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带中渗出了血。
弗拉基凄惨的说到。
【……玛丽亚……要是我死了,你就自由的活下去吧。虽然我的财产不多,但还是有些钱的。就算是下级贵族的好男人也无所谓……去找到……能够把你当做普通女孩子对待的男人……】
玛丽亚忧郁的皱着眉毛。
将绑带卷好后拉紧。
弗拉基的脸都歪了。
【好痛痛痛!你轻一点啊】
她叹了一口气,用桌子上的笔写到。
『父亲大人,只不过是手臂皮肤被划伤了的程度是死不了人的』
【不不不,这是深入到骨头的重伤了吧?】
『这么浅的地方哪有骨头。肉多着呢』
【这么多肉……喂,没有胖吧?我没有胖吧?喂,玛丽亚,这可是很重要的问题啊】
『比起那种事,你快点说明战斗的经过吧』
她拿出了周边的地图,将红色和白色的棋子放在上面。
弗拉基叹了一口气。
——看她这一副开心的样子。
她应该也见到过真正的战场了,但却一点都不恐惧,反而像是如鱼得水一样。
祖父也是,唯有在谈论跟战争相关的话题时才会精神抖擞。
这是血脉相承的缘故吧?不禁叹了一口气。
弗拉基坐好后,开始移动棋子。
【这么进攻,再打算这么进攻时,被阻止了……】
『太蠢了』
【是吗?我觉得很正常啊】
『至少选择夜袭或是在雨天战斗啊』
【别说这种话。我们还是第一次指挥六万大军啊】
要是在夜晚就很难了解部队的行动是否正确,有没有脱离队伍了。而在下雨天的话雨声就会盖过命令声了。
甚至不能正常进行大规模战斗了。
『这需要训练啊。只把士兵集中在一起是没有用的。毕竟这数千士兵,数万士兵做不到整齐划一的行动啊』
【我知道,但这也没办法呀。毕竟在贝鲁加利亚进攻过来的时候,还没想到需要集齐多达六万的大军啊】
【?!】
等等——她抓住了弗拉基的手。
【怎么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移动这个棋子?』
刚刚移动的是贝鲁加利亚军的骑兵。
【为什么……现实就是这样的啊。因为我是在后面看着的,所以记下来了。没有错的】
在她的催促下,便继续复现下一步的行动了。此时移动了希斯帕尼亚军的棋子。
如果要说有什么奇怪的话,那就是好像顺序颠倒了。
虽然应该没记错吧。
在我军的士兵移动之前,敌军就已经占据有利位置了。
对方早就准备好要冲锋了。这样一来,就算在数量上占优势,但会被各个击破也是理所当然了吧。
【这是运气不好吧】
『父亲大人,你是不是落马的时候摔伤脑袋了?』
【我才没有落马啊!我只是被流弹擦伤了而已】
『希斯帕尼亚军的全部行动都被对方的指挥官预判出来了』
【什么?!】
『我基本上也能预测出来。虽然在表面上看,希斯帕尼亚军的指挥官选择攻击敌人的要害是没有错的,但这其实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敌阵露出的破绽,全部都是事先准备好的陷阱』
【不会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特意把破绽露出来,在我方行动之前,对方就把破绽给补上了』
【……下一个行动也是吗?】
『嗯。贝鲁加利亚的军师是那个雷吉斯吧。如果这是由他来指挥的,那他真是个胆小的男人啊。他似乎很害怕敌军不按照他所策划的剧本来行动』
【胆小?军师吗?】
『而完完全全按照那个军师的剧本来行动的希斯帕尼亚军,真是善良过头了』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为了保护帝都而赌上性命去战斗的啊。可不是木制的棋子】
唔,玛丽亚僵硬住了。
然后,她垂下了肩膀。
『对不起』
沙沙,弗拉基挠了挠头。
【嘛,那些为了神明战死而被召唤到神明御前的人,会得到神明的宽恕并解开劳苦的枷锁吧。他们已经先一步去往天国吃上美味的食物了吧】
【……】
【说起来,上次的计策已经实行了哦?我按照面容从部下中选出了一些人。如果成功的话,今天晚上就会传来信号了】
『父亲大人真是厉害』
【哼哼,你终于注意到了吗】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喂,别这样啊?!】
她是不是被她的祖父,也就是自己的父亲给附身了呢——明明自己还有这种不好的顾虑,再开这种玩笑真是吓死人了。
玛丽亚笑了。
只有在她笑的时候才让人觉得她是一个妙龄少女。虽然由于她不能说话让人的心里有点疙瘩,但已经习惯了。
嘶,她又回到了一脸平淡的表情。
『计划已经实行了。但是仅凭这个能否找出敌军的破绽呢?下一步是很重要的』
【啊啊,嘛……我觉得……这件事果然还是得先禀报给陛下才行呀】
『就交给父亲来判断吧』——
第二天早上——
在宫殿召开的军议简直就像是在开葬礼一样。
粉饰了好几遍的报告上写着的是敌方损伤一万人,我方损伤差不多是一万人的五五开局面。
然而,实际上是敌方只损伤了三千人,而我方的损伤高达两万人了。
之前还处于优势的兵力,现在已经变成对等的了。
而且己方的贵重骑兵全部阵亡了。
大将军硬咽的说。
【……另外……贝鲁加利亚帝国军,以元帅之名发来了劝降通告】
认输吧,这个意思。
做完报告后,大将军就像是石头一样固定住了,也不坐下就这么呆呆的站着。
皇帝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沉默。
其他的将校也屏住了呼吸,就像是要窒息而死一样。
在这一片寂静中时不时的听到远方传来爆炸声。
看来贝鲁加利亚在用超大型大炮攻击城市。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中宫殿了。或者说,连这个司令部都难以说是安全了。
弗拉基举手了。
【那个……】
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就算气氛凝重,但自己也不可能改口说【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鼓起勇气说到。
【其实,在昨天的会战中,我实施了一个计策】
【什么?!】
瞒着他们在暗中做事,身为司令官的大将军自然不会觉得这种行为值得夸奖。
然而,皇帝举起了一只手镇住了场面。
【好。你就详细说说吧】
【……啧】
大将军惶恐的坐下了。
既然皇帝开口让他讲下去,弗拉基也不可能坐下来了,因此他站着讲到。
【诶—……我选择了一些长得像贝鲁加利亚人的部下,让他们穿上俘获的装备,趁着乱战潜入了敌军之中】
皇帝眯起了眼睛。
【哦?】
【前些日子,在敌军攻击巴赛迪尔要塞时,我们就俘虏了一些敌兵,装备就是从他们身上来的。也逼问出了军队内部的暗语,因此我们不会那么容易暴露的】
所谓的暗语,就是为了防止敌军潜入,队友们之间约定好的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信号。
看到其他人都沉默的听着,弗拉基便说了下去。
【诶—……我命令那些部下伺机破坏超大型大炮。如果对方没有了超大型大炮,我们也没必要着急的去进攻了】
【很好】
得到陛下的口谕,弗拉基惶恐的说到。
【非常感谢……但是,敌军也在警惕着破坏行动。所以我们得要先营造出机会】
【……】
看到人们无声的催促,他继续说到。
说真的,不知道这个计策会不会激怒他们,弗拉基感到心跳加速了。
【诶—……这是一个不损伤士兵就可以引起贝鲁加利亚军巨大慌乱的计策……诶—……那就是在湖里投毒】
不仅是皇帝,坐在旁边的大将军也睁大了眼睛。
【什么?!】
【啊,不是,这只是一个提案!一个设想而已!】
弗拉基慌忙的摇着手。
其他的将校表情也变得阴暗起来。位于帝都冈达纳尔附近的湖泊对于市民来说是很重要的地点,是哺育希斯帕尼亚帝国繁荣至今的事物。
虽然现在被贝鲁加利亚帝国的野营地占据了,但那里的果树园很有名,想必没有一个冈达纳尔的住民没有吃过那的水果吧。这是故乡的味道啊。
要是投毒了,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的岁月才能恢复如初。
【好吧】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皇帝。
就算是幕僚也隐藏不住自己的震惊了。
大将军颤抖的说到。
【那,那个……陛下……在湖里投毒?但是,那样的话……】
【贝鲁加利亚人是异教徒。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大家吸了一口气,但是没人敢反驳皇帝陛下。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深深的低下头。
【敬领圣谕,荣幸之极。我等定将敌军驱除出圣地】
皇帝将右手按在圣印上。
【勿违神命】
弗拉基的背后打起了一阵冷颤。
皇帝准备离开了。
此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看向弗拉基。
【我要问一个问题】
【啊?!是!】
突然的提问让弗拉基慌乱了。
【派兵潜入,在湖里投毒的方案……是卿想出来的计策吗?】
【唔……】
当然,这些其实是玛丽亚想出来的。
但这计策实在是太卑劣了。
要是说出了女儿的名字,岂不就是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了吗。
但要是说是自己想出来的,那自己就会像是一个夺走女儿功劳的父亲一样了。
弗拉基的额头渗出了汗水。
【……这是神明的启示】
【哦?】
【……当我在礼拜的时候,听到了神明的告谕】
皇帝微微的点了三次头。
【既然如此,这个计策就肯定不会有错了】
【非常感谢!】
弗拉基深深的低下了头。皇帝离开了房间。
大将军将手覆在脸上。
【哦哦,这真是……】
虽然将校们都对弗拉基投射出责备的视线,但他早有觉悟了。
他喃喃说到。
【……我也不是喜欢干这种事的。要是昨天的会战能够打赢,我也就没必要说出这个计策了】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都低下了头——
会战之后,过了三天。
贝鲁加利亚军继续用大炮对帝都冈达纳尔进行超远距离的炮击。
晚饭后——
克拉丽丝给雷吉斯帐篷中的水壶换上了新的水。
【由于湖水有点臭,我在煮水的时候放了一些香料】
【是吗?谢谢了】
【肚子不舒服的人越来越多了。雷吉斯先生也要注意身体哦】
【我知道了】
说起来,自己昨天感到有些发热。
是因为疲劳了吗?
在克拉丽丝打算离开帐篷的时候,又有一个女性进来了。
她是《悬吊之狐》的军师——耶西卡。
两人对视了一下,空气中似乎散发出了火花。
不过,克拉丽丝不会跟不喜欢的人说话,因此沉默的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耶西卡咯咯的笑道。
【好可怕好可怕】
【……怎么了?】
【我在想,希斯帕尼亚帝国差不多也该回复了吧】
【虽然一直都有送劝降通告过去,但还是没回复呢】
【就这么没效果吗?】
耶西卡歪了歪头。
雷吉斯否定到。
【根据谍报,已经给对方造成很大的损害了。很多居民都想离开帝都了】
毕竟对方的海路还是通畅的,因此还可以坐船离开。
【是呀。是我的话早就跑掉了】
【但似乎希斯帕尼亚皇帝禁止民众坐船出海了哦】
【啊啦】
【……虽然在前些日子的会战中,希斯帕尼亚军的损伤很大,但还是有四万兵力的。为了维持他们的生活,就得需要城市的住民继续工作吧。比如煮饭的,洗衣服的,还有医生,理发师,乐师……】
【要是贝鲁加利亚军中也有这些人就好了呢】
【嘛,也许能够保证士气高昂吧】
我方的炊事和洗涤是轮换制的。虽然有军医,但是剪头发是士兵们相互用刀割的。
耶西卡点点头。
【这样都没有爆发叛乱,该说真不愧是宗教国家吗】
【对苦难的忍耐力相当高呀】
【皇帝自己也不逃走吗?】
【……还没到时候吧。就算逃跑了,也没有其他像样的战力,没有能成为主力的军队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要是调动万人以上的兵力,就很容易被察觉到了】
听到雷吉斯的话,她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是吗……你就是为此而放过敌军的?】
【诶?!不不,没有那种事】
【如果是你的话,在前些日子的会战中应该可以全灭敌军的吧?】
【……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呀】
两万人的尸体已经够凄惨了。
虽说这也不是数量的问题……
但是超过六万人的尸体堆积在战场上,真的是连想不敢去想这种画面啊。
雷吉斯说到。
【……虽说我不想看见,但也不会毫无意义的放过他们的】
【那就好】
耶西卡将水壶中的水倒进杯子。
然后移到了唇边。
【嗯?】
【……怎么了?】
【这个水……?】
【哦哦,她说由于湖水太臭了,因此放了些香料】
【你是不是惹得那个女仆对你有个人怨恨了?】
【诶诶?!】
耶西卡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去调查一下比较好……不对,恐怕已经迟了吧】
【……什么?】
此时,有个人飞奔进了帐篷。
是女医生。
【军师殿!不好了!好多士兵都倒下了……!!】
【什么?!】
雷吉斯刚想站起来。
但却双脚一软,朝地板倒去。
【诶……?】
当自己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
女医生大叫道。
【军师殿!】
【欧里克!】
耶西卡也叫到。
咕,晚饭从胃里开始逆流了。
剧烈的疼痛令眼前的世界变红了。
然后,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虽然跟《一二零攻城炮》的开炮声很相似,但跟往常的声音不同。这是异样的声音。
连续爆发了四个这样的声音。
帐篷外面骚动起来。
雷吉斯努力的睁开眼睛。
【唔唔唔唔……】
【振作一点,军师殿!】
【快吐出来!这样不容易死!】
女医生和耶西卡跪在他的旁边。
雷吉斯伸出手。
【……请快去确认……阿尔缇娜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