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暗的房间里,有一道淡淡的光从天井照了进来。
「竟然躺在大腿上,你是怎么了?」
少女温柔又兼具成熟妩媚,充满魅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没有啦,只是有一些伤心的事……」
我回应这个温柔的声音。
「你想对我撒娇吗?」
「……嗯。」
「啊,真是的,不行哦!」
我移动我的手。
「这样很害羞耶!并、并不是不想要,你要温柔一点哦。讨厌啦,这样很痒耶!」
我继续手部的动作。
「讨厌,人家说不行啦!」
我很喜欢。我的手摸着那个东西。
「……你想要做那件事吗?那么……你要,接吻吗?」
我伸手将她拉近。
「是谁啊啊啊啊啊!谁开这么大声玩恋爱公主的!」
宛如要踢破我的房门的声音让我曲起身子,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
「……小丰,打扰人家的恋爱是很不上道的人干的事哦!」
站在那里的是电棒头比丘造型的小混混。
虽然房门的锁很老旧,我还是让他无法用蛮力打开。
「少啰嗦!我在隔壁房间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说什么恋爱,不过是电动而已!」
「恋爱公主是真实的!恋爱公主是真实的!」
我拼命的连续喊着。
「你哦……」
我背对着小丰,重新看着游戏画面。
「……那个现实,充其量不过是个游戏罢了。事到如今,要突破这个没有任何好处的状态,就只有美少女游戏了!只有乃乃小姐才能抚慰我的伤痛!对了,是谁!允许这个通往三次元世纪的CERO(电玩娱乐分级机构)!太恶心了,根本是十八禁嘛!这种程度的东西怎么可能适用全年龄啊!神啊,好好工作吧!」
「…………」
小丰用宛如看着僵尸一般的眼神,看着如此发牢骚的我。
「好了好了,别这么说嘛。三次元也不至于那么一无是处,不是吗欸?」
听到这句话,我抬起了头。
「小丰你也别生气了,最开始是小丰提议大家一起打电动的欸?」
猛然伸出的那只手上握着游戏机的盒子。
真是令人惊讶的新事实。
「所以,小丰也打电动吗?」
「……没有你们那么厉害啦!应该说,我们这种年纪的人,没打电动的应该很少吧!我也是一口气到底哦。」
「就是这么回事欸。怎么样欸?」
「……我打。」我立刻做出回应。
「可以吗?打恋爱公主?」小丰好像很担心似地问道。
「以二次元为理由排斥三次元的家伙,算不上是真正的游戏玩家。」
老实说,虽然我已经累得连起身都相当困难,我还是转换心情积极地这么说,然后将打开的游戏机本体阖上,从床上起身。
——接着,在开始打电动三小时后。
(呃~这次的事情是秘书、秘书她、擅自作主决定的。所以要换人。接着,新任的秘书就是这一位!三、二、一。)
「等一下啊啊啊啊啊!」
天才秘书的降临让小丰抱着头。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然,面对两位游戏玩家,似乎对他这样的素人来说负担很重,小丰的角色现在死掉了。
「……死了啊。」我点了三次头,喃喃自语。
「这个王八蛋!」
小丰用力地将操控器摔到地上。
「小丰,这个游戏只要没尽全力从天才秘书手上逃脱就会立刻身亡。这可说是常识欸。」
「少啰嗦!占领我的地盘的家伙,没资格说这种话,你这王八蛋!」
「别在意欸。」
「怎么可能不在意!」
「……的确,这款游戏有相当多妨碍性质的关卡和活动,一不小心立刻就会死掉哦!」
没错,一击毙命。
每当天才秘书暴怒时震个不停的操控器,让我想起今天那头野鹿的心跳。接着,我为了忘记,无意义的按钮进行连打。眼前又因为新的NPC被天才秘书附身而失去了支援都市,消失无踪。
「……嗯,没办法了。」
小丰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刚开始我也是这样,嗯,很快就会习惯的,放心吧!」
「就是欸。仔细想想,我以前好像也是这样欸。」
我立刻就意会到,这并不是指眼前的电动这件事。我心里很清楚。
结果,让那头野鹿断气之后,我根本没办法用自己的脚站着,只好搭着北树和小丰的肩膀勉强下山,然后就一直关在房间里,这些事他们两个都相当清楚。
我实在是太丢脸了。
「真的是这样吗……」
「嗯,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欸。」
「是哦……」
接着没有任何人搭话。
但是,像这样三个男生一起打电动,这件事比任何激励的话语更让人开心。
狩猎过程本身惨不忍睹,老实说接下来是不是待得下去,我连一点自信都没有。但是,如果我没有来这所学校挑战狩猎这件事的话,也没有机会像这样跟大家一起打电动了。
这么想之后,虽然我还是浑浑噩噩地活着,但我感觉至少比中学时代稍微好一点。
所以,我勉强发出最大极限的开朗声音。
「那么!小丰也差不多习惯这款游戏了,各种组合的真人实战也可以解禁了!」
「这是很好的建议欸。好!我现在就用游戏卡让小丰复活,这样小丰就可以继续战斗了欸。」
「太过分了!又要来抢我的宝物啊!」
嘻嘻嘻嘻嘻,我和北树不怀好意地笑了。小丰也一脸烦恼地苦笑了起来。
因为这种事情熬夜,只是不断地嘻笑,任时间流逝。
这段期间,我深深感受到他们两个的关心。
如果说得夸张一点,我感觉被他们解救了。
「…………」
接着,看着他们两人的笑容,我的脑中突然浮现了那位少女的笑颜。
一星期前从我的身上将巨大的熊踢飞,救了我一命的那位少女。
我想再见她一面。
强烈地期盼着。
去见那位少女吧!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小时,我一边打电动一边持续闷闷不乐地烦恼着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做出了这个决定。
虽然我不知道是否能如愿见到她,总之试着去找她吧。
如此下定决心的我,坚决地拒绝了打算完全破关的北树和小丰的邀请,凌晨两点过后就请他们两位各自回房。
不知为何,我感觉现在去找她的话就能见到她。我坚信一定可以成功,我有预感。
所以当我在漆黑的夜里进入森林时,出乎意料地没有迷路,或许是这样,我还会被熊袭击吧?这样的不安已经深埋到心中的最角落去了。
老实说,今天的山路已经让我身心俱疲,体无完肤。
但我无论如何都想见她一面,把事情问清楚。
如果是她,非常轻易地把熊击倒,而且还能展现笑容的她,一定知道将强烈地残留在脑中的野鹿脤动消除的方法吧?一定知道如何让我每当想起野鹿就不断颤抖的右手停止颤抖的方法吧?我坚信一定可以。
森林的黑暗让我紧张地猛吞口水,一步一步、缓缓地朝向见到那位少女的地点前进。沿路上衣服被树枝勾住,我穿过了林径道路,进入兽径。
就这样,我来到森林中一片很大的空地,四周被树木围绕的空白地带。
灰暗的森林里,月光照进这个空间中。
「…………」
一瞬间,我的心脏真的差一点停了。
垂到腰际的长发,今天走在森林里也感到格格不入的纯白洋装。像满月一样的金色眼瞳,以及胸前的半月形符号。
那一天,在我被熊袭击的地方,少女今天也独自一人伫立在那里。
「…………」我说不出话来。
「三更半夜一个人走在这里,很危险哦?」
少女转过身来,对我笑了笑。
我稍微想了一下,笑着回答她。
「因为我觉得这个时间的话能够见你。」
「这、这句话让我有点开心。」
符合外表的清透声音。少女害羞地用手抚摸着长发。
「你是……前阵子在这里见过的人?特地跑来这里见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嗯,我想为之前的事向你道谢。」
「道谢?」
「对,道谢。托你的福,我才能保住一命。」
我用力挺直背脊,右手移到腹部前面,做出了像漫画中执事那般带有戏剧成分的敬礼,紧接着说出我的感谢。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待在这座森林里。真的很感谢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我感谢你存在的一切。」
「…………」
认真说的话我会害羞,所以我故意用中二病的道谢方式。
少女对于我夸张的言行,好像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但是,我相信少女一定在心里偷笑吧!我这么想着,一边等待低着头的少女接下来说的话。
「…………」
但是,我痴痴的等,还是等不到少女的任何回应。
咦?我做得太过分所以不知如何回应吗?少女会一脸无言,斜眼看着我吧?
我一边想一边抬起头来。
「……!」
但是,我抬起头来看到的,并不是无言或嘲笑我的脸。
少女她正在哭泣。
她维持惊讶的表情,突然有一道泪痕流到脸颊上。
「咦、咦、咦?」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我不知所措。
「什、什么?为什么要哭?」
我说了什么糟糕的话吗?
「呜、呜呵呵……」
少女开心地笑了出来,用手腕擦去泪水。接着绽放出笑容这么说:「因为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说嘛!说我待在这里太好了这句话!」
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开心,她一边蹦蹦跳着一边笑。
「…………」
我一下子无法理解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宛如无家可归的离家少女那样,寂寞的喜悦。
现在,她说的是非常悲伤的话吗?
我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
跟我呈现明显的对比,少女宛如春天降临这个世界一般,满面笑容地继续笑着流泪。
——算了,她好像很开心,这样就好——
我一边这么想着,用力将手掌的汗水捏碎。
我紧张到接近恐惧的心情。
只要稍微放松一点就会忘记,但眼前这位少女拥有一击就能将熊击毙那种程度的战斗能力。老实说一点都不普通。再说,这种时间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在森林里,本来就是一件异常的事。
「…………」
那么,她到底是谁?我心中充满了一种不寻常的预感。
于是我觉得,如果不确认她的真实身分,什么都没办法开始。
没错,因为我并不是只为了来向她道谢而已。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切入主题。
「然后啊,我准备了礼物表示我由衷的感谢,但在交给你之前,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可以吗?」
「什、什么事?」
「该不会、你是神吧?」
「…………」
这个问题让少女停止哭泣。
老实说,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但是对我来说,首先提出这个问题是很自然的。
那天之后,我一直这么想。
老师说过的话一直盘旋在我脑中。
『听说这位山神是好色又性欲强烈的女神。』
现在这个少女也一个人伫立在深夜的森林中,认为她是人反而显得不自然。
「是哦是哦……你觉得呢?」
少女从原本哭泣的脸,一边呵呵笑着一边转换话题。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少女似乎享受着谜题乐趣似地笑着。
我立刻回答。
「普通的女孩子应该不可能把熊踢飞吧?排除所有理论性的思考,我的二次元直觉如此小声地对我说。」
「哦……是哦是哦。」
少女说完就信步走来,停在我的眼前,然后吊起眼睛抬头看我。那双金黄色的眼眸打从心底地期待着,闪耀着想试探我的妖艳光辉。
「所以,你觉得是哪个?」
「绝对是神。」
「呵呵。」微笑。
接着少女浮出满面的笑容,展开双手。
「嗯!我就是神哦!」
一瞬间,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的这个心情,和「真的吗?」这样的心情,不断涌入我的脑中。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很开心。
「是吗……真是太好了。」
「咦?太好了?」
「对啊。果然我的二次元直觉是没错的!是没错的!」
我摆出握拳的姿势之后笑了出来。
「而且我带来的东西也没有白费!」
我快速地这么说完,从背包里取出纸袋后亲手交给少女。
「这是什~么?」
「那时候的谢礼。」
「?」
少女惊讶地打开纸袋。
「哦!」
「如何?」
「这个,实在是……真的很……很棒耶!」
每当翻开新的一页,少女脸上就展现与刚才不同性质的笑容。
太好了。看来祂似乎很开心。
我用力点点头,感到安心。
因为那是不知道会怎么出差错的一样物品。
如果是普通人收到这种类型的礼物,可能真的会告我。对一般的少女来说应该是最低劣的礼物了。但是太好了,祂不是人类,而是山神。性欲强烈又好色的色欲女孩。
「嗯嗯,幸好我在那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黄色书刊。」
「嘿嘿,谢谢!但是,其实不用那么客气送我礼物啦。」
少女非常开心地微笑着。
「别这么说,以一条命来说这还太便宜了呢。」
含税价日币六三〇元。
「嗯嗯,不是啦。我是说,你把自己当礼物送给我也不错哦。」
少女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黄色书刊挡住嘴边,脸色泛红地小声说着。
「啥?」
一瞬间,我满脸通红。各种妄想一瞬间全在脑内驰骋着。
「因为你散发出非常好吃的味道嘛。」
这句话让我一口气脸色发青。
——这家伙,打算吃了我——
「……」
我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啊哈哈哈,没事的。我刚才是半开玩笑说的。」
「半开玩笑?只有一半吗?」
「啊哈哈哈,别在意,别在意。对了,你来这里真的是为了向我道谢吗?如果是真的,我很开心。」
一手拿着黄色书刊,祂用一种很萌的视线抬头看着我。
「但是,只是这样吗?」
祂抬起头来轻笑着。
……神可以看穿任何事啊?
我举起了双手。
「我投降了……果然还是被祢看穿了。其实不只是这件事。」
「什么嘛~果然是这样。有点遗憾。」
少女这么说着,转身离我而去。
「所以,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今天第一次外出狩猎,第一次杀了一头野鹿。」
「是哦是哦。第一次狩猎啊……啊!不、不会吧?该不会这个是,那个吧?你该不会是要展现你的耐力,对我一见钟情要向我求婚吗?这种进展实在是太快了,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这是我的第一次。」
我压低声音盖过了她的话。
「我第一次杀、第一次杀了动物……」
「…………」
「…………」
我们沉默以对。
风从我们两人之间流动而过。
我是认真的。
但是,少女只是沉默地对我眨了三次眼睛而已。然后,「咦……?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就像是以为端出了豪华的满汉全席,打开盖子却发现大大的盘子上只放着巧克力而已——她宛如要说出这些话似地张大了嘴。
她这种反应让我感到困惑。
「呃,嗯……对,就是这件事。我对这件事感到后悔。这么说又好像有点不对……该说是恐惧吧?我对狩猎有憧憬所以来到这里,但是很多事都很棘手。」
我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
老实说,我觉得自己应该不适合去狩猎吧。
「嗯~你好怪哦。」
「或许很怪。」
「真的很怪,因为,一直以来你都在这么做不是吗?」
少女嘟着嘴这么说。和刚才嘲讽似的口吻不同,她的话中稍微带刺。
一瞬间,我听不懂她的意思。
我是第一次杀了动物。所以才会这么烦恼。但是,为什么眼前的少女却露出不满的眼神呢?我心中满是疑问。
但是下一个瞬间,我突然「啊!」的一声注意到了。
「的确……是这样。」
「嗯,对吧?」
对吧对吧~?她带着轻松的口吻回复我。
「你一直以来都在做这件事,不管是动物或是植物,一直在杀生。所以这并不是第一次对吧?」
「嗯……你说得没错。」
虽然我个人认为简直是大错特错,但对她来说是一样的吧?我一边想一边顺着她的话回答。
「嗯~是哦是哦,不过,原来你是会为这种事烦恼的人啊。」
「……似乎,是这样没错。」
「是哦是哦~你真是个怪人耶。」
「是吗?」
「就是啊。一般不会为这种小事烦恼的。而且,就算我跟你说我是神,你也完全不感到讶异。」
「前者我不予置评,但后者是因为我已经做过预演的关系吧?」
「那是什么啊?」
「最近的高中男生对这种事很有耐性的。」
「你骗人。」
少女立刻否定了这句话。不,别否定我对二次元的爱啊。
「因为,我以前也曾经帮助过好几个人,但是后来有来找我的,就只有你一个而已哦。」
「…………」
「就只有你,对我说我在这里太好了这句话哦。」
这是在示弱的声音。
「连森林里的大家都不会对我说这种话哦。我是因为想守护森林里的所有人,逼不得已才会出手制止破坏秩序的人,却被认为是站在人类那一边而被排挤。」
「…………」
「为什么会这样呢?人类好不容易离开了森林,我们只是想取回昔日的荣景罢了。如果现在又真的把人类当成敌人的话,只会让我们遭受灭门灭族的结果。为什么不能应用以前在九州被人类全体消灭那个教训呢?」
她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接着抬头看着月亮,小声地说。
「明明是一尊熊神,这种话都让人听腻了。」
「祢是……熊神吗?」
好不容易终于从喉咙发出声音。
「是。」简短回答的少女模样相当可爱,还模仿了「嘎吼」的吼叫声。
「那么……之前祢救我的时候,明明是同族的族人……这样好吗?」
「嗯,没问题。」
少女若无其事地回答。
「在人类的领域内袭击人类,在我们的世界是被禁止的。那边还是在道路附近对吧?但是那家伙却……该怎么说呢?对了,你们的团体里也有这种人吧?同种族却不遵守规则,老是给其他人添麻烦,那种无可救药的家伙。那个家伙就是这种人。」
祂「唉~」的一声双手抱头,口中小声念着「拜托饶了我好吗?」那副姿态,宛如手下有不听使唤的部下那种中阶主管一样,满是悲哀。
少女的外表跟祂叹息姿态之间的落差相当奇怪,因为这个缘故,下一秒我突然脱口说出类似在捉弄祂的话。
不,或许我是想把这种沉重的气氛吹到九霄云外。
「喂,不过,祢说祢是神,有什么证据吗?」
「咦?干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啦,突然很在意。」
我这么问完,少女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刚才,我以为你已经完全相信我了……」
「不!不!虽然我相信祢,可是该怎么说呢!」
「……没有证据?」
「没错。」
「是哦~嗯,如果你半信半疑的话的确会损及我身为神的身分……那么、那么~嗯~」
少女可爱的歪着头,犹豫不决。接着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看着我说:「变身成大熊的样子吧?」
「真是吓死我了。没有没有,对不起,不用了!请让我用尽全力拒绝。」
我想起当时被熊袭击的回忆,全力摇头拒绝。只有那件事希望祂饶了我。
「啊哈哈哈,是哦是哦……那么就,嘿咻!」
就在少女露出笑容的下一个瞬间,周围的落叶突然四处飘散,森林从我的眼前消失,只剩下宽广的天空。
「…………」
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冷静下来后,在空荡荡的森林中,满月和少女的脸大大地映入我的眼帘。
背后有着沙沙的落叶的触感。
当我意识到被祂扑倒的时候,真的需要花三秒的时间。我被祂两手压倒在地,以骑马姿势骑在我身上的少女在我的耳边小声耳语。
「这样,你应该懂了吧?」祂微笑地说。
少女身上甜甜的香气,混合着些许野兽的臭味,这种不可思议的味道刺激着我的鼻腔。这是我至今从未闻过的,不可思议的味道。
「嗯、嗯……我,我知道了。」
我含糊地回复。
这并不是因为紧张。虽然不应该直接对女生说这种话,但是真的好重。
不是稍微一点点重而已,而是无法想象这是身高一百二十公分左右的少女的体重那样,前所未有的重。宛如被重型机车辗过一样,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投降投降……」
我痛苦地这么说完,少女就嘻嘻嘻嘻地笑了,从我的身上爬起来。我抓着对我伸出的那只手,站了起来。
「就是这么回事!」
咳咳,少女挺起她平坦的胸部。
「原来如此呀。」
我内心一边感到认同,又觉得好像被哪个顽皮的小孩骗了那种感觉。
「就是这样,我可是真的神哦!」
「原来如此。」
少女那极为光明正大的态度,让我感觉很有说服力。
「啊哈哈,那么,既然你已经相信我了,我也差不多该回森林去了。」
「咦?」
「那么,再见啰!」
就在祂这么说的瞬间,祂突然就消失了。
「咿!」
我反射性地看向四周。
竖起耳朵。
遍寻不着她的踪迹。
我大吃一惊。
就在我想要放声大叫的同时。
「嗯,啊!对了!」
森林中再次传来少女的声音。
「话说回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一边陷入混乱,用力地回答。
「我是铃鹿翔马!对了,如果祢叫我『哥哥』的话,我会很高兴!」
「是哦!我是无名的熊神,所以没有名字,改天再见啰,哥哥!」
少女这段道别的话语在森林里回响着,接着朝阳从山脚处映入我的眼帘。朝阳让我眯起了眼睛,感觉好像又从哪里听到了少女的笑声。
「…………」
于是森林里剩下我独自一人。
风吹拂我的脸颊,远处听得见乌鸦的叫声。
——这是一场梦吧——
少女突然消失,让我不得不这么想。
被狐仙骗,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突然想起了野鹿的事,我看向我的右手。
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但是颤抖的程度的确减轻了。
◆ ◆ ◆
清晨才从森林里回到宿舍,我小心翼翼地把沉睡中寂静的宿舍窗户打开,再好好地关上。
第一步,侵入成功。
来到没有照明的走廊上,我小心翼翼地走着,这个破旧的宿舍地板到处都像忍者宅邸一样,踩上去地板会发出声响,绝对不可轻忽。
已经远远超过门禁容许的时间,早上才回到宿舍,绝对不可以让除了班导还兼任宿舍长的望月老师发现。如果被抓到了,一定得当一个月的打杂值日生吧!这么一来打电动的时间就会缩短!绝对万万不可!
我怀抱着这个想法,小心翼翼地通过客厅,往玄关方向前进,把鞋子分毫不差地放回原来的位子。
任务完成!
我松了一口气。接着谨慎地打算通过食堂,没想到就在此时。
「回来啦。」
背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我回来了……」
就这样有整整两秒钟的时间,宛如恐怖电影一般,我胆颤心惊地转过头去。
很幸运地,出声的不是老师,而是有着一头让人印象深刻的短发的雪岛。
「回来啦。你去哪里了?」
手上拿着马克杯,快步地向我走来。她瞪大着那微微呈现丹凤眼的眼睛。
「你、你在说什么呀?」
「就在刚才,我看到你拿着鞋子朝玄关走去。」
「啊、啊~没错……」
「你去哪里了?」
「呃,嗯,我去森林散个步……」
「从半夜到现在?」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么奇怪的心情。」
嗯,我不是在说谎。
「哦~」
「对、对了,雪岛,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刚才用食堂的电视看了动物节目……因为我不知道录影的方式。」
「哦,是这样啊。」
雪岛从脚趾一路到头顶,上下打量着慌张的我。接着,以为她会一直盯着我,没想到她突然靠近,伸长了脖子把鼻子贴近我,开始嗅我身上的味道。
「哇!」
她突然靠近害我不知所措。你在做什么啊,雪岛!我一边把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边移开我的身体。然而雪岛从我身上把脸移开后,嗯~的陷入思考。
「果然……是野兽和女人的味道。」
她疑惑地这么说着。
看来,她对于这两个不平衡的味道组合似乎找不出合适的答案。
「不可思议的组合。」
她又一次仔细地盯着我猛瞧。
我配合她露出笑容,背上冒着冷汗。
「…………」
接着,不知道她对我的看法如何,雪岛用平静的表情说话前,先竖起了食指。
「只有一项建议。」
「什么建议?」
「你应该找更容易走的山路才对。稍微绕远路也没关系,应该尽量找高度落差比较小的地方比较好。因为以你这种笔直的走路方式,就好像在升降台上下一样。」
她突然对我提出建议,让我吓了一跳,在心中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原来如此……所以大家才会每隔一小段路就用蛇行的方式啊。」
「就是这个原因。」
雪岛用力地点头,接着看着我的眼睛说:「加油哦。」
诚心地对我说完后,雪岛就消失在食堂通往二楼的楼梯处。
「…………」我对这段话非常震惊。
我瞪大着眼睛愣在那里。除了给我建议,没有深入追究我晚归的原因,我对她非常地感谢。
——雪岛或许是个亲切的人——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自己试着闻一闻被她指责的衣服味道。
……我闻不出来。
「嗯……」我双手抱胸沉思的结果,决定回到房间后立刻拿着毛巾和肥皂去澡堂。
我无法分辨野兽和女人的味道,不过在山里走路,流了很多汗。
在更衣室脱下衣服随处一扔,缓缓地打开浴室的门,背对着已经放掉热水的大浴池,用热水淋浴。
但是,至今几乎没有什么对话,这该不会是雪岛的作风吧?沉默的女生积极地向我搭话,或许可以确定这就是雪岛的规则。
等等,冷静一点。
狩猎时表现出那么难堪的模样,这种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
狩猎……啊。
一边用力洗着头,我闭上眼睛,停止手部的动作。
无论如何,在昏暗的眼皮之下还是会想起昨天那头野鹿的事。事隔不到一天,那幅光景依然相当鲜明,光只是回想起来就让我的胸口郁闷,非常难受。
自己身上的肌肉,以及指尖皮肤的厚度,都让我想到那个场景。
我的手果然还在颤抖。
「啊~」
我还是忍不住叹气。把头左右甩了一甩。
北树和小丰若无其事地安慰我,都已经去山里见了那位少女了。都已经见到山里的神明了,我的右手还是无法停止颤抖,让我着实地感到遗憾。
——结果,还是只能靠我自己解决啊——
伴随着叹息,我转了淋浴的水龙头,把热水关上。
老实说,继续去狩猎这件事我连一丁点的自信都没有,但是,难得雪岛都已经给我建议了。首先从那里开始,只能一点一点的学习,一点一点去习惯了。
没错。一直消沉下去,完全称不上是勇者。
勇者即使倒下了,也会立刻爬起来。而且,下次狩猎时,我要让雪岛看到一些我的优点,我必须努力!
我想着这些事,为了给自己打气,我啪地拍了自己的脸颊,把毛巾围在腰上走出更衣室。
——但是,稍微岔开话题,这栋宿舍并没有男生澡堂和女生澡堂。
或许是因为直到去年为止都只有女性职员住在这里的关系吧。我到这栋宿舍之后第一次为这件事感到后悔。
因为当我打开大浴场和更衣室之间的门那一瞬间,雪岛就站在那里。
而且是全裸。
「啊!」
「呃。」
我们两个都光着身子,嘴里呢喃着,愣着不动。
「…………」
「…………」
来自北国那种独特的雪白肌肤,宛如洁白的新雪那般美丽又内敛的裸体,从腰际到脚部的光滑曲线都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
我神智恍惚地盯着眼前的光景。
雪岛缓缓地呈现出要尖叫的表情,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快速地拿手上的毛巾挡住前面,同时用空着的右手朝着我的脸颊啪的一声,用力地给了我一巴掌。
「呜。」我半张着嘴,当场跪了下去。
「现在!这个时段!大浴场!是女生使用的时间!」
雪岛现在也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大叫着。
她这么说完,我才「啊」的想起来。
这么说来,宿舍守则上好像有写这个时间女生使用大浴场,又好像没写……感觉好像有写。
——这下子糟糕了——
我双膝跪地,以(摔角选手)曙的姿势倒地,朦胧的意识中这么想着。但是,我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雪岛抱着衣服,裹着浴巾冲出去的样子。
就算挡住前面,背后还是被看光了。
——男人真是悲哀的生物啊——
在痛楚之中,我呆呆地这么想着。
雪岛旗帜,结束了吧……
短暂的梦。
不管怎么说,对担心我还提出建议的同班同学做出这种事是不可原谅的。
我反省着自己的过失,陷入自我嫌恶之中。冰冷的地板冷澈我的心。
「真的……对不起……」
雪岛应该听不见吧,但我还是试着道歉。老实说,我因为内心的歉意相当沮丧。
「…………」
但是我在数到十之前就起身,屈膝抱着双腿,做好准备站起来的姿势。
因为我觉得,如果又沉浸在落寞之中,这才是对不起包含雪岛在内的所有人。我觉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应该说,还没有任何事开始——
没错。
包括狩猎所必需的技术、体力和觉悟,以及雪岛对我的好感度也的确降到冰点。
那么!接下来就只能努力提升了!
就算我被雪岛讨厌,都比在班上当个小配角勉强活着要好上一百倍吧!
真正的明星现在才要登场。
我将勇者的思考回路转到ON,以强大气势,将力气注入动摇的双脚,英勇地站了起来。
我的全身充满了力量。
不,这绝对不是黄色笑话的梗。
◆ ◆ ◆
勇者就算倒下了~之类的,真想痛殴两小时前那个失去理智的自己。
我一边想着,现在也用力撑着快倒下去的双脚。
「来,各位还剩一半哦!请加油!」
老师对在农业道路上奔跑的我们送上祝福。
「……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唉~你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耶,铃鹿。」
穿着运动服短裤的小丰和把运动外套绑在腰上的伊万里,一边瞪着我一边打从心底劳累地继续跑着。每跑一步,伊万里飘荡的外套就摇一下,丰满的胸部也摇一下。
「唉,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
我一边喘息着,一边为自己辩解。
今天,我们鸟兽义科班上所有同学在学校的农田四周跑步。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事情的始末是发生在大浴场那件事之后,吃早餐前我在宿舍的客厅向老师提问的问题。
「该怎么做才不会在走山路时中暑呢?」
这个问题让老师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老师灵光一现,两手一拍。
答案就是绕着学校的农田周围跑五圈。
我感到困惑,五圈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跑步这种不起眼又古典的手法具备的「有效性」让我慑服,大声向老师道谢。
就在那一瞬间。
「不只是铃鹿,大家要是真的走山路的话,体力都明显不足。所以要扛着装备跑!」
老师对着班上所有同学如此宣布。
在应该是假日的星期六早上听到这个提议,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咦~」发出不满,但是老师用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说:「……我知道了。」然后就不悦地逼迫全班换上运动服。
尤其是小丰和伊万里,他们两人显得特别不满。
是的。这两个人打从开始之前就正确地理解要跑农田的周围五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二十公里。
老师的意思是要我们跑二十公里。
而且要拿着十字弓。
「可恶……下次要先预想到这种结果。」
「对啊,这个垃圾。」
他们两个到现在还继续在谴责我。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再说了欸。而且小丰也可以趁机减肥欸。」
身穿整套运动服的北树,从两个人中间以优美的姿态穿过,发言庇护我。
「啰嗦,我才不需要减肥咧!这些全都是肌肉!」
小丰噗噜噗噜地甩动着腹部的赘肉继续跑着。然后看着我抱怨。
「是说,最容易中暑的是翔马吧!」
「最前面两圈跑得比谁都还要快呢~」
「我也……已经很努力……了唷!」
现在通过九公里处。脚差不多要开始发抖了。再加上手比预期更没办法摆动,相当痛苦。感觉十字弓跟哑铃一样重。
「…………」
穿着体育服和内搭裤的雪岛,洁白的大腿实在太耀眼了~才怪。从刚才就不发一语,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看来雪岛旗帜已经完全结束的样子。
「喂,跑得更享受一点啦!」
啥?
难道这就是住在乡下的人所习得的特技「离便利商店五公里」吗?
「我说翔马啊,你不是说国中的时候学剑道吗?体力怎么会这么差欸?」
「我国中时学的剑道,基本比赛时间是三分钟!所以我练就了没办法用尽全力对战超过三分钟以上的身体!我是咸蛋超人!这种一口气一个小时的,根本跑不动!」
而且我当年也没那么认真练习。
「专精短跑啊。」
「说得……没错!」
是说这片农田也太大了吧!搞啥啊,边长一公里。说实在的,我太小看学校的农田了。
摇摇晃晃地跑着,尽可能看向前方。如果看下面的话好像就会停下来。
离我有一点距离,小丰一边看着右边的农地,一边喃喃自语。
「不过啊,这间学校的农田,还真是戒备森严啊。」
「因为野鹿和山猪很多的关系吧!」
「而且还包含我们的实习课程欸。」
是的。就这样,我们沿着农田的周围跑,也是课程的一环。
老实说我是完全没这么做啦,不过大家常常会跑到一半停下来,一边跑一边目视检查围在田地四周的栅栏状况。
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不光只是去狩猎,守护学校的农田也是我们的工作。
虽然不需要做到每天都带着十字弓到学校的农田巡逻那种程度,但是对猛兽有效果的栅栏或是通电栅栏的设置方式,以及周遭的除草作业等,都列入课程纲目当中。
这次的慢跑,就包含了实际观察并学习农田的防御方法,以及定期检验作业的目的在内。
摇摇晃晃地跑着,眼角余光稍微看了农田一眼。
田地四周围着一圈高约一点五公尺的铁格子栅栏,以及三根通电栅栏,宛如巨大的笼子一般,给人戒备森严的感觉。
「嗯,农业科他们实习课种的作物也被动物袭击,心血全部泡汤了,根本没办法学到东西。」
虽然今天是假日,还是有好几位农业科的女学生到田里整理田地。小丰看着她们的身影这么说。
以小丰来说,很难得会说出这种话,让人感受到一股温柔。
说到那些女学生,看到我们就好像看到什么麻烦的集团一样害怕,她们的脸上这么写着。嗯,虽然没有箭在上面,但是抱着十字弓的集团在自己的四周不断地绕,应该会相当不安吧。
「但是,有必要如此戒备森严吗?说穿了建设费和维持费都是相当大笔的金额吧?如果被毁了,再重新种过不就好了吗?」
我好不容易追上在检查栅栏的大伙,如此问道。大家又跑了起来。
「笨蛋,蔬菜有规定的播种时期,还有菜苗种植的时期。如果过了时间,最惨的状况就是明年才能实习。」
小丰像在耻笑我的无知一般摇了摇头。
伊万里也呵呵的一边笑一边说:「而且铃鹿,倾注爱情种植的蔬菜死掉的话,感觉就像自己的小孩死掉了一样哦?面对这样心情低落的人,铃鹿还能说出今天这种话吗?」
「这个嘛……」
「你这个魔鬼♪」
「…………」我连唔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是这么回事。如果没有爱,是不可能成为农家务农的。」
小丰他一边抖动着腹部的赘肉,表情严肃的指着我,接着就盯着努力执行农家作业的女学生。
连假日都到田里来,并不是因为这是功课或是义务的缘故,而是被自己种植的蔬菜深深吸引,对它们有感情的关系。不知是不是亲身体验过,小丰认真地看向远方,直盯着蹲下身来清除杂草的农业科女生。
「…………」
那真是一对温柔的眼睛。或许小丰只是外表看来素行不良、动作粗暴,其实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绅士。
「很好!看到内裤了!」他唐突地握拳大叫。
我竟然会这么想,真是个傻瓜。
小丰只是一边认真地谈着农业,一边看着农业科女生若隐若现的内裤罢了。
他只是在看穿着运动服蹲在地上作业,那个妹妹头、戴眼镜的女生腰际部分露出的内裤罢了。
而且内裤是粉红色的。
我也快速地确认了。稍微有点精神了。
「…………」
看向我的身旁,北树也一边跑一边直盯着瞧。
「「…………」」
三个男生竖起大拇指,确认彼此的友情。
看到这一幕的两位女生,就像是看到污秽的东西那样翻白眼瞪着我们男生。
「低级……」
伊万里终于忍不住从口中吐露真实心声。
不知雪岛是否因现在的话题,透过联想游戏想起了早上在大浴场发生的事,她满脸通红的低着头。
就这样,剩下的十一公里都期待着再次来到看得见粉红色内裤的位置,顺便偷偷地细心注意,只要看着跑在附近的伊万里那摇晃的胸部,以及雪岛那雪白又笔直修长的腿,跑着跑着一下子就结束了。
的确这么做很低级——但是,但是。
真是的。情色真伟大。
◆ ◆ ◆
「今天鸟兽义科的课程,看样子应该会关在教室里面吧!」
「对啊,天空的模样可能会下雨。」
两天后的星期一早晨,在从宿舍到学校之间短暂的上学途中,小丰抬头看着天空小声说道,伊万里也表示认同。
「咦?今天的天气预报是晴天耶?」
我对这句话感到震惊。因为头顶是让人心情愉悦的晴空。
我个人因为全身肌肉酸痛,想到疼痛的身躯,如果可以关在教室里面不要出去最好,但是没办法去狩猎又觉得有点遗憾。
「呵呵,那么,要不要打赌今天会不会下雨?」
听到我说的话,伊万里看着大家提出这个建议。
「那么,输的人要请赢的人喝果汁。」
小丰同意这个提议。
「啊,这个建议很好!有决定处罚的规则会比较有趣。」
伊万里不怀好意地笑着。接着小丰率先开始点饮料。
「那,我要可乐。」
「嗯,我要柠檬茶」
「那么,我要汽水欸。」
「宝矿力。」
「那我要午后红茶。」
「呵呵呵……大家都订好啰。那么,到底会不会下雨,数到三一起回答。」
伊万里很难得会这么来劲。
「「一、二、三!」」
「「下雨!」」
「放晴!」
只有我出声说会放晴。
「奇怪?」
「「请客吧!」」
大家异口同声,做出类似空手道那种「哦斯」的动作。
我慌张地询问大家。
「咦?可是今天的降雨机率是百分之三十吧?天气这么晴朗,呃,你们大家是赌徒吗?」
「嗯,不过啊,云的样子看起来,应该第一节下课左右就会下雨了吧?」
小丰看着云的流动这么说。
「为什么可以那么具体的断言?」
他是超能力者吗?
「我从小就跟着爸妈在田里帮忙,或多或少可以凭感觉判断。」
「对啊。我也是到爷爷的田里帮忙之后,就大概可以判断了。」
伊万里一派轻松地回答。
真的吗?
「咦?所以说大家只要看天空就知道天气了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大家的脸。
「至少我是不知道欸。但是,因为我知道伊万里故意要陷害翔马,答案一眼就看出来欸。」
「你这个背叛者!」
既然知道就跟我说啊!
「不过,小丰和伊万里都看不出来是会在田里帮忙的人呢,这是真的吗?」
「真的啊……不过我也不是心甘情愿做的就是了。」
这么说完,伊万里脸色一沉,露出悔恨的表情。
「我有一位双胞胎哥哥,本来是他在田里帮忙,预定来这所学校学习狩猎的……那个软弱的男人。说什么虫很恶心所以没办法下田工作,还说什么没办法杀动物之类的,哭着离家出走了。没办法只好由我代替他了。」
「这、这事情还真复杂……」
「嗯,只要一想起来就很生气。如果下雨的话,铃鹿你一定要请客哦。」
「真的?」
「真的。」
「……」
「「请客吧!」」
「可是!还没下雨,结果还不知道呢!」
我拼命逞强这么说着的同时,穿过了气派的学校大门。
接着朝铺着大理石的正门马路直线前进,来到纯白的校舍前。楼梯口排着时尚的鞋箱,自动贩卖机增添了这个空间的光辉,最深处可以从巨大的玻璃窗看见窗外延后绽放的樱花。
我们只是通过这种大小姐学校的特殊空间,五个人朝操场跑去。
「真的像是看到学校简介一样耶。虽然跟我们没关系。」
我一边环顾美丽的校舍这么说。
「……每次来上学时都会想,这样可以说是上同一所学校吗?」
「就是说啊。」
「惊人的等级差异欸……」
「真遗憾。」
就这样,我们回到屋龄二十年的破旧校舍,小丰好像很生气似的把鞋子丢进年代久远的木制鞋箱里。
「是说,新的社团大楼盖好的话,按照常理来想,那应该是我们的校舍才对吧!」
看来对这种待遇感到最不满的似乎是他。
「有韵味欸……这个鞋箱也有韵味欸。」
另一方面,北树也不断重复说着催眠自己。
「真是的,我们班的男生真软弱。」
伊万里用无可救药似的表情看了这些男生后,脱下了鞋子。
「就是啊,北树,小丰!如果对设备有什么不满的话,我们可以擅自改装或改造,做什么都行,假装这是新的社团大楼就好啦!」
「翔马……我并不讨厌你这种积极的做法哦。」
小丰用疲惫的神情比了一个赞。
我微笑着回比了一个赞。
「嗯,依据想法的不同,像秘密基地这样反而不错!」
我对小丰笑了笑,我们爬上了阶梯,进入位在二楼的教室。
——人类,正向思考是最棒的——
但是在那之后五分钟左右,钟声响起,就在穿着蓝色和服的老师踏入教室的那一瞬间,我的正向思考时间被迫终止。
「今天非常遗憾,可能会下雨。所以今天在这里坐着上课。恭喜啰!今天是铃鹿所说的正常上课哦!」
「噢耶!」
「太好了欸!」
「呵呵,请客。」
「谢啦!」
因为这句话,四个人握拳欢呼。
「怎么会这样!」
我独自一人为失败而大叫。打击非常大。
但是,还没,还没结束!因为雨还没有降下来!
「那么,开始上课吧!有一件事我必须说在前头。虽然重复了很多次,去年遭受猛兽侵袭的农业损失金额约二百亿日圆。野兽每年都会在这项损害当中造成很大部分灾害。」
「什么?」
「不是一句『什么?』就可以解决的哦,铃鹿。很遗憾的,这就是残酷的现实。这种事还会继续重复发生,粗略计算的话,每年五千人,农家约五百人中就有一人因为猛兽侵袭的缘故没有收入,或是因为赤字被迫背负债务。」老师用严肃又具魄力的声音说道。
然而,我困惑地反问老师。这是我开学第一天就一直有的疑问。
「但是,这些事都是我来这里才第一次听到的。如果损失这么惨重的话,电视或网路上应该会大肆报导才对。」
「对啊,我也觉得应该会被报导才对。不过,或许很难吧。」
「为什么呢?」
「因为遭受猛兽侵袭的被害人,主要只有农家。」
「咦?」
「真要说的话,因为国家舍弃了农业。」
「你说舍弃……」
「很遗憾,这也是事实。不,应该说国家无法与猛兽相抗衡,这么说才对。」
「这是什么意思呢?」
「即使是自卫队也没办法处理的意思。」
我不敢相信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自、自卫队是指那个自卫队吗?」
「是的,没错。以前自卫队曾经出动驱除野兽,但是六年前的二〇一一年一月,北海道的自卫队加上猎人,合计一百二十人,动员两台直升机和二十台特殊车辆,两天内一口气驱除了所有野鹿。『白糟的黎明作战』被认为是害兽驱除对策的特效药,而决定执行。」
「真是个帅气的作战计划名称啊。」
该怎么说呢,真是个搔弄中二心态的名字啊。
「是啊,名字的确很棒。装备也稍微可以与战争比拟。但是作战的结果,抓到的野兽数量却是个问题。」
「抓到了几头呢?」
「只有三头。」
「为什么会这么少?」我惊讶地问道。
老师用很遗憾的表情继续说明。
「简单来说,就是计划失误。现在,法律上规定不可以驱除为目的,动用自卫队驱赶动物。所以自卫队打算把野鹿集中起来,诱导到猎人等待的地方,将其一网打尽。但是,这个计划就像画饼充饥一样。就算是累积了很多训练天数的自卫队员,没有在山里追过野鹿的狩猎素人是不可能追得上野鹿的。结果,第一天连一头都没抓到,第二天猎人进山中追捕,好不容易抓到了三头。」
「…………」
在那之后就没有国家主导的大规模作战了。跟人类交手和跟动物交手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自卫队是认真的,以破坏森林的方式处理的话,结果又会大不相同了吧。」老师耸了耸肩,补充说道。
「狩猎相关法律爆发性的减缓是在那之后。显示国家的态度就是,自己的事要靠自己守护。自己的田地要靠自己来守护。于是现在,从各种层面来说,能狩猎动物的就只有猎人而已。结果动物数量增加,猎人的数量反而急速地减少。」
老师下定决心似的,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们这群学生说。
「所以,才诞生了这个鸟兽义科。」
「「…………」」
「已经不能期待国家的增援了。但是,即使是面临这种状况,农家还是必须以农业维生。为了守护农田,设置自卫团可说是乡下地方的基本常识。所以来这里的学生,除了铃鹿之外,老家都是务农的,大家有着必须守护自家财产这种家庭背景。」
「是这样吗?」我看向所有同学。
「所以我不是说了?都市的豆芽菜小子跑来这所学校是很奇怪的。」伊万里毫不客气地回应。
老师宛如要打断我们的闲谈一般「啪」地双手拍桌,大声地说:「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各位,请用尽全力学习吧!因为你们必须守护自己的家乡。」
「「好的!」」
「好,感谢各位的回答。那么,今天我想介绍各位的对战对手。就是这个。虽然有点唐突,我要公布荣登狩猎危险排行榜前三名的名单。第三名,虽然危险度很低,但是危害很大。主犯就是野鹿!」
黑板上贴着巨大的野鹿照片。
「它们虽然是有害野兽中的主犯,只是数量很多,并不是那么凶暴。在危急存亡之秋也会反击,但可说是几乎没有主动攻击性。如果被处于兴奋状态的雄鹿猛撞是会有危险性的,但基本上它们很胆小,受到攻击只会逃走。只要各位备齐上次狩猎野鹿时的装备,狩猎的难易度并不会那么高。就像二次世界大战前用短棒攻击的对手一样。接下来,我继续公布第二名。它们才称得上是有害猛兽,数量和力量的双重暴力,凶暴的狠角色,山猪!」
山猪的照片被贴在黑板上。
「它们具有野鹿或猿猴望尘莫及的高危险性。被野鹿直接袭击身亡的人并不常见,但是被山猪袭击而死亡的人数却不少。听好啰,总而言之,它们是具攻击性的狠角色。大只的重达三百公斤。就算开枪射击,只要不是命中要害的话,一两发子弹根本起不了作用,它还是会暴冲过来。这才称得上会让人想到不死之身那样的顽强程度。它们的生存战略并不是逃走,而是选择正面迎战的战士。所以不仅是体格,精神力也相当顽强,稍微恐吓它并不会逃走,攻击它的话会予以反击。顺带一提,有一句成语叫做猪突猛进,就算往旁边逃命它也不会回避,所以请大家注意。因为那句话是骗人的。」
「是骗人的啊!」
小丰吐槽着说,才没这回事呢。
「是的,是骗人的。跑步的时候时速达四十公里,它们还可以游泳渡海到另一座岛上。最重要的是拥有巨大獠牙这项强力武器。它们就像无法沟通却活动灵活的凶恶胖子,双手拿着刀到处乱晃,你们用这种想法应对它们比较好。」
「这还真是个过分的比喻……」
「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而且它们的繁殖力不同凡响。这座山里有将近三万头山猪栖息此处,就算一年内杀了半数一万五千头,明年又会回复到原来的三万头。」
「咿!」我惊讶地发出声音。
「当然,以相当高的数值放着不管的话,就会保持一定的数量,但是并不会解决一直以来的问题。实质上的强敌首推它们。听好啰,如果遇到它们,现在请还不要对它们动手。请绝对要避免主动攻击。不小心刺激到它们而遭到反击的话,运气不好可能会小命不保。」
教室里因为这句话安静了下来。
「那么,听好啰。我要公布荣登危险排行榜的第一名。大家应该都想象到了吧,这个国家最强的猛兽,活生生的自然灾害,就是熊!」
黑板上贴上了茶色与黑色两种熊的照片。
一瞬间,我的心跳加速。
「栖息在日本的熊,有本州的月轮熊,以及北海道的樋熊这两种。它们非常强。在世界各地被当作神一样敬畏恐惧的不是伊达正宗,而是熊。它拥有比山猪更锐利的獠牙及爪子,栖息在北海道的樋熊根据营养状态,身长可达三公尺以上,体重超过五百公斤的巨大体格。而且它比山猪来得灵活,跑一百公尺只要七秒。攻击力非常强大。真的只要受到它的一次攻击就有可能会死。再加上顽强程度比山猪更高。巨大的个体,就算稍微被卡车辗过也不会死。再加上违反规则的身体能力,拥有野生动物之中最高等级的头脑。铃鹿曾经被袭击过应该可以理解,这种生物真的超乎想象。」
「……老实说,我不想见到它第二次。」
「……这样很伤脑筋,对吧?但幸好它基本上个性软弱又慎重,并不像一般想象中那样的凶暴。遭受袭击身亡的人数,一年大约一个人左右。而且这个数字跟其他野兽相比算非常少。这座山里只有三百头左右而已。这一点和山猪大相迳庭。但是,在危急存亡之际的危险性依然是最高的。它们真的采取攻击行动的话,没有猎枪根本无法抗衡。尤其是这附近的熊性格凶暴,再加上这个季节,带着小熊的母熊为了保护孩子而采取攻击的很多。听好啰,请不要搞错了,妄想着要去猎捕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
「但是,就算樋熊没办法,月轮熊那种程度的应该有办法吧?只要不要让它靠近就赢定了。」
小丰一派轻松的表情摇着椅子,如此跟老师说。
老师笑着清楚地回答。
「不,今天各位的对手不是它。如果让你们单独对战的话,」
老师此时叹了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说:「或许,你们真的会死。」
教室里的气氛完全结冰了。
老师一边摇着马尾,继续说明。
「的确,月轮熊和樋熊的战斗力差距很大,但是在视线很差的森林里,在树荫处被月轮熊袭击,想拉开距离也没有空间。在这种状况下开战能赢过月轮熊吗?」
「…………」
「所谓在森林狩猎,就是这么一回事。」
面对老师的笑容,小丰完全沉默了下来,低下头来。
老师温柔地对这样的小丰搭话。
「只要不靠近它的话就有机会赢,意思是,必须使用比对手更快的速度攻击。如果没办法做到,严格来说,就像幼稚园儿童拼命争取婴儿级的冠军那样,赌上性命来决定胜负。」
我们都低下头,噤口不语。
「但是各位,这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人类的鼻子不比野兽灵光,视力又差,运动神经也压倒性的低劣。不过,只有智力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手持武器,学习对手的习性,确立有效的作战方针,一路胜利。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知识的话,我们根本无法与它们抗衡。所以,如果你们能够尽量醒着听我的课我会很开心。这是为了各位不要因为受伤而丢了性命。」
「「…………」」
老师可爱的眨了眨眼,却让人感到空虚,教室恢复一片寂静。
「时间差不多了,敬礼之后就下课吧!」
钟声比校本部晚一些响起,老师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残留着沉重的沉默。
「喂……因为九州没有熊,所以我无法想象,熊这种动物真的被车子辗过也不会死吗?」其中,伊万里小声地问道。
「不会死欸。」北树立刻回答。
「难道北树你曾经开车辗过熊吗?」
我惊讶地瞪大着眼睛。
「辗过它的不是我欸。不过,我曾经亲眼看过欸……」
这么说完,北树立刻低下了头。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知是否大家都各自回想着野生动物的恐怖,教室持续陷入沉重的沉默之中。这是无可比拟的沉重气氛。
接下来必须跟这种野生动物战斗。充满了这种恐怖和不安的气氛。
宛如魔王突然降临,茫然不知所措的村民一样,就是这种状态。
我询问表情沉重、低头不语的大家。
「咦,大家为什么情绪这么低落?」
「「…………」」
大家因为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子,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唉……看样子你还不知道现实的可怕,我就告诉你吧。不只是熊,山猪也是危险动物,跟它对战可能会死哦。」
「樋熊可是无可比拟的欸。」
伊万里和北树一脸无奈的说。
不是,所以啊。我就是这里不懂嘛。
「可是,那个樋熊之类的是大魔王对吧?在首轮中的首轮对战应该有胜算吧?」
「「……啥?」」异口同声地说完,大家都看着我。
「呃,因为我们还是入门等级而已吧。不可能一开始就可以赢得过大魔王或四天王啊。但是,接下来只要努力提升等级,收集道具的话就可以赢啦?」
不是这样吗?我不安地瞪大眼睛看着大家的脸。
「……拜托,又不是在打电动……」
伊万里夹杂着叹息,沮丧地垂下肩膀。
「就是啊……」小丰不高兴地皱着眉头。
「是欸……」北树撇过头去。
「……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雪岛也同意大家的意见。
「但是,我觉得铃鹿的想法很好。」
接着雪岛开口,简短的说了这句话。
除了我以外,当所有人都放弃对我说明,如此难堪的气氛之中,第一次出现了肯定的意见。
「我稍微感觉舒服一点了。」
当雪岛继续这么说,其他同学也「嗯,也是啦……」用很暧昧的表情同意她的意见。
大家听到了吗?隔了好久,雪岛终于对我说的话有反应了!连「早安」到「晚安」这种日常生活的用语都完全不加理会的日子,再见了!
我有股冲动想要放声大叫。不过,雪岛刚才是完全背对着我,对大家说的。
……到什么时候,大浴场那件事才能落幕呢?
我有点沮丧。但是,教室里的确比刚才的气氛缓和一些了。从紧张之中解脱后,大家的脸上现在都呈现出活力,与窗外开始下起的雨呈现对比。
我果然说了很棒的话吧?大家的反应让我有点高兴。
除了雪岛以外,所有人都看着我。
接着,大家的脸上与昏暗的天色呈现完全相反的明亮表情,异口同声对我说:
「那件事就算了,已经下雨了,去买果汁吧!」
「输了就快点去买果汁来。」
「愿赌服输,请客欸。」
「果汁。」
「…………」说得也是。
比起以后可能会对战的大魔王这件事,眼前的果汁是比较重要的。比起我的意见,请喝果汁更能提高大家的兴致。也对啦。
我大约愣了两秒之后「嗯嗯」的点头,接着坚定地说出「我去买!」,敬礼之后就跑了出去。
负责跑腿的我,在下雨的操场上疾速奔跑。
看来我现在被要求的,是完成首轮对战中的活动。绝对不是跟大魔王对战。
——大部分的勇者,做的事情其中有一半都是在跑腿——
说不定某个勇者把别人家的柜子打开,把壶砸破等等,只是因为心生不满而故意做坏事吧?
我一边想着这些,按下了自动贩卖机的按钮后,把那两个男生要求的碳酸饮料用尽全力地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