示,同时还注意着敌军的一举一动。金狮子队正在浴血奋战,不能让对面抓住机会撤。

“喂,冷静点。先撤退!”

一名军官……是十夫长吧。伦巴第步兵中的某人,大叫起来想要平定混乱。

(想得美。)

这边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导权。必须扩大战果。

“骑兵数量不多。冷静下来的话没问题——哇!?”

军官的头,被穿云之箭贯穿。

其他士兵发出悲鸣,望向箭飞来的地方,个个惊愕不已。

城墙之上……在高约二十多梅路特纳的教会屋顶上,有一名有着闪耀银发的弓兵。

“从,从那边射过来的吗!?” “这可有一百五十梅路特纳啊!?开什么玩笑……”

射不射得到这么远先不说,瞄准军官的头,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要是没有罗丝薇瑟的和弓,和她那高超的技艺的话。

罗丝薇瑟执着于展现自己。越从敌军眼中传来畏惧,越能体现自己的技艺之高。

呆在那里的话下方一览无遗,也不用担心敌方的反击,能够全神贯注的进行狙击。

而且在战斗开始之前,朱利奥和她有过这样的对话。

“罗丝薇瑟,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哦。壕沟和陷阱都是为了让你更好地进行远距离射击准备的。”

“真,真的吗?”

没有壕沟和陷阱的话,敌军就能轻易登上城墙,从城墙内侧的教会上射击也会变得很困难。

“朱利奥大人……我由衷感谢!罗丝薇瑟,一定会回应您的期待的!”

(撒谎可真是方便啊……)

罗丝薇瑟的箭,在朱利奥的话的鼓舞,和大伙的注视下越发凌厉。

拉弓。放。又一次,一名敌将死去。从高处射击,和弓威力更甚,贯穿步兵的盾也不是难事。

也有军官将部下当作挡箭牌……在那样的混乱中,朱利奥的这句喊声更是对敌人造成重创。

“看到没,她就是,弓圣之女罗丝薇瑟·此花!”

弓圣本是伦巴第的英雄。她因为反对纯血主义而流亡国外,但她的活跃如神话一般为人传颂。

她的女儿突然出现,用绝伦的弓术向伦巴第军发出奇袭。

“怎么会这样!” “不,那大的夸张的弓!那是和弓啊!是真的啊!”

步兵队的恐惧,已攀至顶点——对已经军心大乱的他们,朱利奥毫不留情逐一进行射杀。

罗丝薇瑟开始射杀敌弓兵队的军官。在加上金狮子队带来的的恐惧,弓兵的阵型也乱了。

(能行……!射过来的箭变少了的话,就能干掉更多的步兵了!)

当朱利奥如此想时,特里斯坦驾马从弓兵阵前跑过,像是叫喊着什么。罗丝薇瑟放出了箭,却被铁盾弹开。

“……?这样啊,是克里斯蒂娜吗……!”

弓兵统一了行动,对准城墙上射箭。似乎是克里斯蒂娜把弓兵的目标集中到了城墙上。

“箭雨来了!放出“顶”藏起来!金狮子队也撤回来!”

朱利奥合众男之力,架起在城墙边缘的木板。

几块细长的木板用锁链相连,成了一个整体,抵御射来的弓箭。

用木棒撑起“顶”保持平衡后,大家都纷纷躲至其下。

那之后,如“雨”的字面意思一样,箭射了过来。

嗡嗡,嗡嗡,嗡嗡,震耳欲聋的响声,在头顶上回荡。有女人都哭了。兰紧握着十字架,忍住心中的恐惧。

“…………”

不久后,箭的声音停了下来……朱利奥蹑手蹑脚地探出“顶”外。

敌军撤退了。已经被击碎了的步兵们的士气,已经无法重振了吧。

朱利奥屈膝在多纳泰罗王前。

“陛下,我军大获全胜!”

“唔,唔嗯……!”

虽然实际指挥的是军师朱利奥,但多纳泰罗王是反伦巴第的象征。必须拔高他。

王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着。朱利奥为了掩饰这些,立刻为他披上外套。

“诸,诸位,真是漂亮的一战!让我们高呼胜利吧!大胜!是特伦托的胜利!”

赢了……?赢了伦巴第….?

人们面面相觑,继而抱在一起,纷纷欢喜地抛起武器,爆发出胜利的欢呼。

“多纳泰罗陛下万岁!” “新特伦托王国万岁!”

“里”的人们率先发出欢呼。

这次初战大捷,让七年前败北过的旧特伦托人民,建起自信了吧。

但马上,就会出现对不久前的大战抱有疑问的人出现。

完美伪装的陷阱。还有骑兵队通过时出现在壕沟上的土桥……那究竟是什么?

这时,一名老人放下弩,一脸僵硬的屈膝跪到兰面前。

“兰小姐……不,兰大人。刚才发生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幕是……”

老人流着眼泪,如同面对神明一般合掌,仰望着兰。

“那就是,我们特伦托传承的神器的力量。能自由操控创造出来的土的力量……”

他指着兰拿着的书,

“您是,创书阿鲁斯玛古娜的使用者吧?”

“啊……是,是的……”

周围响起嘈杂声。大家都用满怀希望和吃惊的眼神看着兰,继而接连屈膝下跪。

“是女神啊……!” “我们特伦托的子民,终于找到了神器的使用者!”

面对射来的大量视线,兰退了一步。像是在否定一般摇着头。

“我……我,并不是……”

(兰……!)

兰察觉到了朱利奥的视线,突然想到了什么。

似乎是想起了之前说好的事。

她轻咬着咬唇,抓住朱利奥衣服的下摆,大声叫道。

“各,各位!”

她抬起头,手抚胸口,生硬地微笑着。

“战争还在继续。大家齐心协力……加,加油吧…….!”

今天最大的欢呼声响起。

守城战最重要的,是士气。

因为朱利奥大为表彰“创书的继承者”兰,成功催动人心。

不仅如此,让兰拥有个人魅力,长远来看也是绝对必要的。

(说出来的时机,很重要啊。)

他和向兰搭话的老人使着眼色。两人事前也已经说好了。

(但是……)

他凝视着向营地远去的伦巴第军。

刚才,克里斯蒂娜的行动……她冒着被罗丝薇瑟射中的危险压住了弓兵的混乱。而且还命令他们放出箭雨,救下了士气全无的步兵队。

她可能因为突现的陷阱而动摇了吧。即便如此,她依旧冷静地指挥着。

(是个让人不可大意的敌人啊。)

朱利奥绷着脸,前去确认伤亡情况。

“一千人!?”

初战便如此之多的牺牲者,让克里斯蒂娜瞪圆了眼。实际上这已经是全军的十分之一了。

副官加雷欧斯一边不停冒着汗一边说,

“是,是的。壕沟好像是双层构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那么大范围里进行完美的伪装……”

克里斯蒂娜咬着拇指,但是现在身边的副官不只加雷欧斯一人。

她喝着红茶拼命使自己冷静下来,

“那不是简单陷阱吧。那样巧妙地,用土掩盖起来…………土?”

克里斯蒂娜想起了“虹之帝国”的神话。

帝国建国根基的七神器之一,特伦托的国宝。

(创,创书阿鲁斯玛古娜吗……?)

貌似是,能够自由操控一定量的土的神器。如果使用了那个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壕沟上突然出现的,骑兵队通过的“土桥” 也就能说得通了。

创书,就算是在七年前的战争中也未被使用。自最后一任使用者——多纳泰罗王的曾祖父死后已经过了近百年。

虽然未曾听到有继承者出现的传闻……莫非是对手隐瞒了这点,想要在初战中尽可能多地削减这边的兵力。

从陷阱后的用兵方法,也能看出对方是处心积虑的。一旦抓住主导权便不松手,继续使用战术。

因为壕沟的存在,利用“骑兵队无法出战”这样的想法进行诱导,再用“土桥”成功让金狮子率领的骑兵队杀到伦巴第步兵后方,进而制造混乱。

发现这边有要控制混乱,便让有“弓圣之女”名头的人射杀这边的军官,再用她的名号镇住伦巴第士兵。

尽管是一些民兵但也不乏训练,武器也整备有佳。

“失地王多纳泰罗·特伦托虽被评判为愚王,但那个叫做朱利奥·罗西的粗鲁的家伙,还是有两下子的呢……”

再是特里斯坦……果然是可怕的男人。

对仅是一瞥到驰骋战场的金狮子悔恨不已的克里斯蒂娜向加雷欧斯问道。

“那么,怎么进攻呢……等对方耗尽军粮?”

“地方的储备不明,在他们的军粮用尽之前还需多久…….另外,如果僵持太久的话南面的霍尔姆那面的情势也说不定会有所变化。”

而且,若是让人看到提塔尼亚与伦巴第正规军英勇奋战的话,此处之外的特伦托人也会怀揣希望,搞不好也会揭竿而起。

恐怕,这才是对方瞄准的吧。

由于各城都有守军,再加上七年前的战争时深入人心的战败,还不用并不担心提塔尼亚以外发生叛乱……。

不能进行持久战,要尽可能短期之内决胜负。

“那么,挖开几条通向城郭都市内的地道。工兵队长。明天前告诉我几条可选路线。”

是,正值壮年的工兵队长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把城墙周边的壕沟给填掉——去准备大量的粗柴来。”

所谓粗柴,是指树枝和被劈成细长的绑成圆形的木材之类的东西。把这个给扔进壕沟里的话,能够比较简单地进行填埋处理。

而且在上面再盖上一层土的话,就有可能使用攻城槌等攻城武器。

“还有投石车,快点准备好。”

克里斯蒂娜下完指示,对一名未曾开过口的男人问。

他是经历多次战斗的佣兵团——“双蛇队”的队长。他是王派来的男人,但怎样都让人提不起好感。

“克莱门特·扎卡尔多。你有什么看法吗……阁下的佣兵队基本没有参战,虽然这样减少了伤亡就是了。”

他像是用绞着面部肌肉一样,露出微笑,用着吃人般的语调回答。

“不,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伤亡少,是因为我们对女神拉恩提亚的信仰吧。”

残暴且满身流言的男人。在克莱门特身边的叫做乌戈(Hugo)的副官,用下流的眼神看向自己。

克里斯蒂娜,感受到了与蛇相对的厌恶感。

她不由地岔开了视线,说出最终结论。

“正攻法……也不失是一种奇谋。”

夜里,朱利奥将化为魔剑的露娜别于腰间,开始进行巡视。他想去看看大家的情况。

跟在城墙上放哨的士兵打了招呼之后,他走到街上。

有人勾着肩唱着歌。讨论“神器的继承者”的兰的事的人也有很多……大家看上去士气高涨。过头了也不是件好事,但喝杯葡萄酒还是可以的。

到了中央广场后,朱利奥看见罗丝薇瑟被人们团团围住。

“罗丝薇瑟小姐!你太厉害了!” “为什么那样都能射中!?”

本人却淡淡说道,

“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好帅气!!话说回来您为何要为我们特伦托……”

“义——除那之外,还有别的吗?”

“英雄啊!!”

罗丝薇瑟小口喝着粥,从容不迫地回答,但同时她的脸微微颤抖着。不让碗离口是为了掩饰笑容吧。

朱利奥发现了她,朝她走去,然后将她带到楼房之间的阴暗角落,面对着她。

“罗丝薇瑟,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好”

“唔嗯,虽然为时过早但还是谈谈赏赐的事吧。”

“义跑到哪里去了……”

嘛算了,朱利奥苦笑连连,

“罗丝薇瑟击杀的,净是敌方的军官吧。那是得给你相符的赏赐呢”

“那么,恕我冒昧。”

弓圣之女射出直勾勾的视线,

“让兰殿给我做雕像的时候,请弄成巨乳!”

敌军军官会死不瞑目啊。

“我知道了。我会去拜托兰的。”

“好幸福!”

“这就幸福啊!”

对着这样说的朱利奥,罗丝薇瑟红着脸,楚楚可怜地抬眼看着他。

“因,因为啊……朱利奥殿,不是喜欢胸大的吗?”

“嘛,这是因人而异的。也有喜欢胸小的家伙在……”

“说,说的也是啊。”

对着松了口气的罗丝薇瑟,

“还有人喜欢胸大的,我也是。”

“!?”

弓圣之女愕然。

把她就那样放置着的朱利奥,去寻找今天最大的功臣。

“啊,话说回来露娜。你不和特里斯坦一起没问题吗?”

“父亲大人的话,他为没理由地同祖国战斗而苦恼着,掩面哭泣……但我抱着他摸了他的头,然后给他膝枕,之后父亲大人便沉沉睡去了。”

(哭绝对是骗人的,那家伙……)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赏赐。

朱利奥一边同魔剑小声说着话一边漫步着,他朝在小巷口的莉莉亚诺挥了挥手。

“朱利奥阁下,刚刚传令兵从地道跑到了提塔尼亚外。将今天的捷报带给了安插在临近城市的“里”的人,然后在其他的特伦托人间散布。”

积累像今天一样的胜利,然后再经宣传之后引发大规模起义,这才是朱利奥的目的。

通向外面的地道就算被敌军不经意间发现了,用水让它垮掉就解决了。

莉莉亚诺继续道,

“还有就是,兰小姐好像是受到了精神损伤,要一个人静静。”

“自从放出她是创书的继承者的消息以来,她备受瞩目了吧……辛苦你了。”

“……没事。比起这个,请您去鼓励她。”

向摆着有些悲伤的微笑的副官道谢之后,朱利奥向小巷深处走去。

之后朱利奥走到一个稍微开阔的广场,兰正坐在圆木上。她手上捧着粥,却丝毫未动一口。

朱利奥坐到她旁边,兰把肩轻靠过来,低语道。

“今天……,我,杀了好多人呢。明明是个修女……”

“下令用创书制做陷阱的是我啊。”

朱利奥将兰的双手抓住,抱住她。

“那罪孽,由我来背负……”

这句话,是何等的空虚,如此想到的朱利奥,句尾变得无力起来。

沉默包围了两人。

朱利奥在四年前为了探查特伦托情势而前往属都,与兰相遇。

那是个孤单一人画着写生的,身穿修道服的少女。朱利奥只一瞥心就被那画虏获了。

“这孩子的话,会被选为创书的使用者吧?”

从那以后,朱利奥便有计划地同她相见……但不是把她当作创书的继承者去见她,而是为了见她而见她。

被夸画画得好她就会露出爽朗的笑颜。

把她带去提塔尼亚后也是,仅仅是看着她的笑颜就能让人打起精神。

兰的笑颜,最喜欢了。

但如今却……因为自己的指示,失去了那笑颜。

为了战胜伦巴第而杀人,为了提高同伴们的士气把她当作道具。

“其实啊,朱利奥……我很害怕。”

“杀人吗?”

“嗯。还有,战争,再就是大家的期待……”

兰用着她那大大的眼睛,像是寻求答案一般看着朱利奥。

“为什么你那么坚强呢?不害怕吗?”

朱利奥用力摇了摇头,

“…………就算是我,也会害怕哦。”

有遗漏什么没准备吗。用这个作战,真的可以胜利吗。

由于自己的独断指挥,“里”的同伴也好,提塔尼亚的人们也好都有伤亡。

还有更重要的……

“想到自己没法逃开战争,就很害怕。”

“你吗……?怎么会。”

朱利奥凝视着兰。她的大眼中倒映着自己不争气的脸。

“我啊,在七年前,故乡被佣兵团袭击的时候,逃掉了啊。害怕地流着眼泪和拖着鼻涕的……”

朱利奥抱着头,闭上眼,篡紧黑发。

“福斯泰姐姐……还有大家都在战斗,我却逃走了啊。回来的时候已经……”

“但是,那个时候你才十岁左右吧?”

“就算那样。就算那样,我也一直非常懊悔……”

因为再也不想有那样的回忆,所以朱利奥一直在练武,读兵法。

那佣兵团,如今,正在提塔尼亚之外不远处——在讨逆军之中。

队长克莱门特,强如恶鬼。不知有多少次,他出现在朱利奥的噩梦中……惊醒之时,朱利奥能感到阵阵恶寒。

这次是朱利奥向兰央求般地抱了过去。

“虽然害怕,但我必须战斗……我,已经不想再逃了。”

“……嗯。我也,不会逃的。”

兰把手放在朱利奥的胸口,笑着说,

“一起战斗吧。我会呆在你身边的。”

“谢谢。我会努力的……如果死了的话,记得帮我收尸哟?”

“交给我吧。我会帮你捡回尸骨,做成身体模型,当作雕塑和人物画的参考的。”

“给我下葬啊!”

兰“啊哈哈”地笑着,用手指擦拭眼角。

“朱利奥,有你在,我就有勇气。”

“我也是一样哟。”

朱利奥盯着兰。

她的身姿比往常更艳丽……妖艳的淡粉色光芒包裹着她的身体。

(这,这是什么?兰的魅力,让我产生幻觉了吗?)

但是,仔细一看……露娜的剑身散发着粉色的光芒,照在兰的身上。

“在干什么啊你!? 话说回来,这是你干的吧!”

“哎呀~因为觉得气氛很不错嘛,就临时起意了。我可是柄爱操心的魔剑啊。”

兰双手掩面,扭着身子在原地踏着步子。

露娜将两人罩于粉光之下,

“嚯~真好呢。彼此吐露“只要有你在就有勇气”什么的……来来来,不用在意我,慢慢来。然后再亲个嘴。”

看到兰偷偷抬眼看着这边还羞红了脸,朱利奥对魔剑说道。

“吵……吵死了!不要捉弄我们了,不管是亲嘴还是要到哪里去,我们都会因为有你在旁边看着变得拘谨吧!!”

“哇!?要是做亲嘴以上的事我可把持不住!”

这新式的羞耻PLAY是……兰抱头叹息。

这时,正在巡逻的的莉莉亚诺的脚步声传来。

“看起来很热闹呢。请让我也参一脚……也有小露娜的声音,她在吗?”

露娜慌忙变回人形,转移话题。莉莉亚诺并没知道魔剑能够变身一事。

朱利奥,看到兰恢复笑颜,松了口气。

(但是,这还没完。双蛇队……克莱门特也还没有行动……)

说到底今天也只是第一战。真正的战斗,从现在开始……

自最初的战斗后,已过了一周。

在那之后虽说发生过一些零散的战斗,也都被特伦托军尽数击退。

如今伦巴第军,似乎正做着填埋城郭都市外围的壕沟的准备。

朱利奥也丝毫没有松懈,做着警戒和整备的工作。

“嗯,油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很好……”

“这边也是,数量没问题。”

朱利奥也请了兰来搭把手,做一些城墙上的确认工作……。

“朱利奥大哥……军师阁下,大事不好。”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脸色大变地跑了过来,拉着朱利奥的手。

“瓮里的水好奇怪啊。”

“瓮里的水?”

兰不解地歪着头,但朱利奥却绷紧了脸。

“很好,干的很好卡罗(Carlo)。给我带路.”

男孩——卡罗,将两人带到东南侧的城墙处。

在城墙边上摆着一水的瓮。

“看啊,有点波纹吧。”

朱利奥认真地注视着水面。

城墙周围每隔十梅路特纳放着一个瓮。和相邻的瓮比,确实波纹不太一样。

“朱利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伦巴第军在挖通向这里的地道的可能性很高。”

因为地道的挖掘而产生的震动……虽然人完全感觉不到,但是会传给瓮里的水。

“他们打,打算挖通到城里来然后入侵吗?”

“是啊。还有可能是打算镂空城墙下让城墙塌掉……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得做出应对。”

在叉着手的朱利奥旁边,卡罗得意地望着兰,

“我,因为负责这一片的瓮……每天都要巡视二十次呢,兰大人!”

还没有适应别人在她的称呼后加大人的兰,摆着稍有些困扰的表情说道,

“……你也是,“里”出身的人吗?”

“是的!军师阁下把我从奴隶恶商手里救了出来。”

他的脸上泛起红潮,热情地说着。

“就算是小孩子,我做着这个工作,就可以守护“里”的大伙们……我会加油的。”

这么小的孩子,都在拼命做着力所能及之事。

他的那份坚强,让兰不禁咬唇。兰看向他那仰视着的眼睛,摸起他的头。

“……谢谢。多亏了你,救了很多人。”

被兰大人表扬了……卡罗那脏兮兮的脸上绽开了微笑。

朱利奥一边盯着水一边说,

“我们这边也挖地道迎击。用专门的编成部队。喂,莉莉亚诺!”

正当朱利奥要聚集起专为挖地道编成的部队时……当当当!警钟鸣起,城墙上的负责瞭望的人叫道。

“敌军开始行动了!”

朱利奥绷紧了脸,叫卡罗去传达避难的消息后,登上了东面的城墙。

本还在城郭都市里进行作业的人们,都拿起武器纷纷跑了上来。

伦巴第士兵离开军营,在平原上排兵布阵。

“全员就位!弩队装上弩箭!在下令之前,不准射击!”

顶着盾的伦巴第步兵整齐的向这里逼近。

“龟”阵……乍一看和一周前的初战相同,但这次到达壕沟的时候,他们把柴禾扔了下去,在那之上再放上木板,做出了临时桥梁从上走过。

(嘛,就知道会这样。)

朱利奥,下令朝着护城河扔下油瓶,放火箭。不出一会柴禾被点燃,正要过桥的敌兵被火焰吞噬。而弓,弩继续猛射不止。

但是,敌军却丝毫不为所动,跨过柴禾到达了城墙边。他们架起云梯,开始攀登。

“诶咿!”

莉莉亚诺朝向那边撒下网子。网子罩住了三个梯子,士兵们想要从中挣脱。

之后莉莉亚诺取来弓,放出火箭。网子泼过油,被缠住的士兵们烧了起来,继而掉了下去。

兰用创书召出了土块,让它们出现在梯子上把梯子破坏掉。

随后她皱着姣好的眉毛,指着平原。

“朱利奥,那个……!”

两台投石机缓缓前行,然后停了下来。

投石机,换句话说就是巨大的跷跷板。

在一边放上重物,另外一边叫几个人同时向下拉着绳索。

绳索的顶端张着网,在那里面放上石头。

放开绳索之后,因为杠杆原理石头便飞了出去。

提塔尼亚城墙离投石机大概有两百梅路特纳……一般的弓没法射到。

在投石机正要朝这边投石的瞬间——放石头的网子上的绳索,被罗丝薇瑟射断。

结果,石头掉向了地面,伦巴第士兵发出悲鸣。切断那个绳索的话,投石机就暂时没法使用了。

这神技,让友军的士气大增。

弓圣之女,今天也在城墙上迎战。

她向投石机射出了大量火箭,看见它着起来之后就瞄准在了另一台投石机上。

(超可靠的啊!我会拜托兰给你做一个胸部超大的雕像的!)

朱利奥用魔剑露娜把士兵从梯上斩落。

女人们用着锅装着开水和油,朝着敌人毫不留情地泼下,老人则用滚石退敌。

这时,金狮子队也出击了,他们通过用创书之力做出的土桥,绕至敌军身后横冲直撞。

到今天之前的攻防中,朱利奥派金狮子队出击时,都是有节奏地击着鼓的。

但是,今天在用那节奏击鼓时,骑兵时而出击,时而不出击。

把金狮子的恐怖铭记于身的敌方步兵,一听到那击鼓声,便下意识地将注意力转移到身后,动作也变得迟缓……瞄准那破绽,朱利奥率军猛烈射击。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算是守住了吧——正当朱利奥如此想时,有人传来消息。

“军师阁下,南门好像被攻破了!快派援兵!”

“真的吗!!预备队——刚才用过了啊……”

所谓预备队,是没有参与最初开始的战斗的,为了应对突发情况而预备着的后援部队。

因为早在之前北门就岌岌可危了,所以就把他们派过去了。

骑兵队现在也在城外。

“我这就去。兰也跟我一起!”

朱利奥把东门的指挥交给莉莉亚诺。拉着兰的手,下了城墙,用传令用的马编成了一个十人骑兵队。

大伙都是“里”出身的身手可靠。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已经抽不出更多人手了。

朱利奥边看着左手边的城墙边向南门奔去——他不禁一颤。

(城门不是已经被撞开了吗!?)

攻城锤——将圆木前端削尖的用以冲撞城门的武器——它已经一半捅进了城门内,城门关不起来了。

攻城锤也分好几种,那个的顶是三角形的,从上面垂下圆木。因为有车轮,所以可以推着移动它。

而且,那个攻城锤的顶上铺开了皮革,还用水撒湿了。虽然城墙上又是泼油又是放火箭,但效果不佳。

从攻城锤顶下通过的伦巴第士兵就这样进来了。

他们要是攻击城墙上的守军的话……这样便形成了内外夹击之势,会降低城墙上的防御,越上城墙的敌军也会越来越多吧。

那样的话,被攻破是早晚的事。

“兰,总之先帮忙先堵住!”

“好!创书!”

兰发动了创书。攻城锤前出现了土墙,挡住了它的攻势。

但是已经有约四十名敌军从南门侵入,他们用剑,枪和弓对准朱利奥一行。

这边只有十人……只好活用骑兵的优势来战斗了。

朱利奥回首,抓着兰的双臂,让她下马。

“为,为什么!?我,我也想和你一起……!”

“堵上就够了。去躲起来!“里”的大伙们,跟我过来!”

朱利奥踢了踢马肚便突击了过去。用短弓射杀了一人后,腰间的魔剑露娜放出光线,闪瞎敌军的眼睛。

然后,朱利奥和“里”的同伴们一起突击。

在被马蹄践踏和魔剑的攻击下,伦巴第士兵接二连三的倒下,洒落的鲜血染红了石板路。

经过这场战斗,黑发军师持有一柄不可思议的剑这件事会被己方和敌军得知。

面对四倍之敌,朱利奥他们拼死抵抗——但他视线的一角有什么在闪着光,突然,肩上传来剧痛。朱利奥落下马狠狠摔在了石板路上。

兰和“里”的人的悲鸣声响起。

(……被射中了吗)

左肩插着箭。朱利奥抬不起手。

环视四周……“里”的伙伴已倒下两人,气绝身亡。

“雷蒙德,尼古拉……”

是朱利奥传授给他们“里”的剑术。朱利奥和他们一同耕地,一起吃有限的食物,是共同生活的伙伴。

朱利奥咬紧牙……他斩杀了面前的敌兵,动起身子。

自己是军师,同时也是事实上的指挥官。

若是自己倒下,陷入绝望的话,大伙们都会不安的……悲伤得放在事后。

现在在战斗,就算是硬撑也得顶过去。

朱利奥站了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继续战斗。魔剑露娜也受他的斗志感染,朝与他短兵相接的敌人的眼睛射出光线,掩护朱利奥。

在砍杀一人之后,魔剑抱歉般地说道,

“对不起,只能使这些小花招。我明明是魔剑……”

“这就够了。谢谢你露娜。你是,很棒的魔剑哦。”

朱利奥如狮子般展开凌厉的攻势……但他因左肩的剧痛不能全力挥舞魔剑。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也如预料般变得不能动了。

“去死吧!”

抓住这个破绽,敌人的剑挥了过来。不妙,正当朱利奥战栗时……敌兵踩空倒下。

弩箭插在那人的后背上。在这敌我混杂的乱战中,这着实是漂亮的一击。到底是谁干的……。

朱利奥看向箭飞来的地方——兰在那里。

“我,我不是说了吗……”

她用脚踩着弩,双手拉弦,麻利地装上的弩箭,然后射了出去。

又一人倒下了。

“之前的夜里,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战斗!”

朱利奥心口一热,他咬着嘴唇在心底默默道谢。

之后朱利奥保护着兰战斗着,靠近的敌兵纷纷被一击斩杀。

她那精准无比的射击为友军提供了掩护。

在她的协助之下,剩下的十五名敌军也被尽数歼灭。

“……好的,这样入侵的敌军已经全数歼灭了!我们要顶上南门!”

朱利奥朝城墙上大喊。

“对南门外的敌兵施以猛击逼他们后退!可以的话用暗号传信!”

不久之后终于搞定。

消去创书的土后,大伙一起将攻城锤推出城门外。然后关上城门,用石头堵上。

看着朱利奥被血染红的左肩,兰惊慌失措,

“快,快点把箭拔出来治疗……脸色也,惨白的……”

“还不是时候。等今天的战斗结束之后。”

虽然疲惫和肩上的疼痛让朱利奥几乎倒下,但他还必须得去确认东门,北门的情况。

这时,当当的撞钟声响起……这是敌军全军撤退的信号。

“击退了,吗……”

有点呆然的多纳泰罗王喘着气走了过来。

他看到了已经死掉了的“里”的两人,流着泪靠近过去。他们都是被多纳泰罗王教会读书写字的孩子。

朱利奥阻止了正准备触摸他们遗体的多纳泰罗王。战死的不仅仅是“里”的人。如果只对与总帅亲近的人感到悲伤的话,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的不满。

“陛下!我们又赢了!快点,高呼胜利!”

多纳泰多王小声地,结结巴巴地说道,

“朱,朱利奥……你这家伙……雷蒙德他们……还有,那边,恩里克也……!”

“陛下!”

朱利奥的额头扣上多纳泰罗王的胸口。用挤出来般的声音说,

“我,我们赢了。所以……拜托您了,高呼胜利……!”

“……对不起,你也和我一样吧。”

老王做了一次深呼吸后,拔出剑,高举起来,“我们胜利了!”。

提塔尼亚人们一同欢呼起来。

这第二次的胜利,也会经由提塔尼亚安插在外的人传遍了旧特伦托……要是其他城市的特伦托人也能揭竿而起就好了。

朱利奥冒着急汗,如今他是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但他因为军师的责任感没有倒下。

(金狮子队,说不定还在外面……!)

必须确认他们的情况。

既然有特里斯坦,说不定他们用敌军在柴禾上架起的木板桥从东门或是北门回来了。

但是,若他们还在外面的话,必须一刻也不耽误用创书做好土桥,让他们回来。

朱利奥拉着兰的手,为了观察提塔尼亚外围的状况登上城墙。

凝视着朱利奥的背影,多纳泰罗王低语着。

“这样真的好吗……?明明孩子们牺牲性命在战斗着,曾经让特伦托灭亡的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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