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帕尼亚帝国的将军,弗拉基·路易斯·冈萨雷斯正烦恼着。
【没有援军吗?】
【陛下说“用现有的战力击退吧”】
负责传令的年轻骑士深深的低下了头。
——就算你这么说,做不到的事情还是做不到啊!
虽然弗拉基在内心怒骂着,但是他可不会把这心情写在脸上。
虽然不知道其他国家是怎样的……
但是在这个国家,信念会极大的左右社会对某个人的评价。
不论在表面上有多么完美,但只要对国王的忠诚、对神明的信仰被人们质疑,那就会在一瞬间失去现在的地位。
弗拉基说到。
【也就是说,陛下对我们充满了信心是吧】
【是的!】
【看来陛下认为我们现在的战力足以击退贝鲁加利亚帝国了是吧】
【是的】
【我明白了。感谢陛下的信任。愿神佑我军】
【愿神佑我军】
年轻的骑士将手合在胸前。
然后他敬了一礼,离开了司令室。
哈,弗拉基叹了一口气,掀起隔开房间的垂帘,朝里面看到。
【玛丽亚……又被你说中了啊】
这里面有一个小桌子和小椅子,一个少女正在西洋棋上移动着一个棋子。
【……】
她左手拿着棋子,右手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听到了哦,父亲大人』
玛丽亚·路易斯·希梅涅斯不能说话。
(另外一说,路易斯是父亲的姓氏,希梅涅斯是母亲的姓氏。这就是希斯帕尼亚帝国的取名方式)
她出生于高级军人家庭,相貌也不差。本来应该是让她进行贤妻良母的修行然后早点出嫁的。
但是,她天生就无法说话。
无法咏唱圣词的人是不吉利的人,若她是平民恐怕就会被抛弃了。
而对于弗拉基来说,这可是自己上了年纪后才得到的第一个孩子,因此没有丢弃她。
不过,弗拉基将她放在了没人注意的房子中,虽然天生不幸但只要能够活下来就好了。
弗拉基身为一个将官经常不在家,而母亲又忙于宗教活动。在看到孩子的天生缺陷后,便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宗教中去了。
结果就是玛丽亚的大半时间都是跟随退役军人的祖父一起度过的。
祖父是被讴歌为现代《军神》的名将。虽然他是一个只会讲军事话题的男人,但他对于玛丽亚来说就是世界的全部了。直到祖父年老逝去。
玛丽亚写下文字。
『因为陛下害怕贝鲁加利亚的蒸汽船呀』
由于她是从祖父那里学到写字的,因此字迹也跟祖父相仿。
弗拉基有时甚至惊疑的认为女儿是被祖父的灵魂附身了。
【就算他害怕蒸汽船,但要是这个巴赛迪尔要塞失守了,贝鲁加利亚就能直接攻击到帝都了啊!】
『说得对。但也正因如此,对方才会出现破绽。那就是贝鲁加利亚必须考虑之后的战况才行。所以他们想尽可能的压低攻打要塞遭受的损伤吧。因此他们会自己约束进攻的强度』
【那帮家伙可是有大炮的啊。难道他们不使用大炮进攻吗?】
『南北的大道都处于海洋上军舰的射程之内。他们并不会想来互相对射的吧。东边就是海洋了。剩下的西边则是广袤的森林』
【嗯……这么说,那就是要从森林中来了】
弗拉基断言到。
玛丽亚一边移动着棋子一边写下文字。
『每个人都会这么想,但是贝鲁加利亚的司令官却不会』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从上一次的会战中我已经明白了敌军司令官的能力。他的思虑出色又灵活。也有可能这是军师的功劳吧』
回想起昨天的大败,弗拉基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贝鲁加利亚的新式大炮威力如此巨大。没人能想到啊】
『对方在战场上看到我军的布阵后,既不进行迂回也不采取牵制的手段。就该预想到他有对策了呀』
唉……玛丽亚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举动也很像祖父,弗拉基的心情有些微妙。
要是把这个女儿带到战场上来,恐怕就能避免那样的大败了吧?
但是,玛丽亚不仅不能说话,体力也不行。而且她从小又没有受过成为军人的训练,所以也不会骑马。虽然走在大道上的话可以乘马车,但要进到森林里就困难了。
【不要再说昨天的事情了。今天怎么考虑?敌人不会从西边来吗?】
『不会的』
【嗯……】
弗拉基也不是笨蛋,明白剩下的路线就是大道了。
对方又没有军舰,应该是不可能从海上来进攻的吧。
『是夜袭。贝鲁加利亚绝对会在晚上来进攻』
【嗯嗯……我明白了。我通知士兵们做好准备】
弗拉基掀起垂帘离开了屋子——
来到了走廊。
【来人!】
听到叫声,在旁边待命的一个人马上走了过来。
【到!】
【是夜袭。贝鲁加利亚绝对会在晚上来进攻】
弗拉基干脆的断言,就像是自己想出来的一样。
年轻的辅佐官睁大了眼睛。
【这是玛丽亚大人的……】
【嗯?啊啊,是的】
虽然看到对方很明显的舒了一口气,但是弗拉基并没有批评他。
就连他低声说出的话——
【哦哦,神之子啊】
——也强行的无视掉了。
不论玛丽亚说了什么,下达命令的人都是自己。
【快去!增多火炬,加强监视的力度,警戒敌人的夜袭。还有传令海洋上的提督要提高警惕】
【明白了!】
辅佐官跑出了走廊。
弗拉基也有自尊,对“神之子的信鸽”这种称号相当不满。
但是,要塞的士兵只有一万五千人,而逼近过来的贝鲁加利亚兵多达四万人。
己方又没有增援。
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三天后的夜晚,行动开始了——
今天的晚上云层很厚,甚至连月光都透不下来。
森林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贝鲁加利亚的士兵们压低了呼吸声。他们在白天就来到了这里。但现在却是一动不动。
周围一片漆黑。
砰,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是贝鲁加利亚军使用开炮的声音当作行动开始的信号。
士兵们紧张了起来。
【到时间了】
他们按照练习过的操作方法在黑暗中使用了点火箱。
火炬被点燃了。
呼,火焰燃烧了起来,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虽然驱散了生理上的恐惧,但现在又由于理论上的恐惧而颤抖了。
在黑暗的深夜中点起了显眼的火把,这里一定会引起海洋上希斯帕尼亚军舰的注意。
不过这里不是在大道上而是在森林中,因此处于敌方大炮的射程之外。
但要是他们靠近陆地了呢?
当然,巴赛迪尔要塞的士兵们也应该注意到了吧。虽然这是大炮打不到的距离,但要是他们从要塞中冲出来呢?
位于森林中的士兵还不到十人,甚至不满一个小队。
——要是敌人行动了的话,自己就死定了。
恐惧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那个军师真的有所考虑吗?】
——这个军师,疯了。
同样的时刻,正在划船的几个士兵们也在腹诽着。
静悄悄的。
他们划着渡河用的船只来到了漆黑的大海上,来到了希斯帕尼亚帝国军舰正在游弋的洋面上。
军舰为了防止相互冲突而点燃了灯。
由于能够看到他们的位置,只要不靠近应该就没问题的吧……
但是不能保证敌人没有眼尖的哨兵。也不能保证月光不会透过云层的间隙照射下来。
甚至不能保证敌人没有耳朵灵敏到可以听见划桨声的哨兵。
坐在小船上的士兵们,背后都被冷汗打湿了。
从海上看过去,巴赛迪尔要塞就如同引诱飞蛾扑过去的灯火一样明亮。虽然这不是一个城市,但还是有很多人在这里生活。
明亮的灯火照亮了周围的区域,似乎是在警戒着夜袭。
不过,他们也考虑到要长时间的守城,所以没有点上多余的灯火。
刚才听到了作为信号的开炮声。
不久,森林里就点起了两处灯火。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军师雷吉斯·杜·欧里克居然就坐在小船的最前面。
【好,到这个位置就行了】
听到军师的声音,小队长就朝士兵们发出【停下】的命令。
毕竟打手旗士兵们看不到,而用笛子太大声的话恐怕会传到敌人的军舰那边。
因此【停止】的命令一个人接一个人的传到了划桨手那里。
军师拿着奇怪的道具。
既不是步枪也不是弓弩。道具的上面雕着刻度。
【十四、五、二十、三……】
同行的护卫官记下了他说出的数字。不过,这么黑的环境能看清手中的字吗。
一个士兵指向陆地。
【有火光】
最开始的大炮声首先让森林里点起了灯火。但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大道上也燃起了数个灯火。那些是拿着火把的士兵吧。他们朝巴赛迪尔要塞冲去。
【军舰行动了!】
不假思索大声喊出口的士兵马上就被周围的同伴们打到说不出话了。
希斯帕尼亚帝国的军舰慢慢的朝岸边靠去。
然后就开炮了。
虽然他们比贝鲁加利亚的战列舰要小,但是炮火仍然强劲。
嗯嗯,军师点了点头。
【……果然,比起运过来的《四零艾连炮》,对方的射程更远啊。毕竟战列舰的甲板挺高的】
负责记录的护卫官问到。
【雷吉斯先生,可以不使用火炬而攻击要塞吗?】
这个雷吉斯也有考虑过。
【……让队列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行动的话,撞到一起摔倒就麻烦了。若是有月光照耀的时候还好,但那样的日子对于敌人来说就看的更清楚了】
【但这总比被军舰大炮轰击要好吧?】
【……遗憾的说……如果要塞射的是火箭的话,海洋上的军舰仍然能够知道贝鲁加利亚军在哪个位置。因此就算强硬的从黑暗中进攻,结果还是会被军舰轰击。】
【原来如此】
队伍在靠近要塞之前就会受到战列舰的单方面攻击,损害会非常大。
连士兵们都清楚这些事情的……
所以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坐小船出海。
【雷吉斯先生,这里差不多要变得危险了】
【……啊啊,嗯。想看到的东西已经看到了,我们回去吧】
小队长立刻命令【向右转】,因为这能更快的传达意思。
由于船上的士兵不是水兵而是步兵,因此他们不会使用右满舵这样的专业术语。
士兵们快速的脱离了有敌舰漂浮的海面。
这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真是搞不明白】
——尽管如此,这个军师肯定有什么考虑。肯定是的!
若是不这么相信,恐怕就会产生怨言了。
那个军师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是没有月亮的夜晚。
士兵们拿着火把朝巴赛迪尔要塞跑去。
当然,位于海洋上的军舰朝这里开火了。
虽然一开始的着弹点比较远,但现在已经慢慢靠近了。
打中队伍了。
有好几个人被打飞了,又或者是被碎片击中,发出了惨叫。
他们已经不成人形了。
但是距离要塞还很远。
一般来说,不论受到多么猛烈的攻击,攻击一方都要用更多的人数来一齐进攻,这才是攻城战。得用杀也杀不完的人数来冲锋才行。
然而,接到冲锋命令的士兵却只有一百人而已。
还想着有什么计策,但似乎并没有,还没有朝要塞射出一根箭,撤退的喇叭就吹响了。
那个军师一定是疯了吧——
弗拉基奋力的推开门扉走进了屋内。
【终于起来了吗,玛丽亚!】
【…………】
女儿穿着睡衣迷糊的看向窗外。不过她仍然待在床上,只是坐起来了而已。
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两个小时前就准备好的早餐。
她拿起一个拉丁果吃起来。
【姆,姆】
弗拉基摇着手说。
【不要在床上吃东西啊!换衣服了再吃!还有先下床!】
【……】
玛丽亚叼着拉丁果磨磨蹭蹭的下床了。
她穿的是希斯帕尼亚帝国普通的睡衣,是一个质地较薄又宽松的连衣裙。不论男女都可以从头上套下来,但是没有裤子。随着气温的变化,可以使用细绳和带子调整领口和袖口的宽度。
玛丽亚的睡衣已经完全翻到了腰间,下半身都露出来了。
弗拉基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本来她都已经长大到可以嫁人的年龄了。
身体很有女人味。
正因为如此,当看到她毫不羞耻的做出与妙龄女性不相符的粗鲁行为时,身为父亲的自己不禁觉得前途暗淡。
而且她还突然开始脱起睡衣来。这没把父亲当作异性来看的想法真是让人伤脑筋,难道她不会感到害羞的吗?
弗拉基开始深深的懊悔将教育的责任推给祖父了。
——她简直就像是八岁的男孩一样。
但其实她都已经十六岁了。
玛丽亚不高兴的朝罩衫伸出手。她喜欢那种可以从头套下来的没有扣子的衣服。
弗拉基无奈的说。
【穿上内衣】
【…………】
她从床铺的旁边拿出纸笔和墨水。
『男人不穿内衣』
【你是女人啊!而且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了】
『是父亲大人太守旧了吧?』
【是你太没常识了啊!够了,快点穿衣服!你今天是想裸着过吗?!】
『真是有趣的提案』
【啊?!】
弗拉基瞪着叛逆的女儿。
她耸了耸肩,首先拿起了内衣。
还算是有点羞耻心,就像是含羞的露水一样,她背过身去收起胸脯。
弗拉基可没有看女儿换衣服的兴趣,因此将视线看向了窗外。
【昨天晚上,贝鲁加利亚帝国终于开始进攻了】
穿好罩衫后,玛丽亚又单手写字了。
『虽然我不能说话,但还是可以听到声音的。大炮的声音让我睡不着觉』
【嗯,也是啊】
毕竟这个要塞的士兵都没能睡好吧。
『有损伤吗?』
【没有。因为贝鲁加利亚军是拿着火把冲过来的,所以我们能很轻松的能应对。军舰上的大炮就把他们炸飞了,那帮家伙连要塞都没有靠近就撤退了】
【…………】
玛丽亚陷入了沉思。
弗拉基看了她一眼,又再次看向窗外。
【下面也要穿上,下面】
【……】
【喂,玛丽亚?】
她无视了父亲的话继续思考着,之后总算动笔了。
『敌人是贝鲁加利亚的精锐。是击退海布里塔尼亚的元帅。这种白白损伤士兵的行为真是令人疑惑不解』
【总会有一些失败的时候吧。对手也是人类。又不是神】
『父亲大人,指挥官往往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形』
【唔,嗯……但不论怎么想,贝鲁加利亚兵都是白死了呀。我们损失的东西充其量也就是油和炮弹而已】
『储蓄呢?』
【若是像昨晚那样的,连续一个月也没问题】
突然,弗拉基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
【大道上的尸体很少呀。也许贝鲁加利亚军的士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少吧】
『也许这是虚假的夜袭』
哈!总算注意到了。
【我明白了!贝鲁加利亚的计策是打算每天晚上都用少量的人数进攻,让我们把炮弹全部消耗殆尽啊!】
『NO』
被女儿的两个字简单驳斥了,弗拉基不禁僵硬住了。
他咬着牙齿说到。
【你能肯定吗?应该稍微有一些这种可能性的吧?】
『士兵怎么可能会服从这种愚蠢的计策』
【唔……】
确实,就为了让对方射击而不断的令士兵冲锋,不知听到这种命令的士兵会露出怎样的反应啊。
愚蠢的命令只能强硬的奏效一次。
要是长期如此,就难以维持军队的士气了。
玛丽亚继续写到。
『贝鲁加利亚军的想法并没有变化,跟我们前些日子推测出来的一样。毕竟战况没有变化,这也是当然的了——他们的想法就是将攻打这个要塞的损伤压到最低的限度。我们不可以忽略这个前提条件』
为了让对方的弹药耗尽而进行冲锋,这可是与原意图完全相反的消耗战。
弗拉基还是明白这一点的。
但是,仍然想不出对方的打算。
【若是真有什么计策……那这就是用来麻痹我们警惕心的陷阱吧。他们打算用不间断的虚假夜袭来麻痹我们,在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就会进行真正的攻城。是这样吧?】
『这比刚才的玩笑要好的多了』
【唔,嗯】
尽管这是在和女儿对话,但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在士官学校等待教官打分的时候一样。
弗拉基结束了此次对话。
他呼呼的摇着手。
【嘛,不管怎样,只要我们警惕夜袭就够了。我们不会放松也不会大意。所以,你快点给我穿上裙子!然后去教堂。已经快到礼拜的时间了哦】
【……】
虽然她还想写什么,但还是放下了笔。叹了一口气后拿起了裙子。
弗拉基背过身去。
——哎呀哎呀,我的女儿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如果她是“神之子”的话,那神明大人也是为养育孩子而操碎了心吧。
仅从叹气的行为来看,这两父女还真是相似呢——
贝鲁加利亚帝国还是反复进行着同样的夜袭。除去没有云层月光明亮的夜晚,已经进行三天了。
然后,在第五天的傍晚——
统率步兵的巴拉斯科二等武官满脸通红的来到了本阵。
【今天晚上也要让我们去冲锋吗?!】
雷吉斯将木板铺在地面,把这里弄得像是一个巨大的桌子一样。把类似绒毯的大小的纸张铺在地上,用线缝起来,再在上面写上数字。
【啊,不要踩那里】
【哎哟……】
巴拉斯科后退了半步。
但是,他的气势仍未衰减。
【军师殿!请你说明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步兵队可不是为了进行这种愚蠢的夜袭而训练至今的!】
【当然】
【如果你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请你解释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策略!】
雷吉斯瞥了巴拉斯科一眼。
他稍微考虑了一下。
【……不用了吧,已经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你是不信任我吗?!】
雷吉斯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他蹲着看向巴拉斯科。
【……不如说,是卿不信任我吗?】
【啊,没有……】
巴拉斯科退缩了一步。
他是资历最老的士官。至今为止一直亲眼目睹了雷吉斯的计策。应该是一个相信雷吉斯军师能力的人吧。
他颤抖的说到。
【但,但是,什么都不解释,就让士兵们去送死……我实在是忍耐不下去了】
雷吉斯放下笔。
他站起来看向对方。
【……对不起。但你只能将“这是军师的命令”这句话传达下去。毕竟士兵有可能会被俘虏呀】
【确实如此……那我能向部下透露计策吗?】
【嗯……但若是如此,岂不是跟即使我没说出来但是士兵们也能领会到一样了?】
【咕……是吗】
此时,本阵的垂帘被掀开了。
进来的人,是赤发红瞳的少女——阿尔缇娜。
看来她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吧。她瞥了雷吉斯一眼,便看向了巴拉斯科。
【看来你有所不满啊?】
【啊,不是……】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雷吉斯也是为你考虑才会这么做的哦?】
姆,巴拉斯科无法忍耐了。
【要是为我考虑,那就请告诉我计策吧!】
阿尔缇娜说教到。
【如果你知道了计策,当面对不得不把士兵派送到死地的时候,你对士兵们的态度就会改变了吧?】
【诶?那是……】
【现在的你不知道雷吉斯在想什么——这样跟士兵们站在同一边的对吧。你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吧】
巴拉斯科点了点头。
【阁下说的是】
【但如果知道了计策呢?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口哦?就算知道也不能讲给他们听而只能命令他们“出发”而已。你觉得士兵们会怎么看待这样的士官呢?】
【唔……?!】
他正在想象部下们的心情吧。
他沉默了。
雷吉斯挠挠头。
【……当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露出态度了,这才是为难的地方】
阿尔缇娜也用同样的语气对雷吉斯说到。
【你不要总是充当恶人角色啊。不是谁都能够把感情完全压抑住的】
她的言行让人感到非常成熟。
确实,如果感情太过激昂,恐怕有时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也许是自己太着急了——雷吉斯想到。
然后,当他注意到这个一直接受教导的少女却反过来教导他之后,不禁产生了小小的惊讶和感动。
雷吉斯的嘴角自然的舒缓下来。
【……元帅阁下说的对……连有没有计策这件事都要隐藏下来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对啊】
巴拉斯科问到。
【果然,至今为止的这些夜袭,都蕴含着军师殿的深谋远虑吧?】
雷吉斯点点头。
虽然很想否定深谋远虑这个词。
不过,就算说“没有自信”这种话也没意义,雷吉斯也是明白这一点了。
【……既然和你说了那就一定要保守秘密哦?绝对不能让士兵们注意到这里面蕴含着计策哦】
巴拉斯科认真的点点头,敬了一礼。
【遵命!】
他的脸上充满了决意,已经没有迷茫了。
但是遗憾的说,仅仅是这种表情上的变化就足以传递某种程度的信息给士兵们了。
雷吉斯将作战计划的一部分内容告诉了他。巴拉斯科尽管很惊讶但也理解了。
他离开了本阵。
剩下的雷吉斯再次将视线放到地图上。
【……嘛,也应该要进入计划的下一个阶段了】
就算泄露了一些内容,这个计划也应该不可能会被敌人看穿。
阿尔缇娜撩了下头发。
【那我就再去睡一觉了。是晚上才行动吧?】
【嗯】
雷吉斯想起了克拉丽丝的话。
虽然想跟她闲聊一下,但现在完全挤不出能够两人独处的时间。
她挥了挥手。
【我也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不会打扰雷吉斯的哦】
【……是吗?那你今晚上就留在本阵进行指挥吧】
阿尔缇娜微微笑道。
【我·拒·绝】
唯有这个地方还是没有改变啊——雷吉斯耸了耸肩。
今晚是新月。
没有月光。
而且云层很厚,甚至连星星都看不到。
就像是拉下黑幕的夜晚。
天运在己方一侧。
但是,刚朝海洋眺望过去——
雷吉斯的背后突然打起一阵冷颤。
【那个光亮是什么……?!】
一直到昨天,夜晚的海面上只漂浮着希斯帕尼亚的军舰而已。他们只打着防止相互冲撞的灯火而已。
一共有六艘军舰。
但是今天晚上却不一样。
海洋上亮起了许多小小的灯光。甚至到了数都数不清的地步。
应该不会是敌方的军舰增加了十倍那么多吧。那又应该是什么呢?
雷吉斯站了起来。
此时响起了脚步声。
这是轻装铠甲摩擦的细微金属声,有人在这黑夜之中过来了。帐篷中的灯笼照亮了来人的金发。
【雷吉斯先生!】
【啊……是艾利可啊】
雷吉斯听到声音后才明白来人是谁。毕竟周围就是这么黑暗啊。当他靠近过来后,才看清他的表情。
他着急的指向海面。
【有好多艘哨艇位于海面上!他们似乎打着火把在警戒周围的状况!】
【什么?!】
雷吉斯的心跳加速了。
——计策被看穿了?!
雷吉斯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付出巨大的牺牲才准备好的计策……
哈!他凝神朝巴赛迪尔要塞看去。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只看到要塞点亮的灯火而已。
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大道呢?!敌人连大道都?!】
【那边没有异样,也没有报告,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应该要中止吗?
雷吉斯咽了一口唾沫。
他看向艾利可。
他将步枪放在地面,单膝跪着。抬着头等待雷吉斯的话语。
如果计策被敌人看穿了的话。
也许会遭到毁灭性的损伤。
脑袋已经乱成一团了。
雷吉斯挤出声音。
【……作战】
此时又听到了脚步声。
咯吱,咯吱,就像是重装步兵扛着大炮的脚步声。
看到赤发红瞳少女的身姿出现在了煤油灯的灯光中。她的肩上背着比身高还长的巨大宝剑《帝身轰雷之四》。
【差不多到时间了吧?】
【阿尔缇娜】
听到雷吉斯软弱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啊,雷吉斯?!】
【……计策,被看穿了……不是,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雷吉斯慌张得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确实如她所说,现在已经快到开始作战的时间了。
现在要中止?
陆地上的部队还能来得及通知吧。
但是,海洋那边的部队应该已经去到海上了。
雷吉斯感眼前一阵晕眩,脚步踉跄得要摔倒了。
阿尔缇娜冲了过里啊。
咔!抓住了他的肩膀。
【振作一点!】
【?!】
【我相信你哦,雷吉斯!】
就算灯光暗淡,但这个距离都近到能够看清她的眼睛了。
她红色的眼瞳中隐约闪烁着光芒。
雷吉斯吞了一口气。
混乱的思考渐渐明晰起来。
【……对不起】
【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雷吉斯看向海洋。
【……不单单是希斯帕尼亚帝国,海军都有独立的,与陆地不一样指挥系统。我不清楚那个索敌行动是敌人的海军司令官独自进行的,还是跟巴赛迪尔要塞的部队联合进行的】
【你不能判断出来吗?】
雷吉斯摇了摇头。
【……不行。不对,哪边都行了。这已经没关系了啊。在犹豫是A还是B的时候,就会忽略C了,原来根本就不需要烦恼——这是物语中经常会出现的情节】
考虑到敌军内部有共享情报的途径,所以不论是哪边主导都无所谓了。
海上的监视变得很严厉了。
虽然要塞这边没有动作,但也不可能毫无戒备吧。
【……我的计策被看穿了吗?】
【是吗?】
看到皱着眉头的阿尔缇娜,雷吉斯摇了摇头。
【……若是如此,对方就不会派人来海上监视了。毕竟对方会有更多有效的应对方案呀。他们没有看穿计策。不过,我们海上的布置还是被敌人看出来了】
恐怕这是对方的直觉吧。
毕竟如果敌人得到了什么足以判断出来的情报,就不会采取这种应对方式了吧。
【要紧吗?】
【……遗憾的说,还是很要紧的】
【诶?】
她困惑了。
雷吉斯需要冷静的分析情况。
【……我的计策是预定从海上开始实施的】
阿尔缇娜和艾利可看向海洋。
看到了军舰和哨艇的灯光。
只能看到这些而已。
【我军的布置呢?】
【……本来是打算将油洒在海面上再点燃的。但从现在状况来看已经无法实施了】
【是呀】
毕竟敌军的监视力度这么强,那样的工作已经不可能实施了吧。
【……如果最开始的布置无法实施,那整个作战就只能中止了……我的计策,失败了】
【怎么会】
【雷吉斯的计策失败了?!】
阿尔缇娜和艾利可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雷吉斯问自己。
自己的判断是正常的吗?是不是又变得混乱或胆小了呢?
在战地上总是绷紧了神经,常常伴随着毫无理由的不安。
尽管如此,也不得不做出决定。
艾利可问到。
【要我去传令中止作战行动吗?】
雷吉斯刚想点头,又阻止了自己。
【……不,由我来做吧】
自己必须得负起责任才行。
阿尔缇娜指向大道。步兵部队已经集结在了那边,等待着开始作战的信号。
【这么说来,我也有责任呀。就由我来向大家传达吧】
【……失败的人,是我】
【是我把任务交给你的吧】
【不……】
【快点走啦!】
终止了争论,她朝前走去。
尽管她背着连大汉都很难拿起的沉重宝剑,但是脚步仍一如既往的轻盈。
【等,等等!】
但她可不是那种听到叫声就会停下来的人。没有办法,雷吉斯只好追了上去。
艾利可也跟在他旁边。
【大家都会理解你的,雷吉斯先生】
——是吗?
即使中止了作战行动,那些活着的人也许还是能够理解自己吧。
但是,那些死去的人呢?
为了准备这个计策而死去的许多士兵们,他们能够理解自己吗?
雷吉斯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他按住了自己的嘴巴。
都是因为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这个应对措施是对方的指挥官凭借直觉而采取的行动吗?
若是如此,那就是错在自己居然给了对方发动直觉的时间。
【……这都是我的错啊】
此时,雷吉斯的眼角看到了火红的亮光。
这光亮令他不假思索的停住了脚步。
空气颤抖了。
【?!】
三人朝海上看去——
三十分钟前——
贝鲁加利亚帝国第四军的步兵部队第九小队来到了海上。
他们分开乘坐上十二艘渡河用的小船上。
这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小船拖着油桶航行。在陆地上非常沉重的油桶却意外的能轻松浮在水面上。
这是一个借助潮流让油流到希斯帕尼亚帝国军舰附近的计划。
负责放哨的副队长压低声音,紧张的说到。
【小队长!是敌人的哨艇!】
划桨的士兵们也注意到了,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
【那是什么?】【在不断的增多……】【那不是军舰吗……?】
毕竟现在是处于隐秘行动中,不能大喝一声控制住士兵们。小队长踢翻了附近几个人,让部下们沉默了。
状况有变。
现在的事态已经毫无疑问的超出了计划范围。
昨天晚上也出海了。
载着军师,从海上眺望着陆地上那些没有意义的冲锋——做着这种不明所以的事情。
那个时候,海洋上只有大型军舰而已。
副队长问到。
【小队长,敌军是不是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
【也许吧】
【若是如此,那就应该要中止作战行动了】
他说的没错,在如此严厉的监视下,拖着这些油桶靠近过去无异于自杀。
不过,小队长从巴拉斯科队长那里听说了少许的作战计划内容。
虽然不清楚详情。
但是,这里面确实有计策。这是一个几乎可以令我军不受损失而攻打下巴赛迪尔要塞的计策!
【必须要在今夜行动】
【小队长?】
【其实这个计策必须要在漆黑的夜晚才能实行的——我从巴拉斯科队长那里听说了。这样的话,不就只能在今晚了吗?】
【虽说如此……但军师殿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就算这个计策不能实施,他也一定能想出下一个计策吧】
【加上准备的时间,又要花费几天了吧】
参加这场远征的士兵有四万人。
这是庞大的军队。
每天消耗的粮食,日用品,医药品之类的物资堪比边境城市了。
补给线拉的太长,就算从最南端的据点森皮奥内市运送到这里都要花费七日以上的时间。
不仅需要运送货物的马车,还需要担任护卫的数千士兵。
对于大规模的远征来说,补给线也是会出现战斗的。
消耗的物资越多,贝鲁加利亚帝国就越接近失败。
小队长坚定的说到。
【开始作战】
诶?!副队长睁大了眼睛。
其他的士兵们也是如此。
怎么这样——不满的情绪强烈的散发了出来。
小队长点点头。
【我知道这个命令很离谱。但是啊,要是在这里退缩了,我们就去不到希斯帕尼亚的首都了。这个远征就会失败了】
【但,但是……】
【我们是贝鲁加利亚帝国的军人。而且现在是遵从了元帅阁下的命令才来到这里。要是我们退回去,要怎么跟阁下和其他部队的战友们解释?难道说因为看到敌人太多而逃跑回来了吗】
【唔?!】
士兵们面面相觑。
毕竟这是预料之外的事态——就算撤退也不会受到处罚吧。
但是,名誉就另当别论了。
【这一次的破坏工作是攻略要塞的关键,也是此次远征的关键。我们被赋予了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说你们想被别人嘲笑“第九小队看到敌人太多就逃跑回来了”吗?】
士兵们的表情改变了。
眼睛中纷纷露出了战斗的意志。
虽然在这黑暗之中,只能看到眼前战友的脸庞吧。
副队长说到。
【那就冲锋吧,小队长!】
没有人提出反对。
【就算在海上,要做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就是冲过去给他们狠狠一击】
【是!】
【好,全队前进!】
【!!】
士兵们开始划桨了。
小队长使用特制的油灯(上面覆盖着挡板使得光亮只会朝特定的方向射出)朝其他小船传达信号。
想必其他班的士兵们也同样为这预料之外的事态感到困惑不已吧。
但是,没有一个人擅自退出。
第九小队的大部分士兵都是巴伊路修密特边境连队的老兵。
——跟黑骑士杰罗姆的训练相比,这些在海上游荡的希斯帕尼亚帝国的家伙们根本不足为惧!
虽然他们没有爆发出勇猛的喊声,但士兵们就像握着长矛一样握着船桨,让小船向前航行着。
十二艘小船朝军师经过三天调查所指定的位置靠过去。
虽说如此,在这漆黑的大海上可没有布置着什么信标。周围黑暗到就连低下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
在这黑暗中唯一能够看到的就只有灯火而已。
那是希斯帕尼亚军舰上的火炬散发过来的光亮。
以及陆地上巴赛迪尔要塞的灯光。
固定的要塞就当作灯塔来使用。以它为基准就可以确定自己的位置了。
副队长说到。
【就是这附近了吧?】
【嗯】
敌人的哨艇正来来回回的游荡着。看来他们还没发现己方。
小队长朝士兵们命令道。
【放油】
坐在小船后面的士兵将拖曳的绳子拉了过来。突然听到这啪啪的水声不禁让人心里一跳。
他拔掉了油桶的木栓。
如果这是在白天,很快就会被人注意到粘稠的黑油将碧蓝的大海给污染了吧。
然而现在是漆黑的夜晚,周围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油会散发出臭味。
不过油的臭味又混合在了海水中。
根据计划,只要能够放流一个小时,木桶中的油就可以飘到敌舰脚下了。
必须要等待那么长的时间。
【…………】
突然,副队长站了起来。
【一艘哨艇朝这边过来了!小队长,我们被敌人发现了!】
【可恶!切断绳索!全力后退!】
士兵用刀把绳子斩断,丢弃了油桶。
全员一起奋力划桨把小船划走。
但是,这只是用人力驱动的渡河用小船,而且他们还都是陆地上的士兵。
小型帆船的速度比他们快多了。
哨艇慢慢的接近了。
【是船!是贝鲁加利亚兵!】
敌兵大叫道。
虽然小队长没有学过希斯帕尼亚语,但这个语言跟贝鲁加利亚语同源,因此两者的差距充其量也就是方言的程度。
所以他知道敌兵在讲什么。
虽然能够听懂,但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射击!别让他们跑了!】
【混蛋……快一点,要被追上了!】
回过头来的副队长发出凄惨的声音。
【小队长,那帮家伙射的是火箭!】
【卧槽!】
箭射过来了。
不过,也不可能那么精准的一下子射中小船。射过来的火箭纷纷掉入到漆黑的海洋中。
掉入到了有黑油漂浮的海面上。
突然,周围就变得跟白天一样了。
大海在燃烧。
然后,火焰蔓延到了还残留着黑油的木桶上。
爆炸了。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那个木桶就在追过来的哨艇的附近。冲击波狠狠的撞上哨艇。
虽然没有颠覆哨艇,但帆布着火了。
这是小型的木造帆船。
一旦开始着火,就不可能灭火了。
结果,希斯帕尼亚哨艇的士兵们被自己射出去的火箭反噬,只能朝燃烧起来的大海中跳下去。
其他的哨艇也放弃了追捕。
虽说如此,但第九小队的小船也陷入了困境。就跟文字一样他们陷入了火海之中。
炽热的空气仿佛要把肺都烧起来了。
让这些久经训练的士兵屏住气息划桨还是太严酷了。
被黑油沾上的船体和木浆也开始燃烧起来了。
就连浸透到海水的部分都开始燃烧,要是再呆在船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跳海!】
小队长下令到。
士兵们舍弃了小船跳海了。
虽然他们早已做好了——被火焰包围的觉悟。
【噗哈?!】
当他们浮上海面后却发现周围并不热。看来在下达命令之后,小船就已经穿过黑油漂浮的一带了。
副队长也浮出了海面。
【噗哈!啊—……啊—……】
【还活着吗?】
【是!小队长也没事啊!】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没事。也许我的脑袋不正常了吧】
【诶?】
小队长示意副队长看向陆地一面。
看向那边后,他一脸茫然的说。
【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嗯……有两个】
【果然呀】
象征巴赛迪尔要塞的灯火有两个。也就是说此时出现了两个要塞——
海洋上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同时,海面燃烧起来了。
雷吉斯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凝神看向那边的光景。
【……怎么会?!】
稍微走在前面一些的阿尔缇娜也停了下来,回头说到。
【这不是跟作战计划一样了吗?!】
【稍,稍微有些不同……但还是跟计划差不多】
【这不就好了吗!】
【……不应该啊。明明海上有那么多的哨艇,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完成工作】
雷吉斯从胸口取出怀表。
但是,看不清。
要是在挂着煤油灯的帐篷附近还好说,但现在周围并没有亮光,因此看不到表上的时针。
就算大海上的油燃烧起来了,那也是海上的事情。那边的光芒是照不到陆地上的。
阿尔缇娜问到。
【怎么了?】
【……我想要知道现在的时刻。我觉得应该还没有到开始作战的时间】
【是呀。我也觉得有点早了】
虽然她没有钟表,但她的感觉相当精准,应该非常可靠。
果然,这比计划的时间要早。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雷吉斯感到了不详的预感。
艾利可指向大道的方向。
【雷吉斯先生!你看那边!】
在自己看着燃烧起来的大海的时候——贝鲁加利亚兵集合的场所出现了一些灯火。
跟之前一样,大道上拿着火炬的士兵并没有排成队列。
灯火的排列并不规则。
艾利可担心的问到。
【真的可以点灯吗?这又会被军舰射击的吧……?】
虽然拜托了他去帮忙,但还没有告诉他策略的详情。
当然,这已经告诉给阿尔缇娜了。
她露出自信的表情指过去说到。
【没事的哟!你看,有没有觉得我们举起灯火的位置跟某个东西很像呢?】
【很像……?】
【你跟前面的那个东西比比看】
艾利可眯起眼睛看向阿尔缇娜指向的方向——【啊!】他叫到。
【是很像!跟要塞很像……?!】
【是哦】
【难道说……!海洋上的军舰也会觉得自己看到了两个要塞吗?!】
听到他的疑问,雷吉斯点了点头。
【……要是军舰不敢射击我们的话,不就成功了吗?】
【为了记录下这些位置你才会出海呀……】
【其实还附带着调查潮流的工作。顺便说,在森林的左右两个定点点起灯,再以两点连成的线作为基准,就可以记录下纵横的方位了哦】
让士兵们拿着火炬来到记录上指定的位置。
命令他们“看到海洋上燃起火后,就点燃火炬”。
原来雷吉斯是打算要中止这个计划的,但由于海洋比计划更早的燃起火来了……结果,计划就顺利的推进下去了。
艾利可紧紧的盯着由地上的灯火描绘出来的要塞。
【好厉害啊……】
【……嗯。海洋上的希斯帕尼亚军舰既不敢射击,也不敢靠过来】
艾利可歪了歪头。
【啊勒?说起来很奇怪啊?要是他们靠近了,不就能够辨别出哪边是假的了吗】
【要是他们靠的这么近的话,我们也有《四零艾连炮》。若是双方都进入大炮的射程,我们这边可就是不沉舰了哦】
因为对方是木制的帆船,很容易燃烧起来。而我方是在陆地上,大炮可是不会沉下去的。
军舰上的大炮是密集排列着的。而我方的大炮是分散布置的。
由于敌人打着灯火,所以很容易确定位置。但我方却可以混入黑暗之中。
这很容易进入单方面的炮击。
艾利可感叹道。
【真不愧是雷吉斯先生!】
【……漏洞在于,如果被他们正巧看到了我们点火的时刻,就很容易分辨出哪边是假的了】
【啊,是呀?!】
【因此我们要在海上放火。要是帆船的周边开始燃烧起来了,船员们的注意力就会被火焰吸引过去了吧?】
【确实!】
其实爆炸声也有那么一些作用。
雷吉斯总结到。
【……虽然我不知道海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作战计划还是能够进行的】
如果是失败的,那敌舰就会从海洋上攻击虚假的要塞——贝鲁加利亚兵的队列了吧。
阿尔缇娜兴奋的说。
【这样一来就可以点着火,在不被军舰射击的情况下攻打巴赛迪尔要塞了呢!】
看到她能理解作战计策了,雷吉斯为她的成长发出感慨。
虽然她的脑袋并不笨,但以前有着不喜欢思考的坏习惯。而现在的她正努力的理解策略。
这样一来要是她能再理解必须要待在安全的地方进行指挥的话就完美了呀。
应该还是不会跑到队伍的最前面去的吧,阿尔缇娜朝突击部队走去。
雷吉斯心中仍有不安。
虽然敌人的战列舰不会炮击过来,但是要塞也是有大炮的。
要是万一——不如说,几率可没有低到万分之一的程度——
巴赛迪尔要塞骚乱了起来。
南侧的大道出现了灯火。
这也就算了。
毕竟早就预测到贝鲁加利亚军会进行大规模的夜袭。
但是,海洋上的战列舰却没有开炮。
虽然巴赛迪尔要塞也有很多大炮,但大部分都是旧型的。希斯帕尼亚帝国将更多的力量投入到海军上,而延后了据点的防御建设。
这些旧型大炮不论是射程、威力还是射速都完全输给贝鲁加利亚帝国陆地上运过来的大炮。
就算从城墙上射击也没有优势。
更何况现在的贝鲁加利亚军是趁着夜色朝城墙逼近过来。
【冲锋!冲锋!】
听到了贝鲁加利亚语的喊声。
南门的守备队长站在巴赛迪尔要塞的城墙上看着无数的灯火。
【为什么军舰不开炮?!】
【不知道!】
看到海洋上起火了。
刚才也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具体状况……难道是贝鲁加利亚帝国的军舰出现了?但是又没有互相开炮的声音啊。
守备队长朝士兵怒骂到。
【快去传令!让舰队开炮!敌人从南边进攻过来了!】
白天的时候,贝鲁加利亚的阵地是在北边的。
看来是趁着夜色从反方向进攻过来了吗。正因为如此才让舰队的司令官不能确定吗?
此时,南门的守备队长——
还没有想到贝鲁加利亚军的灯火跟自己要塞的灯火是同样的形状。
从海洋上只能看到两个要塞慢慢的撞到了一起。
在这一片漆黑的夜晚之中,唯有灯火的亮光浮现出来,因此就算贝鲁加利亚军朝要塞冲去,他们也无法分辨出到底哪边才是移动的。
贝鲁加利亚军率先开炮了。
打中了城墙。
士兵们发出惨叫。
希斯帕尼亚军的士兵们缺乏大规模陆战的经验。守备部队的士兵尤甚。
守备队长大叫道。
【别怕,还很远!应战!应战!】
听到命令,炮兵们开始准备了。
每个大炮都有一个炮术长。
【装填!】
装填手大喊了一声明白便开始装弹了。
因为希斯帕尼亚帝国军的大炮是前装式的,所以要先把火药袋塞入炮口,再装入炮弹。炮弹是圆圆的铁球。
再用铁棍将它们压下去。
大炮的后部有细孔——火门,用锥子朝这里刺下去,因为需要把火药袋刺穿一个洞才行。
最后,再把火药倒入这个细孔。
这样就完成装填了。
炮术长用两手按住自己的耳朵大叫道。
【开炮!】
炮手又喊了一声了解后将火把碰向注满火药的火门。
火药燃烧了起来,火焰蔓延到细孔中,点燃了火药袋后让它爆炸了。
砰!
爆炸声震动着空气。
铁球从铜制的炮筒中发射了出去。
大炮狠狠的朝后边退去。由于装着车轮,因此能够在石造的城墙上大展身手。
飞出去的炮弹应该命中了什么地方吧,虽然环境太黑看不到。
说不定杀伤了好多贝鲁加利亚兵吧。
炮术长继续下令。
【下一弹,装填!】
然而,数倍以上的炮弹却从贝鲁加利亚军的方向飞了过来。
一下子就把大炮周围的城墙全部打碎了。
如果是希斯帕尼亚军的大炮,就算朝石制的坚固城墙射击,充其量也就能打飞出一些石头碎片而已。
贝鲁加利亚军大炮的威力实在是太强了。
城墙似乎都被削掉了。
当然,飞溅出来的碎片也很多,砸伤了许多希斯帕尼亚兵。
如果砸伤了手脚还可以医治。但砸到脑袋那就是当场死亡了。砸到腹部的人如果救不了就只能痛苦的死去了。
南门的守备队长收到了数个报告。
【贝鲁加利亚的大炮让我方炮兵损失惨重!】
【怎么回事?!】
【恐怕他们是对准照明的火炬来射击的】
怎么可能——守备队长思考着。
旧型大炮可没有这么高的命中精度。
新型大炮的炮筒中有条纹。那是螺旋纹。它可以让炮弹旋转从而保持笔直的轨迹。
在旧的大炮能够射击到房子距离,新型大炮就可以瞄准房子的窗户了。差距就是这么大。
这是贝鲁加利亚帝国仿造海布里塔尼亚王国的后装大炮制作出来的,所以还没有传到希斯帕尼亚帝国中。在这一次的战争中,大部分的将兵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
一直让人感叹射程的新型大炮,在这次战斗中又显露出了威力和命中精度这两个值得瞩目的特点。
后装式大炮不需要用火炬来点火。
插入到火门中的是带着拉绳的棒状雷管。
由于不用拔出来,爆炸的压力不会从火门中漏出去,这也是威力高的理由之一。
虽然巴赛迪尔要塞拥有地形和大炮数量的优势,但贝鲁加利亚军的大炮性能和炮兵素质要远胜对方。
当贝鲁加利亚军的新式步枪来到射程内之后,这个差距就更加明显了。
守备方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甚至都不能维持反击了。
守备队长朝传令兵叫到。
【弓兵怎么了?!还没睡醒吗?!】
传令兵喘着气说到。
【不,不见了……!】
【什么?】
如果巴赛迪尔要塞的守备队长周围的灯光能再亮一点,就可以注意到传令兵苍白的脸色了。
但现在为了防止被敌人炮击而压低了光亮,因此他没有注意到。
传令兵吐血一般的大叫到。
【不见了!要塞中已经找不到司令官和幕僚了!我们的士兵也不见了!这个要塞已经没有人了!】
【你说……什么……?!】
守备队长和周围的士兵们都说不出话了。
贝鲁加利亚军的袭击才刚刚开始啊。
我方虽然由于对方的新型大炮而处于劣势,但还没有到绝境的地步。
要是能够把敌军的位置传给海洋上的舰队,就可以利用舰队的炮击突破困境了。
此时要塞响起了一个巨大的声音。
【这次又怎么了?!】
士兵们指向城门的方向。
【是,是大炮!城门被破坏了!】
咕噜,守备队长感到脚下一软。
贝鲁加利亚军的炮击停止了。
这意味着——
身穿漆黑铠甲的骑兵团突入到了要塞之中。
【嘿呀!想死的家伙快点滚过来!】——
时间回溯到海洋上出现爆炸的时候——
弗拉基站在要塞司令室的阳台上。
那平时能够一览风格靓丽要塞以及碧蓝大海的视野良好的阳台,现在却被一层令人不舒服的黑暗笼罩着。
看到了大火在海洋上蔓延。
是敌舰袭击过来了?
但是,却没有听到战列舰互相开炮的声音。
【怎么了?】
砰!自己的后背突然被人打了。
【哇啊?!】
是贝鲁加利亚兵的偷袭吗?!他连忙拔出腰间的剑转身看去。
只看到房间中的灯火照在自己女儿的脸上。
她穿着睡衣。
她的寝室在走廊的深处,难道她就穿着这身衣服跑过来了吗。不知道卫兵们的脸色是怎样的啊。
【哈……玛丽亚……当你走出房间的时候】
【嗯!】
她奋力挤出一个声音,朝某个方向指去。
【怎么了?】
弗拉基也不是笨蛋,在察觉到这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她跑过来的之后便停住了牢骚。
他朝女儿指过去的方向看去。
南边的大道出现了许多灯火。
——什么时候出现的?!
看来是在自己眺望着海上出现爆炸和火焰的时候吧。
【贝鲁加利亚那帮家伙来了啊】
这跟前些日子谈论的一样,是想要先麻痹己方的警惕再一下子进攻过来的战术吧。
但是,守备部队一如既往的戒备着。
至少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打输吧。
更重要的是,海洋上的战列舰应该能肆意的开炮击溃他们吧。
【……】
还没经过一分钟,他就感到了不对劲。
那就是舰队没有开炮。
弗拉基看向海洋。
【为什么不开炮?】
由于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看不清楚海洋上的战列舰。
但是,既然他们还打着灯,那就应该是没事的。而且这也在他们的大炮射程之内吧。
【为什么不开炮啊?!】
【嗯!】
玛丽亚抓住他的袖子。
把他拉回了司令室中。
弗拉基的桌子上经常准备着纸笔和墨水,就是为了能让她随时使用。
【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事,玛丽亚?】
『父亲大人,我们必须要舍弃这个要塞了』
【什么?!】
『快点下令!我之后再解释』
弗拉基挠着自己的头发。
【不,等等!等等!陛下可是把这个要塞交给我了啊?!而且这个要塞坚固无比。只要有海洋上的军舰守卫着我们,就不可能让敌人……靠近……应该……】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
如果没有舰队的射击,这就只是一个古老的要塞而已。
因为这是在弓箭时代建造的要塞,要是受到新式大炮的攻击,城墙和城门都顶不了多久的。
玛丽亚拍了拍纸。
『快点下令!我之后再解释』
【咕……贝鲁加利亚这帮混蛋!】
看来女儿已经发现了吧——那是一个不得不舍弃要塞的理由呀。
弗拉基为了下令而朝走廊走去。
但他又突然回过头来。
【玛丽亚,你给我穿好衣服!】
驻守巴赛迪尔要塞的一万五千士兵,将其中的两千守备部队留下来争取时间后,大部分的士兵都从西门撤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