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早晨的练习,再送音矢、斋、真那实三人出门上学之后,苇原神社的巫女们再度聚集在练习场上。
“你们应该都很清楚事态一天比一天恶化吧?”
薰子新配的眼镜闪闪发光,语气郑重地对其他两人说道。
“自从那次集训以来,祸津神的发生率急速上升,这一点我想你们也都知道。”
正如薰子所说,最近这段时间已经发生数十起祸津神骚动了。
“呼哈~~薰子小姐,我好困哦,有什么事你就快说吧。”
看起来就是一副睡眼惺忪的风花举起手,打断了薰子那漫长如校长朝会训话的开场白。
疲倦的人不只是风花,从刚才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小梅也打着瞌睡,身体一前一后地摇摆着;就连打算展开一场热烈演讲的薰子,在她眼镜下的双眼也布满了血丝。
“薰子,我知道你很有斗志,但是大家也都累了。”
坐在练习场角落的弦而如此规劝薰子。
自从发生响一郎那件事之后,邻近市镇出现祸津神,甚至是非祸津神的怪物之类的事件与日俱增。
例如昨天在镇郊人烟稀少的铁路平交道上,就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黑块。他们要前往净化。虽然那黑块并没有附在人类身上,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偶尔会伸出细长如触手般的东西,去按下平交道的紧急停止按钮。每当它做出这种事电车就会停驶,造成时刻大幅误点。
风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那个真是太整人了~~”
“还不都是风花被站务员缠上的关系。”
薰子不服气地揉着太阳穴,摇着头说道。
其实净化并不会花上太多工夫,而且对外宣称是某人的恶作剧即可,然而收到通报的巫女们却必须放下神社的工作立刻赶去,而且事情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风花竟然差点被当成恶作剧的犯人,害得弦而得要以代理监护人的身份,慌忙赶往警局解释。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对手,放着不管也极有可能发展成惨剧。
每当接获报告,就会由音矢带领巫女们,或是只有巫女们赶往现场处理,每天过着这种降妖除魔的生活。
“祸津神不分昼夜地不断涌出,对付他们的人类却是血肉之躯。这样每晚接连不断地战斗,身体终究会吃不消啊。”
“宫司大人说得很对,敌人会不会就是用这样密集的攻击,想要削弱我们的力量呢?”
弦而很清楚这是条非常有效且狡猾的策略,因为尽管状况不同,过去自己所率领的御神乐也曾被同样的方法瓦解。
既然如此,他更不能让巫女们察觉到这计策的恐怖。
弦而试着故作神秘,又有点半开玩笑地说道:
“唔……响一郎那小子,竟然使用这么阴险的策略。”
“不,我认为这是正确的战术。”
弦而想要缓和气氛的玩笑话,却被一脸认真的薰子一句话推翻掉了。
“虽然为了因应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能够休息的时候就应该尽量休息……”
薰子强忍着浓烈的睡意,目光往神社的方向望去,只见兔贵子就躺在那里。兔贵子在与响一郎的战斗就已精疲力尽,之后又带着音矢全员做了瞬间移动,她因此使用了太多力量而无法动弹。
“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况,尽可能地休息能算是良策吗?我实在是判断不出来了。”
“没事的啦!反正又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攻来,在他们来之前放松就好啦。”
“就是不知道对方何时会攻来,所以现在更是矫正紊乱的旋律、全力备战的时候。”
因为自己愚昧地推倒音矢,想要怀下音矢的孩子,所以才会造成御神乐旋律的紊乱,薰子为此深深地后悔自责。
在不断发生的战斗中,薰子也比以往更加努力。就算音矢和斋、真那实不在,她们也将御神乐的旋律调整到和原来一样,不,应该说比原本的旋律更加完美。
虽然这是出于自责之念的行动,不过如今兔贵子倒下不起,薰子的想法似乎是即使只有巫女们,也该先加强自己。
“嗯,薰子说得也没有错,只不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哦。”
弦而只说了这些话,然后便默默注视着巫女们开始练习。
他不得不承认由于在集训发生薰子那件事,一时打乱了御神乐的团结,使得御神乐产生了不调和音,幸好现在已经看不到那种现象。在那次事件之后,巫女们似乎更加团结了。
实际袭击音矢的薰子固然不用说,小梅与风花应该也对自己的行动感到后悔。如果她们的团结一致是出于这种内疚心理,那将会是随时都可能瓦解的脆弱羁绊。
弦而原先还有这样的疑虑,不过看着这些巫女,他确信已经不需要担心那样的事情了。
“你们就放手去做吧。”
“可以吗?”
风花表情略显意外地注视弦而。
“当然,既然你们要练习神乐,那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严格指导你们。”
“什么嘛。”
“别再什么了,快点,我们继续练习吧。”
“好~~啦,那么爷爷你可要看仔细啰。”
在薰子的催促之下,风花收敛起严肃的表情。
自从那次事件以来,关于“薰子的暴行”谁也没有说出口,虽然音矢认为那是在体贴沮丧的薰子,不过事情其实另有真相。
弦而就是知道那个真相,才确信巫女们的团结是货真价实的。
“感情好是件好事呀,对吧,兔贵子?”
弦而眺望着专心致志练习着御神乐的薰子、小梅、风花三人,抚摸着秃头,对昏睡的兔贵子如此说道。
而那真相就是……
“我回来了!”
音矢今天比平常稍微提早回到家,却在见到飞奔赶来的三名巫女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欢迎回家,音矢,今天比较早呢。”
小梅还是和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对他微笑。
“欢迎回家,音矢,今天社团怎么了吗?”
“咦……?啊~~是呀,豪铁体贴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所以接下善后的工作,让我和斋两人先回来。”
面对静静逼近的小梅,音矢一边逐渐后退,一边表情僵硬地答话,而和音矢一起回来的斋则是在稍微远离的地方,静观事情的发展。
这情况会让音矢如此狼狈,其实是有理由的。
“欢迎回家,音矢!”
“喔噗!”
风花突然飞扑过来,抱住了音矢的背后,让音矢不由地抛下书包坐倒在地。
“音矢,你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还是先享、用、我?”
风花老套的台词,说古典也真的太古典了,平常这种时候音矢可能都已经在吐槽了。但是风花的胸部压在头上,使得他根本没有吐槽的余力。
“啊……这个、先洗澡……吧?”
“呀~~音矢好色喔☆”
音矢根本就没有说要一起洗,风花却故作娇羞的模样,继续古典老套的新婚夫妻扮家家酒。
——太过现代的示爱方式,对迟钝的音矢是不管用的,所以风花才会采用这种老套的攻势,不过和风花归纳出相同结论的人也另有人在。
“哎呀,音矢,你的脸好红喔?是发烧了吗?”
小梅说着便将音矢的脸埋在自己的胸部里。小梅的上围在音矢所认识的女性中是属于顶级尺寸,音矢就埋在小梅的双峰之间,像是呻吟一般说道:
“小小小小、小梅小姐!量温度应该是量额头才对吧?”
“哎呀哎呀,脸越来越红了呢,这样是不是必须要冰敷了呢~~?”
“哦噗噗噗~~~~!”
只见小梅将音矢抱得更紧了。
感受着背后风花胸部的柔软,又趴在小梅波滔汹涌的爆乳上,音矢都快要窒息了。
“……西洋自古以来流传以肉块降热的方法,用活生生的乳房能否降热,相信也是颇有一试的价值。”
虽不知她是真的冷静还是故作镇静,只见连薰子也推起闪亮的眼镜,敞开巫女装的胸前,打算加入小梅和风花的行列。
“哈噗噗!快、快住手!”
在中、大、特大三种胸部的包围之下,音矢发出了悲鸣。
由于接连几天都是这样混乱的状态,音矢也不得不警戒起薰子她们的动向。
这样的场景如果被豪铁或王子见到,他的肋骨可能又会被鼓棒当成木琴敲打——不,这次可能会是背骨木琴了。那种方法虽然不至于骨折,却会确实让人感到疼痛。
“…………”
一直静观音矢与巫女们的斋,这时拾起了音矢的书包,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然而斋却无法离开那里,只能静静守候着事情发展。
斋看到巫女们在自己的眼前纠缠音矢,心中应该是难以保持平静才是,但是她却努力保持冷静的态度。
如果找上学校的巫女们对音矢发动攻势,斋的内心或许会有所动摇,然而她对现在巫女们所采取的行动并没有动摇,那是因为一想到事情之所以演变成这样,斋的心中就有所感触。
“斋~~救我~~”
“要是真的发烧就不好了呀……”
“我根本没有发烧呀~~!”
如果只看表面,或许会认为巫女们的行动来得异常突然,可是就因为斋了解巫女们心中的想法,所以她也知道自己对此没有愤怒或嫉妒的余地。
——事关神乐主的传宗接代,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探讨对错了——
自从薰子事件的数日之后,巫女之间便飘荡着紧迫的气氛。
事情的发端是在讨论要由谁来照料战斗受伤的音矢。
经过一番商量之后,最后决定由包含斋在内的巫女全员轮流照顾音矢。这可说是理所当然的结论,于是音矢就在巫女们的悉心照料之下完全康复了。
在那段期间里,巫女们的想法也逐渐产生变化。
“我们重视音矢的心情而不逼他生小孩,这样的想法不是有点奇怪吗?”
最先发难的是在社务所整理神签的风花。
薰子打算无视音矢的心情和他生小孩,结果是失败了。
那么只要转变音矢的想法,让他产生“请务必要和我生小孩”的念头,那样就不算无视音矢的心情了吧。这就是风花的想法。
“我最近也开始这么想,只要让音矢的心向着我,那样就不算是强迫他生小孩了呀。”
最先赞同风花的人,就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和全裸的音矢共枕一个被窝度过一夜的小梅。
“在那次骚动中,我想到一件事。”
小梅语带踌躇地开始娓娓道来,而薰子和风花则是默默倾听。
“在那个夜晚,音矢拖着疲惫的身躯,走错房间钻进我的被窝里来。”
或许是回忆起那时候的事了吧,只见小梅的脸颊微微泛红。
“当然,那只是音矢弄错房间而已。不过那天我有替音矢按摩,所以我在想音矢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选择了我,来到我的房间了呢?”
那只不过是小梅的推测而已,然而却不能一口断定她的推测是错误的,因为人类的心本来就会在本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发生不可思议的效应。
“纯粹好意替他按摩,因此让疲惫不堪寻求慰藉的音矢,内心在无意识中向着小梅了……而且虽然处于意识朦胧的状态,音矢的脚还是在无意识下走到小梅的房间,你的意思就是……那并不是单纯的偶然啰?”
薰子为小梅的推测归纳出这个结论,小梅、风花听了都大大地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只是走错房间,那么不是我的房间也无所谓吧。”
“就是说啊,也有可能去薰子小姐或小斋的房间,甚至我的房间啊,为什么是小梅姐的房间呢?这一点我感到颇有疑问。”
“宫司大人的房间可以忽略了,因为即使是在无意识的状态,音矢应该也会好好选择对象的。”
“一般来说是不会去爷爷房间的嘛。”
风花的吐槽虽然让人不禁苦笑,不过接下来才是重点所在。
“听小梅姐这么一说,我更是充满斗志了。”
风花得意地哼了一声,然后交互看了薰子和小梅的脸。
“正如我刚才说的,不要无视音矢的心情,只要让音矢的心偏向我们就好了吧?”
风花挺起她小小的胸膛宣言道。
“但是到目前为止,斋不是也发动过各种攻势了呀?”
“是呀,而且每一次都宣告失败,让我们在旁边看了都为她心急呢。”
“我说小梅姐、薰子姐,不是有句俗话说‘三人成虎’吗?”
“应该是‘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啦。”
“啊~~就是那句话,我们三个就同心协力,把音矢的心拉到我们这边来吧!到时再让音矢选择谁和他生孩子就好了吧?谁也不能有怨言,只能以温暖的目光在旁守护喔。”
对于风花的提案,三人看了看彼此,然后有如确认一般微微点头答应。
就这样,巫女们的互助同盟就此确立了。
而目的就是“一同为音矢传宗接代”这个简洁,却又失败了无数次的难题。
“如果不那样做,根本无法拥有音矢神乐主血脉的后代。”
“是呀,现在的状况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如何。”
“毕竟对手是那么厉害的人。”
听到风花的话,薰子的身体一颤。薰子是巫女之中唯一认识还是人类时的响一郎的人,而且她的记忆中只有过去那个温柔的响一郎,这也是让她幼小心灵初尝失恋痛楚的初恋对象。
“啊、对不起……”
“没关系,响一郎先生……不,正如大家所见,敌人的力量非常厉害。不,如果对方使出全力,那力量一定会更恐怖吧。”
“到那时候可能会引发世界危机呢……”
听到风花的自言自语,薰子立刻表情严肃地看向她。
“那个人的出现就已经让世界面临危机了,风花。”
仿佛是在严厉纠正风花一般,薰子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社务所中回荡。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事情经过,巫女们才会团结一致起来,不过这样受害的就是音矢了。
最近这几天,音矢就连上厕所都要屏息静气,弯下身子注意四周,然后像忍者一样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才行。
然而话虽如此,这个家并不是十分宽敞,只要对方有心,不需两秒音矢的平稳生活就会被女孩子的尖叫声打断,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上演。
“发现音矢了!”
“咿!!”
“要一起洗澡吗?我会帮你刷背唷?”
“啊~~不,这个、那个……”
“讨厌!小梅姐好、大、胆哟☆”
“当然,除了背后之外,身体的每一寸我都会帮你洗干净哦,音矢。”
“咦、咦~~!?”
“呀~~!薰子小姐也做出激烈的发言☆那我要洗完澡后的同床共枕全餐一份!”
“喂、喂、喂!”
“哎呀,同床共枕也不错呢,以前音矢就曾经和全裸的我同床共枕了一晚对吧,音矢?”
“啊哇哇,小、小梅小姐,那是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能够独占小梅那样的巨乳,就男性而言不是很幸福的事吗?如果音矢你希望的话,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服侍你哦?”
“三个人一起……三个人!?怎么连薰子小姐都……”
巫女们围着音矢欢声尖叫,以及音矢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在斋的眼里心情十分复杂。
斋知道巫女们所下的决心。
风花说这件事必须先知会斋,否则并不公平,因此来向斋告知事情的经过。一想到巫女们做出这个决定的经过,斋就无法责备她们任何人。
既然自己无法怀下音矢的孩子,那么她就只能静观巫女们的行动了。
斋压抑心中的迷惘,将书包送到音矢的房间里去。
而就在那天的深夜。
车站前的大街上,响起了大型商店铁卷门被锯开的巨大声响。
“斋!你可以绕到祸津神的背后吗?”
“是!”
音矢身穿水干乌帽子的狩衣,靠着“镇魂响音”的净化作用,追赶着痛苦挣扎的祸津神。
这时的车道上连一台行驶的车辆都没有,人行道上也不见任何人影。
号志灯一直停在红灯那一格,红光映照在黑色的柏油路上,使得周遭染成一片红色。
这并不是时间停止,而是结界所造成的次元异象。
受到音矢追捕的祸津神发出苦闷的惨叫,同时割开商店的铁卷门、拔起路灯,不断进行着破坏。
“——喝!”
敌人投掷来的铁门碎片和街灯,都被斋的舞轻而易举地弹开,同时音矢等人所演奏出的“镇魂响音”化成箭矢,贯穿了祸津神。
“真那实!加强琵琶的音色!小梅小姐,龙笛的摆动幅度要更大些!”
或许是屡次与祸津神战斗所累积的经验,音矢身为一个神乐主所发出的指示越来越精确了。
让人惊讶的是在与祸津神开战的瞬间,音矢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就自然张设结界。
张设结界与其说是修行的成果,不如说是神乐主的血脉使然啊。弦而高兴地眯起眼睛喃喃说道。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可以救到她了!”
只见音矢的Stratocaster有如霓虹灯管般绽放光芒。
同时神圣的光芒从结界某处射入,包覆住音矢和斋全身。
身上包覆光衣的音矢,身体像是弹射一般飞跃而出,一口气拉近了与祸津神的距离。
“要上啰!趁灾情尚未扩大,我们要一口气净化它!”
音矢一马当先地冲向祸津神,这时他的侧脸不再是平常那松散的表情,而是男子汉为了达成使命,赌命一战时的表情。
见到那威风凛凛的侧脸,斋、真那实以及以薰子为首的巫女们或许都会重新爱上他,不过她们现在并没有那种空闲。
这名祸津神的神化情形看似已经相当严重,黑色鳞片受到音矢的攻击而四处飞散。在痛苦万分的情况下,她也开始随手展开破坏。
尽管设有结界,可以保护路人不受到波及,但结界毕竟无法防止四周遭到破坏。
若是再让她破坏下去,到时可就不能用落雷这个理由来搪塞了。
即使如此,身披光衣的音矢还是不慌不忙地追赶祸津神。
“啊~~好痛……你们想要杀死我吗?”
掉落片片鳞片发出哀号的祸津神,是个年纪与音矢相差无几的少女。
“我们不会做那种事,我们只是想救你而已。”
但是音矢的话,少女却没有听进去。
“我最爱的阿优竟然要和粉丝结婚,这绝不可能!!我要把那个女的大卸八块!凌虐至死!”
少女口中说出的名字,是最近才闪电结婚,伤透无数粉丝心的知名艺人。恐怕是她那无处宣泄的嫉妒心情,让祸津神有了附身的机会。
可是音矢并不认为会是因为这种小事,就轻易造成祸津神的附身。
“……是爸爸在搞鬼吧。”
对于祸津神的真面目,音矢是如此解释的。
最近层出不穷的祸津神骚动,几乎全是肇因于每个人都曾经验的些微小事——然而有过同样经验的音矢也很清楚,对当事人来说,那些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理由都是在刹那间产生的。
“……我现在马上就让你解脱。”
音矢以充满慈爱的语气安抚遭祸津神附身的少女,然后奋起全身之力弹奏出“镇魂响音”。
既然言语无法传达给她,那么就演奏音乐吧!
我的音乐会在她的心中造成怎样的回响呢……
音矢在内心的角落想着这种事情,同时弹响了Stratocaster。
然后当痛苦挣扎的少女终于归于平静的时候……
“——我来送别。”
只见斋挥动舞扇,跟着从少女体内驱离的勾玉,就这样被吸往天上。
“结束了吧,音矢。”
“是啊,真那实,辛苦你了。斋也累了吧。”
身上穿着逐渐薄弱的光衣,音矢对真那实和斋报以笑容。
“其他人也辛苦了,连续几天战斗一定很辛苦,可是大家都努力撑过了,我要谢谢大家。”
“不,这也是我们的职责。”
虽然如此回答,不过能听到音矢的慰劳之词,还是让薰子十分喜悦。
“这女孩该怎么办呢?”
少女在驱走祸津神后就晕倒在地,风花和小梅赶紧奔到她的身边。
“哎呀……她的身体相当虚弱呢。”
“是啊,她似乎受到祸津神相当深层的支配,快联络爷爷把她送到专门的医院去吧!还有受破坏的地方也要请人来处理。”
就算是在打倒祸津神之后,音矢仍以充满威严的神情发出指示。
若说他的应对已经十分娴熟,听起来固然是好事,但是音矢自己也十分清楚那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因此他的心情更是充满无奈。
当然,与他并肩作战的斋、真那实以及巫女们也是相同心情。
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份郁闷的心情,每一个人都是闭口不提。
“好了,先回去洗个澡吧,啊!对了,真那实要不要也来我们家呢?”
“好,毕竟这种时间回去,还不知道我爸妈会怎么骂我呢。而且连续几天我也累了……”
“对不起,半夜把你叫出来……之后我会向伯母道歉的。”
“那就不用了,因为她并不知道我溜出来。若是现在回去,反而会被她发现的。”
虽然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溜出来,不过接连几天把真那实找出来,这状况让音矢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真那实姐要在我们家过夜啰?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有替真那实姐准备好换洗衣物了。”
“风花真了不起!等一下我会摸摸你的头来答谢你,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就在众人闲聊的时候,接到联络的本家“处理班”已经穿越结界,开始集合起来了。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交给他们善后,我们回去吧。”
音矢微笑着告知众人,然后当他跨出脚步,才发现自己的脚软弱无力。
在与祸津神战斗时因为集中精神所以没察觉,看来他比自己所想像的还要疲惫。
“音矢,你没事吧?”
真那实扶住音矢的手臂,面露担心的表情看着他。
“真那实才是呢,你上课该不会打瞌睡吧?”
音矢故意笑着对她开起玩笑。
“我没事啦,而且我看薰子小姐才更该担心一下肌肤吧?”
“这句话可不能听听就算了。”
只见薰子推高眼镜,要找真那实理论。
工作结束之后,虽然众人都装成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但是其实看得出每个人都面有疲惫之色。关于薰子皮肤的话题也并非毫无根据,像今天音矢就看到风花在社务所内打瞌睡,而小梅则是站着打瞌睡(不过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这样下去情况就不妙了。
尽管心里这么想,音矢却无计可施。
音矢心想,若是能抑制祸津神的发生就好了。但是他又转念一想,那种事如果能够办到,那么大家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打倒音矢之父响一郎或许是有效的,不过自古以来祸津神就一直存在,所以就算打倒他,也无法保证能否抑制祸津神的发生。
不论打倒多少次,祸津神还是接连不断地出现。音矢带着无奈的心情踏上归途。
当天晚上每一个人都睡得跟死猪一样。
而到了隔天早上……
“有人在吗!”
一道尖锐的声音撕裂了早晨清爽的空气,响彻了整个苇原神社的境内。
“有人在吗~~!”
“什、什么事啊!吵死人了!”
原本正在指导早晨练习的弦而,这时也拄着拐杖朝声音的来处走去。
“那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就是曾在学校听到,那些可疑巫女的尖叫声吗?”
听了真那实的说明,音矢才像是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手。
“那个超音波产生器巫女!都已经被我和小斋赶跑了还没受够教训,竟然还敢跑来撒野!”
真那实的头上几乎快冒出蒸气一般,她气冲冲地踩响了脚步声,横越神殿离去。
“真那实学姐,不可以对巫女动粗啊!”
见到真那实与斋展现出和上次一样的反应,音矢不禁苦笑。正当他要朝声音的方向走去时……
“音矢,这件事可以交给我们处理吗?你还是别出去比较安全。”
薰子静静地阻止了音矢。
“咦?你说的安全是什么意思?”
“是的,似乎是为了传宗接代,又派遣新的巫女来了。”
音矢随着薰子的视线往境内望去,一看之下,他手上的琵琶和琴拨马上脱手掉落在地上。
只见身穿巫女服装的少女三人,神情紧张地站在境内。
而在她们身后,则是同样穿着巫女服装的巫女集团——从年幼到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小孩,到以常识来说不可能的微妙年龄;从苗条到水桶腰,各式各样的数十名女性站成了一排——音矢见了张大了嘴,双脚瘫软地坐倒在地。
“音矢,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尿裤子呀?”
风花取笑处于茫然状态的音矢。音矢惊讶到说不出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巫女集团。
如果那集团一齐冲上来,那么自己在生孩子前就会被踩死了,薰子所说的“安全”看来并不是在开玩笑。
于是音矢转身面向薰子,双手合十向她行了一个礼。
音矢每天受到薰子们的肉弹攻势,现在看到巫女服,不禁感到自己有危险了。
也就是说,风花的老套求爱攻势,很可悲地只不过是把音矢训练成“巴甫洛夫的狗”而已。
“音矢大人!这群巫女中总会有一个合乎您喜好的巫女才是。”尖锐的声音朝音矢直冲而来,看来是在学校见到的那三名巫女在齐声合唱。面对那惊人的声量,自弦而起,包括真那实、斋,以及她们带来的巫女集团,每一个人都捂起了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为了得到音矢大人的种,我们三人一起拜访您的学校!”
三人的声音完美地重叠在一起,就算捂住耳朵,声波也会借由骨头传导震撼到鼓膜。虽然不知道那是否是用来对付祸津神的武器,但就某种意义来说,那的确是音波武器了。
“但那边那个金发小妞却追着踢我们的屁股,然后我们又受到大内流舞乐高手的逼迫,所以才不得已选择撤退!”
“真那实,你做了那种事啊?”
“才、才没有呢!那只是威吓射击,我不是真的要踢啦!”
“痛死人了!!”
三人的声音再次同时响起。
或许是为了合声有事先准备讲稿吧,三人丝毫不差地展现合声,并且发出强烈的声波,其中还夹杂了像是私怨的台词。如果在平时,真那实早就回嘴了,可是如今她却被三人发出的超音波压迫得说不出话来。
“总而言之……!音矢大人!请在列队的巫女中选出一个人,现在立刻就和她生孩子!”
尽管音矢捂着耳朵,超音波巫女的声音却透过音矢的头盖骨直达脑中。
——真是的,饶了我吧!
一直被生孩子生孩子地念个没完,音矢已经感到很厌烦了。这种话若是由斋或真那实说出,那么他还可以忍受,但是他没有理由听中途闯入的巫女说这种话。
正当音矢打算起身赶走她们时……
“呜呀!”
“呀嗯!”
“咪咿!”
超音波巫女们发出奇妙的声音。
“你们吵死了!再不闭嘴就准备吃苦头吧!”
说是这么说,不过真那实愤怒的铁锤已经在巫女们的头顶炸裂了。
“~~咿—”
只见超音波巫女们当场抱头坐倒在地。
“哼,下次再敢发出超音波,我就认真打下去哦!”
见到真那实挥舞着拳头恐吓她们,三人组打颤地缩在一起发抖。
“真那实学姐,不可以使用暴力……”
“我知道啦,小斋。只是不让她们闭嘴,根本就吵得不能谈话对吧?”
“反对暴力~~”
只听到有人小声喊道。
“刚才是谁说话!?”
真那实再一次举起拳头,三人组立刻不情不愿地向后退。
“对、对不起……”
超音波巫女只有单人的话,声音也只是细如蚊鸣而已,果然她们一定也是受过某种形式的对祸津神战斗训练。
“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啊?”
或许是弦而询问的温柔语气让她们安心不少,所以即使她们仍警戒着真那实与斋,却有一名巫女走上前回话。
“是,我和另外两人是从大内家的分家来的。”
正如斋所推测,这些巫女似乎就是大内家分家的人。这件事弦而虽然听斋说过,但他还是决定要试一下巫女说的是否属实。
“可是我有跟本家说过,请他们再静待一段时间喔,为什么你们还会来此呢?”
“是的,详情我们也没有听说,不过我们和后面这些巫女都是各自接到命令,要我们火速来此取得音矢大人的种。”
“总共有哪些分家呢?请尽可能将你们所知道的告诉我。”
从那些变顺从的巫女口中举出的家名,一个个都是弦而、薰子以及斋都知道的家系。尽管格式尚不及大内家,但也都是在神道界中各自拥有历史的名家。
“我都知道了,谢谢你们告诉我。”
只见弦而露出柔和的笑容,摸了摸那名坦白招供的巫女的头。
“我去打个电话,你们就喝杯茶再回去吧。”
留下这句话后,弦而便前往社务所。
“那、那个~~我们没借到种是不能回去的。”
那名巫女恳求似地低声说道,却被薰子和斋迅速制止;真那实也双手盘胸,狠狠瞪着其他巫女作为牵制。只靠一个人便能牵制数十名巫女,尽管音矢认识真那实已久,这时也不得不佩服她过人的气势。
“你说要借种回去是吧?”
听到薰子这么问,巫女连连点头。
“那么,你们当然也做好借种回去的觉悟了吧?”
“是的,我们当然都已经有所觉悟了。”
一个人如此回答,剩下的两个人也点头表示同意。不单是三人组,在场的巫女们也都是各自下定决心才来到此处的。
“那么请让我看看你们的决心,请现在当场证明你们的觉悟吧!”
听了薰子说的话,巫女们都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而并列在她们身后的巫女们也都看着彼此,显得颇为动摇,没有一个人肯走出来证明。
“你们是各自怀着坚定的决心来到此处的吧?那么我要你们马上证明,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一再被薰子要求证明决心,巫女们的表情更加困惑了。
这也难怪。
想要将藏在心中的“决心”表现出来让第三者明白,并不是口头说说就能做到。如果是要对音矢本人展开求爱行动,那么在场每一个巫女一定马上就可以做到。然而那只不过是表面的行动,没办法展现出坚强的意志或是有无决心,那样的行动是无法证明“决心”的。
“如果你们的决心只是被我这么一说就困惑犹豫,那么还是请回吧。”
说完薰子便转身回头,走进音矢所在的神殿之中。对于那些呆立原地的巫女,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那她就能够证明自己的决心吗?”
三人组的其中一人似乎无法认同,于是向斋提出了这个疑问。
“是的,薰子小姐已经确实证明过她的决心,而且不只薰子小姐,在这里的真那实学姐、在里面的小梅小姐和风花都已经证明过了。”
听到斋如此宣告,真那实惊讶得瞠目结舌。
小斋,你是什么时候看到我的决心了?该不会是在那次温泉的对决……不可能吧!?虽然没有证明,但我也能够深切感受到大家的决心。
见到斋能够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让真那实颇为感动。
可是巫女们似乎还是无法善罢甘休。
“但就是因为你们没办法怀下孩子,所以我们才会到这里来的不是吗?”
“这里全体巫女的决心,我大内斋都已经确实确认过了,剩下来只等待音矢先生的决定。”
“唔……”
斋这句“我大内斋”的口号,让巫女们全都僵在原地。说出这句话的斋,不管是家格、身世、教养,和最重要的是血统都与她们不同,再加上容貌也是无法相提并论。
而那样的斋说出“等待音矢先生的决定”,其他人自然是连一声也吭不出来。
对受到命令赶来此处的巫女们而言,神乐主的意愿根本不列入考虑。然而巫女也是女性,她们也会有恋爱感情,也或许有暗中思慕的异性,对于斋“等待音矢先生的决定”的一片情深,许多人也是感同身受。
“喂,巫女们啊。”
刚才去打电话的弦而,这时拄着拐杖走了回来。
“你们可以回家去了,不会有人责备你们的,安心回家吧。”
那群原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困惑地并排站在境内的巫女们之中,也有人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们在内心深处,其实对“奉献自己的宿命”还是多少怀有恐惧和不安。另外也可能是因为弦而说可以免于家里的责难,让她们安心不少吧。应该说,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真是折腾人啊。”
弦而说着便在拜殿的入口坐下。
“可是,我们还是……”
弦而无意中抬起头来,看到三人组的其中一人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或许是责任感比别人强,看来她似乎还无法接受。
于是弦而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招手叫那名巫女过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什么秘密?”
“其实音矢那家伙不举啊。”
“咦……不举……?”
弦而作势将紧握的拳头向上一抬,同时面露贼笑。
“就是那个啦,那个。”
“什么……!!”
那名巫女理解了弦而所指为何,娇羞地将双手贴在脸颊上。
而音矢隔着墙壁听到他们的谈话,立刻按捺不住地站起身,仿佛随时就要踢破门冲出去。
“那个混账老头!胡说八道什么!!”
“别激动嘛,音矢,老爷爷那样说也是为了音矢好呀。”
“可是……!”
“不然你想怎样?冲出去现给大家看吗?看我是这么雄壮威武……这样?”
“呜、不,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做那种事啊……”
安抚着音矢的风花也是拼命强忍着笑意。
只听见墙壁另一头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所以为音矢大人传宗接代这件事才会拖那么久啊。”
“毕竟他不举嘛。”
“不举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只见两人遥望远方,一同叹了一口气。
这更是激到了音矢。
“我、我就让你们看!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证明我的清白!别阻止我,风花!!”
“啊哈哈哈哈!!算了啦!那样只是搞笑而已!”
这时风花已经忘记要阻止音矢,只是一个劲儿地笑个不停。
接着弦而以更加诚恳的语气对巫女说道:
“那家伙正值敏感的年纪,这件事能不能请你保密呢?”
“……我明白了,烦请转达音矢大人,请他要加油。”
巫女似乎是接受了弦而的说词,她向弦而低头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而在墙壁的另一边,风花已经笑得喘不过气,在地上不停打滚了。
“她、她说加油耶!是要加油什么呀!啊哈哈哈哈!笑得肚子好痛!”
音矢无视在地上开心打滚的风花,只是怔怔注视着自己的手掌。
一个一直存在他心底的问题,却在这时浮上心头。
“……为什么这样不择手段地要我生孩子呢?”
虽然这个问题时常存在心中一角,但是与情同家人的斋等人一起生活,让音矢不需要去思索这个问题;又或者该说,是他刻意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亲眼目睹分家投入大量巫女的现实,让他就算不去思考,这个疑问也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
“谢谢您,宫司大人。不过再不早点留下后代,如果音矢大人有什么万一,到时候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耳朵听见巫女这句话的瞬间,音矢才终于领悟到“尽快生孩子”的意义。
音矢本来只是认为,在十八岁生目前被催促着生孩子,是神乐主一家代代相传的惯例。他听说弦而和父亲响一郎,以及音矢自己都是这样出世的。虽然他知道这个规矩,但是对于为什么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他只是漠然地感到不解。
“……不对,不是因为惯例。”
——如果音矢大人有什么万一……
这代表音矢将会去世,也就是以他死亡为前提而思考。
他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大家都是实际感受到这件事极可能发生,才会引发这样的骚动。
一想到这里,音矢突然有种独自一个人被留在黑暗中的感觉。
“好了好了,既然明白了就快回去吧!”
只见真那实手上拿着竹扫把,挥动扫把驱散并列的巫女们。而巫女们被她追赶,纷纷惊声尖叫,争先恐后奔下漫长的石阶。
“啊哈哈,真壮观的巫女雪崩呢☆”
看着巫女们互相推挤奔逃的模样,真那实得意洋洋地高声大笑。
最后三人组深深一鞠躬之后才离去,而真那实见到也对她们大力挥手。
“拜拜~~!别再来了哦~~!”
另一方面,发现惊人事实的音矢则是坐倒在神殿地上,双唇不断颤抖。
“……是以我会死亡为前提吗?”
“咦?音矢,你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吗,音矢?”
薰子和风花回到神殿,见音矢一个人呆若木鸡的模样,于是纷纷出言关切。
“那个、薰子小姐……”
音矢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即使努力想停止嘴唇的颤抖,却是徒劳无功。发自身体深处的颤抖传到嘴唇,音矢想要用手指止住嘴唇的颤抖,才发现自己连指尖都不停地发抖。
他害怕得不得了,这恐惧远超过初次与祸津神作战时的恐惧。
在与祸津神战斗的时候,他有好几次面临死亡的危机,而且也都做好战死的觉悟,但是现在的恐怖却比那些时候更让他无法承受。
因为除了自己之外,每个人都认为音矢会死。
战斗中对死亡的恐惧,有时会因为分心在战斗上面,让恐惧心因此麻痹。然而在原本以为风平浪静的生活中,一旦发觉存在含有“死亡意味”的事物,那么到时便无法以蒙混遮掩的方式带过,那份恐惧将会更加无法从心头抹去。
“音矢,你怎么了?音矢!”
薰子的手搭在音矢肩膀上摇晃着他。音矢受到她的摇晃而惊醒过来,失了魂似的眼眸才缓缓移向薰子和风花,只见斋、真那实、小梅都已经回来,一脸担心地守候在音矢身边。
“大家……我会死吗?”
“音矢,你怎么了?你有点怪怪的哦?”
真那实似乎也注意到音矢的异变,她皱起眉头,凑过来观视着音矢的脸。
“音矢先生,您是有什么烦恼吗?若是您不嫌弃的话,请说给我听好吗?”
虽然目光移向蹲下的斋身上,但是音矢还是嘴唇发青。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嘴唇却不由自主地抖得更加厉害。
“大、大家都是认为我会死,所以才想要会和我生孩子吧?”
面对音矢好不容易才挤出的疑问,以斋为首的巫女全员都无法立刻回答。虽然她们也很想马上否定,但是音矢随时都有可能死亡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大家的沉默对音矢而言,也等同于是肯定了他的疑问。
“我说音矢啊,我可不是因为认为你会死,所以才急着想和你做爱做的事唷。”
或许是担心音矢和巫女之间产生隔阂,真那实半开玩笑地说道。
“……但是你们一定觉得我有可能会战败而死吧?就算不死也有可能像父亲那样,变成不是人类的存在吧?”
“音矢!给我咬紧牙根了!”
听到这句话,音矢半反射性地咬紧牙根。
接着下一个瞬间,真那实一巴掌打中音矢的脸。
“真那实……”
“音矢的确有可能会死,我不否认我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一点大家也是一样吧?不管是小斋还是其他人,大家都有随时丧命的可能呀。”
脸颊的疼痛让音矢清醒过来,凝视着真那实。
只见真那实的碧眼中泛起大颗泪珠。
“所以我才更要珍惜现在这份喜欢音矢的感情啊!”
音矢嘴唇的颤抖逐渐退去,头脑也逐渐恢复理智。
“我已经做好觉悟,与其让你死掉,还不如让我来替你死。在场的其他人一定也有和我同样的想法,但是你却连这种事都不明白吗?”
真那实的话语有如当头棒喝,让音矢产生无比的动摇。
音矢不禁手按胸口自问:现在涌起的这个感觉是什么呢?
自己像这样畏惧死亡,根本就无法和祸津神战斗。
到时死的将不单只是音矢自己,甚至会招致全员的死亡。
他的思考就像互咬尾巴的两条蛇一般,陷入无限回圈而无法自拔。
自己死掉就无法保护大家。
而让大家死掉自己也会失去战斗的理由。
什么是正确的?自己又该如何做?音矢找不到一个答案。
但是真那实所说珍惜自己现在的心情,那或许就是答案的提示了吧。
“对不起,真那实,我……”
我还是找不到答案。
不过……
“我只是有点错乱了啦。你们想嘛,要是那一大群巫女向我冲过来,我一定一下子就被摆平了吧。”
音矢竭尽所能地装出笑容,试图借此改变尴尬的气氛。
“……你明白就好了。”
真那实别过头去,连御神乐的练习都不顾,就直接走出了神殿。
“音矢先生,关于您刚才的问题,我可以很明确地答复您。”
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斋这时终于开口了,而薰子等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脸困惑地注视着音矢和斋。
“坦白说,我时常心怀不安,担心音矢先生随时可能会死去。当然,为了不让那种事情发生,我无时无刻不督促自己精进。就如真那实学姐所说,万一情况紧急,我也会不惜为您牺牲性命。”
斋平静地继续吐露内心的想法。
“而且考虑到万一的情况,我也强烈感到有必要为后世留下神乐主的血脉。”
“斋果然也是……”
“请您仔细听好了,对音矢先生可能死去的不安,以及不使神乐主血脉断绝的必要性,还有尽早怀下孩子这件事,这三者在我心中完全都是不同的问题,不能够混为一谈。虽然我认为有必要替神乐主留下血脉,但我却不觉得需要急于生孩子。”
听到斋这番话,不只是音矢,连巫女们也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斋原本就是为了产下音矢的孩子,所以才被派来这里,可是这样的她却口出否定生孩子的言论,让在场众人都感到惊讶无比。
“斋,那担心我可能死亡又是?”
“那是出于我私人的感情,因为……”
原本表情毅然的斋,这时却突然显得娇羞欲滴,楚楚可怜地注视着音矢。
“如果音矢先生不在了,我连一秒钟也不想活下去……”
看到斋这个让人脱力却又简单明了的反应,原本在音矢心中的疙瘩也逐渐消除了。
“喂喂!你们要在那里打混多久啊?”
神殿中突然响起弦而生气责骂的声音。
“还不赶快做早晨的练习!这么不专心会让祸津神有机可趁的啊!”
“我、我去叫真那实姐回来,再不快点上学会迟到的!”
“好,拜托你了,风花。”
于是,因为巫女打岔而中断的晨练又再度展开。
当天在那之后就没发生什么骚动,众人得以悠闲度过一日。
然后到了即将晚餐,明月开始升上夜空的时候……
“小斋,方便说些话吗?”
就在斋用过完餐,回到自己房间休息时,真那实出现造访她的房间。
“真那实学姐?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斋打开房门,招待真那实进入房间,而提着塑胶袋的真那实则是将买来的东西全都堆放在斋爱用的书桌上。
“哪有多晚,都还没到黄金时间呢。来,我带了茶和饼干来看你哦。”
“让你破费了,真是谢谢你。”
斋微微向真那实行礼,真那实挥挥手要她“别客气”。虽然真那实很不擅长应付拘谨的气氛,不过一直以来她对斋一板一眼的态度都抱持好感。
“事实上,我想和你商量有关音矢的事。”
真那实随手拿了一包饼干,啪啦啪啦地一边打开包装,一边继续说下去。
“今天早上音矢胡言乱语的时候,我不是一气之下打了他一巴掌吗?”
“是的,是关于那时候的事吗?”
“那时候有一件事情让我很在意,哇了新行喝(我的心情是)……”
“那个、真那实学姐,请你先把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好吗?”
“嗯嗯,坏好了(快好了)……”
真那实嘴里塞满了劲辣洋芋片,含糊不清地边吃边说。斋则是递茶给她,同时看着她苦笑。看到这样的斋,真那实也不禁喝着茶对她苦笑以对。就在这样相互苦笑的对应中,两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我想要和音矢做爱做的事情。”
“这还真是直截了当呢。”
“对啊,小斋也想和音矢做爱做的事情吧?”
“那个……我也是思考了很多,我认为真那实学姐说的‘想做爱做的事情’和‘生孩子’,这应该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听到斋羞怯的回答,真那实用力拍了一下书桌。
“你说得没错,我想说的就是那个意思呀!结果我问的问题你还是没回答嘛。”
情绪激动的真那实将袋中残余的洋芋片一口吃完,喝茶将其咽下肚中之后,又转过头来面对斋。尽管真那实呛辣的气息朝斋扑面而来,斋还是在咳了一声后,正襟危坐地面对真那实。
“我认为想做亲密的接触,是出于想用全身与音矢相爱的心情,这与为了生孩子而和音矢做爱应该是两回事吧?”
“是啊,就算怀了音矢先生的孩子,万一音矢先生不在了,那我也不知道要为了什么而活下去了。虽然我也想过可以为了孩子而活,但是我还是无法想像没有音矢先生的世界。”
“没错没错,我了解小斋的心情!今天来的那群巫女们好像把音矢的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音矢呀。呼~~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
这两人本该是争夺音矢的情敌,但现在却是无所不谈,就好像是偶像后援会活动中相见甚欢,然后又两人单独另外续摊的粉丝一般。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思考和真那实学姐相同的事情。为了要保护这个世界不受祸津神的危害,最重要且不可或缺的就是神乐主的血脉,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斋应该和我一样,最重视的是音矢对吧?”
不需要征求同意也知道她的答案,只见斋用力点点头。
薰子对那些聚集来为音矢生孩子的巫女,所提出的那个质问。
……能否向其他人证明自己想替神乐主生孩子的决心。
当那些巫女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反问薰子本人是否能够证明的时候,斋出面断言薰子已经证明过了。然而在那个瞬间,斋的心中也产生了一个迷惘。
我能够证明自己的决心吗?
当初自己为了替音矢生孩子而前来,如果那时有人要求证明她生孩子的觉悟,或许她轻而易举就能够证明。
但是现在的斋却没有那样的自信了。
“真那实学姐,我为音矢先生生孩子的决心似乎有了动摇。今天早上薰子小姐所提出的那个质问,或许我是没办法提出证明的。”
斋带着近似自责的语气道出心声,而真那实听了则是眨了眨她的大眼。
“证明不出来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听到真那实轻易断言,这次换成斋惊讶得睁大了眼。
“为什么不能证明会是理所当然的事呢,真那实学姐?”
“因为现在的小斋不是想和音矢生孩子,而是想和音矢相爱对吧?所以你当然无法证明啰,虽然生孩子和相爱,做的事其实是没什么两样啦。”
薰子的问题本来就是强人所难。
正因为薰子对强迫音矢生孩子而后悔,所以她才能提出那样的质问,而那问题不只是真那实,不管是风花也好小梅也好,想必任何人都无法提出证明。
斋虽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她察觉到自己也是抱持着同样的心情。
“啊……你说得对。”
“刚才我问‘想和音矢做爱做的事吗?’,小斋并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那是为什么呢?”
“是的,其实对此我也还没理出一个头绪。不过我曾经说过做爱和生孩子对我来说是不同的事,那是因为在我心中的某处,认为生孩子是神圣的仪式,做爱是私人的情感……”
说到这里,斋想起自己和音矢对话时的发言。
担心音矢的生死,那是属于她私人的情感,她说过这样的话。
“一直以来,我所受的教育都是要我隐藏自己的感情。或许就是这样,我才会认为不可以以自己的感情为优先。我心灵的空隙曾经生出祸津神,所以才会尽可能隐藏自己的情感……”
“嗯,这件事我也一直很在意,但是我觉得应该正好相反。那次不就是因为你强迫扼杀自己的感情,所以才生出了祸津神吗?”
被她这么一说,斋惭愧地低下头。
“真那实学姐说得没错,是我太不小心了。”
“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另外我在想,斋是不是有所误解,认为做爱是不好的行为,生小孩就是一件好事呢?”
真那实的忧心正好说中了斋现在的心思。
“真那实学姐,谢谢你。听你这么一说,这个一直困扰着我的烦恼也一扫而空了。”
“嗯,非常好非常好!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音矢展开攻势了。”
尽管真那实对她露出开朗的笑容,但是斋知道真那实那些话并不是她的本意。
斋认为真那实是在鼓励她“你要更积极地对音矢展开攻势”,真那实的这番心意让斋非常感激。
而真那实或许也是感受到斋对她的信任,因此才能够开玩笑地说出这种话。
“好了,还有另一件事也让我很在意。”
“什么事呢?如果是我知道的事就好了。”
“就是关于音矢双亲的事。上次原本以为已经过世的父亲突然出现,还差点就被杀了不是吗?”
“是这件事啊……就我所知,以前曾经与祸津神发生一场名为‘大灾厄’的大战,上代神乐主就是在那时候身亡的。”
就算是对被送来成为音矢妻子的斋,也只有透露这点情报。
然而,事实上音矢的父亲,也就是上代神乐主却突然出现,并且以超越人类的力量企图杀害音矢。
“我就是对这差异感到疑问,还有音矢的母亲又是怎么了呢?”
“这一点我也很好奇。”
接着斋的表情像是做下某个决定,只见她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小斋?”
“除了去询问知道一切的弦而老爷之外,我们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得知真相吧。”
“说得对,那是最快的方法。”
“只是弦而老爷的口风很紧,要打听出来只怕并不容易。”
“也只能试试看啰。”
于是真那实也起身,与斋两人一同往弦而的房间前进。
“咦?真那实姐,怎么了吗?”
只见走廊的另一边,穿着睡衣的风花发现两人,随即朝他们奔跑过来。
“我们有点事要问老爷爷,现在正要去找他呢。”
“啊,那最好是不要现在去比较好喔。”
“为什么呢?风花,弦而老爷有什么不方便吗?”
“不是啦,老爷爷现在正笑嘻嘻地读着刚买回来的A书呢。”
风花笑着摆了个搔首弄姿的姿势,真那实听了嘴角微扬露出了奸笑。
“这正是好机会呢,谢谢你的情报啰,风花。”
见到真那实不怀好意地离开,斋虽然感到颇有蹊跷,但还是继续思索着让弦而坦白的方法。
“嗯嗯,想不到是这样……”
在昏暗书库的一个角落,斋和真那实两个人正在阅读一本笔记。
那本笔记就是她们用“某种方法”,向弦而打听出的响一郎日记。
“音矢先生母亲的名字好像叫做沙夜。”
这本日记上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是由斋来阅读日记,然后再念给真那实听。因为那手毛笔字写得实在太漂亮,身为现代儿童的真那实根本看不懂。
“沙也?沙夜?哎呀,是哪个都无所谓啦,她是怎么样的人呢?”
“请稍等……上面写着,秀发艳丽而温柔婉约,气质高雅却又内心坚强,是最棒的妻子。”
“在日记上竟然能夸奖太太到这种地步,这也是所谓的爱吗?”
那本日记越是阅读,越是清楚感受到响一郎对沙夜的爱情。从沙夜初次来到苇原神社的那一天开始,这本日记记载着响一郎逐渐被沙夜吸引的心境,以及沙夜为响一郎尽心尽力的情形,就宛如一篇爱情罗曼史一般。
对于日记中所记述的响一郎和沙夜形象,真那实感觉那并不像是音矢和自己,反而完全符合音矢与斋两人。
“……日记从这里开始,内容变得不太一样了。”
越是往下读,斋发现日记的日期开始乱跳,有被撕掉的页数,也有只写上日期,内容却是一片空白的页数。
“——命名音矢。”
斋和真那实的目光,停留在日记中只写了一行的页面。
“这算什么嘛!可爱的儿子出生却只有这一行?这可不是部落格的一行日记耶!”
真那实忿忿不平地无法接受,不过斋却冷静地试着翻阅前后几页。
“真那实学姐,关于音矢先生的诞生,本来或许有许多记述,因为这一天的前后几页有事后才撕掉的痕迹。”
听她这么一说,真那实也注意到在日记的装订处残留了几页的截角,看来原本应该是写满了字吧,在截角边缘还看得到残留的文字。
“有可能是上代神乐主撕掉的,也或许是上面写有某些不想让音矢先生知道的内容,所以弦而老爷才将那几页撕掉也不一定。”
“嗯~~两种都很有可能呢,那后面又写了什么呢?”
日记在音矢出生的几天后就中断了,另外,音矢生日的前后几页都看不到任何有关沙夜的记述。
“这后面果然还是被谁撕掉的吗?”
虽然听到真那实提出的疑问,斋却只是抱着自己的肩膀,双眼凝视着日记的某一处。
“……这本日记的最后是在大灾厄那天结束。”
真那实闻言背脊窜起一阵恶寒,让她身体为之一颤。
此时蜡烛的火光晃动,仿佛与两人动摇的心同化了一般。
“……这么说来,音矢的母亲现在如何了呢?从日记的内容看来,似乎不像是生下音矢就回娘家了吧?”
或许是想避开大灾厄不谈吧,真那实把话题转到“沙夜”身上。
“是呀,根据日记描述的内容,我也有相同的感觉。”
真那实从音矢生日那天开始回溯日记,掐指推算着时间。
“……咦?怀孕的第六个月左右,就没再写到有关沙夜伯母的事了。”
一旁看着日记的真那实,到后来也能认出‘沙夜’两字了。她在日记找寻‘沙夜’这两字。但是正如真那实所说,在第六个月之后就没再看到沙夜的名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那实和斋疑惑地翻页找寻,可是却只有看到残页的痕迹,沙夜的名字完全没有出现。
“真那实~小斋~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突然从书库的角落传来虚弱的声音。
“求求你们啦~我手脚都麻了,受不了了啦~”
这个发出丢脸哀求声的人,就是被绳子捆绑,一副可怜模样的弦而。
至于为什么弦而会被捆绑在地上……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真那实心知用正攻法向弦而询问,他也不会轻易吐露真相,于是在得到风花告知的情报后,她想到一个好点子。
真那实诚心诚意地说服了持反对意见的斋,然后手拿麻绳躲在弦而房间的窗边。
这个名为“小斋的诱惑作战”,是由斋将雪白的美腿伸入门缝,真那实再趁弦而被美腿吸引之际,从背后扑上去将他捆绑,然后逼他招供……真是既粗暴又单纯的方法。
见到弦而轻易就中了这个单纯的计策,真那实开心得拍手叫好,但是斋的心情却颇为复杂。
看到眼前被麻绳五花大绑的弦而,即使现在是这副德性,不过他原本毕竟也是保护世界、与祸津神对抗的上上代神乐主,所以斋并不会因此轻蔑他,可是原本的尊敬之情也稍稍降低了。
“呜~~我竟然会中这种计谋,真是太丢脸了。”
不不,真那实认为正因为是好色如弦而,所以计策才会顺利成功啊。
“老爷爷,如果想要我帮你解开绳子,你可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哦。”
“好,好,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快放了我啦~~”
“我要问的是音矢母亲,沙夜伯母现在人在哪里呢?”
“沙夜吗?那孩子在大灾厄的那天死了。现在回想起来,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弦而的回答再度让真那实和斋感到一股恶寒。不知这是对大灾厄这个词起的反应,还是对死亡起的反应。
“如果沙夜还活着,响一郎大概就不会堕入邪道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弦而老爷?”
“读过响一郎的日记,小斋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响一郎与沙夜超越了神乐主和巫女的宿命,彼此深爱着对方。”
那也就代表,他们无关怀下神乐主之子的命运,两人纯粹是因为男女相爱而结合。真那实如此心想。
而另一方面,斋对两人的境遇也感同身受,将他们的心情和自己重叠了。
“在不断与祸津神战斗中,巫女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而沙夜是在最前线跳舞,总是在响一郎身旁与他一同奋战。在得知沙夜腹中怀下音矢的时候,响一郎本来想将沙夜调离御神乐,但是沙夜却不肯答应,仍是与响一郎并肩战斗,并且在那场战争中生下音矢。”
“我都不知道……原来母亲大人是舞手啊。”
“没错,这件事尘封已久,小斋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弦而满怀感慨地谈起往事,而斋和真那实也只能专心聆听。
“响一郎就这样在刚加入尚未熟练的巫女,以及方产下音矢的沙夜陪同之下,与可说是祸津神首领的存在战斗,沙夜就在那时被祸津神所杀。虽然那时我也差点丧命,但是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惨状,或许让我代替那孩子死掉还比较好。”
此时只听得到蜡烛的烛火微微作响,照亮着宁静书库的火光也阵阵摇晃。
“所以全灭的那一天,才会被称为大灾厄吗?”
“不,不是那样的,小斋。”
蜡烛的火光细长延伸,映照着弦而的脸。
“失去沙夜的响一郎陷入半疯狂状态,之后他运使自己全部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就将祸津神的头目击杀。”
“那么他胜过祸津神的大将了吗?”
“不,祸津神的首领在即将消灭之际,趁响一郎因强烈悲伤所产生的空隙,把自己的核心……也就是勾玉埋入响一郎体内了。”
“所以音矢的父亲就变成祸津神了吗?可是……”
在和响一郎对峙的时候,真那实完全没感受到祸津神所放出的杀气、怨念或邪念。
“响一郎是绝代的神乐主,他不因自己的才能而自满,每日努力不懈地锻炼自我。虽然这种话由我来说你们可能不相信,不过他真的是个人格完备的好男人。他爱每一个人,也受到每个人爱戴,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
弦而怀念地眯起眼睛遥望远方。
“那小子心中拥有自己一套坚定不移的正义,他就是信奉那样的正义,所以才能率领神官和巫女挥洒御神乐的力量,将成群的祸津神如斩瓜切菜般打倒。而在那样做的同时,响一郎身边的人也一个个死去。”
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无悔地死去,但那能算得上是救赎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弦而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终于他失去了最爱的沙夜,那小子甚至深信那也是正义行为的结果,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眼前的惨状、甚至是怀中亡妻的尸骸,一切都是本该如此、正确无比的现实。”
弦而说着合上双眼。
“那小子的心根本没有空隙,响一郎是用他强韧的精神力和灵力将祸津神融入体内,而祸津神的怨念就在响一郎体内被净化,只剩下纯粹的力量。响一郎所坚信不移的正义就是寄宿在他体内的神之力。”
无以宣泄的愤怒和后悔,让弦而紧握的拳头不停颤抖。
“那一天,响一郎毫无疑问地成为神了。”
这让人不寒而栗的不祥过去,就是“大灾厄”让真那实和斋感到恶寒的真相。
“响一郎不再是人的那一天,我们就称之为‘大灾厄’。”
——铃……
燃烧的蜡烛烧尽,烛火随着一个细微的声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