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关于洗人迂路子,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公开的,没什么能判明的。这并不单单是因为我是蒙昧无知之辈,而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她就像正体不明的岐路亡羊。甚至从是不是她说起,都是岐路亡羊。
或曰,遣蛇使。
或曰,欲望螺旋的盘踞。
或曰,五首大蛇。
说是些许的情报,但这种描述,该囫囵吞枣到何处为好——该生吞活剥到何处为好,并不知晓,因为尽是些正伪怪诞的流言。
就像是一度以为抓住了的实体,又如同鳗鱼般滑溜溜地滑走,留在手中的只剩蜕下的干燥表皮——既成不了回答又连手感都没有。留下的,全是肌肤上残留的鳞片痕迹,或者带毒牙齿的齿形。即使爬行着探寻,迂路子也比槌子蛇更匿于草丛中。既没有线索也没有踪迹,藏着头也不露出尾巴,是彻头彻尾的蛇头蛇尾。
尽管如此,我们也得必须去发现。
不是去发现蛇的巢穴,而是去发现蛇山的总部。
对于说不上蛇之道的她的非道,明明知道却详装不知,这不是道歉就能挽回解决的事——恐怕也不是能被原谅的事。
002
「我一直都在想,最先来看望我的朋友是谁——但真没想到会是你,小可爱小可爱抚子酱」
连我自己,都对自己的没人望感到失望。
而冷不丁说出这种话的病床上的小哭奈,全是洞。
全是洞这句话,并不是在比喻说出的话支离破碎从而有破绽,而是切实的表现——无论是小哭奈的脸上,还是脖子上,还是锁骨上,还是胸上,还是手腕上手上指尖上,都空着坑坑洼洼的洞。
能看见对面的,贯穿的洞随机排列,密密麻麻——这幅光景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见了,绝对会晕倒。
与其说小哭奈身上有许多空洞,不如说小哭奈就像是由空洞的间隙缝合起来的一样。
虽然看不见,但无疑,无论是换上了的病号服之下的胴体,还是在床上盖着被子之下的脚,都是同样的吧——细细观察的话,在轻薄被子的各个地方,都像是能看见那种形状的凹陷。
非要来不谨慎地比喻的话,她的身体,就仿佛是被轻量化了的迷你四驱的躯干——虽然不是过去曾被蟹胁迫时的战场原小姐,但小哭奈的体重恐怕也轻了不少吧?
当然,这并不是实际存在的空洞。
虽然实际存在的空洞这一说法,即使是比喻也是相互矛盾着的(让我想到了小忍喜爱的甜甜圈。『吃掉有洞的甜甜圈吧』),但在全身都覆盖着这等数量的贯穿洞的情况下,人类是无法存活的……,即使将贯穿洞的数量减半,即便减到四分之一,都不行。
基于部位而言,哪怕有一个都足以致命。
毕竟,比方说在眼球的位置有个洞,不就能看见背后的墙壁了吗?脖子什么的,可是不留希望的满是空洞——通过巨大冲击将全身的各个地方掘穿,足以感受到冲击的效力,但说回来,通过我拙劣的描写力能将这传达出来吗。
我很不擅长言语表现。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都苦于说话。
按照这个流向,有一点需要订正的前言,覆盖小哭奈全身的空洞,仔细观察的话,并不是完全随机排列——位置就像是散乱在各个地方一样,但必定,会有两个空洞等距离,成为一对。
两个空洞。
想到什么了吗?
对的。某人后颈的,吸血鬼的齿痕——但是,这个情况,就不是鬼的牙齿了,而是蛇的牙齿。
如果被带有巨大牙齿的巨大的蛇,胡乱啃食身体各处的话……,人类的肉体,就会变成这种样子吧。就会变成这样子的风穴吧。说到底,在这之前,就会普通的落命吧……。
落命于穴中。
虽然曾经我被蛇诅咒的时候,是全身都被无隙的鳞痕所覆盖——但诅咒我的小哭奈,我的朋友的远吠哭奈的现状,就是这种感觉。
咒人者穴二只,这是经常会说的话。/*比喻害人终害己*/
而这里的实态,则是没有实体的空穴,何止两只……,即使两个一组来数,最低,也被咬了数百口了吧?
换言之,咒人者穴二百。
「干嘛傻愣愣地站着,抚子酱。来坐吧……,你不光是为了见我才来的对吧?」
虽然态度冷淡,但小哭奈还是让我坐到椅子上……,这时候可不能大意。小哭奈,是会先把人劝上椅子,然后在坐下的时候把椅子拉走的那种类型的朋友。
虽说确实不只是来见她一面,但……,也说不上是来见被空洞覆盖的,这半调子的身体。
「身体……,没问题吧?」
我一边慎重的,用两只手撑住叠椅的座面坐了下来,一边这样询问道……,虽然对于长期入院患者来讲,这并不算个好问题,但目睹了远凌驾于预料之外的全是空洞的样子之后,我就情不自禁的这样问了。
「阿啦,真是意外。抚子酱居然会这样子担心我——我还以为你一定是来复仇的」
一边带着几分自嘲气味地笑着,但这副说出带刺话题的样子,原来如此,这才是我印象中的她过去的性格,然而,
「完全没问题哟。平气而又元气。毕竟并不是因为受伤而入院。就只是稍微,身体状态不佳而已。恍惚了一阵子,像白日梦般的时间,变得长了……,以防万一才入院的,就只是这么做了而已」
这种回答,自然不能全盘接受——白日梦啊。
白蛇般的白日梦……,至少,看上去她是没有自觉症状的样子。
明明没有受伤。
「阿勒——你剪头发了?抚子酱」
小哭奈仿佛现在才觉察到。
要是一年前的话,她应该会以一种讽刺或者凌驾的语气,说着『因为没对你感兴趣,所以迟了这么久才注意到』,但这一次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从通过前发来遮住脸部的长发发型,到现在的超短发的千石抚子的变化,不如此靠近就不知道也难怪——毕竟她的眼睛,如今,已经成了有眼无珠。
是无眼之穴呢,还是该说成是风穴呢,还是蛇穴呢。
我也是蛮惊讶你还能看见。
「嗯……,发生了许多事」
「欸……,不也挺好吗,这种样子」
哦呀。
虽然生硬,但没想到居然能从小哭奈的口中收到夸奖的话……,对于剪了头发的朋友,基本上会必定说出『明明之前那种更好』的定番般话语的这位女王大人,想不到她会这样说。
虽然说不定是因为医院就是能感受到这种感觉的环境……,但即使扣除浑身是洞的身体,她还是全身乏力的样子。
说起小哭奈,印象中就是那种无论是入院还是怎么的,都是一副漂亮利落的造型……,但现在毛毛躁躁的,不觉得她有在整理仪表梳理头发。
头发满是分叉。
就比如,明明她是那种以看上去很弱势的我作为对手,也不忘装点门面的性格,现在却就这样穿着瘦羸不堪不合尺寸的病号服,就仿佛乱套了一样却还迎我入室……,虽然穿着学校运动服就来探望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明明她身披厚重斗篷、手持锡杖也不会奇怪——我又再次回想起开头的台词。
前来探望的朋友,我是第一个。
考虑到时间问题,小哭奈入院的时候,是在去年的六月,这个时间点附近……,自那以来,就没人,来看望过她一次?
明明小哭奈被那样子吹捧包围,更正,被那么多朋友环绕?
「让我仔细看看吧……,你的头发」
这样说着,小哭奈招着手。
这种距离下还这么说,看来果然,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什么了吧……,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椅子拉近,差不多近到距离床,只有十公分左右。
小哭奈她紧盯着我,像是目光要凝住一般——我这超短发就这样子稀奇吗。
虽然我这样想着,但看起来小哭奈所看着的,并不是头发,并不是我的已经不存在了的前发,而是由于剪掉了头发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我的颜面。
「真的——蛮不错的。真不错。赏心悦目」
小哭奈,喃喃着独白般的话——实际上,这就是自言自语吧。没有在说给我听。
「不错。不错。不错——可爱」
「…………」
「把我看入迷了。我觉得这值得夸耀哟」
你是我值得骄傲的朋友哟——小哭奈,与其说是入迷,不如说她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继续说道。
「而且和你比起来就得说到我了」
说着,小哭奈开始用双手触摸揉搓起自己的脸——满是空洞的脸。担心指尖会不会完全戳进洞里去,看得我心惊胆战。
要是如此粗暴的对待的话……。
「以这样的素颜来迎接抚子酱,真叫人羞耻——在学校的时候,为了同抚子酱相比也不落下着,我明明还努力打扮过。但要是抚子酱不在身边,果然就不行了呢,我啊——就会一下子没了干劲,成了这样」
成了这样,这指的,应该不是目前浑身是洞的这种状态吧——但是,蓬乱的头发,或者乱套的病号服,是因为我不在身边的这种说法,是我没有想到的。
应该把这当做为憔悴的状态所带来的弱气发言呢——还是说,从空洞中透露出来的,她的本音呢。
如同竖笛那样。
是错读了我动摇的心情吗,
「抚子酱,你是在觉得我活该吗?」
小哭奈这样说道。
「还是说在单纯发笑?想着欺负你的我,如今都落魄成这种样子了。之前还以为是竹马之友的,那样子热情高涨讨论恋爱话题的同班同学,如今却在热情讨论我的坏话什么的」
果然,我是被欺负了啊。
虽然我不想承认,而装作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即使听见了这回事,我也没想到活该,从未想过。
说实话,在听闻小哭奈入院的那时候,说不定会有这样的心情的这份期待,如果说我没有预想过,那就是在说谎,但是实际上一看见满是空洞的哭奈酱,这种淡泊的心情,就无影无踪了。
烟消云散般,消失不见。
如天罚般如神罚般的这种苛烈责罚,我既没期待过也没预想过……,说到底,和这相比,我所受到的诅咒什么的,都还是新手向的。
居然会有这种高等级的诅咒。
「竹,竹马之友在热闹地说着坏话……,也不一定吧?那个,或许大家都把时间花在折千纸鹤上去了……」
瞬间,我说出了笨蛋般帮腔,但,
「我可是关注了SNS的哟。那些孩子,无论在表账号还是在里账号,都是想说就说的放题哟」
小哭奈,说出了更为笨蛋般的帮腔……,这种账号,是绝对不能去看的。
反过来说,这也意味着小哭奈的竹马之友的大家,都带着被看见也无妨的心情,在公众的面前交织恶言恶语……,看上去大家对于过去女帝的权力,都不放在眼里了。
被剥了牙之后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这并不是能放空心扉的话题。
小哭奈的胸口,是已然空了吗。
「而且本来,最近也没啥人,再说我的坏话了……,看起来是被班上的大家给遗忘了。我被当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事物了吧」
说到底,班级也已经重组了。
关于这一点,说不定是小哭奈她,没能够意识到……,一直都呆在同一间病房,或许失去了时间感也说不定……。对于大约一年未见的我,都没有说出『好久不见』。
语调上是才过了一个暑假的感觉。
或者是一个连休。
「别把话题带歪了哟。你是真的觉得我活该对吧?我是不会生气的,你就说说看吧。说出口了会变得高兴也说不定哟?来吧来吧,反过来,不说的话我会生气也说不定,毕竟你不觉得一直持续着这种针锋相对的时间很烦闷吗?对自己坦诚一点吧。尝试着说出来的话,抚子酱自身,就能够产生这样子的自觉也说不定」
诱导出自白了的话,就能够做个了结了呢……,嗯。
虽然是真的的真的没有觉得活该,但我如果不怕引起误解而这样直白地说,她会沮丧也说不定。
借用她的话来讲,可以把这说成是失望吗。
小哭奈这种人明明再多出几个洞来才更好!的这种意思,当然我是没有的……,要是我所知道的小哭奈,即使身处这等苦境,该说成也能应付过去吗……,看起来在我的心中,还是会抱着这样的期待,期待着她会不会让我看见凛然的身姿。
通过蛇的诅咒,会不会让我见识到毫不在意的强大……,而不是诸如此类的残骸,显而易见的外表,或是劣势的虚张声势。
我知道我在说一些为难人的话。
(说是没有自觉症状)全身满是空洞,却还能元气活泼,反而还蛮恐怖的——但是,从以前的小哭奈身上所感觉到的,不是通常的普通,而正是这份恐怖。
坚固,不动摇,不崩溃。
违逆者无论是朋友还是好友都不会容赦。
要是说出活该了,说实话,我就不忍心看了呢,女王大人的不像样的样子。想到她身上所发生的事,虽然说不上同情,但我这边也会有种可悲的感情。
看着她如此乏弱的姿态,就会想为什么之前感觉这孩子很恐怖——竹马之友的大家,恐怕也都是像这样,翻脸不认人了吧?
「我说,抚子酱如今,也没有去学校对吧?明明你又没有住院?还是说果然,是因为我?」
哦,真不愧是不遗余力收集细琐情报的女王大人。都打听到了像我这种人的不登校事项,让您脏耳了。
「嗯—,不是的吧——大概」
「什么嘛。你是想说这和我没关系吗?」
好像是伤害到了女王大人的心情。真是个麻烦的家伙。该说成是麻烦呢,还是磨人呢……,但是,我口中的不是是事实。
我的不登校,完全是我的原因,我为元凶……,小哭奈的话,非要追根溯源或许是远因,但是即便假设我自己没有被蛇所诅咒,在那个年末,恐怕有大概率发生相似的事情。
最坏的结果,现在,躺在床上满是空洞的,或许是我……,这种意义下,要是觉得小哭奈活该,那就是搞错对象了。
一穴之貉……,不对,应该是蛇吧。
物以类聚,蛇亦同理。
「虽然说不上没有关系,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坏掉了哟」
「阿啦。抚子酱。已经不把自己,称作『抚子』了吗?明明是这般可爱。明明是这般闪闪可爱」
展露出讽刺的笑颜——无论是牙齿,还是舌头,都有裂开的空洞——小哭奈这样说道。
「明明通过这份拥有的可爱,诓骗了年级里的男生」
「……年级里有些夸张吧」
「也是呢,骗到的,完全也就是寸志君那类人罢了」
寸志君?
这人谁啊,这个疑问一下子就展露在我的脸上。要是过去的话通过前发,就能够隐藏住这份表情的,但如今的超短发,连怪讶的蹙眉都遮掩不住。
短发连七大不可思议都藏不起来。
可不能这样,会得罪到女王大人的……,寸志君寸志君……,多说几遍的话总觉得是在哪里听过这名字……,按照话题走向,能推测出恐怕是『年级中男生』中的一人……。
「啊」
「啊,才怪啦,你啊……,就像是刚刚才想到的一样。为什么把跟自己告白的男生的事情都忘记了」
「只,只是忘记了他下面的名字。被突然这么一说……,姓氏我是记得的,砂城君对吧?」
虽然说得像我在掩饰一样,但我绝对没有隐瞒……,我是想把全名印进脑袋里的,直到刚才为止。直到如今的如今为止。
只是一度忘记罢了。
只是因为小哭奈的现状给我带来的冲击,让我一时没想起来——突触没连接好。不是在说谎,毕竟,在这里出现他的名字,对于我来讲也并不是件意料之外的事。
毕竟这是回避不开的引发争斗的火种。
被他告白这件事。
「但,但是啊,那就是像是开玩笑一样的事。即便说是告白,也是在捉弄性格阴沉不善言辞的害羞小孩,这种恶意的产物罢了」
「恶意的产物。看待男性也太过恶意了吧。抚子酱,你就是这种地方不好。抚子酱的——可爱的地方。要是被这样说了,你现在还是会害羞吗?」
「哎呀……,怎么说呢……」
虽然和害羞有点不同,但还是会畏畏缩缩地,将视线转到另一个方向——虽然这其中也有不能和小哭奈对视的状态在,但正因如此,才让我清楚想起了用低下头而伸长的自己前发来隐藏住自身,说话不利索的害羞时代。
「所以说你才拒绝了?因为是恶意的产物。虽然对于寸志君来看,应该是没有把理由给好好说清楚」
「哎—呀—怎—么—说—呢—……」
这之前,也被某人问过类似的问题,虽然说有回答『我拒绝了,因为我有其他喜欢的人哟』的记忆,但在这里要是做出同样回答的话,『这是在说谁的事?是谁?好啦尝试着说说吧』,恐怕会被小哭奈这样逼问。
「那,那个,寸志君是吧?我是知道哭奈酱喜欢他的。虽然这是我的光荣,但和这样的男性交往是我等轻辈所无法胜任的,所以就真心谢绝了」
糟糕了。
我这奉承强者的过去的癖好。
虽然我只是单纯低下头,想要躲过暴风雨,但是将这样的卑屈当作可爱,进一步说当作媚态的人也有……,那就是寸志君,而且,也是小哭奈。
因为谄媚而被厌恶。
真是祸不单行。
「……就是因为这种态度才让我火大,你才会被我诅咒,知道吗?」
「不,现在,我已经被启发了。哭奈酱的教导还是不变的炽热心扉啊……」
错了吧。
我并不是来再构筑,这种以前的关系的……,这是哪门子的scrap and build啊。这只是单纯的,前功尽弃恢复旧态罢了。
那么接下来就会谈到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但这个话题本身就是个问题。
「不,这个,讲真的。我是怎么都忍受不了,抚子酱的,这样子,从下方来看待我的事……,一想到你这家伙打算拿我当对手好好周旋,我就气得不要不要的……,但是」
但是?
我还以为接下来肯定是照这样子,花一小时左右来继续责备我,但小哭奈比我想象得更早的,使用了转折的连接词。
「现在来看,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吧……,我已经不太能知道,到底是因为你的哪一点才让我这样气愤。就好像我生气的容忍袋,已经空空如也了一样……」
「…………」
在容忍袋中,也出现了空洞。
情感不会堆积在身体里,而是像淋浴一样从空洞中零落……,其结果,就是如今她的满是空洞的——空荡荡的印象。
这样一想,我就不知怎么的,变得不是感情的而是伤感了起来,但,
「是呢,所以说虽然这是抚子酱的不好,但我还是能够原谅你了」
突然,听到这样的发言,我像是被挨了一拳一样受到了冲击——我还以为是真的被打了,差点从折椅上翻了下来。
我该做出那种反应。
真的假的呀这家伙。
逼的我走投无路,到了最后,还毫不讲理的诅咒我,那样子把肉体的苦痛和精神的苦痛当作礼物送给我,别说道歉了,还说出了宽容原谅的话……?
我觉得自己的超短发,都要全部竖立了,就像逆鳞一样……,别说是逆抚子,在一瞬间我说不定差一点都要变成神抚子。
果然很苦手啊。
倒不如说很讨厌。
即便成了这样子的空壳——即便成了像是这样子的蛇蜕,人类的本质还是不会改变。
不,从另一边来看的话,我其实也是这样的吧……,剪短了头发,多少挺直了腰板,变得开朗说话之后,最终还是一个『离开我就什么都做不到的抚子酱』也说不定。
想要见以前凛然的样子,不知不觉中想起了过去迷血发狂的事情,说是衰弱,但实际和那个接触之后,让我受到了深刻的伤害……,也行吧,吞咽下去吧。
囫囵吞下去吧,这份痛楚。
能忍其所不能忍才是真忍——我的容忍袋,也差不多,全是空洞了,所以说,也差不多该换新了吧。
我不是因为想要承认对错才到这来的——那么,说道我是为何而来的。
「……哭奈酱。我有一个请求,可以说吗」
「嗯?」
小哭奈歪着头——用满是空洞的后颈做出这种动作,可能会滚落下来。
「真怀念呢……。抚子酱的请求。尽是些勉强人的事。行吧。我就应允了。是什么?」
一旦被拜托了,就不闻内容接受的爽快大姐姐气质……,这么来说的话,我就喜欢她这种地方。
作为内向而消极的性格,我以前就依靠着她。
以前也确实有过和这样的女王大人,不对,是这样的姐姐大人,相处甚好的时代……,我一边想着不要忘记这些,
「一幅就好,让我以哭奈酱为模特画幅画。我,现在,是以法庭画家为目标」
一边拿出了速写本。
003
离开住院病房后,稍微闲逛会,就在下楼梯途中的平台上,遇见了等待在此处的小斧乃木——待机场所独特的眼带童女。虽然这位无表情人形身着会错看成像是慰问患者而来的香颂歌手的后背大开的裙子,但看见她这样的表情让我松了口气。
「辛苦了,抚公」
对于这棒读的犒劳语,我一边说着「嗯——太累了」,一边走下台阶。
「原谅没有道歉的对手,原来会这样子痛苦啊。或许比起被蛇缠绕全身还要痛苦……,真是没想到」
「又不是非得原谅。甚至连克服都没必要。明明轻巧避开,忘掉不就好了」
薄情的说着,小斧乃木接到了我递给她的素描本——像是在检查一样,巴拉巴拉地翻着页。
「后悔了吗?和旧友的会面」
「嗯—。没觉得后悔……,吧」
无意间,我对于自己说出了目标是成为法庭画家,这种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的谎言而感到羞耻。目标是成为漫画家,这句话在小哭奈面前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恶。我也在撑排场。
明明早应发过誓要将梦想公之于众的!
「在这种时候说出法庭画家,你这品味也是蛮独特的。或许无心间,是想要把对方弄上被告席」
这是中学生内心的黑暗哟,小斧乃木这样说道。
也有几分道理。
但是,尽管确实说不定是有这种想法——但仅靠此,就让对自身恶意很敏感的小哭奈,顺从的成为了模特,这也叫我蛮意外的。
果然,相去甚远呢。
和我印象中的远吠哭奈相比。
「要是如今的哭奈酱的话,即使说出了我的梦想,说不定也不会把我当作笨蛋……」
「是呢。应该不会像某对理应爱护的双亲一样,但只漫画家,但只漫画家,这样连呼不止」
「是啊……,没想到父母会以这种词汇来责骂我」
顺带一提这是『「但」是「只」能成为漫画家的孩子』的意思。
比起对女儿的失礼,这更是对漫画家的失礼……,要称为中伤的话那这伤口可就大过头了。虽然我有自己惹了多大麻烦的自觉,但尽管如此,且不论对我的意见,我可不会容许对于手冢治虫的意见。
「你父母又没对手冢治虫指指点点。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毕竟我要成为手冢治虫」
「这种话我才没说过」
「说起来,抚公。AI手冢治虫感觉如何?我作为模仿人类而被制造出来的人形,对此有些在意」
怎么说呢。
很难说拥有什么才会被称为手冢作品……,即便被统一称为手冢治虫,也是有各色各样的作品,和各色各样的时代。如果光对『火之鸟』或者『怪医黑杰克』这种众所周知的作品进行深度学习,那这样一来,我也感觉会变得不是手冢治虫了。
「原来如此。反过来,即使搜集了手冢治虫的手滑作品,也不会被人所认可吧」
「手冢先生才没有手滑了的作品。只是我等的理解跟不上他罢了」
「你这家伙一旦和AI手冢治虫的制作关联上就不行了啊」
「虽然不会说成为手冢治虫,但我要成为手冢治虫的助手,所以我才这样说」
「不思议的高远志向」
困难的说不定是,在作画技术或者漫画制作的态势都已然完全变貌的现代,猜想要是手冢治虫的话到底会画出什么这一点上……,或许他会成为与我们想象中的手冢治虫不同的,宛如另一个人的作家。不用说创新的事,在现代常常被作为美谈提及的,漫画家或者出版商的人权问题,也是如此。要是有不在某个环境下就无法诞生的名作,必然,也就不得不得出现代的AI无法再现这一结论了。
「对我来讲,虽然作品风格是当然的,但也会在意该将作家性给再现到何种地步为好。假如到了AI手冢治虫所画的漫画被动画化的时候,如果其自身没有插手动画,那也就说不上是手冢治虫了」
「你这话说得像是从手冢老师口中说出来的一样了」
「你才像是个AI」
总感觉AI千石抚子不是个能做出正经事的样子。
之前的四位千石抚子,也是这种感觉吧。
「然后,对于AI手冢治虫来讲,会有不能画出比手冢治虫还有有趣的作品这一约束吗」
「啊哈哈。这就不必担心了。因为这种事无论对于何种程度的AI来讲都是不可能的」
「等到了机器人发起反乱的时候,你这种人就是最先被削除的。实际上,要是AI手冢治虫完成了的话,漫画界可就没有你进入的余地了」
「呃……,那,那时候就应该让AI千石抚子,来继承我的遗志」
「要是继承了你的遗志,她就会成为AI手冢治虫的助手了吧。你要是拿出超越神的这般气概,你的双亲,不也会在另一种意义下说但只漫画家吗?虽然什么都能做,『但』这孩子『只』会成为漫画家」
小斧乃木这样说道。
是想来激励我吧。
但是,实际上要是说出了这样的志向的话,『那么,首先以成为医生为目标吧』,总感觉会被这么说……,如果是如此洒脱的父母就好了吗。
「呼姆。这样子满是空洞啊——这幅样子像是落到针山上一样,比我想的还要残酷。单纯的诅咒返还,是不会弄成这样子的吧……,说不定其中也有自己将自己诅咒的份,才沦落成这样」
「自己将自己?」
「即便表现得像个女王大人一样桀骜不驯、旁若无人,要是时常都在焦躁不安,这绝对算不上是个享受的人生吧——如果说事如人愿的事情过多,就会变得连琐碎的焦虑都忍耐不了。所以说,像你一样的长得漂亮的好手下不在了的话,她就无法被治愈」
手下。
说的倒挺厉害的。
「但是怎么说呢,你除了喜欢远吠哭奈、阿良良木月火这种,骄傲自大的朋友一起行动以外,还有别的喜好吧。与其说是手下,不如将这说成是下等人体质也不一定」
「才不是这种讨厌的体质……」
但这观点却难以否定。
虽然对手下、下等这种表现感到羞愧,但是从小学生的时候开始,对千石抚子来讲,想要进入到权力者伞下的倾向,也是暴露无遗。
现在回想起来,火焰姐妹的参谋担当,月火酱,就完全是这种象征。小学二年级时候的我,就带着犬马之心想要飞扑到权力者的怀里,完全没能料到那里居然会是火中。
「不是单纯靠眼缘来决定关系远近,而是像你一样会靠近权力者这种生态的生物在身旁的话,对于她们来讲,或许是一种血统书。有䲟鱼附着的话,她们就是鲛了,就是这样一种思考方式」
「说得真够残酷的」
「顺带一提䲟鱼并不是鲛」
「在䲟之上却又成不了鲛……」
这和过去,在副音轨里听到的可以作为某种交互。
是说鲷鱼的同伴来着?
腐烂了也是鲷鱼,䲟了也是鲷鱼。
「同样是孤独主义,在这一块,你和鬼的哥哥,简称鬼哥哥的生活方式不同。你进入谁的庇护下,谁的支配下这种事,绝对不是消极的。这是一流的分辨强者的嗅觉。而关于这一点,鬼哥哥则把群聚视作败北。好像如今他也在大学里孤立着」
我觉得这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在大学里都还在孤立着啊……。
「我觉得这其中也含有憧憬。想要成为那种类型。也自然,虽然会有想要在强大的权利下安稳快乐的生活这种强大的愿望存在也是没有错的,但……」
「你居然有过这种愿望。出乎意料」
虽然要我说的话,成了那样就完蛋了——小斧乃木这样说道。居住在阿良良木家的时候,正因为和月火酱同室的时期很长,所以这份感想分量很重,虽说明明是在棒读。
「要用『哆啦A梦』打比方的话那就是小夫那种类型吧。是要进入胖虎的庇护下呢,还是要进入哆啦A梦的保护下呢,要说的话其实蛮迷茫的。毕竟哆啦A梦也不会跟进学校的教室里来」
「是呢。在教室里能有依赖的人,是很重要的」
「也就是说你啊,不是小夫而是诗奈美啊」
「这是『大耳鼠芝比』里的角色吧」
『大耳鼠芝比』里有没有类似胖虎的角色来着?
「因为哭奈酱的跟班没了所以损害蛮大的,而且结果,哭奈酱本人,也在这之后变得就像是落马了一样」
「这是自业自得。或者说是自绳自缚吧?尽管不是绳子而是蛇。那么,在这虎头蛇尾地,不对,顺利发展之后的结果呢?」
小斧乃木冷淡地问道。
在这孩子眼中,对于不会直接见面,也没有任何挂恋的小哭奈,是没有一点点值得同情的理由在吧。
我呢,「嗯」地点着头。
「当我画完那幅把哭奈酱当作模特的画之后,哭奈酱身上的空洞,就一个不留的,全都消失了——空洞消失这一说法,在语法上也是矛盾的吧?还是说误报?」
蛇的齿痕,完全消失了。
从脸上,从脖子上,从胸口上,从手腕上。恐怕也从病号服,或者被子下方消失了。在素描本中,她的空洞,她的满满空洞,是被不分青红皂白地封印住了吧——说到底,在现实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别说是本人没有意识到,恐怕只有我才能见到的巨大的蛇的踪迹,这样子的错觉,这样子的幻视,只在我的画中描绘了出来。
换言之这就是一人相扑。
究竟诅咒是否真的解除了也是件挺可疑的事——至少,由于身体状况好转了起来,小哭奈的入院生活应该不会再继续了吧。
「这自然,不是用普通的方法/*一筋绳*/能处理的。因为在这绳子的根部,不是有洗人纠缠着的吗——从这份上来看,只是有所好转不也是足够了吗?考虑到你身上所发生的事」
「考虑到我身上所发生过的事呢。但是,想到她给我带来的,酌情的余地,也不是完全没有」
该怎么说呢,这其中多少有一些,伪善的意思在。
何止是多少有一些啊。
因为我又不是以自己的意志,来和过去的朋友见面的——要是没有卧烟小姐的指示,这种见面谁会喜欢啊……,再怎么回味这余味都不算好,明明肯定会让心情变得糟糕。
以小哭奈为模特来作画,并不是为了成为法庭画家,不,漫画家而做的修行,而是在卧烟小姐的指导下,为了成为小斧乃木一般的专家修行。
「我很高兴你能以我为目标哟。有什么我能够做到的我都愿意来帮忙」
小斧乃木说着,把素描本上相符的那几页,撕拉撕拉地撕下来回收了——像是要严格地封印起来一样折叠成四折,放进口袋里。
「不过,卧烟小姐看起来并不是想要把抚公培养成像我一样的力量型角色。我的『多数例外法则』,也做不到解开返还的诅咒……,在身体上又空出一个大大的风穴倒是轻轻松松」
也就是说用空洞来掩埋空洞这一回事呢。
而小斧乃木的场合呢,就是物理意义上的空洞。
「呼姆……」
总而言之,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好好的完成了。虽然感觉也就这样吧……,虽然是原谅我还是继续恨下去已经和我没多大关系了,但是小哭奈的今后,还是取决于小哭奈自己。
「那么,就回去吧。懒散躺在房间的床上,不用勺子来吃冰淇淋吧」
「虽然冰淇淋很诱人,但别装作一幅搞忘了的样子,抚公」
小斧乃木,就像是干冰一样,用张开的双手,挡住了我的行程(归程?)。这举动本身是童女的感觉很可爱,但张开的这双手,隐藏着将这所医院分崩离析到木屑尘埃的臂力。
「还有一个的对吧。该去拜访的对手。和你刚刚见过面,解开诅咒满是空洞的对手住在同一个医院,真是挺方便的」
这是不便至极。
但是,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蛇的毒,也要带着盘子一同吃下。
我带着决意,折返回去,朝着一年前向我施下诅咒的另一个人物,砂城寸志君所入院的病房迈开步伐——作为法庭画家,或者说,作为专家。
004
「然后呢?向你告白,被拒绝之后怀恨在心向你施加诅咒的那位过去的同级生,运动部的英雄人物,砂城寸志君,也果然没有向你道歉吗?」
「嗯——不,道歉了哟?虽然对我道歉了,但是『抱歉抱歉,但是,千石你也有不对的地方。既然我都道歉了,那你也要好好道歉哟』,说着类似于这样子的话……」
这是一场怎样都舒爽不起来的,疙疙瘩瘩的见面……,进一步来说的话,和小哭奈的见面相比,这说不定才是场残留不快隔阂的对话。
自己轻巧的道歉在先,却要求我这边正式谢罪的这种不平衡感,即使在那之后过了几天的如今回想起来,也感觉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一次不爽一次。
「哈哈。人各有不同,有主观因素在。说不定寸志君自身,是觉得被你这种恶女所诓骗,才沦落到满是空洞的境地」
虽然我没有自己才是诓骗一方的自觉。
这是没有根据的事实哟。
恶女什么的……,我倒是被人称作为最终boss过。
因为考虑到小哭奈的事情,倒不如说当时的我是非常断然地拒绝了……,要说这样子并不是太好的话,也是呢,说不定就和扇桑所说的一样。
「甩人也是需要礼仪技巧的啊」
「是啊。千石酱是那种明明看上去很好搞定却意外的对这方面很防备,肯定让他很迷惑吧。被看上去别说一次机会连十次机会都能给的女孩子断然拒绝了,那自然作为色男而言是不会就此沉默的」
「我可没赞同到这地步。但是,怎么说呢……,诅咒我的这一对男女,两人都变得空洞满满,让我不禁想了蛮多」
「千石酱会思考什么的,真难得啊」
「你是把我当作笨蛋了?」
「至少,不是太贤明的人生设计吧。不待中学毕业就开始一个人的生活,还想成为法庭画家什么的」
别拿我开玩笑了,什么法庭画家。
是想要我把你画进去吗,被告忍野扇。
「这可就饶了我吧,要是被你画出来了,我可就得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黑洞一样。说起来千石酱,关于这一点,姑且,还是先来解说一下会比较好吧?或许有从这本书才开始读的人也说不定」
「会,会有吗……」
到底是弄错了什么,才会从monster series的第四作开始读啊——但是嘛,就算是为了我自身的复习,也就来做做看吧。
去年,我在同一时期,被两只蛇所诅咒——不用说,一只是小哭奈放出来的蛇,另一只是寸志君放出来的蛇。
我被同时从不同的方向所诅咒。
小哭奈呢,是因为无法原谅下格的手下的下等的我被喜欢的男孩子告白,而寸志君呢,是无法原谅看上去好搞定的女孩子拒绝了自己的告白,从而各自诅咒了我。
并没有事先商量好,而是在当时,这种事很流行。
在我在的七百一中学校里,这种『魔咒』——不只是恋爱关系的『魔咒』,还有面向『成绩提升』,『运动神经向上』的,反正花样蛮多的,简言之,就是面向中学生的『魔咒』。
虽然一大半都是,无罪的,或者说有名无实的『商品』,但其中却混杂着『本物』——我的情况,就是这种例子。
「哈哈。虽然比起『本物』,『伪物』这个词才更贴合。这是品质低下的劣等品。但是缠绕着千石酱身上的二只蛇中,有一只不是被咩咩叔父所给的御守,给华丽的净化掉了吗?中断治退,让它逃走的蛇理应只有一只才对……,那么为什么,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平等的遭到了诅咒返还呢?」
「我觉得是因为这两人所诅咒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要是两人都被逃回来的那一只蛇所咬,再怎么说,这空洞也太多了」
小斧乃木,也推测说是不是也有自己把自己给诅咒的份在,而且这二人,虽然也说不上是没有吧,但即便如此,如果加上我没有诅咒数十人,应当是不会变成这种样子。
在这种意义下,我对于这二人来讲,并不是特别的人物……,既不是不可取代的利腕,也不是红线连结的命运对手。
我不过是无数的,要么是无差别诅咒的同级生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人。
或许出乎意料的,理由怎么样都好,就是想要试试看花钱买来的『魔咒』罢了……,就像试试小刀的锋利度一样。而且,在小哭奈或者寸志君所诅咒的同级生们之中,也有比我更为擅长应对,得到要领的孩子在吧——倒不如说我,通过自学来独自处理,是非常大胆的失败一方。
通过在书架前站着阅读来自我救济的计划,反而导致受害扩大。
「没必要这样子自卑哟,千石酱。正因为你这样子自力更生,你才能和历哥哥或者月火酱再会」
「所以说,发展成现在这样,也不能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这是机缘巧合。
但是,当时所担心的,没有被净化而逃走的蛇,到底是返回了小哭奈和寸志君的哪一边呢,结果,还是没法知晓。
「呼姆。千石酱的复仇是否达成依然不明的现在,确实说不上是舒畅。心里有疙瘩也正常」
「我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觉得心里不舒畅」
「但是现如今那二人,变成了那样子破破烂烂的,我觉得这很心情愉悦,清爽之极。没有比这再痛快的事了」
是作为我没有这么想的代替,扇桑来这么想了吗……,真的是位体现出人类里侧的男子高中生。
男子高中生?是的吧。
「再怎么有卧烟小姐的指导,明明也还是不去解开诅咒才更好」
我要是真的筹划复仇的话,其对象说不定就是你哟,你对这点是否知情呢……。
「我是知道的哟。正因如此,为了至少能毁灭一点人……,咳咳,为了至少能赎清一点罪过,我才会这样子痛快答应你给你跑腿哟」
你差点脱口而出的,是要毁灭人类吧?
我这是在和魔王对话吗?
一边胆怯的瑟瑟发抖,我一边从扇桑那里,拿到了附有滑轮的行李箱。虽然是六十寸,像是去大旅行的大行李箱,但里面装着的是,我以前所画的原稿。
离开家的时候,完全把衣柜的事给忘了……,说是离开家的时候,其实是在和父母大吵一架之后,和离家出走一样飞奔出家门,虽说是姑且拿了点东西,但带在身上的也就是一支笔和素描本。
我是昭和作家吗。
这是年初发生的事。
虽然巧妙避开和父母聊毕业后的话题,但也有正月这档子事,所以彼此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以结果而言,我比预定的还要更为早的,陷入一个人生活的境地。
由于上回的工作,卧烟小姐所介绍的那间房子的房契开始有一个月这件事,也让事态恶化……,我呀,是有能逃避的场所就随性去逃的那种类型。
顺带一提小斧乃木也跟过来了。
那孩子,就像是悭贪一样,对我的事喜欢过了头。
于是,想起了忘掉的事——话说回来,且不论别的什么,我可不想让这些原稿放在父母的身旁,必须得要立马回收,而要说起有谁值得信赖,那就只有扇桑。
嘛啊讲得更细点的话,最初拜托的是小月火,但被拒绝了。
「能在这里拒绝月火酱还是那位月火酱啊——哈哈」
「没出什么事吧?没被其他人看到吧?」
「和神原前辈把事弄完了顺路回去的时候跟历哥哥同行了一会,虽然借给我的备用钥匙给落下了,但你家没人所以我就把玻璃割开入侵,正在各个地方物色着呢,却被比预想更早回来的你父母发现,所以我把他们打倒之后逃走了」
把我不想你做的事全部做了个遍啊。
还把我父母打倒……。
再怎么地痞流氓也该有个度啊。
「开玩笑啦。全部都是谎话」
「那倒还行……」
「除了备用钥匙落了以外的全部」
「这要是真的话那把玻璃割掉不也成真的了吗」
请不要在我的老家,施行比小斧乃木还要激烈的破坏行为——说起来,这样子和扇桑说话的这里其实和老家没多少距离,这里就是有名的浪白公园。
虽然卧烟小姐所介绍的公寓位于邻近首都的好地段(说是首都,但不是东京。而是地方的繁华街,会被我们这种地方在住者这样称呼),但我今天是千里迢迢,来取行李的。
说是没有颜面回老家,但总不能让扇桑把行李带到首都来,所以我就轻率归省了。
双手空空的凯旋。
「这份量不小都把我给惊到了。千石酱,真是多产呢。这行李箱我就借给你了,就这样拎回去吧。算是送给今后就要走上非法道路的千石酱的,我的饯别礼」
「真是感谢……」
这箱子的确像是很坚固的,无论哪种崎岖道路都能走的那种……,但这样一看这种做得很坚牢的就像是里面放着满满的钱所以很恐怖。
实际上里面装着的,是我的乱涂乱画。
虽然我觉得这样子巨大的行李箱,是可以通过BMX的边斗来运送,但扇却轻率的把这东西托付给了我。
「但,但是,这东西看起来很贵,我不能收」
「没啥,这是我模仿叔父,去各地实地考察的时候的,或者说设定的残余。我已经不会再去旅行了,所以千石酱能收下我会很高兴的」
呼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感觉上是把难以处分又占空间的不要品巧妙地推给我了……,有着无根之草的转校生这种印象的扇桑,也总算决定在这镇子上扎根了啊。
和我正相反。
「然后,也和从这镇上离开的历哥哥是正相反。是表和里的关系。说起来,月火酱发火了哟,说为什么千石酱什么都没和她商量就从镇上离开了。那这样的话这之后,我们一起去道歉吧」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所以说她才会拒绝我啊……。
打电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明明是那种一如既往和和气气拒绝的腔调,哇,这位发怒是动真格的啊。
虽然并不能单纯进行比较,但果然比起小哭奈,我觉得小月火这边更恐怖。
说到底,因为被小月火所拒绝,这之后,我才只能拜托没有直接缘分的扇桑,我的人脉大家也差不多都知道。
我也不好意思过多使唤专业的小斧乃木——但是,即使是扇桑,尽管话说是要赎清罪过(还是说毁灭人类),但也不是单纯如此。
即便放弃旅行,但好像也没有戒掉实地考察的癖好,作为使唤扇桑的交换,我被要求进行一场谈话。
是要说说近况吗。
在那去年夏天所发生的,叫人怀念的我的和解修行——结果,也谈不上是和解,在那之后的数个月,也是音信全无。
连这二人退院与否我都不知道。
我也离开家了……。
「我觉得这样子也还行。毕竟卧烟小姐也不是真的想让千石酱,去和旧友和解吧——也不对,那个人的真意,我也无法揣摩」
毕竟是有着谁都能发展成朋友的前辈气质的大姐姐,也有想要真心仲裁孩子间吵架的可能性——但是,即便真有这种想法,但这也是目的之二,或者之三吧。
第一目的肯定是。
回收诅咒。
「她想要样本。蛇的诅咒的」
这是相当重要的任务,要是卧烟小姐的话,(即使这不在小斧乃木的专门范围内)其他相应的人才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吧,但是作为专家而言,没有委托的话,连免费进入病房都做不到吧。
故而这就和我的修行,或者说旧交关联起来了——这一方面的手段,比起小哭奈或者小月火而言,更能看出沉甸甸的,卧烟小姐作为头领的器量。
「反过来讲,卧烟小姐是不是觉得,这个严肃的案件非得动用见习专家的千石酱不可」
小扇这样分析道。
原来如此,这观点我没想到过啊——果然见识不浅。就只是去年在卧烟小姐手下大败而已。
「谁就只是大败而已哟。那场胜负,我就算取胜也不奇怪」
意外的对这点很执着呢。
我呢,对扇桑和卧烟小姐之间胜负相关的始末,知道的并不是太详细……,要是去问小斧乃木的话她应该会告诉我的吧,但我不是太积极地想去知道。
「我个人觉得这是不分上下哟。非要我说就是平局」
「拖泥带水的,可真执着……」
「总而言之,该说成是决胜吗,反正划清了界限这件事是事实。且不论历哥哥那边,而是我和卧烟小姐之间——说到底,如今的我,不是在庇护下而是在监视下。千石酱也是,从这种观点出发,不觉得也是有了条界限吗?和过去的朋友,或者过去的男人之间的」
「过去的男人这种说法有问题,而过去的朋友这种说法,也微妙的有些不同……」
我也不是想说如今也是朋友,而是想解释说我也不知道过去是否就算是朋友。
但是,过于美化友情这一概念,也是不对的——把这当做成一种单单的互助关系是没有错的。
不过,是否划清了界限这一点,我也不敢苟同。说了多少次了呢,那种不舒爽的心情还残留在心头,会不会有更好的做法,这念头在脑海中不停回转。
「哈哈。你是不是感觉到,会不会由于自己的关系,将绝对不能原谅的罪孽深重的人们,肆意的,甚至无原则的放过了的这种后悔,乃至罪恶感呢」
「啊。或许接近了……」
「这样来想的话,无论是原谅还是不原谅,都不是能一遍理清的事。即使不是宽宏大量,即使不是器量大,也可能单纯因为弱小而原谅——因为弱小而无法断罪。也有单纯因为利害关系而原谅的情况在。『虽然无法原谅这家伙所做的事,但想到今后就不得不原谅』『现在原谅的话未来就有所得』,这种情况俯拾皆是——不是道歉这边的屈服,而是原谅这边的屈服这种模式哟。即便是通过裁判之后的『和解』,也不一定是双方同意的和好。这也是『妖魔令』的里侧吧」
「『妖魔令』?」
「历哥哥这次的敌人哟。也合并收录进来了」
「那边才是并录的?」
「虽然这次历哥哥像是完全凌驾了一样,但是嘛,这是不得不来往一生的怪异啊」
哦呀哦呀。还是一成不变的活跃呢。
从名字来看的话,是和谢罪相关的妖怪种类吧。
「没错哟。倒不如说,这是想对千石酱过去的朋友或者过去的男人,发令的法律——但是,假如说他们,完全承认过去的罪状,对千石酱发自内心谢罪,但你是否会原谅,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怎么会这么说?」
「虽然正如千石酱所体验的那样,原谅没有反省的对手是很艰难的事,但硬要对方反省,忏悔罪过之后,明明心里还是想要发怒的,但也只好原谅的这种情况,也是会让人心情不舒畅的吧」
原来如此。
确实,假如小哭奈或者寸志君,沉默着低下头,发自内心地陈述谢罪的话语,但到了那时候,我或许就掩饰不住自己的愤怒。
我恐怕会说,都做了那档子事了,只是道歉就能完事吗。
「成了逆抚子模式的话,『对于你们来讲甚至没有反省改心的权利吧,啊!?』,或许会这样说」
「模仿得挺像啊……,有那味了」
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模仿,那就成了那我到底该怎么做的这种展开了。
要是无论是道歉还是不道歉都不原谅,无论反省还是改心都不容许的话,罪该如何偿还呢。低头的话就会被说凹姿态没有意义,给钱的话就会被说不是钱的问题——赎罪。
就像是人类不毁灭地球史就会继续发展下去一样,罪也同样,不会赎清吧。
「呼姆。不持续责怪到对手破灭为止就不消气的这种想法,可真是罪业深重。对于责怪的一方,也是种负担。毕竟怨恨或者憎恶,也会招致心中的黑暗」
确实如此。
有种被卧烟小姐旧事重提的感觉。
也可以说像是拿盐重新涂抹旧伤。
「虽然偶尔还会想起哭奈酱的事情,但寸志君的事,本已差不多忘光了——明明都到了听名字也回想不起来的地步,却通过直接见面对话,又重新再来了一遍」
「这也很残酷,虽然从对方来看也是这种情况吧,如果说千石酱要这样子责备的话,卧烟小姐大概会平淡道歉吧。大概会正式的谢罪吧。然后又一次,让你被迫选择吧。对于坦率谢罪的大人,是该眼睁睁看着原谅为好呢,还是该嘟囔着不原谅」
「……只好眼睁睁看着原谅吧」
这是个残酷的恶意质问哟。
如今的我离开了家,是被卧烟小姐所扶助……,房子也是卧烟小姐介绍的,由于接受了这个人的专家熏陶,我的生活才得以成立。十五岁的中学生一个人生活这种不讲道理的事,说成是得益于她的人脉才成立的也没问题……,要是和她一刀两断,我就会迷路在街头。为了维持和卧烟小姐之间的关系性,要是她被道歉了的话,『哈啊,嘛啊,没事,我也没怎么发怒……』,我也只能说着这种暧昧原谅的话,作最低限的抵抗。
我如今,又身处于权力者的伞下……。
「哈哈。要这么说的话,历哥哥就了不起了。没怎么思考就和卧烟小姐断绝了关系,如今正漂亮的迷失在街头」
「还有这种事啊……」
我这种回应可能听上去没心没肺,但要是不这样的话,就会发自内心去思考。趁着势头就和卧烟小姐断绝关系什么的,这是无法相信的事……,正因如此,才会留有芥蒂。
就像是采取了高算计的行动一样……,即使和自己的意见没有关系,但也不得不原谅的状况——说是折服于利害关系,连心都一并折损了。
但是,这也是种思考方式。
要说有借口原谅难以原谅的对手的话,在某种意义下也是帮大忙了。我并没有以我的意志所屈服的这一藉口,会成为这之后的石膏或者拐杖也说不定。
虽然卧烟小姐的事情自身就是这样,哭奈酱或者寸志君的事情也是,要不是作为专家修行的一环的话,即便他们好好道歉,我不原谅的可能性也很大……,原来如此,或许确实和扇桑所说的一样,我是心怀芥蒂。
不原谅其实也行——虽然最喜欢我的小斧乃木是这样说的,但通过原谅这件事,会让前行变得容易起来吧。
虽然放在利害下来说的话这是害,但在损得下来说的话,这就是得了。
至少,继续对小哭奈或者寸志君感到愤怒,继续怨恨,继续诅咒,对我而言,也成不了什么燃料。
「是呢。以抚子酱的情念,再继续将遗恨残留下去的话,恐怕又会变成神明了——卧烟小姐,也是想要回避这种事发生吧。毕竟是面临大工作时,要铲除风险因素的大姐姐」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或许这也教给我们了一种必要的知惠,想要获取原谅的话,单单诚心诚意道歉还不够,还应该要提供原谅的借口。即便是折腾着历哥哥,无法原谅的妖魔令,要是有这么个附加规则就好了——不是法律的解释,而是这会成为改正吧。反过来说,像小月火这样,让人想到『面对这家伙再怎么愤怒都没用』的,或许对于原谅来说也是种妙手」
「没有这种或许吧」
捉摸不透。
话题也是告一段落了,扇桑说着,「那么,东西我也确实送到了」,重新跨上了自行车。
「非常感谢说了这么多以前的话题。很有意思哟——也有这种说法,被做了无法原谅的事也要咬着牙不得不原谅的对手,这就被称为是朋友,或者说家人」
「我不能采用这种意见。别说这种好话了」
对于家人这种词汇,无条件的感动这种事,对我来说已经是做不到的了。
「说起来,在你了结和过去的朋友,过去的男人的再会的时候,那其实是蛮久之前的事了吧,在这之后日月流转,季节更替,年复一年,卧烟小姐就没和你再次联系过吗?」
「啊,嗯……,虽说有在通过斧乃木酱,持续交给我各种各样烦人的课题,但与这件事相关的,倒是没有进展。说不定已经作废了」
因为递给小斧乃木的我的素描太烂了……,也不对,作废这种说法,说不定是我这种法庭画家志向者,太过于职业病。
「你还没有就业吧。这是无职业病哟」
扇桑这样说着,保持坐着自行车的姿势,将某种金属片递给了我——我还以为是那种男子高中生给离家出走的女子中学生的零花钱,但给我的是钥匙。
是那把说是落下了的备用钥匙。
「哈哈。从千石酱手中预付信赖拿到的备用钥匙,我才不会落下哟」
「什么嘛……真是的。别在恶作剧了,扇桑」
「抱歉抱歉。会原谅我吗?」
「没事,这种程度的事倒是不必道歉啦……,也就是说,打碎我家玻璃这件事,也是在开玩笑对吧?」
005
毕竟蛮难得的,我是想过在这儿闲逛会再回去,但万一,被认真发怒的小月火的社交网给捕获到了就完蛋了(即使火焰姐妹解散了,那孩子还是一成不变的是地方的颜面。没有让出权力的座椅),所以和扇桑分别后的我,立即踏上了返回首都的归程。
急急忙忙扭头就跑的感觉。
不,这是心情上的问题,实际上可没有这么轻巧。这巨大的行李箱,无论是走在路上,还是坐电车,还是坐巴士的时候,不管怎样都是件大行李。即使没有小月火那档子事,这样子还想在这里漫步,那可能是脑子有点瓦特。没去规划才是正解。
说起来,通过快递来送可能也不错……,不,总觉得,知道扇桑的现住所蛮危险的。嘛啊,不过即使以那人为对手带着这种理所当然的警戒,或许也没太大意义……。
说到底回收的目的,是不想在父母的身旁残留下法庭画家志向的痕迹(上次的离家出走,可以说就是这样子而失败的),既然这一目的已然达成了,就把它扔进途中的垃圾桶去吧,或者说埋进山里,在河畔烧掉也行,不不不,再怎么说也不会这样。
按照小斧乃木的风格来说,这或许是黑历史,但要把过去抹去,还是会不忍心——虽然像是攒下来的涂鸦,但要是没有这些习作,我恐怕,如今还在君临北白蛇神社吧。如果千年后的未来,AI千石抚子要被编程的话,无法无视的情报源,就塞在这个行李箱里。
一边怀念着这种事,我一边嘿咻嘿咻地拖着这汗牛充栋,回到了家。
「哦。早早的就入手了行李箱,真是准备周全啊,千石。这之后就要步入死境了却还这样干劲满满,我很高兴哟。我也是情绪暴涨啊」
公寓前有小斧乃木在。虽说是房子但毕竟是没有电梯的公寓,这之后果然还是想要企图力量角色的气力,这样子就省事了,但是,朝我打招呼的,并不是眼罩人形(小斧乃木会把我称为『抚公』,进而是『抚公爵』)。
有人站在小斧乃木身旁。
是比黑暗还要黑,比暗黑还要暗,身着丧服般的西服,身长的男性——明明太阳还没有落下,却仿佛将周遭变得薄暗,薄寒的,不吉的专家。
说起来,关于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人身穿正装的样子,我是第一次见到吧——
「c——c——蚕先生」/*蚕かいこ*/
「是贝木」/*貝木かいき*/
是了,贝木先生。贝木泥舟先生。
我有好好记住哟—。
他是去年的这时候,把我从蛇神,变回人类的专家——是专家,也是欺诈师。和忍野先生,或者影缝小姐同样的,属于卧烟小姐一派——等等,不属于吧?
倒不如说被孤立了……,即便如此,正式地和作为影缝小姐式神的小斧乃木并排站在一起,反而,没啥违和感。
把大叔和童女组合在一起,说不定只是我的个人喜好……,说实话,虽然当时的记忆不算鲜明,也没有说出感谢的机会,但这件事肯定是已经告一段落。
但是,宛若天降地涌般的这次再会,是为了让我道谢——为了那时候,差点杀死贝木先生而让我道歉,可是,看上去并不是怎么个回事。
这是我从小斧乃木的表情中感觉出来的。虽然她面无表情。
「看上去像是我在这埋伏你啊,千石。但是,这位留守的人形,怎么说都不让我进到房间里去——把恩人的我当作犯罪者对待,你怎么看?」
「那,那自然是因为,在成为恩人以前贝木先生就是犯罪者……」
「照我这样说,抚公。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在中学生中薄利多销卖出的『魔咒』,才让我被复数名学生所诅咒」
小斧乃木露骨的不高兴。
只是站在一起不违和而已,又不是非得,两者之间关系良好……,是啊,是这个理,然后呢。
无论是小哭奈的诅咒,还是寸志君的诅咒,探究其发信源,都是这位欺诈师的手笔——要追记的话,小月火的姐姐火怜,也是由于贝木先生所放出的诅咒,而一时病倒。
在这里畅叙整整一年的离衷,我这也太老好人了吧。
「拘泥于如此过去的事情什么的,千石,人可不能这么狭隘,可是我把你变回人类的」
贝木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呀咧呀咧的耸着肩。
虽然口吻像是在对待任性的孩子,但这厚颜无耻的就是本人——果然,这位纯粹的犯罪者,比起小哭奈或者寸志君,甚至比起小月火,都是云泥之别。
别说是责备我了,反而以恩人自居要我感恩。
迂阔的用谢礼来讲的话就像是要索取谢礼金一样。明明我可是离家中的贫乏女子中学生。
不管怎么说,我被贝木先生所救助这一点是没有错的,所以我觉得要是有天能再度相会的话就充耳不闻他那道听途说般的伦理观,还是得好好回礼,但这样子实际再会之后,我就只是被气得腹满。
还是蛇腹。
「不不,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哟,这种蛇的眼神。我会变得悲伤的。那时候是我的不对,已经从心里反省了哟。非常抱歉。全部都是我的错。好了,这件事这样子就了结了」
「斧乃木酱,把这人打飞吧」
「了解,master」
「你的master才不是千石吧」
到底是要避开真的在蓄力『多数例外法则』的小斧乃木的指尖,贝木先生往我这边走近一步。
呀咧呀咧,对于这个人来讲,扇桑所讲的『妖魔令』什么的,完全都不够数。
不,在现实中,要是眼前出现了动真格的犯罪者,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也别说什么道歉不道歉,首要的是迅速将所有言论无力化。
文字游戏都补救不回来。
「可别沾沾自喜了,千石。斧乃木之所以眷恋着你,说不定是你对自己爱的展现。因为这家伙是会全面接受周遭影响的人形」
说出了讨厌的指摘。
居然说最喜欢我的小斧乃木的内在,是最喜欢我自己的我……,说出反向被赋权的令人讨厌的东西的这种能力,连小哭奈或者小月火也无法媲美。
倒不如说我也觉得有一点点是这样的,自爱……,但是,我也不知道真相。毕竟是我。
「说起来——你变化挺大啊。在这仅仅一年里」
「?是在说我发型吗?」
「否。发型的事在我预料之中」
这怎么可能。
这人,马上就说了个没有意义的谎话。
「然后关于你为我报仇这件事吧,我还是先说句谢谢。之后再跟我提钱我可受不了哟」
「?仇?」
「抚公不知道也行」
发生了情报管制。
但既然最喜欢我的小斧乃木说不知道也行,嘛啊,那就不知道更好吧,不知道这边才更好吧……,露骨的想要隐藏起来反而让我好奇。
「赶快说明来意吧。是被卧烟小姐驱使来的吧?贝木哥哥」
称呼是贝木哥哥啊。
随意间好感度就上去了呢。
「卧烟小姐那来的?」
要是下一个修行的话,通过小斧乃木,或者直接来联络不就好了吗……,换言之,贝木先生就不单单是个信使了吧?
小斧乃木,看起来是事先听说过了吧……。
「是的。我因为之前那件事,被卧烟前辈逐出门派了……,听说这次,要是帮助你的修行,就能让我重回同门,这可是个有一没二的难得机会。要是为了卧烟前辈,我连钱都不要。无偿工作」
听上去内情就是因为钱很多才来干这份工作。
但是,虽然说的若无其事,但要我嗅到是因为我的原因而让卧烟小姐和贝木先生之间决裂了的话,那就难以吐槽了……,这也是欺诈师的手段吧。
但是意外的,卧烟小姐也是在这边那边都断绝了关系呢。
有两位有着共通点的断交者了吧。
「而且我也很在意,你在那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总是在说谎……」
「不不,是真的哟。结果会不会和历哥哥复合,又重新变回神明了呢,让我惶恐不安,彻夜难眠,吹着口笛哟」
蛇会来哟。
好像不怎么可靠的样子。
「从这次的事情中我所应当获得的教训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父母无朋子是成长*/』吧——也或许是『男别三日刮目相看』」
虽然是女子。
还有,请别用我父亲的口吻来感慨,你这诅咒的发信源。
「就是这一点」
贝木打断道。
「该说成是诅咒的发信源吗,要是严密来说的话,我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卖部而已。只是在伪造入手的诅咒,并且便宜的大量生产罢了」
「死不足惜呢」
不死身的怪异专家的附和如此辛辣。但贝木装作没听见,
「要是沿着绵延不绝的长蛇阵列的源头的源头,环绕一圈的话,就到达了洗人之处」
这样说——洗人。
五首大蛇——洗人迂路子。
「因此卧烟前辈才让你回收诅咒。非要说的话,是为了找到我散落在各处的,蛇的诅咒的出处」
蛇的总山。
为了能一网打尽。
听着贝木先生的话,我倒吸一口气……,没想到在我和同级生的不和仲裁中,会隐藏着如此壮大的意图。
「洗人这人,虽然对我而言是宛如没有关系的蛇,但趁着势头,我还是成为了团队的指挥」
关系大了去了吧。你可是当事人哟。
指挥指的是……,我和……,小斧乃木?侧目窥看,童女无言点着头——不知何时间,我已经能和小斧乃木通过眼神心连心了。
即便有这一点,这也是个奇怪的队伍……。
有欺诈师和法庭画家和死体人形。
像是搞了一场厉害的剧场型欺诈。
但是,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从小哭奈或者寸志君的见面开始,就非常长的,将这个案件放置了,但在这期间,卧烟小姐也不是在玩啊。
一方面,从我的回收的线索出发,探寻目标的据点……,另一方面,探寻逐出门派,遁走的后辈,并进行交涉。
在我和父母闹得鸡飞狗跳这期间……。
「队伍名是株式会社伪善社如何?」
「总感觉这名字在哪见过」
请不要一味促成欺诈集团。
我会化作法庭画家哟……。
而且,虽然解读诸事承蒙关照的卧烟小姐的内心什么的,超越了我的限度,但我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能感觉到这个团队的构成,及头领的意图。
且不论见习中的我,让被开除的贝木先生担任队长,而且还有现在,还在谨慎期间的,被没收了一只眼球的小斧乃木——这不就是一旦发生了什么无论何时都能舍弃的,毫不足惜的弃卒团队吗。
无实体的纸片团队。
普通来讲,这时候所结成的应该是梦之队吧,什么嘛,这个梦魇队……,再怎么是将讨好强者当作得意技的我,要加入这伞下,也会不得不踌躇。要向欺诈师谄媚,我也是小混蛋过头了吧。
说到底,无论是队伍名,还是队伍构成,都很特立独行哟?
「突然这么说让我很困扰哟,贝木先生。我也不是很闲——闲的话的确蛮闲的,闲暇地在确立启动计划呢。想要在这个月晚些时候将名字描个百五十页呢」
「把这计划破弃掉吧。唾弃掉吧」
「唾,唾弃掉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了……?」
「首先,既然你已经这样子做好了旅行准备,又在这里装模作样抬高身价,你这不是在学我吗」
欸?
旅行准备……,啊,难道说,指的是这个行李箱?装满了百五十不够数的,不是玉稿而是石稿的,扇桑让给我的这个行李箱……。
说起来,最初贝木先生,就说过前往死地的准备什么的对吧?虽然我不觉得手提箱里装着的东西,会被暴露到特定出关键来,但我以为那句话一定是在对向漫画界踏出第一步的我的讽刺呢……,旅行准备?
「啊啊。已经预定好航班了——要飞往冲绳,西表岛。哪里才是魑魅魍魉蠢动的蛇的总山,洗人迂路子现在的据点」
「冲——冲绳?西表岛?」
「否。讲到那家伙的话,就不是表,而是里岛」
虽然贝木先生尽说些意义不明的话,还请等等哟,航班是说,现在就要飞往冲绳吗?
「我,别说没有去过冲绳了,连飞机都没坐过哟?初次出县就是冲绳?冲绳是那个冲绳?有恐怖蛇的地方?」
「发挥捕蛇名人的本领吧。到发横财的时候了」
小斧乃木如是说道。
虽然是棒读,但意外地立足于冲绳之上。
「太棒了呢,抚公。可以为首次出县就是冲绳而感到骄傲哟——在海人方面」
「才不会骄傲呢,毕竟海人就住在那。贝,贝木先生呢?完全想象不出来,说是领队,沉着的就像是旅游向导一样,冲绳县,你去过吗?」
「不」
贝木先生缓缓摇着头。
一边戴上太阳墨镜。
「实际上是奇遇呢,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去过冲绳县一次」
006
正因如此,我等株式会社伪善社,突如其来的,去往了深冬的冲绳县,而且是去往离岛——在前面等着的到底是毒蛇,还是海蛇呢!?
对了,在飞机里从贝木先生那里(花了五百円)知道了,原来洗人迂路子的本名,是叫卧烟雨露湖哟?还居然是卧烟伊豆湖小姐的,无法原谅的女儿。
这是无法表明的,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