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八五一年七月二十日——
距离雷吉斯他们离开帝都而出征,已经过了半个月以上了。
虽然野营度日很不便,但是如果是攻城战的话,花费两三个月也是常有的事,甚至长达半年的也不稀奇。
士兵们不满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多。
但是,本次的夺还作战不可以花费半年这么久的时间。
正是如此所以莱托内尤才亲自进行远征,也投入了帝国第一军这样精锐的部队。
如果经过了三个月以上的话,就无法看穿他国的动向了。
不论是格鲁马尼亚联邦的兰戈巴鲁特王国,还是西南方向的希斯帕尼亚帝国,都有侵略过来的可能了。
长期远征的话是需要充足准备的。首先要筹措好武器和食料,然后要事先调查好路径,也得雇佣众多的运货劳力。
即使现在贝鲁加尼亚帝国看起来正处于苦战中,但是也应该不可能马上进攻过来的。
要先进行共同谋划然后做好进攻的准备啊,如果正巧进攻的地方冲突了的话就另外规划讨论了啊……
海布里塔尼亚王国和格鲁马尼亚联邦的一部分国家共谋过了。所以在刚开战的时候,瓦登大公国就过来攻打沃鲁库斯要塞了。
而现在则是和兰戈巴鲁特王国组成联军。
其他各国正在观望局势,如果过了八月,到了九月为止仍然未能攻下的话,恐怕其他国家就会攻打过来了吧——雷吉斯这么估计。
并没有想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到那种地步的念头。
傍晚。
白天的热气稍微散了,温度变得稍微适合了一些。太阳倾斜在西方,把天空染上了一层橘黄色。
山峦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格雷巴尔市的西侧一半地方都变暗了。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吧。
雷吉斯被强壮的士兵们包围住了。
不论是向左看还是向右看,都是身着铠甲手持长枪拿着盾牌的的士兵,他们正在等待着前进的命令。
队列的组成,由步兵作为中央部分,左右为骑兵构成。
雷吉斯所在的位置,是步兵的中央,就是本阵的地方。周围的上级士官们穿着全身铠甲,骑着马。
雷吉斯不会骑马所以只能走着了。铠甲的话也是好说歹说的才不用穿了,但是腰上也是久违的挂上了长剑。直白的说这真是好碍事啊。
在第四军的话,可以坐马车啊,或者和阿尔缇娜共乘一匹马啊……当然,在这里可没有那种特别待遇。
比起作战是否会成功,更担心自己如何跟上行军呢。
到时间了。
喇叭吹起了肃静的号角。
叮,变得安静下来了。
莱托内尤身着铠甲策马来到两万士兵的后面,工作队的前面的位置,大声喊。
【贝鲁加尼亚帝国的士兵们哟!敌人是卑鄙的海布里塔尼亚军还有趁此战争而不知天高地厚踏足我们领土的兰戈巴鲁特王国!那些家伙欺骗了要塞的士兵,不是凭借实力而是以欺瞒的不正当的手段占领了城市!不得不向这些狂妄自大,轻率的入侵帝国的领土,只会使用卑鄙计策的丑恶的家伙们,降以制裁的雷霆!帝国第一军的精锐们哟,正义与我们同在!】
哦哦哦哦!士兵们发出威势的声音。
长枪向上突刺,高喊着【莱托内尤皇子万岁!帝国万岁!】的口号。
莱托内尤拔出宝剑。
那是帝剑《帝意破军之二》。传说它能给军队带来胜利,是一把直长的单刃宝剑。
斩裂空气。
剑锋直指格雷巴尔城塞都市。
【全军,前进!!】
为了传递莱托内尤的命令,喇叭吹响了起来。
部队整然有序的开始前进。
雷吉斯也迈开脚步。
进军的速度是配合步兵的步伐的。
尽管如此,雷吉斯为了能跟上速度也已经竭尽全力了。
尽管步兵们身着金属的铠甲,右手持着巨大的长枪,左手拿着大盾,还要配合着前后左右的步伐,仍然能保持一定的速度。
要是雷吉斯不跑起来的话,恐怕就跟不上了。
还没走多少步气息就混乱了。
脚已经颤抖了。
要死要死。
也许这场战争最初的战死者就是自己吧。死因是跌倒——真是太讨厌了。
虽然是配合着喇叭的声音而迈动脚步的,但是现在喇叭的节奏越来越快了。
已经快到了奔跑的节奏了。
到底怎么了。距离要塞还有60Ar(四二八七米)的。
根据作战安排,应该是前进到40Ar(二八五八米),到那里后只有前半部分的步兵前进了。因为敌方一侧会派出迎击的部队,所以左右的骑兵要做好突击的准备。
【难,难……已,已经要突击了吗……?】
难道搞错了,是不是混入到了突击的前半部分的步兵部队中了,这样变得不安了。
虽然看到了骑着白马的莱托内尤皇子的身姿,觉得应该是没错的,难道是在雷吉斯不知道的时候作战变更为全军突击了吗,这样推测着。
渐渐的落后下来,终于落后到了本阵后方的步兵位置去了。
头戴铁盔的重装步兵,疑惑的问到。
【怎么了吗,参谋殿下?!】
雷吉斯的事情在作战之前就以“从第四军调来的军师,是一个仅凭两千士兵就攻略下沃鲁库斯要塞的策士”这样隆重的介绍了。连在海布里塔尼亚王国的战争中活跃的事情,也已经广为人知了。
但是,现在的雷吉斯上气不接下气,与其说是军师倒更像是要跌倒在路边的病人。
平常连走路都都很少只会读书的家伙,突然把他放在军队的行军中就是这个样子了。
【哈……哈……那个……稍微……气息……】
雷吉斯按着胸脯很痛苦的呼吸着。
已经到极限了。
但是,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被后面跟上的士兵踩到了。军队过后,只会剩下像是被踩过的毛皮地毯一样的雷吉斯了。
想要吐了。
卡!肩膀被抓住了。
那是戴着铁盔的重装步兵。
【喂!让马车来送你吧!参谋殿下好像生病了!】
旁边的重装步兵点了点头。
【嗯!只是稍微走了一下,居然就变成了这么发青的脸色了!】
【呼吸混乱,难道是因为肺病吗?喂,快点,快点!】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一边说话还能一边移动的速度,只不过是稍微走了一下而已吧。
不愧是聚集了精锐的第一军的士兵。也许只不过是雷吉斯太弱了而已吧。
为了能够快速转移负伤者,本阵的最后面跟着一个两匹马牵引的马车。
把雷吉斯放到那里。
木制的行李台上,铺着厚厚的毛皮。尽管如此,也砰的头撞了一下眼睛都晕了。
马车里面有个军医,慌忙的样子看向雷吉斯的脸色。矮胖的体形,即使在贝鲁加尼亚人中也是少见的肥胖。
【没有事吗,参谋殿下?!】
【要死了……】
【居然!】
【哈……哈……好久没有这样快速的跑过了。】
【嗯?跑到哪里去了吗?】
军医歪了歪头。
就这样,雷吉斯成为了救出格雷巴尔市民作战中的第一号伤兵——
莱托内尤高声说道。
【后卫部队,停止前进。前卫部队,继续前进!】
在距离格雷巴尔40Ar(二八五八米)的距离时部队的一半部分停止了前进,只有前卫部队继续前进。
回复了差不多的雷吉斯,离开了医疗用的马车的行李台开始观察战况。这是一个两匹马牵引的蓬盖马车,登上马夫台的话,就可以像骑上马一样看到一样的视野了。
【敌军……没有出来吗】
【那个,参谋殿下?您的身体怎样?】
对于军医的话,虽然觉得有点羞耻,但雷吉斯还是实话实说了。
【已经没事了。只是因为跟不上行军的脚步呢。我没有想到第一军步兵的行军居然如此之快。】
【原来如此……只要您没有生病比什么都好】
他以慈祥的态度,说着医生风格的话语。
这样的情况,如果是阿尔缇娜的话就会说来骑自己的马吧。杰罗姆的话就会说你这也算是帝国军人吗!是渣渣!这样被骂了吧。
说起来,杰罗姆没事吧,就这样想起了支援东方战线的将军的事情。
在不熟悉的土地上,想必会很辛苦吧。还是说,让周围的人很辛苦呢。
想着要不要不仅仅是阿尔缇娜,也写信给东方那边呢。也许杰罗姆不会回信的吧。
咚!响起了大炮的声音。
格雷巴尔的要塞部分,冒起了白烟。
虽然前进的第一军的步兵也带来了大炮,但是距离还是太远了。
贝鲁加尼亚帝国在前些日子的战斗中俘获了海布里塔尼亚王国军的大炮。是四一式艾尔兹威克炮,射程是45Ar(三二一六米)。
但是,由于弹药有限,还有炮兵们还未能熟练使用后装式大炮的原因,所以现在带来的是以前的中型大炮。这个的射程是28Ar(两千米)。
因为敌方是在城墙上射击过来的,所以射程就更远了。要是能够进行对射的话,不得不这样一边被炮击然后一边拉近距离了。
虽然如此,但是并没有出现像莱福莲丘会战大败的时候那样巨大的损伤。
步兵部队散开行军,这样把炮击造成的伤害压倒了最低。
从第七军以密集队形遭受炮击会出现巨大的伤害中明白了密集队形是不可取的方法。
帝国军也不是傻瓜。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应对炮击的研究和训练。
第一军步兵散开着前进,如果敌军以密集队形迎击的话那么在接敌前,我方也进行密集——学会了这样的战术。
这样的战术,在阿尔缇娜率领的第四军中的话,除了雷吉斯没人能想得到。
但是,在第一军既有杰卢玛这样的军师,也有被评为智将的人。就是他们在探讨了第七军大败的时候所使用的战术,而考虑出了这个对策。
正因为他们也是如此优秀,所以雷吉斯在会议的大半时间也就是听着而已就结束了。
炮兵部队的指挥官发出号令。
【炮击,准备!】
贝鲁加尼亚帝国一方也拉近了足够的距离。炮声震耳欲聋,直接命中了格雷巴尔的城墙。
灰色的硝烟弥漫着。
石头的墙壁变成了碎片,受到这些的冲击,海布里塔尼亚的士兵们倒下了。
看起来比起击中土地的时候,击中石头的墙壁给周围造成的伤害要更大。
破碎的石头,袭击向了附近的士兵们。
不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是敌方占优,而且还是站在高处上的。虽然觉得我方是压倒性的劣势——
但看来并非如此。贝鲁加尼亚军的炮击,正在实实在在的摧毁着海布里塔尼亚的大炮。
并非有什么秘密的东西,只不过是单纯的炮兵的能力不同罢了。
虽然海布里塔尼亚兵也受了充分的训练了,然而这些从20万帝国军中精选出来的第一军炮兵可是非同一般的。
性能差距就靠个人能力来颠覆。
雷吉斯站在马夫的平台上眺望战况,惊叹了。
——炮兵的练度,差距居然有如此之大!
在提内泽侯爵军的时候是以蛮族为对手的,那时的炮击只不过是威吓性的。第四军或者说巴伊路修密特边境连队是重用枪和剑的,所以炮兵的练度也不高。
弓矢也是有着很大的练度差距的,所以觉得大炮和步枪也应该会有练度的差距吧,但没有想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亲眼看着对手的攻击变弱了。
而与此同时,敌军也意识到了,于是把大炮转向了这边。
——差不多了吧。
雷吉斯像是滚下马车一样下来了。
稍微,和从前线搬运下来的伤病们檫肩而过。不论看过多少次仍然觉得不习惯。
流着鲜血,失去了手足的士兵们的样子,仿佛把雷吉斯的力气给夺去了。
但是,雷吉斯再度打起精神,跑了起来。
穿过正在待命的士兵们,回到了位于本阵的莱托内尤的身边。这一次可没有会跑到要跌倒的距离。
【殿下!】
【嗯……雷吉斯吗。刚才没看到你的身影,还想着是怎么回事呢】
【对不起。那个……刚才跟不上前进的速度……所以坐上了救助伤兵的马车了。】
【前进的时候……?】
莱托内尤歪了歪头。
旁边的杰卢玛问到。
【身体状况不好吗?还是说遭受到流弹了?】
他们肯定不懂吧,居然有单纯的跟不上前进脚步的这样体力的人。
【那个……嘛,说是身体状况不好呢……也算是有点像吧……总,总之!现在是好机会啊!】
雷吉斯指向敌阵。
莱托内尤点了点头。
【嗯,正是。敌方的炮火,确实指向了我方的炮兵。好,杰卢玛哟,让攻城兵器前进!】
【是!!】
马上传达命令了。
喇叭吹响了另外一个调子。
在后方待命的一部分步兵,开始前进了。
他们并非是工作队的士兵,而是受到战争灾害的难民。
但是,贝鲁加尼亚帝国的男人们有着自己是大陆最强的这样的自信。而且,又有着对于破坏了自己家乡和农田海布里塔尼亚兵的怒火。所以他们志愿跟随了军队。
男人们大声喊着口号推着攻城兵器。
巨大的货架上,载着弹簧和木材组合而成的装置。
是投石机。
这是在大炮登场前所使用的东西,是上一个时代的兵器。
这是使用弹簧的反弹力而发射出石头的装置,和大炮比起来,相当的无力。虽然石头足够重,但是比起炮弹来还是很轻。
而且石头的大小不一也做不到精确狙击。
是效果相当小的兵器。
也许现在的海布里塔尼亚士兵们正在指着这个古老的兵器大笑着吧。
【停止——!!】
下了命令。
六台投石机正在接近最初预定的距离。瞄准的制铁街。因为跟要塞也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不会那么容易受到步枪和大炮的攻击。
首先夺下格雷巴尔市内的据点的话,会引导攻城战向有利的方向发展吧。
这个时候,海布里塔尼亚军的大炮开始轰击向投石机。
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一台投石机被破坏了。根基被炮弹打中了,车轮飞了出去,倒下了。推着它的工作兵们,发出尖叫四散逃跑了。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虽然天空还是一片通红,但是地面已经变得灰暗了。
受到炮击的炽热投石机燃起了大火照亮了周围。显露出了四处逃窜的士兵们的身影。
贝鲁加尼亚的大炮集中火力向刚才对方的大炮进行轰击了。
海布里塔尼亚也进行了反击。又变成了大炮之间的激情互射。
最后,剩下的五台投石机似乎被对方排除在目标之外了。
跟雷吉斯设想的一样——如果是古老的投石机的话,是不会吸引敌方攻击的。敌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更具有威胁性的大炮那边。
莱托内尤下命令。
【放!!】
操作投石机的,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命令一下达,就一个个的把扳机拿开了。
被压倒的弹簧伸展开来,比一台货车还要长的木质臂杆,摇摆起来。投出了放在最顶端的石头。
那些石头,是事先被绳索绑了起来的。
放置在避开木制臂杆地方的绳索,渐渐绷紧了伸长了。
绳子有所交叉,变成了就像是帆船的绳网一样。而由于这个比较重所以射程也短了……
但是,总算穿过了城墙。
穿过宽阔的河川,绳索挂到了城墙上面。
跟作战一样成功了。
工作兵们发出喝彩的声音。
刚才散开行进着的步兵们,一个接一个的杀向了绳网作成的桥,至今为止都只是一直忍受着敌方的炮火,终于能够转守为攻了。
发出了仿佛是已经胜利了一般的呐喊声,拿着长枪冲了过去。
绳索造成的桥和地面不同。不能这么跑着渡过去。要是踩空了的话就会栽入像是洞穴一般的河流中了。
虽说如此,许多士兵们还是跑着渡过去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就算在事前的进行过许多次的练习,能像现在这样跑着也是非常的了不起的。
而且,现在还是比较阴暗的难以看清脚下东西的时间。
要是士兵能够突入打开城门的话,那么骑兵就能够突入了。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夺下制铁街吧。
从远处眺望的杰卢玛点了点头。
【殿下,我军的士兵们,正在使用绳索桥一个个的通往城墙!按照这个情况下去的话,也许就可以夺下城门了!】
【嗯……对于敌军的举动,你怎么看?】
【虽然正在准备应战着……但是大炮和步枪只不过能切断一个两个绳索而已,成不了什么问题!】
【是吗】
对于莱托内尤和杰卢玛的对话,雷吉斯感觉到了违和感。
要说什么吗……
现在,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海布里塔尼亚军的反应。
——会怎么应付呢。
用以为只是单纯的老古董的投石机,居然搭出了绳网的桥。即使大炮和步枪能够对绳网造成损伤但是也很难切断。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度过桥,准备越过城墙了。
能够进入到里面的话,夺下城门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变成近战的话,贝鲁加尼亚兵是不可能输给海布里塔尼亚兵的——
已经可以说是夜晚的时间了。
昏暗的夜色中,贝鲁加尼亚帝国第一军的士兵终于抵达了格雷巴尔的城墙之上。
虽然已经凭借步枪和弓箭,消灭了不少城墙上的敌兵,但是剩有一些人。
他们举起了步枪。
士兵们刺出长枪。
【嘿呀呀呀呀呀——!!】
长枪的尖端刺向了海布里塔尼亚兵的心脏。刺穿了!
鲜血染红了城墙。
【啊咳!】
口中突出红黑的血块,敌兵倒下了。
【唔哦哦哦哦哦哦!!】
在雄叫声中,贝鲁加尼亚的士兵们屹立在了城墙之上。
枪声响起。
响起了数发枪声,手持长枪的贝鲁加尼亚兵的铠甲上就裂开了无数的血洞。
【啊?!】
从城墙向下看格雷巴尔市的制铁街,那里有一只数千人的步枪队在等待着。
指挥官举起单手。
【射击!】
这是海布里塔尼亚语的号令。
枪声再次响起,更多登上了城墙的士兵们,啪踏啪踏的倒下了。
【唔啊!】
其中也有向城墙的街道那边跳下去的人。
身着铠甲从高处跳下的话,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结束的。
踩到结实的土地的地面上时,膝盖发出咔嚓的声音。
【咕哦!!唔,咕……?!】
【是贝鲁加尼亚兵!】
城墙下面,有数个拿着长枪的海布里塔尼亚兵在等待着。
而跳下来的贝鲁加尼亚兵,站都站不起来。
【不,不要……投降!我投降!】
【杀了他!!】
无数把长枪刺了过来。
在远处眺望的杰卢玛发出悲鸣声。
【殿下!城墙上的士兵正在受到城市里面而来的射击!看来对方在制铁街的中央配置了不少士兵!】
【确实如此……】
莱托内尤转过身,看向雷吉斯。
——怎么办?
是这样询问的眼神。
雷吉斯取出怀中的怀表。
周围已经很昏暗了。定睛凝视,总算看清楚了时间。
时间……
还稍微有点早。
但是,现在正发生着不能无视的损伤。要是完全黑暗下来的话,即使下达撤退的指令,那些渡过绳网之桥的士兵们,恐怕连返回都做不到了吧。
雷吉斯的背后冒出冷汗。
在这里下达“撤退”的指令的话,还不算晚吧。
但是,这样的话这些牺牲就都没有意义了。
【……请,再等等。】
【可恶……还要多少分钟啊?!步兵部队要全灭了啊?!】
杰卢玛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
其实,渡过绳网之桥的人是有限的,虽然不可能全灭,但要是撤退的判断迟了的话,将会有数千人失去生命吧。
雷吉斯盯着怀表。
吐了一口气。
膝盖在颤抖着。
是不是怀表故障了呢,感觉时间过的是如此的漫长以至于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快。
突然抬起头,周围尽是尸体横陈,站着的人只有雷吉斯一个——一瞬间看到了这样的幻觉。
怀表中的时针,终于到达了预定的时间。
雷吉斯大叫道。
【撤退吧!】
【撤退!!】
莱托内尤间不容发的喊出来,杰卢玛马上扯大嗓子。
——撤退!撤退!撤退!
士兵们从城墙上跑下绳网。掉到河川里的人,因为穿着铠甲所以已经没救了。
格雷巴尔城塞都市那边发出胜利的雄叫声。
贝鲁加尼亚帝国第一军的一边拖着脚步,一边和要塞拉开了距离。
杰卢玛喃喃道。
【……这是败仗啊】
在黑暗之中,伤兵们的哀嚎听起来就像是诅咒一样——
帐篷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煤油灯。
莱托内尤和幕僚们,围在灯火前。
大家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疲劳感和焦躁感。
一个骑士,发出了叹息声。
【虽然还没有准确的统计……我认为大概失去了两千士兵吧。而作为战果,击破了敌方三十门大炮。】
敌军拥有的大炮在一百门以上。
而他们能移动到这里的大炮,虽然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但也难以说是巨大的战果。
【……作战……失败了啊】
另外一个骑士呻吟的说道。
幕僚们有十个视线看向了末席处。
在众人围绕桌子的圆圈的后面一步的位置,雷吉斯站在最后面。
背部在颤抖。
【……对不起】
口中只能说出这句话了。
一个骑士大声叫到。
【你以为谢罪就可以完事了吗!敌兵不应该是被配置在要塞的部分的吗?!】
雷吉斯说不出话来。
年长的骑士训责到。
【冷静点。现在在殿下的御前啊】
反过来说,要是不在莱托内尤的面前的话,连年长的骑士也有什么话想要说了吧。
这是当然的。
他们失去了许多的部下啊。
即使幕僚们沉默不言,莱托内尤开口了。
【雷吉斯阁下,对于这个无可置疑的损伤,卿有什么话想说吗?】
【那,那个……肯定是牺牲的士兵越少越好了……】
【嗯。问的方法不对吗。那这个损伤是预料之外的吗?】
雷吉斯脸色煞白了。
这是难以回答的质问。
但是,不能说谎。
【……这是预料之内的事情。】
什么?!突然怒喝站起来的骑士的肩膀,被周围的人们抓住压下去了。
感觉到这是马上就要拔出剑的愤怒。
杰卢玛咳咳两声。
【我能明白你失去士兵涌现出杀气的心情。但是,我们所必要做的,是为了不让士兵们的牺牲成为徒劳,而要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吧?我希望你能冷静的参加这个会议。】
年轻的骑士深呼吸了一下。
【哼!我懂了!但是,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这家伙可是说了会预料到损伤啊。也就是说,他是预见到了步枪兵会被配置在制铁街吧?】
雷吉斯再一次沐浴在幕僚们的视线炮火下。
无法回答。
虽然不想找托词,但是只是说“预料到了”这样的话,反而激起了对方的情绪。对于雷吉斯来说想要的是理性的谈论。
莱托内尤耸了耸肩。
【虽然我不认为雷吉斯会在预想到了后果的情况下,仍然提出这样无意义的会失去士兵们生命的计策……但是在言语不充足的情况下,也有可能会产生误解。作为部队的司令官,也想事先消除对幕僚的不信任感啊?】
他的意见是妥当的。
应当把想法全盘托出吗。
但是,雷吉斯变得不安了。还是老样子的没有自信,以至于难以说出话来。
即使将想法全盘托出,会不会更加的引人反感了呢?即使说明出来对方会不会也无法理解呢?
在做阿尔缇娜的军师的时候,周围的人很少要求要说明。
即使下令让大炮面向要塞打出打不到的炮击,炮兵队的指挥官也毫无异议。还有下令在帝都附近洒下油的时候,让部队在平原通宵撒湖水的时候……
阿尔缇娜和杰卢玛还有各个部队的指挥官,都忠实的按照雷吉斯的提案进行行动。
——不是,说明的话,就能够好好的理解了吗。
也许只是听细节的东西是很麻烦的吧。
还是说只是雷吉斯还没有取得帝国第一军的信任所以被要求说明。仅此而已吗。
深呼吸。
在这里的即使在帝国军中也是特别的精锐。
要是一年前的雷吉斯的话,恐怕连会话的机会都不会被给予吧。这样想着的话就变得紧张了,但是正因为如此只要说出来的话他们肯定就会理解了吧——这样说给自己听着。
【……我的预想……敌方会把主力配置要塞一侧,这样吧。而这个猜中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问题是……他们会在制铁街配置多少战力呢。还有,配置的方法。要是敌兵在城墙上的话就能够把握住数量了,但是他们并不是在 城墙上,而是在后面一侧排列起步枪兵。仿佛是,是不是知道我方的策略一样。】
莱托内尤表情变得阴沉起来。
杰卢玛歪了歪头。
【……难道说,雷吉斯阁下在怀疑有间谍吗?】
咋,幕僚们相互而视。
这一次是壮年的骑士发出声音。
【你在质疑我等的忠诚吗?!】
雷吉斯后退了一步,左右摇头。
【不是不是……没有这种事。把制铁街确定为目标,是今天早上的事情。虽然我自从听到市民们被关押在制铁街那里后就开始思考将那里作为作战的第一目标了……而把那个作为提案提出,给大家下达命令,不正是在今天早上作战之前的会议上的时候吗。】
那个会议相关的事情,他们还记得的吧。
莱托内尤默然无语。
杰卢玛仿佛是代表幕僚们的意见一样,点了点头。
【诚如雷吉斯阁下所说。在作战的计划传达之后,军队就马上出击了。】
【是。毕竟是在作战会议之后,马上就整理士兵开始全军前进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应当认为是不可能把情报传达到聚拢在封闭要塞内的敌军的。还有,要想传递我方使用投石机这样的改造后的兵器这样详细的情报的话,就要传递信件啊,除非让传令者奔跑之外别无他法。】
【要是在那个战场上,出现这样的家伙的话,会相当显眼的吧。】
【不可能的呢。担心着不可能发生事情的家伙是蠢货啊。应当更加注目于真正的危险吧……譬如说,比这个更加恐怖的事情】
【更加恐怖的事情?】
【……计策被看穿了,我是这么认为的。恐怕,是被海布里塔尼亚军实质上的司令官欧斯瓦鲁多.库鲁撒多看穿的吧。他预想到了我的提案“使用攻城兵器搭建出绳网之桥的策略”。】
【也就是,这是雷吉斯阁下被对方看穿了而造成的失败——可以这么说吧?】
要承担起作战失败的责任吗,就是这样的质问。
会演变成这样吧。
雷吉斯虽然没有什么出人头地和自尊的想法,但倒是很怕处罚。恐怕这一次不仅仅是左迁到北方就能了解了的。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得不接受。
【……毫无疑问,关于这一次的作战是因为被对方看穿了计策导致的失败……海布里塔尼亚军惊人的想出了完美对付我方的策略。普通来说只会把守备兵并排在城墙上然后向地面攻击的。然而,对方却是把步枪兵配置在城墙后的那一侧。而且,数量居然还挺多。】
无法反驳。
关于己方的作战意图,还有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全员都已经明白了。
莱托内尤将话题转回来。
【那么对于现状的认识没有疑义了吧。雷吉斯阁下刚才说了“已经预想到了伤害”吧?难道你也预想到了自己的计策会被看穿吗?】
【……我认为有这种可能性。根据侦察的情报,对方是知道我们准备着投石机的吧。】
【之前已经很慎重的隐藏好了绳网的啊……】
【从我方的角度思考的话,也许已经猜出来了。】
雷吉斯的策略,只是那些已经被写在书上而广为传播的东西而已。并不是什么崭新的发明。
敌将既然也是知识渊博的人,那么也是有可能发觉的吧。
【嗯……看来对手是厉害的人物啊】
此时意外的没有责难雷吉斯的人。
不安和焦躁在幕僚之中扩散着。
杰卢玛呻吟到。
【……欧斯瓦鲁多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说起来,第一军在柏内尔要塞的时候,也因为中了敌方的计谋而遭受到了巨大的损伤。
对于敌人的恐怖感再一次涌了起来。比起新式步枪和大炮智略才是真正应该恐怖的——变成了这样的气氛。
年轻的骑士感到痛恨的敲着桌子。
【我们!不是大陆最强的贝鲁加尼亚帝国军吗?!为什么赢不了?!守城失败,攻城也失败!不仅仅是步枪连智略都输给人家了吗?!】
【冷静一点,现在是在殿下的御前啊?】
【唔唔唔……正因为如此!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唔,嗯,也是啊……】
刚才责备的壮年骑士也说不出话来。
其他的骑士问到。
【参谋殿下!想的出下一次的应对策略吗?!还是说,已经毫无办法了吗?!】
【那个……我的话,也就只能使出那样的策略……】
从军服的口袋中,拿出了怀表。
——差不多,了吧?
【报告!有报告!】
帐篷外响起了士兵的报告声。
处于末席的雷吉斯,看向莱托内尤。虽然他没有反应,但是杰卢玛回答到【进来】。
传令兵掀起垂下的幕布,走了进来。
单膝跪下,递出木制的短剑。
【这个!】
处于末席的雷吉斯接了过来。
【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根据参谋殿下的指示,工作队事先在下游处拉开了网,然后捕到了这个!】
【是吗……那就太好了……】
周围的幕僚们,看向雷吉斯手中的东西。
【只是一个木剑?】
年轻的骑士讶异的问到。
乍见之下,只是一个简单的木剑而已。
雷吉斯指向剑柄出刻着的一行文字。
【susses】
要做的事情已经成功了——就是这样的意思。
因为是木制的短剑,所以作为父母给予男孩子的玩具,在上面刻下代表吉利的文字,这样思考的话还是能够接受的吧。
【即使这个东西在河川中漂流,也没有人会把这个当作情报传递的手段的吧?】
【嗯?还是说,这个像是信件一样的东西吗?】
【是。我让被派遣去制铁街的士官,如果潜入成功了的话,就首先把这个东西丢到河里飘走用来代替言语信息。】
杰卢玛添加到。
【我觉得卿们也应该知道的……他即使是在帝国第一军中也是相当优秀的士兵,甚至被授予了骑士爵的江.尤里斯.杜.瓦雷斯三等武官。】
【哦哦,那个家伙啊!】
年轻骑士点了点头。
在询问人选的时候,在第一军中奔跑竞速,剑技比赛,和笔试成绩的,除了幕僚之外取得最优秀成绩的人就是瓦雷斯了。
他是还只有十七岁而已的优秀的青年。
壮年的其实抚了抚下巴。
【呵,也就是说……那个瓦雷斯,潜入到了制铁街的那一部分了?】
雷吉斯点了点头。
【这是为了以防搭建绳网之桥失败的情况下所事先准备的计策。】
【真是……令人吃惊。是什么时候潜入的……?】
【是当敌兵的注意力集中在试图翻越城墙的帝国军的时候。如果绳网之桥的作战成功而能够占领城门的话就是最好的了。但是,考虑到有失败的可能性,所以也先派遣了潜入的士兵。因为这个土地上的风非常的强,也想过乘风而从空中传递书信的手段……但是太过于显眼了,也有可能会泄露给敌军知道所以……】
还有其他的,在炮弹上做手脚啊,使用鸟啊,使用乐器啊——在世界的物语中存在着无数的“向己方传递情报的手段”。
但是,从可靠性来说并没有比人来送更可靠的方法。而这个办法成功了,让雷吉斯安心了下来。
年轻骑士的表情缓和了。
【那么,今天的战斗就不是无意义的了吧……虽然无法夺下城门……但还是有能好好的成为佯攻的。是这样吧?】
【是】
【呼……是吗……也能慰藉死去的战友们了。但是,参谋殿下和杰卢玛卿都太坏了。要是实施这样的计策的话,明明告诉我们就好了的。】
杰卢玛低下头。
【真的十分抱歉。这个策略,换句话说就是意味着绳网之桥计划的失败了,所以】
年轻骑士明白了。
【确实如此!在走向即将堵上性命的作战的时候,“也许这个作战会失败所以准备了另外的计策”这样说的话,部下们就会疑惑该怎么处置自己的生命了。半吊子的心态会使得本来会成功的事情也变得不成功,而且也无法达成佯攻作战!】
【正是如此】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雷吉斯也点了点头。
而且,还有其他不能说的理由。
潜入作战并不一定就会成功。
也有今天的作战全部都是白费的可能。
而且,还没有结束。还有更加困难的任务在等待着潜入的瓦雷斯三等武官。
壮年的骑士问到。
【格雷巴尔的市民们武器都被收缴了,恐怕现在是被关在某一个区域内吧。究竟,只凭借瓦雷斯,能够救出他们吗?】
【当然,因为市民们是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逃出来的——】
雷吉斯一边说明着必要的东西,一边尽可能的隐藏住情报。
关于这一次的作战,即使有间谍,也不可能给予他活动的时间。
但是,也并不能因此就当作“没有间谍”。
小心是必要的。
为了不让幕僚们看出这边是在警惕着这件事,所以选词说话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