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相当复杂。然而,我无法认清严重性。
可能只是我心情很复杂,于是我想先重新整理一次。
我平凡而单调的生活,在这几天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一,初姬住进了我家。第二,有人把切下来的手放进了我的冰箱里。虽然白咲夏子的肝脏未被找到,但案犯已经归案,无法与断手的严重性相提并论。断手原来的身体成了一具新的尸体,按理说应该存在着另一个犯人。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有汰哥说,犯人的目的可能是『招待』,但我不知道这是否正确。在这样的状况下,我所该做的是两件事。
一、趁初姬的注意力向我的家人转移之前,发现新的犯人候选。
二、找出送断手的人,问出意图,视情况或许要将其排除。
第一件事是个艰难的航程,现在已经触礁了。虽然我暗地里一直在找,但并没有找到。放眼依田星学园,找不出像狼的人。虽说人只要剥掉一层皮全都是野兽,但不是显而易见的那种,就不适合当做候选。
我开始怀念我那个名字复杂的前挚友了。他很合适,但他在我『不想见的人排行榜』上高居首位,所以还是把他沉进记忆的池底吧。然后,我的记忆中就找不出合适人选了。但是,现在不知怎么搞的,我跟初姬小妹妹现在正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吃吧」「不要」你追我赶非常快乐,情况不算紧急。
我都开始觉得这事无所谓了。初姬小妹妹很死心眼,感觉不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我的家人身上。她要是厌倦了我去找别人的话,又会出现别的问题,不过暂时应该用不着担心。
既然第一点不紧急,那问题就是第二点了。有汰哥虽然让我别在意,但要是这样就能解决,这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我们是灰色身分,应该极力避开110,怎么样也不能放着送断手的人不管,更遑论犯人想要跟我接触。我们一家人费尽千辛万苦得到了安宁的生活,我不希望有威胁存在。
你觉得我们究竟耗费了多少岁月才把地狱大锅的盖子盖上?
订正一下。我回想了一下发现,其实并没花多长时间。嗯,人总是厚脸皮的呢。
不管怎样,我已经受够四肢被切断的人和身份不明的尸体了。我不想再看到那些东西,不想再被牵扯进去,也不想闹出蹩脚的乱子被普通市民怀疑。
『有坂家〈Monster Family〉』的孩子们,只想安宁地生活下去。
用断手来召唤我,我是不会回应的。
话虽如此,却还是有人叫我食人魔,还是有人把断手放进我的冰箱里。我的周围究竟变成什么样子?这只能算应果报应,真是可悲。
我深刻地觉得。人生是场斗争,安宁的生活总是经受着威胁。
可悲啊,但这就是战争。
好了,对方既然把断手送来了,也就表示想要跟我接触吧。
我只有颤抖着等待着它。
继『淑女』之后,究竟又有谁来呢。
* * *
今天依旧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太阳亮得发白。
在晴朗的天空下,有栖今天早上依然大声咒骂有汰哥去死,而老哥笑着应了一声。我告别了向我招手的有亚之后,和初姬在我家附近汇合。每天发生的上学事件在习惯之后,成为了欢喜而害羞的普通日常,对这种事起哄人也逐渐减少。
最关键的是,已经没有熊会全力跑过来咬那颗炸弹了。
说起来还有第三点问题,袭击熊谷学长的凶手忘说了。
初姬的情报很准确,警方似乎正在从他黑道上交际关系入手寻找犯人,没有再来找我们问话。另外,现在学校里流传的传言也变了。传闻中说,熊谷学长跟暴力集团下层的女孩玩过之后就抛弃了人家,而那次袭击就是报复。如果这是真的,学长即使眼睛没事,那个可能也会消失的。我想当你在看到我说这种话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怎么想过熊谷学长被捅的背后原因。
可是,那凶器竟然是圆珠笔,这显然是很奇怪。就算不是那样,也应该有更聪明的做法。行凶的手法太露骨了,而且是半吊子。但是,我们现在的校园生活很安宁,所以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将它视作问题。
以前围着熊谷学长打转打那班家伙全都一副佯装不知的嘴脸,教体育的笹本老师也是笑嘻嘻的样子。导火索被掐掉后,校园非常安详地运转着。大部分的人都把他这个人当做从一开就没有存在过似的,唯有棒球社的那帮人还在大声称快。他埋下的怨念也太深了吧。
我一边想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一边往前走。
天气晴朗,初姬搂着我的一只手。书包里是最近从三层进化成四层的便当。有汰哥真爱多管闲事,拜他所赐,现在到处都在传,怀疑我这便当包括了还有初姬的那份。今天空气很清新,午休的时候去跟有栖喝个茶吧。
我一进教室,和初姬分开,立刻有同学戳着我的肩膀对我说「现充爆炸吧」。这样那样的情况,让我感觉今天也将是个美好的一天。
我心想——差不多也该来了。
* * *
「有哉君,你怎么了?磨磨蹭蹭的会迟到的」
「哎呀,这个嘛……初姬,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拿到教室去呢?」
高中校舍的走廊刷着奶油色的涂料,柱子和转角的尖端也被磨掉了,是注重保护的设计。阳光透过大窗后黯淡了几分。在这样阳光下,我将可爱小猫图案的包袱交给了初姬。
路过的男生对我咋舌,然而这并非笨蛋情侣秀恩爱的行为,只是单纯的紧急避难,是「后面的事就托付给你了」「扔到海里吧」这种性质。一群吵吵闹闹的女生正在从旁穿过,初姬慢了一拍才歪起脑袋,问
「突然把便当盒给我是什么意思?是让我代替你的书包么?让我接受没问题,不过有哉君要代替我的鞋柜,这是交换条件」
「你绝对是打算装作把鞋子拿过来,然后塞进我嘴里吧」
「另外,如果你要说『吃掉也没关系』的话,我很乐意帮你保存。竟然将自己的午餐全部献给女朋友,你已经成长为奸夫之王了呢」
「奸夫的设定你还没忘啊。算了,你愿意帮我带到教室的话,想吃也没关系。只是不能全部吃光,好歹要留一点。你现在吃掉的话,下午会饿的吧。到中午我会好好地分给你的,先放桌上吧」
「明白了。我接受你的条件,我会将东西平安送到……滋溜(吸口水)」
「我的天,真不放心」
「话说,有哉君」
——你究竟要上哪儿去?
眼神真敏锐。不愧是初姬小妹妹,直觉真棒。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可疑了点。突然在走廊正中间把沉重的盒子交给她,这已经完全用不着找借口了。
我过于习惯初姬的诡异行为,以致我将我本来的姿态也过度暴露出来。我还不想交还『平凡』的头衔,但这或许不太现实。于是,我该如何回答初姬呢。
这丫头听得进人说话,也允许对方反驳,但她只听不信,而且还会将我的可疑之处一一枚举。我身为嫌疑人的其中之一,按理说应该留下真心实意的借口。我是出于以上这样那样的理由才拜托初姬保护便当并送到教室的么?然后,留下来的我要去哪里?
「无可奉告」
因为,时间确实有点紧,没办法讲清楚呢。
「不过,我会回来的,到时候应该可以告诉你」
「哎,真够随便的。这不细致的言辞很有奸夫的风范」
「虽然我最近的心情比起奸夫,近更接近恋人就是了」
毕竟那位男友现在正在住院啦~,真讨厌~。
想要演场男人间争风吃醋的闹剧也没有对象。他现在是『我才是真正的未婚夫!』这种状态。围绕着初姬的爱情战争因路不明的物理攻击强制终结了。
真讨厌,这搞得就像我是犯人一样。看上去像犯人会让我伤脑经的啊。
嗯?咦?初姬小妹妹为啥不说话了?
「……这是真的么,有哉君?」
「咦?你是说什么?」
「那个,恋人的感觉什么的」
「嗯?是真的哦?我又没理由撒谎」
「是么,没想到呢…………是这样啊。原来如此。哦。呼」
初姬呢喃了一阵,旋踝离去。她飞快地走向教室,周围的学生们展现了令人惊讶的反射神经从她的行进线路上让开,俨然就是摩西渡海的壮景。同时,对我的咋舌就像散弹一样发射出来。等等,刚才完全不是笨蛋情侣之间的互动吧。不过,我将怨声咽了回去,现在我必须离开这里。
没时间了。我在走廊上奔跑起来,冲上楼梯。变轻的书包在肩膀上摇摆。行动起来果然很方便。与此同时,从我身后传来了尖叫与喧闹。
哎,想也知道。喔,脚步声冲我来了。好可怕好可怕。
铃声响了,没有人了。走廊慢慢地沉静下来。
即便这样,脚步声还是执着地追赶着我。
没办法了。鬼啊,来抓我呀,我在这边。
有坂有哉是好孩子,不想牵连别人。
* * *
即便是以笨蛋情侣圣地而得名的屋顶,在这个时间段上也空无一人。
爱与宗教信仰非常相似,确认信仰心的任务不可能整年整年的去做。正因为有圣诞节啦情人节之类的节日,平日里才能谨慎守礼。
不过,这个圣地里的居民有多少对能坚持到圣诞节呢?这很令人怀疑呢。恋爱犹如刨冰,若要倾注爱,家人才是首选对象。妹妹很棒哦,漂亮可爱和很好闻,啊,老哥还是请回吧。
没错。让我来说,亲情要比爱情更接近信仰。
换句话说,它是疯狂的,彻底排他的。兄妹之间也没空间容下奸夫呢。
「熊谷学长,你准备追我到什么时候?」
我面对前方,投去疑问。敞开的门那头,有一个沉重的气息。没有回答。那种看帖秒回的家伙竟然不回答,玩深沉。
我将书包放在地上,转了转肩膀。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天空中便挂上了薄薄的云彩。无人的长椅和铺着方格地砖的地面上,都濛濛地罩上了一层寒冷的灰影。观叶植物在杀气腾腾的风中,悠然地摇曳着。不过,尽管杀气货真价实,但我身后的那家伙有些微妙。感觉他烦躁而欠缺谨慎,给我一种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想要我把当成蝼蚁碾死的感觉。就在我脑子里进行着评论家一样的分析时,传来蹴地而起的声音。
视野忽然动荡。
熊谷学长就像一台踩足油门的拖拉机,朝我撞过来。
他的脚力、肌肉爆发力以及活用重量级的身躯接近对手的方式,果真不是盖的。我条件反射转过身去,但还是被他抓住了肩膀,推向后方。我的鞋底与地面发生剧烈的摩擦,感觉快要冒出火花了。眨眼间,我被拖行了半个屋顶的距离,扣在了防护网上。在眼前,是熊谷学长熊熊燃烧的右眼。看你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当然,他的左眼包着绷带。嗯,女生打绷带会有点色色的感觉,男生就不会呢。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熊谷学长放声长啸,进一步将我压向后方。我背后的防护网发出不祥的声音。但是,感觉防护网耐久度超群,完全没有要脱落的迹象。要把人从这里扔下去,恐怕得架梯子吧。在下松了口气是也。但是,我眼下仍面临着巨大的危机。我的肩膀正以现在进行时咯吱作响。具体的说,根部的情况很不妙。只求他停止破坏人体的行为。
好讨厌,好难受,好想让他住手。
「有哉,你小子为什么在笑!」
「其实这是我的防卫反应。不好意思,学长。我笑是出于单纯的条件反射。哈哈哈。因为,总有人对我说『笑一个』,久而久之就变成一种特技了呢。你怎么看?」
越是面临险境越是笑得开心的男人,不觉得很帅气么?不过,其实就跟打了之后会发出笑声的奇怪袋子没什么两样。我用了个自虐噱头,这反而让学长更加暴怒,真可惜了。
「有哉,你小子竟敢这么对待老子的眼睛!」
「咦?学长认为是我下的手?看你的样子反倒是很肯定的样子啊。不过这就怪了啊,警察一次都没找过我来着。哎呀,难道你没向警察指认我?难道是准备亲手宰了我?哈哈哈」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在学校里找我啊。
你真想杀我的话,好歹布置个陷阱啊。用电锯把我肢解,分成大块扔进绞肉机后加入强碱性药剂防止脂肪凝结,用浴缸冲走……这样才是正选啊。给我适可而止。你要是觉得下水管太细的话,就用塑料瓶一瓶一瓶的装起来,倒进公厕或者大海里啊。
我很想这样大叫,但拼命地忍了下去。即便对方是熊谷学长,我的少女之心也不允许我做出被人怀疑精神状态的行为。而且这方面的经验,我自己也只有过几次。其实偷偷从后门搬走就好了,干嘛就因为想要尝试一次就用人家的绞肉机啊。当时边哭边和其他三人一起兜起的塑料布的重量,以及将中间积的血倒进塑料桶的过程,如今都变成了美好的回忆……才有鬼啊,混账东西。不过有哉同学很清楚,向学长抱怨这些也无济于事。
「对呀,有哉。你小子也要尝尝老子的感受。老子也要对你做同样的事情,有哉!」
熊谷学长这么说,同时将右手挥了起来。登啷啷登登,冰镐登场。
这不是圆珠笔啊。你说要一样,可凶器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怎么破。最关键的是,我希望他不要打穿我的眼球。我好不容易留下的眼珠像他那样被摘下来的话,岂不是死不瞑目。如果他奋力将凶器至根部砸进我的眼窝,搞不好还会造成脑损伤,那伤可比学长的重多了。不过,杀红眼的人根本听不进这种理由吧。话说,熊谷学长拿起了冰镐,这就表示我的一只手被放开咯。
你明白么?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用一只手试图抓住学长的手臂。最后以被完全压住告终。
用一只手挥开学长的手,试图逃脱。最后以惨遭嘲笑的告终。
用一只手立刻刺穿学长毫无防备的右眼,完全破坏他的视野,试图逃脱。
这个计划我有信心成功实现,但实在太残忍了,属于防卫过当。
若要用更加稳妥的方式解决,我的口腔内已经咬破了,大可用嘴里的血去吐学长的右眼,然后全力冲刺。虽然多少有被反击的危险,但一点割伤的话我还能忍。呃,眼下已经由不得我不行动了。
太惊人了。我竟然在苦恼。
假设我飞速反击,解除了危险,那么我应该能在熊谷学长的杀意升华之前躲藏起来。但我要是这么做,不知道他这股杀意会向谁宣泄,而且我的风评将一落千丈。
大声惨叫,拔腿逃走,然后呢?大伙会从方方面面怀疑我的危险性。我想尽量避免怀疑增加的情况。装作『有坂有哉面对生命危险时不会抵抗』倒还勉强说得过去。
综上所述,于是有坂有哉放弃了抵抗。这个选择会不会太蠢了?我也这么觉得。
欸,这就是我决定的路,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
我的精力高度集中,眼前如同走马灯一样播放着慢镜头,脑中闪过大量的论证内容。如今回到现场。现在,冰镐正高高地朝我举起,尖端在云缝中透下的光芒中熠熠生辉。嗯,这特效会动摇我的决心的,还是快停吧。可事到如今,我就算制止也没有用吧。我心灰意冷,将口中的血和肉咽了下去。
随着一阵怪声,熊谷学长以投标枪的要领,将冰镐挥了下来。
咻咚,一只吹箭扎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不不不不不不,这也太离奇了吧。
我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学长的脖子上插着一根好像产自南美原始森林产的箭。箭尾带着饰羽,根部刻着貌似诅咒的文字。但仔细一看,箭头是一支注射器。里面液体渐渐地注入到学长的脖子里。此乃高科技与古老巫蛊的集合体。顺带一提,这里是现代日本。那东西就是这样的嵌合体。
前辈轰然倒地。同时,观叶植物的花盆霍地抬了起来。
进行了地形伪装,背上整面插着草的有汰哥大叫起来
「有哉,你没事吧!」
「你脑子没事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我声嘶力竭的咆哮,有汰哥竖起了大拇指。他脸上沾满了土,露出皓白的牙齿。吹箭在他手中反射着危险的光辉。话说,这吹箭射程远过头了吧,是安装了发射装置对吧?
「为什么是吹箭!你从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啊。地形伪装用的草全浪费了,快给园艺社道歉,谢谢你救了我,混账!」
「只要射中,其他的怎么都好啦!关于藏进那里的时间,我选择缄默,不要小看哥哥我的预测能力!园艺社的诸位,非常抱歉,草儿们做出宝贵牺牲没有白费!不用谢,哥哥我最喜欢这种时候会道谢的有哉了!」
「去死!」
「在我们这行,这可是夸奖呢!」
化身草怪的有汰哥骄傲起来,随后迈出脚步,一把抓住熊谷学长的领口。学长现在翻着白眼,他真的没事么?但是,血差点从我嘴里流出来,所以担心的言语没有说出来。
而这个时候,熊谷学长已经惨遭报废处理。我将嘴里的血咽了回去,举起手
「老哥,你不带熊谷学长去市场,准备去什么地方?」
「那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市场吧。因为他咎由自取,得一直等到伤好出院呢。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情况,我也已经参与了,就不会再让他给你添麻烦了。这方面的『说服』我很拿手的。有哉用不着担心呢」
因为女性关系使问题复杂化的事情似乎是真的。用不着他来说,我也不会担心善后处理。包括注射器内的药物在内,有汰哥从怪物那里继承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我感觉,我们家的地下室其实绝对没有封锁。
不知道熊谷学长什么时候才会回到学校来,但这种时候还是冷血无情地将责任归咎到他自身的头上好了。我的一只眼睛差点被他报废,我再怎么好心也不会同情他,何况我基本上是个坏人。只不过,熊谷学长是因为左眼被挖掉才气疯成这样的,这件事可不能忘。人通常根本不会料到自己可能会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不会料到自己可能被杀。
这么一想,我身边的可怜人还真是不少。
夏子学姐也是,熊谷学长也是,还有那个手被切下来的陌生人也是。
哎,遇到这种事,心情糟透了。有人要杀你,通常就是这么回事。连我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舆论。『恶人〈Villains〉』只能给人带来不快。
我果真不想被卷入杀人事件中。真讨厌,必须尽早磨碎。
闲话少说。我的思维又飘向了奇怪的方向。我朝满背是草的家伙喊去
「老哥~,不抵抗的我~,是不是很了不起?」
「嗯,了不起哦,非常了不起哦。晚饭做你喜欢的羔羊肉排呢,好好期待吧」
老哥一时停下脚步,对我挥了挥手。那当然了,我当然了不起了。好,我的主张宣告结束。有汰哥继续向前头,拖着熊谷学长从视野中消失了。他带着那么个庞然大物,究竟能不能在完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平安下楼呢?学长刚才吼得声嘶力竭,怕是没人敢过来,不过这一路上还是很难遮掩吧。不过,我看好有汰哥,毕竟他是有汰哥呢。他并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强大的财力和广阔的门路,我所了解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顺带一提,我认为他没有朋友也没有恋人。嗯,应该没有。
说不定已经有了。算了,这种事无关紧要。
如今一切安好,屋顶上回到了空无一人的状态。有栖和初姬应该不用被卷入进来了。对此,我感到十分欣慰。要是往后初姬跟那种状态的熊谷学长相遇,不知道会发生了。就算是初姬也没办法抗衡纯粹的暴力吧。
「啊,不过那孩子武装过了呢」
————————————吱
正当我自言自语的时候,门响了。我转向身后,只见一个小小的影子从敞开的门后面出现了。老哥是应该知道她藏在那里吧,还是疏忽遗漏了呢?那孩子向前走了一步。
「学长,你真的傻到家了呢」
她非常冰冷,非常坚定地说道。
* * *
冷不丁的就被学妹给毫不留情地骂了,实在遗憾。
我顺便想知道,她说我傻究竟指我哪方面呢?
是说我毫无意义地将口腔内部咬破,弄得血淋淋么?还是说我手臂很痛,稍稍影响正常活动么?还是说,我因为那些在外人看来根本无关紧要的理由而放弃反击?再把时间倒退一些,莫非是指我为了保护初姬而被熊谷学长盯上?
「学长,所有都是。这所有的一切统统全部都蠢死了。学长是大笨蛋」
「你这家伙,竟然直接读取我的脑内信息!」
「学长脑子里的那点东西,我基本都知道。因为学长是大笨蛋呢。而且猜错一些也看不出来的。反正学长是——」
——————笨蛋啦。
某某学妹耸耸肩。唔,没想到被骂还别有一番滋味。这冷淡的态度真让人上瘾。而且,我明明问过这女孩的名字,却完全想不懂。话说,之前我连她这个人都忘记了。我买的点心现在怎样了?
「某某学妹啊,你说得真过分,不过是我欠你的,而且还没有还,也只能任你骂了」
「我叫月穗。学长既然觉得欠我,好歹请把我名字记住。学长太没诚意了,我都要哭出来了。不过,毕竟学长是个笨蛋,这一定是迫不得已吧。而且明明有话想说,却总想着敷衍搪塞」
月穗冷冰冰地说道。看来她心情不好。她以前的态度就很平淡,整个人冷冰冰的,不过今天更上一层。但是,我不记得我对她做过什么。
月穗一直用她的右眼紧盯着我。然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算了。毕竟学长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期待也是白搭,这我知道,所以这些不提也罢。话说,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呢,真让我吃惊」
话题转换得有点生硬啊。应该还有更加圆滑的方式。
看来某某学妹是想跟我说话,但她做出的选择彻底错了。我偏要全力以赴地阻止她岔开话题。爸爸~,别管家里的事啦~。话说,你为什么这么清楚我的传闻啊。
「当『有坂家〈Monster Family〉』的人遭遇危险的时候,『有坂有汰〈最终BOSS〉』就会出现。原来确有其事啊。在学校里,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汰学长呢。关于这件事……还有另一个传闻,那个也是真的么,学长?」
「是假的,某某学妹」
「是月穗。至少听我把话说完」
月某坏心眼地说道。她手指在身后交扣,以脚后跟相互撞击的怪异脚步向我走来。她脸上的笑容,就像逗着猎物的猫。
「有坂有哉学长曾经在直升制的私立初中上学,但在上初三的时候,『有坂有哉之外的所有人』都不上学了。原因是『有坂有汰〈最终BOSS〉』为了你,做了什么。有坂有哉放弃了志愿入学的系列高中的内部升学指标,作为特例转入了兄妹同在的依田星学园」
于是在依田星学园,『有坂家〈Monster Family〉』全员到齐了。
「在我入学前,这个传闻不知为什么被消除得一干二净……是吧,学长?」
这丫头是从哪里,又是如何挖掘出那些消失的情报的。
面对我冰冷的眼神,某某学妹露出非同寻常的笑容。那嗜虐的笑容相当可爱,在一部分男生中肯定能得到爆表的人气。虽然我最近一直接受着初姬的熏陶,但我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我将烦躁的情绪咽了回去,开口说道
「某某学妹啊,传闻就是传闻。俗话说无火不起烟,既然没起烟,那就表示火种本身也就只是奄奄一息的程度罢了」
「我认为是有人在上面堆了很厚的叶子,把火盖灭的。然后,还有一个传闻。我可以说么?」
可不可以,当然不可以。我很想提醒一句,她若只是挖掘别人的情报,我还能退一百步忍让她,可她不应该向本人公开她获得的情报。这种廉价的威胁实在不敢恭维,更遑论传闻的内容还那么危险。
如果这是真的,然后我被她带到一个不知名的房子里,那该怎么办。
「学长不能吃猪、牛、鸡。硬吃的话就会吐出来,所以不能冒然去吃学校的餐点。到这里是有一部分人了解的情报,问题在于后面。有坂有哉学长不能吃肉的理由是………………」
「就此打住吧,某某学妹」
完全出局了。在她问出来之前,我把脸向她凑近过去。某某学妹很坦然地表现出了惊讶。我呼出一口气,吹在她圆圆的额头上,令她微微一颤。
我并非出自本意才吓唬你的。但是,你都深入到这个份上来了,我实在没办法。
「别再说下去了。『平凡』有作为『平凡』的理由」
当然,渴望『平凡』也是理由之一。
某某学妹没有回答。我填掉从嘴唇间漏出来的血,拿起了书包,迅速转过身去。或许我其实应该好好地对她叮嘱一番,但我做不到。我这人不管遇上什么都喜欢开玩笑,现在也很想逗上一句,所以只能跳步离去了。某某学妹一动不动。只要感觉得到危险就好,这样就不会到处乱说了。阻止别人的方式千差万别,但最后只能祈祷。要是超出了祈祷所能解决的范畴,那事情就麻烦了。我不想跟学妹发动战争。
「学长,不是那样的!是我不好!都怪我口气太冲,太坏心眼了!我只想让学长知道,我有这么了解学长……等等我,学长!那些都不重要……!」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我从后面传来的声音中,感觉到了几分苦苦相求的意味。可是,她没有找借口,也没有对我道歉。不知我为啥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某某学妹啊,太可惜了。
我向她挥手道别,走向了楼梯,此时听到某某学妹砸门的声音。我心里好痛,但她的身影立刻便从我记忆中淡出了。为什么我记不住她呢,真是令人费解。我苦思着准备下楼,此时感觉到暗处有什么东西在动。扶手前面站着一个人。干嘛啊,这次又是谁啊。
「我恨呐」
「我的天,原来是初姬小妹妹」
为什么第一句说这个。肯定还有其他可以说的吧。
初姬随着谜样的第一声登场。依田星高中鼎鼎大名的『淑女』竟然翘课,实在太令人遗憾了。这样一来,感觉传闻又会升级成『那对笨蛋情侣消失在了保健室』,对初姬小妹妹的评价也会变成『登上大人阶梯的灰姑娘』,我在同级生之中也会变成『前辈』来着。这还算什么『淑女』和『平凡』啊。
顺带插句嘴,若您无法理解以上描述,还请您保持现在的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
「人家还不是想和你在一起,别让人家说出来嘛,羞死了」
「我的神啊,太甜了吧。可你藏得这么好又是为什么?」
「你反正是准备一个人去对抗熊谷学长,不想把我牵连进去对吧。我是贤妻型的女人,于是选择尊重你的决定,让你撑面子」
「不过我觉得,要是有全国主妇联盟之类的组织,你铁定会被除名,没商量呢」
「要是真的发生了无法挽回的情况,我打算出面阻止的,可因为各种方面的原因,事情很不顺利。看到你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那么,我们一起回吧」
初姬将跌在屁股下面的手帕叠了起来。即便男友身陷危机,仍旧在乎自己的衣服,初姬真乃淑女也。初姬将手帕收进口袋里,又抽出一根缎带。她将红色的宽缎带折成四段,直接用它来擦我的脸……等一下。
「等、等一下,初姬,会弄脏的」
「说什么呢,满脸是血怎么回教室。这东西本来就是红色的,而且沾上血也不要紧,不会被人注意的。手绢已经弄脏了,纸巾也忘带了,所以你就老实一点吧」
「手帕和纸巾好歹准备一点吧,你是淑女吧」
「而且,我对这种脏和干净的基准也不是很理解。比方说——」
喜欢的人的血,不是什么脏东西吧。
「吸过我血的有哉君,你对此怎么看?」
初姬向我投来恶作剧一般的提问,同时用湿润的舌头舔了下我的脸。黏在脸上的血被弄掉了。初姬继续舔舐我的下巴,让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正被猫妈妈舔毛的小猫。
初姬粗暴地抓住我的下巴,左摆右摆进行检查,然后噘着嘴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也就是说,这是整体很满意,但略带不满举止的表情。你太行了。
「下一回要舔我的血哦。说好了」
初姬立刻向我吐露了不满的理由,走了出去,我也跟了上去。唔,我跟某某学妹的对话,她恐怕听到了,但她还是老样子。即便男友身上多了一些谜团,脸上沾满了血,初姬也毫不动摇。不惊慌,不动摇,不反省,原来她是这样的女孩啊。
跟狼在一起,她为什么不表现出惊慌呢。
「我说初姬,我身上多了几个谜团,你就不怕么?」
「哎,愚蠢的提问啊。想要成为食物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初姬不屑地笑起来。唔,心头又遭到了致命伤。对我来说,这一击比熊谷学长的攻击猛烈多了,令我这个本就无法生为人类的狼不知所措。但是,我不会将我的感受告诉初姬。在昏暗的楼梯上往下走,我一路思考。
就算初姬的鞋子掉在了这里,而且王子把鞋送了过去,初姬还是会把王子赶回去吧。这故事太糟糕了,竟然还有渴望成为食用肉的公主,这种事我压根就没听说过。
不过,她真实地存在于此。
「受不了,你真是个怪人」
「有哉君可没资格说我」
我们相互言语。初姬握住了我的手,我并没有将她挥开。
就这样,有坂有哉平安生还,带着公主回到了教室。
下一个课间,班上乱作一团。这个嘛,就不说了。
* * *
胖次没有了,我要去拿。初姬用独特的腔调说道。
这绝对不是我让她说的。拜托不要冤枉我。
「什么什么?没拿到在自动洗衣房去洗么?」
「带来的数量太少了,重复使用的频率太高了,需要补充。有哉君要是有什么要求我会尽量满足,有么?」
「黑色或白色蕾丝为体的绵胖次」
「开心吧少年,你的愿望我已确实听到了」
「两个都会实现么,初姬妹妹真厉害~」
我试着稍微暴露了一点性癖,结果被实现了。太棒了,代价就是惴惴不安!
我感觉对这种甜蜜的感觉着迷了。用俗话说,就是泥足深陷。而且,这事要是被有栖知道了,我也会进入『去死名单』的。虽然地雷与日俱增,但回家的路十分平坦。
我独自一人,吃力地走在艳阳高照的道路上。
书包很沉,我勉勉强强用一只手挂着。我每走一步,身体便会左右摇晃。看来我的脚也不行了。被拖行了那么长的距离,这样也在所难免。不过,抱怨只是种奢望,当时要是运气不好,我一只眼睛就要跟身体分家了。
「啊,疼死了」
即便如此,疼就是疼。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路上忍受痛楚。
顺带一提,我家离学校虽然比较近,但那得抄近路。由于我走的是我平常上学的路线,所以周围没有学生,栉比鳞次的民宅也只能看到背面。我家的左邻右舍究竟住着怎样的人呢?其实我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呢。总之,我家就在这样的地方。
尽管一眼看不出来,但这是个相当孤立的地带。就是因为这样,那家伙还有那家伙过去总是为所欲为,哈哈哈。算了,有汰哥应该提升了我们在附近居民眼中的印象,可即便这样,我们还是不能吸引周围人的注意,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总之,人站在夕阳之下是想当显眼的。
更遑论那是个用兜帽深深遮住眼睛,手持金属球棒,一看就觉得很可疑的男人了。
还以为继淑女之后又是谁来了,在这个时间点上遇到,完全出乎意料。
「……唯独不希望在人家受了伤的时候冒出来啊」
还是说,这家伙是知道这一点才出现的呢。
这究竟是怎么搞的。我应该干得非常好,甚至能够得到『平凡』这个称呼。自从初姬自动送上门来之后,各个方面便全线崩溃了。
这是命运,是因果,我从中感受到了故事性。
『恶人〈Villains〉』遇到公主,必然会发生什么。
如果是骑士来接公主,那倒还好,可眼前这家伙是我的同类。这家伙跟断手恐怕不无关系。虽然有汰哥说那是某种『招待』,可对方如今杀气腾腾。但是,如果他要袭击我,我希望他能解释一下为何进我房间。
「呃,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话还说到一半,黑兜帽便冲了过来。他肯本不听我说话。哎,看他拿着凶器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了。我当即打开书包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撒向黑兜帽。虽然几乎没有威力,但对方停下了脚步。同时,我将呼之欲出的惨叫声咽了回去。光挥一下手臂让差点让关节脱臼啊,可恶的熊谷学长。但是,我这下也搞清楚对方是外行人了。
我蹴地而起,从摆出防御姿势的黑兜帽身旁穿了过去。我突然从视野中消失,对方想必十分动摇。为什么呢?因为这不是决斗,而是普通的跑路哦。
球棒再次划出一道弧线,直逼我后背。我偏移身体将其避开。黑兜帽似乎已经重振旗鼓,发了疯似的乱挥球棒,向我追来。但是,球棒挥得乱无章法。他恐怕根本比不过以前当过棒球社员的熊谷学长。我勉勉强强不断避开。
随着我接近目的地,连击也变得越来越快。他将球棒水平一挥,我判断无法完全避开,当即转过身去。黑兜帽慌慌张张地将球棒完全挥出去。我用空书包护住身体,承受了这一击。沉重的冲击这个书包直接作用在我身体一侧,令我转了半圈。
我将球棒夺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哐啷!任务达成!
即便满身疮痍,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我跟你的觉悟可不一样……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是骗你的,我觉得你根本伤不到我分毫。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我身上流的不愧是怪物的血,期待这份才能今后在各方面开花结果。
天啊,好想死。算了,还是待会儿再消沉好了。
武器被夺,黑兜帽的表情明显慌张起来。可就在此时,他从怀里取出了什么。只闻唰的一声,一根伸缩式警棍在他手中伸长。一开始就亮出来不好么?为啥你还要带上那种走在路上引人注目的东西?算了,危机仍未过去。我摆出没什么意义的防御姿势,戒备着黑兜帽的警棍。我们的目光相互碰撞。对方连忙把脸遮住。哎呀,你打得那么凶,兜帽早就脱位了啊,现在掩饰还有什么用。嘶、咦?你杀气那么重,干脆把我杀了不就得了,怎么还怕留下目击证言?莫非你讨厌脸被人看到,看到了就会战斗力下降?总之……
「咦?莫非我们认识?」
我直直地望着他的脸。他是个男人,相当年轻,说不定跟我同龄。
茶发,黑瞳,容貌看上去有些轻佻,又有些老实。看上去就像那种跟女生交流频繁,偶尔会得意忘形而被骂很烦,后又拼命地一边主张自己的优点,一边担当炒热气氛的角色,每班必备非常方便的家伙。
「抱歉,我不懂」
我完全认不出你是谁。不过,我能感觉到我的记忆确实受到了刺激。一条肉虫于脑廻之中钻了出来,却又立刻钻了下去,所以完全没弄清他的真面目。青年露出愤怒的表情,可即便如此,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他刚把警棍扬起一半,便用手捂住了耳朵。
他好像带着耳机,似乎从里面听到了什么,随即掉头冲了出去。
「咦?喂,等一下」
我不想追,但惯例还是要遵守的。我刚一喊,他便不出所料地提高了速度。他的行动模式相当单纯。我虽然不了解情况,但他肯离开,我还是谢天谢地。我真希望不要再跟他发生冲突,可事情不会总如我的意,真讨厌。
「痛痛痛痛痛,弯一下都疼啊。这非得看医生不可了呢」
我一边咒骂,一边捡起课本。虽然回趟家,把温柔的妹妹喊出来帮我也未尝不可,但我不希望让她担心,于是自己加把劲好了。一天之内遭袭两次,其中一方的身份还是个谜,我只能笑了。我自知自己遭人怨遭人恨,但没想到如今报应来了。不过,这就好比长熟的肿瘤喷出脓来一样,某种契机早在我所不知晓的时候便已埋下,但我根本无从确认。
我叹了口气,收好课本后迈出脚步。然后,我停在我家门前。
门前坐着一个人。这次是我非常熟悉的人。有栖正在跟猫嬉戏。她抚摸平躺下来的肥猫的肚子,呵呵一笑。裙子下面露出的雪白大腿非常耀眼。我的疲劳瞬间消散了。世间还有什么忧愁?女神就在此处。
「嗨,我回来了,有栖」
「啊,欢迎回家,哥哥」
我小心不吓到有栖和猫,静静地打了声招呼。我嘴巴没有流血,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然而有栖不知怎的,惊讶地张大了双眼。她的手一下子弹了起来,擦到了猫的鼻子。反常的举动令猫发出怪叫,逃之夭夭。即便如此,有栖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有那么奇怪么?有栖就像回答我一般,把手举了起来。
她的手指,指向我的身后。
「哥哥……那个人………」
我没做任何心理准备直接转过身去。
在那里,我看到了不想看到的场景。
* * *
额头破了。
白净美丽的,充满大小姐气质的脸被打破了。血从空虚的双眼间滴下来。在夕阳下围墙环绕的民宅的背景中,她流着血。在这个几乎听不到生活之声的这个地方,染红的丝带摇摆起来。
她抬起脸,看了看我。
她的嘴唇缓缓地动起来,没有汇集成任何声音,便又抿了起来。下一刻,她无力地向前倾。她手中的书包脱手而出,身体精疲力竭地倒了下去。
回过神来,我的双臂自然而然地伸了出去,脚也自行跑了过去。我完全没管自己的伤,将她抱住。她的身体很沉,很烫,散发着血的味道。我熟知这个味道。说出来的话她得意忘形,所以要保密……其实这是相当可口的味道。
我的手又自行动了起来,紧紧抱住她的身体。
我注意到了。
我注意到,我自己正在声嘶力竭地惨叫。
不,我在喊她的名字,像惨叫一样呼喊她的名字。
「初、姬?初姬、初姬、初姬、初姬?初姬、初姬、初姬、初姬!」
有栖说了什么,冲进了家里。她很聪明,一定是我帮去叫救护车了。她跟无能的我完全不同。我明知如此,却还是一个劲傻傻地喊着初姬的名字。喂,我在干什么,这么做根本没用吧。快按住伤口,止血,将头部固定啊。诶,这些我都我知道,可那又怎样。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混乱成这个样子,所以你给我闭嘴啊。
初姬一定是拿换洗衣服,在回我家的路上遇害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太奇怪了啊。这种事要让我怎么接受。
听到我的呼喊,初姬虚无的眼神彷徨起来。她在短短的一瞬间,确实地朝我看过来。
她打开了快要闭上的眼皮。缓缓地眯起眼睛,说
「这可真、不像你啊、有哉、君」
啊,我知道。我知道啊,初姬。
我知道。可是啊,这也是我啊。
这就是我啊,初姬。
我嘲笑着自己,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啊,我不是说过么?我除了『家人』都不关心。
有坂有哉放弃很多东西,愉快精神地活着。
我就是这样的人,拜托了,你一定要明白。
一定要没事,拜托了。
——————拜托了。