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不对不对,就算是在逃离无人岛的记载当中,这也是最为偏激的一种做法了吧——裸衣、空手,流放岛屿什么的。
在日本根本就是禁止企划的真人节目。
【注】真人节目,没有事先的脚本,由普通演员面对现实中难以预测的困难状况的节目。
不说竞争对手,就连队友都没有……现在不管是欺诈师先生、月火酱、还是哭奈酱,我都好希望她们能出现在我身边。啊啊,要是我当时紧紧抱着斧乃木酱就好了……话说还不知道斧乃木酱和贝木先生是否也都顺利脱险了。
我还活着,所以那两个人应该也都还活着吧……嘛,我丧失意识之后发生的事情,按道理来讲,应该是扭曲的飞机在空中分解而四散开来——即使发生爆炸也不奇怪,但真是这样的话,我现在的生存状态就有深刻的疑问了。
我不会,现在变成幽灵了吧?
我不会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死掉了吧?
没死的话,那就是飞机在空中解体时,俯冲向了大海,然后航空事故中的乘客就活下来了——这之后,带来的洋服就被洋流扯下,鞋子袜子同样被冲走,当然,扇同学给我的行李箱也再不能回收,最终只一人漂流到了无人岛上……这样的话,贝木先生、斧乃木酱,还有其他乘客和空乘人员也有获救的可能性了。
只能希望是这样。
因为,如果我在最后时刻,从窗外看到的那条大蛇尾巴,不是在恐慌中产生的错觉的话——那事故就不是场意外,而是因为我们这些卧烟小姐的游击部队成员想要登陆西表岛,妨害那位驱蛇人。
会把无关的普通人卷入这场事件。
毕竟对方是蛇。
【注】『卷入』巻き込む。可作蛇的卷曲动词,引申义也可以说卷入事件。
……我还只是一介普通人,这样子下去,找那两位专家的事情就变得更重要了……以我的经验,原本就是尸体的斧乃木酱,就算像飞机一样解体,应该也不会死掉——话是这么说,可要是葬身海底就一样的完蛋了——会变成鱼饵的——真担心贝木先生……剧烈摇晃当中还睡得那么安稳,不会就在睡梦中安静地长眠了吧……不对,现在想想,他的睡眠也有可能是敌人施下的策略。
【注】『葬身海底』海の藻屑になる,字面意义是成为海中的碎藻、泥垢,可成为鱼的饵料。
令人遗憾,对方的境界比我们要高出好几倍。
对方是卧烟小姐女儿的这个新情报,因为是从欺诈师口中说出,所以当时有所提防,半信半疑地听了下去,不过这下子就有相当的可信度了——她连基地都不让我们靠近什么的。
先发制人的风格。
既然如此,己方这边选择坐筹帷幄的卧烟小姐就预料的没有错……让我们去试探是明智的。亲子对决早已敲响战鼓了吧,或者说早在十五年前。
只是,先发制人而下的旗子不想乖乖认命。
为了拿下王将,我们成了牺牲的飞车角、还有步兵一枚吗?
【注】『飞车角』应该是指日本将棋中的飞车和角行,两者站位类似于象棋中的炮,即形容斧乃木和贝木。步兵站位类似于兵,一枚步兵形容千石自己。
这不就真的变成弃子了嘛?
【注】『弃子』此处弃子的原文为舍て驹,就是弃掉的棋子。前文贝木所提的棋子原文为舍て石,弃掉的石头。这句话可视作有呼应该处的意思。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贝木先生和斧乃木酱组成的同盟,也就是贝木先生所说的株式会社伪善社,虽只是打头阵,却也算漂亮地完成了份内任务。
【注】『伪善社』音同伪善者(gizensya),貌似音近犠牲者(giseisya),伪善的字眼在前文中未曾出现过。
工作结束了,两种层面上。
只是接近了西表岛——其实甚至不曾接近,因为我们都没有换乘上那霸的航班——警戒级别就已经达到摧毁飞机的程度了。
连空中都是她的领域(territory)。
既然已经确定了西表岛就是洗人小姐的根据地,卧烟小姐分析了我们所受的攻击后,应该会派出主力部队继续进攻吧。
这次或许会由卧烟小姐亲自出马。
退治的事就算了,我们就连为什么对方要将西表岛据为基地都没能查明,即使如此,做到这个地步也能算是超乎想象的结果了吧——只要勉强活下来的我能够传达『大蛇之尾』的信息,成果也就无可厚非了。
话说回来,这到底是在哪里呢?
斧乃木酱说过,冲绳县周围散布着很多岛屿,但最后时刻下飞机的轨道相当乱套,很难断定这个岛是否位于九州地区呢……没准乘着气流,飘到了小笠原群岛,甚至漂流到台湾、印度这些国外地区也不奇怪。
所以,早早杀青,失掉工作的我,仍没到安享晚年的时候。现在面临无计可施的境地,我应该做的绝不是在沙滩上把皮肤正好晒至小麦色。
绝不能把现在当做工作告终的一段假期。
应该去寻找其他幸存者。
还有发出SOS求救——就和真人节目那样,尝试制作木筏来逃出岛屿的想法,对我来说还是负担过重了。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重演鲁滨逊漂流记的剧情(说到底没读过),但是我也决不能在这里被晒成干——总之先找找阴凉的地方吧。
虽然阴凉不能拯救我已经晒黑的皮肤,但总归要探索一下树林的情况。如果发现了苹果树的话,就可以发现发现重力,再填填空腹……唉我想想,排一下顺序吧。
为了寻找幸存者,首先自己要幸存下来。
那么,在无人岛活下去的必要条件是什么呢?
虽然没有读过鲁滨逊漂流记,但我从各种各样的漫画中也获取过不少知识……确保水源、确保食物、确保火。
确保安全的床铺。
可以的话,还要做一身衣服。
就这样光着身子进入森林,总有一种危险的预感……
有时为了解除诅咒、有时又是为了施下诅咒而在山间频繁进出,甚至还在山上住过,因此我有了不少经验,暴露着的皮肤,是虫蛭天然的目标。再考虑到会有蜂这种危险生物,穿着全身防护服都不过分了,更何况现在是全裸……即使没有这些动物,光是被树根绊倒,穿与不穿衣服受到的伤害也截然不同了啦。
探索必然会受伤。
茂盛的枝叶就能划伤皮肤。
这种关头下小擦伤应该得忍过去的,但现在没有创可贴也没有消毒液,一个微小的伤口就有可能取人性命吧。虽然不知道破伤风具体是怎样的症状,总之一定很可怕。
但是……俗话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先解决食物的问题。有说法叫地震雷火事亲父,按照眼下的情况,衣食住的正确顺序,应该是食住衣吧。
【注】地震雷火事亲父,即地震、雷、起火、父亲(一说指当地有名望的村长等),日本的世上四大怕,按可怕的顺序排列。
刚才昏迷的时候,被太阳晒得喉咙很渴,可是又不能直接喝海水……吧?好像是盐的渗透压之类的原理……有可能导致喉咙更加干渴,大概,是这样吧?所以,必须要煮沸才能喝……不对,煮沸后要紧的水会蒸发,只剩下盐吗?而且考虑到卫生方面,不光是煮沸,还需要过滤装置……啊,好难,我快不行了。
即使想要集中,到头来也会去想更多事情,于是就会超过脑容量。我的脑海里充斥着好多好多的东西,因此也总是一事无成,乃至沦落为神明。
离开沙滩,是一片质地更硬的沙土地,我走到南国特有的大叶树下,把粗糙的岩石当凳子,稍作歇息了——因为是阴凉处的岩石,所以没有太热,反倒能感受到冬季电车座位的温度。所谓的南国特有的大叶树,其实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想。搞不好是北国的树呢。
不过,足够了吧。
因为刚才说好,首先要给事情排好顺序。
先当这里是南国,就算被冲到了夏威夷的考艾岛,或者是欧洲的冰岛也没关系。地理位置先不作考虑,衣服的问题也可以往后放放——食物问题现在也还好。
我不知道究竟昏迷了多久,但感觉上头等舱的料理才刚入肚,所以没有什么空腹感。好像也没有因为晕机而吐掉,应该能撑几个小时吧。
趁现在——水,还有火都要解决呢。
既然要生存,好像先用石头做刀具不可或缺,但那种看上去很开心的娱乐活动,要是把我的体力都消耗光了就惨了……那么水和火,应该先考虑哪个呢?
这跟斧乃木酱提起的离岛猜谜不同,是任何一个错误都可能直接和死亡挂钩的死亡游戏(death game)……我的第一想法是水。不仅是漫画,就连现实当中也老常听到人不吃东西能活三天,但没有水的话只能活一天的说法——所以,先安排煮沸装置,还有过滤装置……
过滤……我不会拼写这几个汉字。
因为不会制作,一瞬间,我居然想上网搜索,但就算这里在5G范围内,我也没有通信设备。我的智能手机已经作为文明献给了海底的深海鱼。自以为没有特别依赖网络的我,也已经潜移默化地被信息化社会毒害了呢。
真想刷一下视频网站来转换心情呀。
至于火,茫然的我感觉它对生存的重要性也很大,但现还不是需要取暖、做饭、驱兽、烧水泡澡的时候,所以水应该更重要——烧水泡澡?
是喔,不管是海水、泉水还是泥水,为了消毒肯定先要煮沸,那火种当然是必要的呢。
欲速则不达。
因为水是最重要的,所以生火的必要性也得以体现——现在过滤装置的做法只可惜还是没想起来(顶多在脑海里模糊地浮现出了用石子沙子的图解),不过关于生火的方法,我想到了几个标准方案。
属于常识性标准那种。
在平木板上竖着放一根木棒,用两只手掌搓动来回旋转——这是我最新的心理创伤,总之就和来回旋转的机体一样搓动。虽然不知道正式名称,但这场景的确常在漫画中看到。不过以女中学生的腕力,真的可以钻出火吗?而且这个女中学生还不擅长运动、闭门不出、只有纤细手腕哦?
再翻翻脑袋,应该还有一种比较先进的方法,就是先把绳子一圈一圈地缠绕(而且,像蛇那样?)在木棒上,好了就像陀螺一样抽动绳子旋转木棒。但是以我的智力,不太明白其中道理呢。
甚至不太觉得我有好好表述出来。
换作是什么都知道的羽川小姐,就算漂流到无人岛也能从容应对吧。想着想着,就连在这没有任何人的地方,我的心也好像被不知所以的劣等感苛责了起来。可是,沮丧是办不成任何事情的。
而且在这无人岛上光着身子沮丧,就和笨蛋一样嘛——快回想起来吧,我也是个在山上度过了数个月生活的人类。
虽然那时不是人类,但和那种无聊至极的生活相比,在无人岛上生活几天又不算什么——真的只有几天对吧?
再长也不会超过七十二小时对吧?
我应该,不会变得像离家出走到无人岛的野比君那样对吧?
总之,趁现在还有精神,趁变得更加消沉和出现更多烦恼之前,我为了生火而在周围找起了道具——干木棒很快就找到了。
但用来摩擦的木板却怎么都找不到。
「…………?」
啊啊,对哦。
这里又不是家具卖场,所以不可能有卖木板的棚架呀……其实连棚架都没有,而且木板什么的,那个是木材加工过才有的呢。
和木筏一样。
冲绳地区,应该有一种植物长着板状的根叫板根……但是,即便我聊发少年狂,一口气冲进了深山,而且还发现了那种植物,我也没有能够将那半数埋进了土里的板根挖出切断的手段(现在就连刀都没有)呀。
再说了,那和刚才捡起来的枯枝不一样,活着的树木有一定水分,应该很难生火……啊啊,不过这能算我也有一些知识的对吧?
听说桉树含有很多油脂,长在地面时也很容易引发山火……好像是强风会摩擦树叶,然后就酿成火灾,很危险的。同时桉树也有毒性,可爱的考拉紧紧地抱住桉树时,好像还有相当的风险呢。
桉树……
好像,没有桉树呢,这森林里。
生火作为首要任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制造一个SOS的狼烟信号。但,因此引发山火,也并不是我故意的哦。这倒像羽川小姐可能会做的事呢……不呀,危急关头,不大胆一些,都没办法寻求帮助。
虽然保护自然很重要,但因此却要丢失性命,就有些本末倒置了吧——就像要保护西表山猫,也没有必要请它吃掉自己,一定是这样的。
就连在无人岛上都生活得顾此失彼,我对这样狭小的自己越来越讨厌了——在没人的地方还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什么的。然而这里又没有能够打好关系的强者。真的很怀念给哭奈酱、月火酱打下手的时候呢。
就算到了现在,我也能从心底对那两个人宣誓忠诚吧……如果是那两个人,生火之类的小事,一转眼就能解决吧,她们总有办法。
而且月火酱的名字里就有火呢。
只要生气大概就能生火。
不能再逃避现实了,现在有树枝但是没有木板,摩擦生火的计划就只得暂且搁浅了呢……虽然在无人岛上说暗礁是不吉的比喻,总而言之比起自己加工一块类似木板的物体,尝试其他方法似乎更快一些。
【注】『搁浅』原文为暗礁に乗り上げ,触礁、搁浅之意。
接下来是十五岁一下子想起的『理科自由研究』……
①使用放大镜在黑纸上聚集光线。
②用打火石点火。
③用白炽灯泡起火花。
只有这三个选择吗?
如果这里是夏威夷的话,
④寻找火山口。
这样加上去好像没关系,只是目前还感觉不出这里是火山岛。
于是乎,现在没有放大镜和黑色纸,但找到其他物品来代替它们的话,①应该就是最简单的。如果斧乃木酱在这里,可能会说我老是选轻松的那条道,骂我百石,但现在保存体力就是很重要嘛。说到底要是有她在,通过『多数例外规则』一瞬间就可以逃出去了。
现在体力充足,也没有饥饿感,情绪也因为刚刚漂流到无人岛的非日常感而有些高涨,这个时机下如果不做点该做的事……等我回过神来,肯定什么都做不了了。
无论能不能选轻松的那条道,就算现在有板状的枯木,凭借我的纤细手腕,摩擦生火这种事果然还是做不到的吧。
黑纸,先当它总有办法弄到吧……还有放大镜呢。
如果我平时戴眼镜的话,或许可以代替放大镜了,这里也能瞧见我和羽川小姐的差距呢——羽川小姐现在好像不戴眼镜了?隐形眼镜会不会也能聚光生活呢?
我不戴眼镜所以没法确定,感觉眼镜也有凸镜片和凹镜片……又能如实看出我和羽川小姐的交往之浅呢。
隐形眼镜应该还是不能生火的吧,那能作为替代放大镜的眼镜的替代……又是什么呢……金鱼缸,可以吗?
那个很难懂的聚焦生火,我听说有时是由金鱼缸还有雪球(snowdome)引发的——因为水而引起火灾真的是相当讽刺,不过现在对我来说也许是个好消息。
【注】『聚焦生火』日语原文:収敛発火(收敛生火)。因为一些能够聚光的物品而引起的火灾有专门的词语叫収敛火灾。千石的措辞是说金鱼缸引发了聚焦生火,指的是该类火灾而非生火行为。
不能喝的水也行,现在水多到能卖呢,就在眼前……只是,没有金鱼缸呢。如果有不管多少钱我肯定都付,这下我也终于体会到同班同学求助欺诈师时的心情了……他们乞求恋情的感觉,一定就和我现在的这份渴望感一样吧,本来的话。
但是,就算没有金鱼缸,海水中应该有海玻璃(seaglass)之类的东西吧?毕竟这里是海嘛。
之后再考虑怎样把海玻璃加工成放大镜的事情吧,总之我走出了这个舒服的临时遮阳篷(sunroof),离开阴影前往沙滩赶海(beachcombing)了……运气好的话没准在岸边就能发现漂流上岸的放大镜吧。
【注】原文的beachcombing为国外海玻璃爱好者在沙滩进行的活动,一般是找一些好看的小废品,实际上和国内的赶海略有不同。
要是还有打火机或者火柴就更好了。
嘛虽然火柴(match)很吓人我用不了。
于是乎,上天为了惩罚我在阳光下把一切想得太阳光,不说打火机,火柴或者放大镜,就连海玻璃也没让我找到一个。
【注】『阳光下』日语原文:日向,阳光照射处,和前文『阴影(日阴)』是相对应的词汇;『(想得太)阳光』日语原文:日和。形容天气美,作引申义为事物形势好、美。
赤裸着跟模特一样缓步走在岸边,像是前卫电影里的场景,但回到老地方下的我却垂头丧气,因为我的收获仅仅只有这种氛围——阳光下,我白白地消耗了体力。
只这点挫折,我的动力就直线下降了。
不对,还有其他收获。
虽然听上去就像是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选哪个的感觉……我知道这种情况下海玻璃都仅仅是一种奢求,可是,甚至没有其他看上去有用的漂流物来回应我的期待。
这世间,微塑料问题的舆论不是都已经那样泛滥了嘛——我还以为,塑料瓶多少能漂来一两个都不奇怪呢。
还有,木板。
要是能有木板那样的海洋垃圾漂过来,摩擦生热的方案就可以死灰复燃了的说……然而,凭我散步散到步履沉重的所见来看,这片沙滩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一干二净。
不单纯是我要找的东西没有。
凉鞋、空罐子、泡沫塑料、浮标、钓具、漂流瓶,以及破破烂烂的飞机部件,都不见踪影——当然这也属于一干二净没错啦,但意思就是说一点儿海洋垃圾都不会漂过来,这一点想来很奇妙。
不挑语病地说,所谓海洋,应该就是废弃海洋垃圾的终点嘛——密度比水大的海洋垃圾会一直浮在水面上漂流,所以长期来看(只要没有其他地方可流)必然地,会随着海浪漂上某条海岸、某片沙滩的才对嘛。
海岸变得乱七八糟的机制(mechanism)绝非仅仅起因于海水浴客人们的乱丢乱扔,同时也和地球这个星球的构造有关——然而,这片无人岛的海岸上,见不着任何漂来的人工造物。
简直像是张开了某种结界一般。
「…………」
接着,还有第二个坏消息,也就是我漂来了这座无人岛的事实——我并不是在说我就像个垃圾这种自虐的话。
那是瞳岛眉美小姐才会说的话啦。
【注】瞳岛眉美,美少年侦探团中角色。动画化声优为坂本真绫。
如果说这小海湾(cove)因为自身海流构造的必然而变得很难有漂流物上岸的话,遭难的(可以说飞机事故吗)我像海参一样被送到这里就显得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了耶。
没准真有可能发生这种奇迹,可要猜想这只是场『碰巧的意外』的话,就比『碰巧的可爱』更令人难以接受——肯定要起摩擦的,甚至会着火。
搜寻其他幸存者的事情,本打算在眼前紧急的日程(agenda)解决之后就迅速展开,可是现如今面临着岛上有可能仅我一人的事实,我已经难以安定下来了——不奇怪吗,这座岛本身?
原以为,海上无数的无人岛里,我奇迹般地脱险,漂流到了其中一座,然而——我难道是被封印在了一张结界里面?
我就这么被封印起来了?
离奇的妄想涌现在脑海中。漫画家志愿的想象力……所以,这个猜想又能够让人接受吗?还是说这只是基于我受害者意识而生的受害者妄想吗?
不会漂来人工造物这种有些严格的束缚要是真的存在于这座岛上的话,那我没穿衣服的事情也可以解释了,可真是讨厌的伏笔——如果是漫画,一般都有『穿着的衣服没关系(safe)』的规则呀?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我即使是戴着眼镜的,也很可能在漂流时被迫丢掉呢……又看漫画又打游戏的我却有副好视力,这一点应该要感谢贝木先生所说的溺爱我的父母了吧。毕竟视力很大因素上受遗传影响嘛。
亲子……
不了,现在还是先不把思考分散到那方面上了吧。我和双亲的关系不要紧,现在更加重要的是人造的漂流物完全无影无踪的不可思议之处——我要把思考保留在结界的有无之上。虽然现在没有束之高阁的高阁,总之这其中一定有无知的我所不知道的原因在内。
【注】『束之高阁』日语原文:棚上げ,其中棚也对应着前文商店的棚架。意指想要把双亲关系的事情先搁置一边不管,但现状是没有用以搁置的棚架。
我要把贫瘠的思考力和推理力都集中起来,就像聚焦生火一样。
把神经突触(synapse)都点燃。
现在需要留意的是,生火装置计划的①已经只好放弃了——③这种太笨了连灵感而发的漫画(caricature)都算不得。现在还是LED时代,在没有人工造物的环境下想要依赖电能,和等待落雷几乎没有区别啦。
嘛,只是说罪孽深重的我突然引来了落雷也没有那么不奇怪……
总之还是②的打火石可以考虑……
已经不是选择题了。
而是对错题。
打火石,和那边的石头又有什么区别呀?我坐着的这块石头,打碎了是不是也能当火石生火呢……我依稀记得打火石好像还叫什么燧石,感觉跟普通石头不一样……这样的话,就和找贤者之石差不多了。
生存要素越来越高涨了。明明我的气势越来越低落了的说。
不过,石头自己总不可能燃起来吧,我预感到只要是硬石头应该就可以做替代。要点就是,只要能起火花就行——有火花,就可以生火,那生火的柴薪……也不用柴薪,好像锯木头时会掉的那种木屑更好着火……的吧?
我就算没有锯子,也不能凭蛮力砍树,也还是勉强可以准备好木屑这种东西的。这都不行的话就完蛋啦。
到头来,兜兜转转的最后,没有火也没有水,反倒一头扎进了之前说成是活动的制作石器环节什么的,回想起飞机上的那些肤浅的空谈,现在的我甚至让人感到一阵头晕。我的无人岛生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扬帆起航了——虽然没有帆也没有航船,只是为了不再遭难,首先得行动起来。
失败了的话,就以失败为粮。
006
我的心情宛如当了一回原始人,而原始人一定比我做得更好。我连原始的始字都没有做到。
后来我才查到,打火石——燧石这种东西,好像就是石英。我祈求的打火机里也有这种岩石,总之它就是很硬,然后打在一起能飞出火花——大概。我又不是石头爱好狂(mania),即使那时有这个知识,也没有办法判断手里合适的石头是否就是石英……只是,重要的不是石英在碰撞时会有什么特定物质发生化学变化产生火花的化学式。
重要的是它的硬度。
也就是说,只要两块石头都有足够的硬度,理论上就能打出火花……应该和摩擦木材产生热的原理相当,这样子。
所以有一定铁分的石头都没准可以像锷合那样擦出火花来呢。当然,不是这样的话,也就没有『后来我才查到』的下文了,准确来说,我都不会有未来了。
会招致斧乃木酱口中那个时间悖论的。
结论上来说,用那边的石头点火成功了。
读者可能会批评说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好的事,反正肯定是用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点火枪吧可恶的作秀生存节目!之类的,但您自己也来试一试就知道了嘛。
【注】『点火枪』日语原文为:チャッカマン。由着火(ちゃっか/チャッカ)和man(マン,superman那种用法)组成的名字。点火侠?。东海精器公司的产品名,现已变为多用途打火机的代名词。本身是一种长嘴打火机,值得一提的是该产品有防儿童功能,而15岁的千石亦属于小孩。
失礼,遣词造句有些不太礼貌,但即使双手晒到将近蜕皮,都得重复把石头往石头上砸的这种无意义作业,真的会让我这样的辍学生精神失常。
失常的十来岁。
快要变成逆抚子了。
【注】抚物语中情节。
甚至感觉像少年漫画中的king of 王道一般,进行着滴水穿石的修行……能想到可伦酱呢。
【注】可伦(コロン),高桥留美子所着漫画『乱马1/2』中的角色。下为该角色的台词,且下文中提到的爆碎点穴为招式名。可能翻译不当,请见谅。(译者:翻译的仗打完之后,我就要会回老家看乱马了……)
谁说要劈开了?我说把它打碎!
是这么说来着?
像是拥有了爆碎点穴的能力,现在的我,正朝着那个刚才还当椅子坐的可亲岩石,简直像是在报杀亲之仇一般,或者像是对着双亲本人一般,不断扔起了旁边的石头。
这种运动,以及这种运动量,真的很像星飞雄马。
【注】星飞雄马,出自『巨人之星』,该作品关于棒球,对应千石扔石头的动作,运动量对应星飞雄马所接受的斯巴达式教育。
我的手掌本就像肉球,现在因为投球而变得满是水泡了……
裂开的石头我也不会浪费的。
变尖的石头作锯子,用来削落木的枝,不停地积累木屑……不像是柴,倒像是揉成一团的新闻报纸呢。
往岩石上铺撒一片,再继续扔石头砸——我抱着这样真的能起火吗之类的疑问进行着体力劳动,还有了能让自己精神上好受一些的想法。
比如说,假如有个实验室里发生了瓦斯泄漏……人说这时候,光是牵动床、椅都可能有爆炸的危险。极端情况下,棉衣(wool sweater)都可能变成炸弹。
这都是静电的作用。
所以,我把自己的手臂当做投球机应该也有一定建设性……让我有一定建设性吧求求了。
幸运的是,我没有棒球垒球的经验,所以反而没有拘泥于惯用手,也不像斧乃木酱那样的double header,而是变成了一个双手投手(switch pitcher),高效地使用了两只手。
高效地?
性价比?
【注】日语原文:费用対効果,即cost performance,成本绩效、性价比之意。
不是不是,大概,以我的自我评价,将此刻动用全身肌肉使的力也考虑在内,可以说这样子也还是比不停转动木棍要好上几分了,然而还是有几回,破开的石砾朝我弹了回来,让我受到了伤害。
心理上和身体上。
因为是在小说里头,我多少还期待着这般滑稽样的表现能够得到一些抑制,可是,我就连在这样的投球练习当中,还忘不掉自己还光着身子的事情。
只有养成背心我也愿意穿呀,作为防护服。
【注】『养成背心』日语原文:大リーグ养成ギプス,疑似宝可梦游戏中的道具。具体不明。
我的身体,晒伤的身体,不断承受着石头的攻击,再加上这些石头都是自己扔出的自作自受感,两者结合之下我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蹲下,站不起来了。
现在要是安慰我不管是谁我都会敞开心扉的……
难道最开始还是得先做衣服吗……衣食住的正确顺序难道真的就是衣食住吗。
要说最开始应该做的,或许还是生好火,然后优先给伤口热消毒吧——幸运的是,在受到足以引发破伤风的伤口之前,我看到了木屑中升起了一阵烟。
所谓升起了一阵,对不起,是继承贝木先生的谎话。
『冒了点』这种程度才是贴切的吧。我盯着那儿,像是真的有隐隐约约的烟,有感觉是自己的视线模糊了,还可能只是眼睛当中进了沙尘……
笨蛋的我,完全没有想好在火星之后该怎么做——只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事的后果,就是眼前之外的事情都无法应对。总而言之,我拼死地,让自己全身皮肤都布满伤痕来生火,却没有想好如何保留那团火。
一次又一次,就为了生起那么微小的火苗,大费周章地迫使自己过重劳动的话,我在饿死之前,就会先过劳死了呀。
在无人岛过劳死什么的。
日本人真的好离谱。
烧焦变黑意义上的黑心企业。
我慌忙之下,想要把冒出的火种扩大,于是便飞奔进了草木之间——这时刻,会有些割伤也顾不得了。就只注意脚边吧,附近的石头散碎一地,情况就和玻璃打碎了一样。
我不仅光着身子,还光着脚嘛。
谁呀乱扔一地。原来是我自己。
这环境要是把脚掌划破,可能就直接变成致命伤了——我到处搜集干枯的枝叶,然后像做曲奇饼那样铺撒在火苗上。
真像派对。
有曲奇饼的话,好像也就不用做这种事情了……小学的防灾演习教的净是些火灾里的避难措施,可生火的方法却要我现在即兴设计。
无论是怎样的笨孩子,被逼到这种地步多少都会急中生智,为了不让火苗熄灭,我想到了一个点子,当场堆一个炉灶出来。
我生火的方法很笨,在遭难者当中也算是容易失去好感的类型,不过似乎是厄运也一同失去了,现在制作炉灶的材料不消我回头,手边就有很多很多。
不必说,就是我刚才为止还一直作为投掷练习球用着的无数假想打火石啦——做的真棒,刚才的我!
假想的打火石,火葬的打火石,其中碎掉的是大部分,不过还是有很多趁手大小的石头滚落在旁边保留了下来,这些就可以成为炉灶的材料了。
【注】假想&火葬读かそう(kasou),谐音。
老话常说滚石不生苔呢。
【注】滚石不生苔的谚语有两种意思,一是频繁更换职业不容易积累财富,二是要积极行动起来不然就会变迟钝。
把这些石头像乐高积木一样嘎嘎拼装起来,我就造好了一个小炉灶——在这般字面意义上十万火急的时候,我显得稍微有一些悠闲了,不过这样子倒也让人想起小学远足时用饭盒的炊爨呢。
没想到远足比任何课堂都要有用。
我没翘掉真的太幸运了。
无奈满是空隙,搭了个不怎么靠得住的炉子,不过紧急事态下已经抓不了太多细节了——我连忙把岩石上的火苗丢进了这个炉子里头。
怎么做?当然是用双手啦。
我就是用这双,满是血泡又到处因晒伤而脱皮的双手,将火拿在手里的啦。估计指纹都难以分辨了。何止是火中取栗,我这可是取的火呀。
这做法实在难以推荐给别人,大概还有其他贤明的方式可行吧,只是我速度优先了——这种局面下,还真像是字面意义上火灾现场的傻大力呢。『火灾现场』也是字面意义上的,『傻大力』也是字面意义上的呢。
【注】日语原文:『火事场の马鹿力』形容危急时刻下无意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其中马鹿还有一层笨蛋的意思。
靠不立文字学着字面的意思。
【注】不立文字,禅宗的基本立场。以心悟道,道又心心相传,不会另立文字。
我的双手因为投球练习的成果而麻痹得感觉不到这点热量,不过烧伤还是有的,所以我去岸边用盐水消毒好了。
我相信盐的力量。
泡得超级痛,可怜的我发出了悲鸣——像是场闹剧(slapstick comedy)呢。忙里忙外的独角戏。
于是乎,我牺牲自己的双手,将『火』,这一无人岛生存游戏中最重要的道具get到手了——所谓牺牲了自己的双手这一点,绝对不是夸张的表达,这是最遵循字面意思的表达,漫画家志愿的人类绝不可使用的禁忌之手,我用了十遍百二十遍。
如果是严厉的编辑,看到了交来原稿的人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双手,肯定就直接退回了吧——不对,其实能恢复的吧?这伤。
应该没问题对吧,棒球部这种程度的练习应该没少做吧?虽然用火锻造拳头的方法,就像是在训练某种架空拳法一样。
现在数字(digital)这么发达,最差我也能用AI speaker帮忙作画……啊啊,现在,如果就有AI speaker的话,就可以不用这么效率低下的方法,点指头这么小的火了。
可以把它拆开,剥下导线点火了。
或者是,叫AI帮忙搜索生火方式。
我又进一步认真考虑起导入数字作画的事情,然而,就现在这样了还不能好好休息,真的很辛苦——说实话,已经达成了一个目标,却连成就感都不见一丝,只想现在就回家撂担子躺床不干了,但无家可回,也没床可睡,最要命的是,现在也不允许我打盹。
现在还有一些过火把节的心情,我想趁兴致『哎!呀!』地,把水也准备好再说。显而易见,我过重劳动了这么久,现在特别干渴。
不仅是口渴,全身都缺水了。
我比沙滩还像沙漠呢。
渴到甚至想喝自己流的这么多汗水了,但这是不行的——人类的汗水虽不比海水的浓度,但仍有一定的盐分。
火之后就要有水。
这也是少年漫画中的方法呢。我正在踏上王道!
现在有了火就可以煮沸水了,在日暮之前不弄好水的话,就会走投无路呀——毕竟没有顶灯(ceiling light)嘛。
【注】『日暮』日が暮れる;『走投无路』途方に暮れる。两者都有暮れる这个动词。
何况没有屋顶。也没有电呢。
007
煮沸消毒是个很受欢迎的方法,而那个连设计图都很难想象出来的过滤装置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让它工作。相比之下,感觉煮沸消毒的难易度就低很多呢,然而一旦忙起来,我就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热情消退。
只消一会儿。
我已经成功地把炉子当中的火苗培养到不算小了,但是,就和最开始设想的一样,和最开始误会的一样,用火将海水煮沸,得到的也只会是天然盐。
给现在的干燥抚子吃这个,简直是氯化钾一样的毒啦。和舔自己汗水而死的奇特生物没有什么区别。
我现在真的很想把盐和水分离开来,但到头来如果只得到盐的话,唉,做的什么消毒呀。
我知道盐总有机会能用到的,但现在我就是想把这盐从水分当中除掉……我想想哦,说到底煮沸应该需要某种容器才行吧?
烧杯、锅、空瓶子、罐子什么的……干脆还算上塑料桶、铁通吧,只是这些人工造物能漂来就真的谢天谢地了,这座岛上不该期待那种道具出现的。
和人口同样,人造物为零。
这样看来,其实无论什么容器呀收纳呀,完全都是人类才能做的准备呢……那,我就做陶器?感觉比起原始人多少有些进化了的意思,但陶器就更没那么好做了……司掌与『火』『水』并列的『土』什么的都是少年漫画里的理论,感觉都是很高级的技能。
比起这个,找个像样的石头或许更快。杯状的石头、碗状的石头、壶状的石头,附近有没有呀……大概不会这么好运呢。
明明做炉灶还成功了的说……等一下哦?
刚才使用的是当练习球的石头,那我当目标打的石头,那块替代椅子的岩石可不可以?
脑海中突然说了一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倒也不是很期待啦,只是我一心一意地投掷了大量的石头,至少岩石的表面会有一些形状吧?
也就是陨石坑(crater)。
这边的岩石,好像也着实积累了不少伤害的样子。自己的努力以这般着实的形式得到体现,为此我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完成了原稿时的小小感动(意外地控制住了。没想到我打棒球或许能成功),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个小坑,我是不是可以把水攒起来了?
要说这是个碗那碗边也太厚了一点,不过只要把这个岩石安在炉灶上,是不是就可以把岩盘板全体加热起来了……
「这样啊……我接下来……还要把这石头搬起来……搬到自己设置的炉子那边去啊……」
兴奋感一瞬间消失了。
明明不算是个坏主意,可却打心底感到厌烦了——我已经不想再继续虐待我漫画家志愿的双手了,但要保帅也不得不舍卒。
【注】『舍卒保帅』日语为:背に腹は替えられない,背不能换腹,长痛不如短痛,无可奈何之意。该短语中有腹背二字,同样为身体部位。后文也出现了该短语,译作因小失大。
换作是聪明的遭难者,或许会运用杠杆的原理,还会准备滑轮之类的东西吧,但是现在要我把思考分到物理学上的话会更加磨人的。即使我有万全的身体状态,都不会愿意从事脑力劳动。所以,我就不去想细节上的道理了,而是费劲气力抱起岩石,摇晃着身体搬到了炉子上——火灾现场的傻大力也差不多快要燃油耗尽啦。
综合性地考虑,应该还可以抱着这岩石去海边取好水,再一起抱过来,但是它的重量实在没法让我走近路了。
于是乎,破碎的双手成为了取水的第二工具,我捧着海水仓皇跑回炉子,一点一点积累在容器里——泡水的手忍受着强烈的刺痛,中途还洒了不少在地上,我只得再往返个三、四回。
就像是在自己拷问自己。
好了,出于发现了岩石上的小坑而来的喜悦,我不经意间做了很多一时想到的事情,但最后这不还是只能造盐嘛——我是专卖公社嘛!
【注】専売公社,日本的专卖盐有一段历史,1948年时日本制定日本专卖公社法,由日本专卖公社实行,家用的盐变成了专卖盐。
用岩盘板制盐什么的,想开牛排餐厅(steakhouse)的话那倒还好说。
不过,有些东西果然还是做了才会注意到,我抱着总有办法的心态着手烧水后,发现了可以保留水分的方法——在容器里只能剩下盐分,而蒸发出来的水,也就是没有杂质的水,将这些气体捕捉到就可以了。
也就是抓住水蒸气。
能火中取火的我应该也能抓住蒸汽!
这方法得用到炉火,那是不是过滤的工程也必须安排……比如用塑料袋什么的套在炉子上面——没有塑料袋!微塑料问题的对策要是想将我逼至死境,我也难免心生忸怩,不过一想到不仅限于塑料,而是任何人造物都没有漂来的话,应该也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所以……什么能替代塑料袋呢……和容器不一样,这个应该更容易准备的。毕竟,只要能让空气中的水分凝结就好了,不需要太过死板。
极端一点,这里有屋顶的话,就可以和泡澡堂一样,有水滴贴在上面——拿着平板石头,举在炉上?
不用不用。
遮阳的叶子就足够了吧。
不过,现在使用中的遮阳叶毕竟是临时住宿,不舍得,于是我又进入了繁茂的草木当中,扯下了一片更大的树叶——这样一来算是大规模地破坏自然了,生还之后我会不去用超市的塑料袋的,就这样核对尾账吧。
像给炉灶装了抽油烟机似的,我把折来的树叶打在上面,尝试馏取水分——也就是人为地在植物上求取朝露一样的行为,感觉是个特别迂回的生存方式。
迂回——迂路。
洗人迂路子……
我看起来很像在直面眼前的现实吧,可实际上还是有地方在逃避着现实呢——现在,不知道卧烟小姐有没有派人搜寻我(和贝木先生、斧乃木酱),有没有叫救助队来帮忙。还是说,现在正亲自准备登陆西表岛呢。
希望我们珍贵的牺牲不要白白浪费。
某种意义上是说不用管我们……
又有身体上的疲劳,还有心理上感到事成一着的安心感,终于从无人岛漂流的非日常之中转换了心情,原本高昂的情绪,现在差不多失了它的神通力,渐渐地冷静下来了。转眼一瞧,现在这样是不是也挺不错呀之类的,这样想了些有的没的。
无力。
被带去和洗人迂路子小姐直接对决的事情虽然只算是漫长过程中的小场面,不过这次的遭难,还是比死掉要好吧,我想一定是。毕竟当过蛇神,却没体验过当不死身怪异——光是活着就是走运,光是没死就是侥幸。
洗人小姐又是怎样的呢?
既然是卧烟小姐的亲生女儿,那么就应该是位人类,所以也不该是什么不死身什么怪异之类的吧……但是,卧烟小姐像个超人也是事实。
专家们几乎就和怪异没什么区别,身为怪异的斧乃木酱有爱地说过这句话,即使语气轻率但也不无道理。
决定性的对决时我却没有在场,想起去年的事情后,感觉倒也像我本人——漂流到无人岛上,恐怕也是因为我缘分不够吧。
飞机坠落,我却断定大家都被扔了出去,但事实会不会出人意料,只有我一个人从紧急出口那儿被甩了出去,而机体平安无事(?)地,成功紧急降落在了海上呢。
我希望是那样。
倒不是伪善的愿望,只是那样的话,获救的斧乃木酱和贝木先生就有更大的可能来寻找我——自顾自地想着,这时的岩石容器已经被蒸干了。
已经是干烧状态了,嘛,应该没有在厨房那样危险吧……还是说,热过头了岩石也会爆炸的吗?
往小坑倒入新的海水之前,我得确认一下方案是否有效——而不是有没有制好盐……成功了唉。挂在上面的抽油烟叶里侧结了水,还比我期待中的要多。
也不顾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我直接就舔起来了,像条蛇伸出舌头一样。
突然想起,就算海水煮沸消毒好了,但叶子这边却没有想到要消毒,一边担心着卫生一边却又停不下来——水蒸气应该很热的,所以我相信不用太过挂念消毒。
要挂念的是我的干货化。
明明没有蜕皮却干燥得像是蛇皮一样了,简直可以收进钱包里。标题也没准会变成『干物语』。
【注】收进钱包的原文为:财布の中に仕舞われてしまいます(抚子在本篇中的自称为私,并且一直在用丁宁语)。译者难以弄清楚蛇皮和钱包有何联系,不过日本一位叫杉本昭义的漫画家画过一篇名为《蜕变》的五格漫画,内容是一条蛇吞下了一沓纸币后幻化为了蛇皮钱包,结合千石抚子的漫画家志愿来看,该台词或许是在指这个。另,日语中蜕皮的蜕字同作脱,写作脱皮。
摄取水分摄取到最后,像是直接吸起了叶脉中的水(只是说这样就行的话最开头就不会劳神干上面的活了),总之我终于解到渴了——完全没有喝够,但至少可以脱离中暑的危险了。
没有脱皮,但成功脱离了。
只要再来几次,水源就——不吧,我只是为了应急,就做了这么多重活,再怎么说性价比也太低了。
或者说智商也太低了。
火灾现场的傻大力顶多算是一种紧急状况下的后备能源,不能可持续使用的——这种事情,一周做一次就算了,每天、每时都干会累垮的。
就和岩石上的小坑一样,我的肉体也积累了不少伤害。
为了将来,还得找好饮水的地方……今天就这样吧。
第一天没死就已经算是成绩斐然了——光是获得一小碟水的工夫里,将我皮肤晒伤的太阳就已经落山,时间来到了夜晚一带。
突然间,我感到一阵凉飕飕的,人类的感官也是这样说来就来。夜幕降临却不曾注意到,不是只是因为我忙于取水。
因为没有屋顶的夜空中,挂着倾洒光辉的星辰,它们实在太过炫目了——这样是不是也没必要为了在日暮之前完成工作而鼓足干劲了呢。
星光闪耀地像是会灼伤皮肤,但我没有抵挡住邀请,走出了遮阳所——如果我是天文学的专家,或许就可以凭借这些群星清晰可见的位置来判断这座无人岛的坐标了,可惜的是,我只知道猎户座(Orion)和北斗七星。
W形状的是仙后座?是吗?
但是,即使是这般无知无学的我也认为,这座岛,果真位于冲绳地区某处——要说为何,我是在机内听斧乃木酱说过的。
我搞错成西表岛的竹富岛,它上方的星空是唯一受国家保护的星空——打比方说,西表山猫之于西表岛,就相当于夜空之于竹富岛。
所以,在此处能看到这般的星空,就说明这里很可能在竹富岛附近,这决不是根据主观愿望的推测,而是正经的天体观测了吧——我站着的位置看不到水平线上有陆地的影子,但或许绕到那边,说不准就可以意外发现竹富岛,或者西表岛的轮廓……
只是现在完全没有跋山涉水的意志,而且,就连建家的活力、找食物的心情、做睡衣的念头,都一点儿也没有。
但是,万里无云的夜空中洒下的星辉沐浴了一丝不挂的全身,有了些充满电的感觉——我的身体上积累下来的不仅仅是伤害了。即使像现在这样枕着石块倒头就睡,也不用担心第二天会再也睁不开双眼吧。
我清楚明白自己到头来没有棚架也将许多东西置之高阁了,不过这里就互相通融一下,千石抚子,暂且,蒙您宽恩告歇啦。这样或许相当不雅,我在大自然中躺成大字,裸睡了起来,可这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类想做做看的事情呢。
晚安。
好夜,还有好梦。
008
水源不足的问题唐突解决了。
和我坚持不懈的努力毫无瓜葛。
我祈祷,世界上的水资源不足都能以这种形式得以解决——星光所下之处,安眠的我突然感到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向全身袭来。
这般的冲击下,我还以为自己会变成哭奈酱那样全身穿洞,但星空只是还在晃眼,并没有降下刀山或者刺猬。
降下的,是普通的雨。
不对,是并不普通的豪雨。
我光着身子勤勤恳恳地劳作,难道上天把它当成是求雨了吗?雨下得像是泳池前的淋浴,我不得不慌忙避难——没有屋檐,只有树叶。
于是,我因这倾桶而下的大雨再次确信了这里就是冲绳地区——这就是亚热带地区大名鼎鼎的飑(squall)吗?
这雨,不是因为我真的祈了雨,也不是因为上天感哀我的遭遇而降下的慈雨,只是十分理所当然的气象现象,骤雨……在树叶下避难根本无意义,我的口渴都直接被治好了啦。
干货狠狠受潮了。
直接引用雨水在两种意味上都很不妙,我一边想着一边紧闭嘴巴,可防不住雨水从唇间浸入。高峰时期下,眼前形成的雨幕(water screen)遮挡了一切视线,可又不消一会儿,雨便戛然而止了——这也是暴雨的特征之一呢。
嘎地开始,啪地结束。
明明再下久点就可以积满塑料瓶了呢——才怪。所谓的塑料瓶在岛上一只都没有。
我那样辛苦而留下的『火』,也被这灭火器般的大雨浇熄了(所以,也没法煮沸雨水),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感觉算是有得有失。
所以,为了下次再有的不速之雨,我满心想着得早点准备好正经的容器。但从结果上来说,已经没有再为此费劲的必要了——相同程度、甚至是更为急骤的大雨,之后每天都会如期而至。
一个月下三十五天雨——这话,所指的虽然不是冲绳而是鹿儿岛的屋久岛,可这无人岛上也终日不少骄阳与骤雨的双重夹击(sandwich)。
这样的话,接下来也不用每天干原始人的活,也不会有化作舔叶子的怪物的担忧了——火的用途不止煮沸消毒一个,所以绞尽脑汁想办法造一个大雨不会浇灭的火炉就成为了新的课题,不过起码稳定的雨水已经让我的生存率有了飞跃般的突破。
冲绳太棒啦。以后绝对搬这儿住。
嘛这样下去,也会有不如人意的危险到来——显而易见,我已亲身体验到了暴雨的频率,也就是说我在无人岛上的生活也一天一天过去了。
已经不算是短期停留(short-stay)了。
【注】short-stay,医疗、福祉相关。为在自家生活的儿童、老人、残障人士提供的短暂入住福利设施的服务。
我像个囚人般,在地面排列了细小紧凑的石头,今天离漂流上岛的日子,数来已有十四天了。
就算超过了七十二小时,我也还能活着呢。
但是这日子也代表,SOS形状的石头形同虚设地展示了多少天,以及我和其他幸存者没有取得联系的天数——看似应付、忍耐得很好,可实际上状况只是在一天天变糟糕吧。
只是场逐渐下跌的消耗战。
【注】此处逐渐下跌为『ジリ贫』,经济相关词汇。
当然啦,我和少年漫画主人公能力不一样,光有『火』和『水』,是不能在无人岛上活下去的。以下就由我简单地来讲述,我在日晒雨打的两周内蓬头垢面地活着的过程摘要吧。
水源问题已经解决了(啊啊,漂流到一个多雨的无人岛,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火,在天恩下消失了,但因为有过一次的成功,所以重复相同的努力就能再次得到回报吧——严密来说不是相同的努力。
毕竟有雨,潮湿的木屑和岩表就更加难以生火了……没有这么严密的啦。
严历的条件都密集在一处了。
但是,这个问题很快得到解决了,因为日照时间带可以把生火装置都晒干。我变成晒黑少女的角色可不仅仅是为了装门面哦。
一个月下三十五天雨的这句屋久岛的悖论,其实是因为暴风雨不会下一整天——理论上,有可能指的是『一个月下三十五次雨』,还有『一个月有三十五个小时在下雨』的说法,而且这在本州也完全成立对吧。
衣服都没有晾过的我(开始独居之后,我偷懒用的干燥机),没想到会开始盯紧晴天晒石头木头……愈发感到人生的不可思议呢。
这样那样地,火的问题不说解决(可以的话还是想设计一个更高效的生火装置,还有不漏雨的结实炉灶),也暂时不需要改善了——于是,紧接着我要面对,食粮问题。
食粮问题,其实是饥饿问题。
像是WHO之类的需要直面的问题……在头等舱吃大快朵颐的美食,已经随着过重劳动和成长期消耗用光了。
用得精光了。
衰竭了。
【注】三处的措辞(省去原文的丁宁语)分别为『使い果たされた』『精根尽き果てた』『精根が抜根された』,以作参考。
更强大的空腹感袭来之前,我必须赶紧做点什么,不然饿过头时甚至可能开始吃地上沙子的。内心感到味同嚼沙。我偷偷想着要是有苹果树就好了,或者来点南国特有的菠萝呀椰子呀什么的都可以,然而,在草木间小逛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上得了餐桌的水果。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什么结果实的树,但凭我外行的判断又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我没有根据,只是感觉在无人岛上吃坏肚子的话,就相当于立下死亡flag。
会给内脏造成伤害的。
如果再深入一点巡山(trekking),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心心念念的水果,但我还是无法释然地光着钻进森林当中……没有订做好防护服,我就决不想贸然深入。
这样一来,就只能选择山的反面,也就是向海里寻求食物了吧。
我选择海味。
我对杀鱼工程的抵抗并不比摘苹果要低,可这毕竟是为了生存,而且我还有无端切碎大量蛇的前科,所以要做还是会下决心去做的。
只是,我能不能走到这一步罪孽深重的调理工程就另当别论了……我没有钓鱼的经验。连钓具都没有碰过,而且,这座岛上也没有钓竿呀。
幸存生活当中漂流物里带着鱼线什么的一般都是保留节目,可我这任何人工造物都无法期待,只能用树枝藤蔓这种来做了……没看过没碰过的鱼竿要怎样在我手上运作呢,实在是相当头疼。
还没有鱼饵呢。
有也先让我给吃完咯。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再直接一点,做个鱼叉吧——虽然这个也没看过没碰过,但结构简单,总归是可以想象一下的吧。
总之就是个矛吧?
枪头用我为了着火而大量生产的碎石就可以了,再绑上树枝,嘛大概就和一个鱼叉没什么区别了吧。
做了一下发现变成长矛了,实际上矛和鱼叉到底有什么区别呢?总而言之,是时候让漫画里学到的称人结(bowline)来点作用了——对纤弱的我来说鱼叉稍微有点重,不过水中还有浮力,所以应该没太大问题。
如果有问题,那就是我不能游泳的问题。
不会游泳分很多种,我这种是游不得一米……能游泳的人不许小瞧不会游泳者的不会游泳。但是,人类好像可以浮在水面上,我也是因此才能漂到这座岛上的,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游不过自己身高的人,与其说是不会游泳,不如说是本来就不想游泳,没游泳的想法吧。
只是,我想要反复强调哦,这是豁出性命的尝试,我必须要做自己的救生员。
这里并不是游泳教室(swimming school)。
是因为害怕,才不愿下海的吗?那尝试之后,会不会反而发现自己游得还挺轻松呢?就和投球一样,会不会觉醒自己隐藏的才能?
我可是把死库水当做过自己的制服哦?
像这样不断尝试让自己变得乐观一点,我又出于保险,全力制作了安全装置。
比鱼叉还做得认真,到了聚精会神的境地,做出的东西是救生绳……我将藤蔓扎上好几层,做了一条长长的绳子,又找了一棵,无论怎样的台风都刮不动、我的双臂都抱不住的超级粗的树干,并和我的身体系在了一起。
要能做出救生圈或者打水板就安全多了,可塑料袋、塑料泡沫这些也都还是经人工才能做的浮具……如果深入森林探索的话,很可能就有符合条件的容易浮在海上的木头,但是事物都得有个先后。
避免受伤,是我想放在首位的。
只是手已经这么伤残了,几乎没有说服力呢。
当然,我会注意避免救生绳套在脚上却导致溺水的傻事发生的,于是细心地弄松了一点,便跳入了海水中——或许要更加慎重一点的看法错是没错,但这边的海域里有可能一条鱼都没有,这一点我想早些时候就确认好。
这种情况下,已经不想再做白用功了。
毕竟,这海岸不会漂来任何人工造物,所以即使发生了拒绝生命这种超常现象,也没有那么不可思议——或者说,这种程度的不可思议之事有可能发生。
而且说这种话的我,也有一部分不像是生命……不过,这些想法都是杞人忧天了,潜入海中的我没看错的话,是有几条鱼在不远处的。
没有像害怕的那样溺水也是一则喜讯。
应该是光着身子,磨块了我的感知……这是回归野生了吗。然而,在水中,这临时鱼叉能不能够供我所使又是另一回事了。
浮力的确有所作用,可是这浮力,也没有让我将鱼叉运用得很好——很快就脱离了我的手。
我想应该是投球练习做过头了导致握力变弱了吧,但是我糊涂了,大概真的鱼叉上都有可以绑住手的皮带。
原来和矛的区别在这呀。
我现在不仅连鱼都抓不住,还把鱼叉给弄丢在了海底(没有那么深。我没有离得太远),于是动力又迅速减少了——这比起制作炉灶,还不算有多困难,所以鱼叉什么的在做一柄就好了,然而我估摸着会重蹈覆辙,便不再指望了。
放弃得这么快,不知道属于我的优点还是缺点……嘛,要是有余裕的话我会再做个用来练习的,但现在一条也好,我想取得钓果。
余裕还是得自己动手才有。
只凭确认了有鱼这一点,就足够我这个跳海的旱鸭子高兴了——我还有个法子,用藤蔓做个网,然后再一网打尽,以后就可以考虑一下这个。
【注】『旱鸭子』日语原文:金槌。
然而,我在遭难第二天所采取的行动,却和第一天如出一辙,还是用石头砸岩石这种极端原始的做法。
仔细地讲,其实是在岸边挑了个半数浸在海水里的岩石,在上方用石头敲打——这样做,岩石下看不见的地方里,就会有鱼儿被砸晕然后吧嗒地浮上来,就是这种简易的渔法。
【注】此处『鱼儿』的日语原文是お鱼さん,鱼桑、鱼先生鱼小姐。以作参考。
顺便一提法律禁止这么做。
这和在水面上通电使猎物触电的渔法一起被评价为恶毒狠辣,但还是很对不起,我不能为了遵守法律而饿死荒野。
然后,事情进行地很顺利。
不愧是被法律规制的做法……鱼儿们吧嗒吧嗒地浮上了水面——是些金鱼般大小的,也就是很小很小的鱼儿,不过鱼儿就是鱼儿。
【注】后半句原文为『金鱼みたいな大きさの、つまり小ささのお鱼さんですが、お鱼さんはお鱼さんです』,以作参考。
虽然没有金鱼缸,但这钓果也值金一笔了……不是,其实我还是有一些罪恶感的啦,这个手法。
我在这个共鸣不了消遣性钓鱼(sports fishing)的年纪下(和贵族猎狐一样吗?),都感到了自己在耍滑头。虽说是为了生存。
难道我堕落成和鬣狗一样的生物……不对,鬣狗比狮子捕猎效率高的说法也……算啦,填饱肚子再去想罪业的事情吧。
我把抓起来的失神中的鱼儿们(失神——由失去神座的我来使用这个词,感觉会有歧义),搬到了陆上,接着切成三片、做成白汁红肉(carpaccio)、握成寿司样样过了一遍,才怪,料理技术什么的也不是被宠溺的我该有的东西。
炊米我也不懂。
我是那种被叫去洗米,结果用上洗洁精的人啦——不过,这个『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之后所接的『让去洗米都不会洗』的说法,实在是有些卑鄙啦。
这里应该说『淘米』才是嘛。
我现在有了想干脆把鱼儿们生吞的饥饿感,不过还是咽下去了——当然咽下去的不是鱼儿,是饥饿感。
【注】『咽』饮み込む,有领会、咽下、忍住、止住等含义。
日本银鱼不管是吃活的还是吃生鱼片好像都可以,而且我也不会料理,但还是用火加热着吃吧——应该事先生火的,不过在抓到鱼之后才想到要调理食材的,没办法啦。
再继续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可能就学会自己做饭了,工序也会安排得更好吧。
还好,海好,我在艰苦奋斗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并且将周围的湿气都干燥了——天然的除湿器呢。我不输棒球部王牌般地投球练习,又铛铛开始了生火作业。
【注】前文『海味』一词的写作海の幸(读uminosachi),而此处的『还好,海好』原文为幸い、海の幸い(saiwai,uminosaiwai),读法并不一致。
比起游泳选手,我果然还是适合棒球选手一点呢。从头到尾,我都一直在用石头砸岩石(我学会了怎样安排,所以事先已经准备好了简易的炉子)。
我知道先做去鳞、取肠的准备好一些,但这般尺寸的鱼儿,也犯不着我发挥匠心,细细做来了吧——银鱼的内脏,不是去不了嘛。
凭这就挂掉的话,就说明千石抚子只是这种程度的人类而已了哦。
连内脏一起烤完(没有锅,用的是平平的石头,放在炉灶上,这就是我的石锅烤鱼),我便感激地,将这小小的却对我而言大大的生命给吃下去了——当然没有填饱肚子那么多,但还是必须要说别具一格呢。特别别具一格。
【注】原文为『格别に别格でした』。
这也算是比较白费功夫、性价比低、大概消耗卡路里比获得的要更少的一餐,下次应该能做得更好吧——首先,在下一场雨来到之前,得考虑如何保全炉火了。
要做个防水的炉子。
就这样继『火』『水』之后,我又有了『食』的眉目——来不及休息,我又要烦恼『衣食住』的『衣』和『住』了。
出现了两个选择,优先哪个就要看个人喜好了吧——昼间和夜晚温度差,昨夜已经体会过了。这个环境下,得了感冒也是没法『不用上课了lucky!』地振臂高呼(gutspose)的——更何况我本来就是辍学生。
第一天从星空那儿获得了能量,但考虑到会有阴云、下雨也多的事实,就没法光去想那种浪漫了。
取暖的意义上,『衣』和『住』好像等价,如果优先『衣』,我就可以去到山间,寻找山珍了。
可以解锁新地区。
运气好的话,还能发现洞窟、钟乳洞,一口气把『住』的问题也解决呢——之后,反正还要在岛上寻找幸存者,早点开始也不会有损失。
所以,我对优先『衣』的意见没有『异』议,不过,对个人来说『住』也有吸引我的地方。
『重心』会转移到那里。
我单纯地认为暴风雨是天的恩惠,不过老是这样来也很容易得感冒吧……而且淋雨也特别消耗体力。
这一点穿着衣服也一样……或者说,穿着衣服淋雨的话不愉快指数上涨得会更快。
避雨、遮阳的需求更大,我无法抵御这样的想法——还有比起衣服来说,简易棚屋的样子、以及它的做法更好想象。
在屋檐下,裁缝也会有所进展吧?
才会觉醒女缝工的才能,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贝木先生说的,我(本来的)任务是查明洗人迂路子小姐将西表岛作为据点的真正原因,而现在我深切体会到那个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据点。
在这两个都对的问题当中,出于这般脑回路的我最后选择了『住』,但这个烦恼,在结果来看实在是特别可笑,我哪边的课题,都没能准备得万全。
还说什么优先哪个,我是两边都没做成功——没有办法,到现在为止都顺利过头了。
虽然从漂流到无人岛的时候起就一直不怎么顺利,但待办事项(to do list)上的『火』和『水』,乃至『食』都勉强拎清了,对于我而言真的是十分优秀了。
运气用完啦。
要按顺序解说我的不成熟,我会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只挑功绩讲讲的话,也不失为一种最优选择(cherry picking)。还是说大家想听的是我吃瘪?
我漫无目的却又可持续发展的成长战略究竟是如何显露破绽的,要说这个得先从我小看建家开始——因为炉灶虽不好看但也建成了的缘故,我便盘算着只要能扩大尺寸就可以建好简单棚屋,可这想法一点儿都不好。
这里遍地只有树枝和石头,于是我没开始就在做梦以为稍加组合就可以建成一个公交车站那样的地方,可数学上,好像还有尺寸翻倍的话重量就会变成八倍的道理。
平方立方的法则。
都是些差点忘记还在学校时,学没学过的知识了……总之,凭模型的感觉建实物的话,它会承受不住自重然后崩塌。
要在那种建筑(烂尾楼?)里睡觉什么的,不就像是自己做了个安乐死的装置嘛——人道的处刑装置,断头台(guillotine)也大致如此吧。绑在一起的藤蔓绳,也不足以支撑起屋顶的重量。
原来这么要命呀,建家。
现在,我虽然离开了家,却对拥有自己的家的双亲感到十分敬佩了——嘛我的双亲,估计也并不是从零开始把家建好的就是了。
无论如何,辛辛苦苦做好的东西这么容易就坏掉的话,动力还是会下降不少的呢……掉入海底的鱼叉也是这样,难道提交的漫画不被采用,也是这种感觉吗。
那我会什么都不想做的。
这种意义上来看,因『住』而忙乱一番收获的只有无可挽回的失败,而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已经失去了着手『衣』的心情。
【注】『忙乱』取り込む;『无可挽回』取り返しがつかない;『着手』取りかかる。
毕竟衣服这事,和简易棚屋又不太一样,我连设计图都想不出——是叫纸样吗,设计衣服的那个?我被放归大自然,能够勉强想象出的,也只是将野兽皮剥下,然后套在腰间的那种风格……碰着野兽了会被剥皮的是我这边。
何况想遭遇野兽还需要深入山林,但深入山林还得做保护自己的衣服……这下就变成套娃了。
权宜之下我拒不前参。
遭报一事也碍难从命。
【注】此处有以下*相关*意思:①『套娃』堂々巡り。环绕寺院、神社的周围行走祈祷;来回兜圈子,在讨论中反复议论而不得出结论。②『权宜』场当たり(ba atari)。考虑当场的效果,临时、权宜性的行动。③『参』参る,对应套娃的第一个意思。参拜(寺院、神社等);去;来;受不了、吃不消、为难。④『遭报』罚当たり(batsu atari),读音对应权宜。遭报应,亦指遭报应的人。
考虑到安全,我选择用叶子和树皮做衣服——这种程度的话,靠我的生存能力应该是能勉强做出来的。
复杂的立体做起来很难,但如果是那种把大点儿的叶子卷在身体上,像浴衣、雨披(poncho)一样的风格的话……要是勉为其难地可以称其为衣服的话,应该就不会花太多时间了吧。
不过,要说那种单薄的衣装暖不暖和……还有,这种粗工滥造,要是带了什么毛毛糙糙的树叶贴在了身上,就和我想要回避割伤的初衷相悖了。
我还听说鱼皮可以做衣服穿身上……不过我想那不是指银鱼金鱼的皮吧。
要试着做件贝壳比基尼吗?
那个倒好像不用费功夫就可以简单做好,只是光做那么个性感衣着,感觉也和裸体没什么区别……不害臊地说,论下得了水还淋得了雨,裸体比这个还强些呢。
便于行动是事实。
如果不是想着要进山,短期来看真的很畅快。
谁也不知道的森林中树倒了而没有人在场,那它有发出声音吗,就和这个哲学性的问题一样,谁也不知道的无人岛里打赤膊而没有人在场,那我就有违廉耻吗?
唯一问题难道不是,我会不会因此感冒吗?
如果这儿是雪国,那衣服就是绝对不可或缺,等同于『火』的另一个要素(element)了,不过这里是南国嘛——干脆就当这里是南法,不去在意打扮了吧?
【注】『南法』南仏,即法国南部。
嘛,如果这儿是雪国,反倒是『住』的问题有其他保证了呢——因为上小学那会儿,还被月火酱带去造过雪屋。
雪屋……
「…………」
啊啊——还有那一招。
鸟取沙丘好像也会积雪,当然,我不是在期待这片沙滩在暴雨之后还带下雪的啦——我光着身子不会求雪的,也没有在祈雨。
不用求沙丘的雪,这片沙滩不还有沙子嘛——『用沙子搭雪屋』这一招,是我几经挫折之后灵光一闪的产物,属于我可持续发展的成长战略之内。
究竟是灵光一闪,还是脑子不清醒了,就留给历史家们判断吧,当然,比细雪(powder snow)还要干薄的沙子,是不是一定可以用来做竖穴式住宅,鲁滨逊·抚子·克鲁索并没有把握。
【注】竖穴式,在平地上竖直挖的浅洞,然后盖上茅草。
何况沙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干薄。应该是像雪的结晶一样,扎扎的。
首先,大概,一般的雪屋,一般是我一个人做不了的呀——小时候的月火酱就已经很灵巧了。
但是,阶段性地将避雨工作放弃,把精力集中在取暖上的话,即使材料只有沙子,也是可以做家的——不做竖穴式住宅,做横穴式。
【注】横穴式,(在山腹或山崖上)横挖的洞。
也像是个身处沙滩能想出来的注意,因为,在海水浴的时候还会有和朋友一起在沙滩上只留一张脸,全身埋进沙子的那种玩乐嘛。这不是残酷的拷问,只是朝天躺着的时候,用沙子埋住身体——这样一来不就可以在昼夜的温度变化中,把自己的身体保护起来了吗?
虽然看上去跟晒肤灯箱用处差不多,不过现在没有特意去晒黑皮肤的理由。这个或许不能像睡袋一样完全防雨,但是,比起直接让皮肤接触到雨要好很多,而且至少可以保湿到我睡醒时不被晒干的程度吧——既然不能依赖防晒霜,就不可以再让肌肤晒伤了。
还有我不想把脸也埋住,所以做个眼罩或者是脸部防具(face guard)什么的也不错呢。
那种简易的制作,我还是能应付得过来的。
而且,考虑到还有指宿市的那种沙蒸温泉,是不是我这横穴式住居也能充当浴室?好像还能有效防虫……越想就越觉得,这是个nice idea。
雪屋,冲!
旁人看来,我简直是一个人来海水浴,然后又一个人把自己埋在沙子里玩的究极孤僻儿,好在完全不用忌惮他人目光,这就是无人岛的好处所在——我马上就动身,开始实践自己的想法了。这叫择日不如撞想法。
说的是沙子雪屋,其实是沙子被窝呢。
全身上下都扎扎的。
沙子,更像是被砂纸(sandpaper)裹起来一样。
与其说是原始人,不如说现在的自己更像是钻入地下的某种幼虫一样……这次的建设工程没什么能失败的点,看样子没有烂尾了呢。
要求再高一点,给这个横穴式住宅的洞找地方的话,或许还要考虑到沙滩的满潮情况和海的风波情况,以及自己被沙子埋住动弹不得然后溺死的可能,但非得给自己找茬也无济于事啦。
就这样,我『住』和『衣』的问题都同时解决了——都同时放弃了,这么说比较正确呢。
想到当初作为神明还住进了熠熠生辉的神社里,真心觉得差距好大。然而我就在各个领域临时抱佛脚的时光里,就在我祈祷斧乃木酱来救我的睡梦里,永恒一般的十四天转眼间,就和我擦肩而过了。
啊—。坏大事了。
【注】此处日语原文为:あー。やべーっす。措辞比较粗鲁。
再不做点什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